趙老爺子等劍魔等了二十年,劍魔都沒有露面,就連公開賣劍的盛會也沒能把劍魔引出來,但趙老爺子一死,他就立刻出現了。
他也許是不願面對趙老爺子,也許是怕。
總之他現在是不怕任何人了。
花含語就懷疑是劍魔殺了殷蓋天,因為當今世上只有他才有這份功力,他還可以輕鬆地殺了殷蓋地。以他的武功,要是偷襲,那簡直比殺死一隻小雞還要容易。
他在香梅客棧後門等到了殷蓋地。
殷蓋地只感到一陣陰森森的煞氣,由背後直撲過來,不等他有任何反應,背後的利器就刺人他後胸深處。
殷蓋地悶哼一聲,就地一滾,滾出兩丈多遠,接着又是一個翻身,一式“蚊龍出海”,挺直站了起來。
但剎那間,他臉色大變。
他已認出對面的劍魔。
劍魔陰陰地一笑,道;“沒想到你居然有準備。”
以他的劍術偷襲,殷蓋地居然只是受了重傷,而沒有一劍致命,這隻能説明一點,殷蓋地當時進香梅客棧時早已有了準備。
殷蓋地心驚膽戰,因為他沒想到偷襲他的居然是劍中之魔周森。
但他還是很冷靜地道:“我大哥是不是已死在你劍下了?你為什麼要對我們下毒手?”
“簡單地説,是你們辦事不力,”劍魔道,“你們還犯了兩個嚴重錯誤。”
殷蓋地不懂,他們一直在暗中按照劍魔的意思辦事,何時又辦錯事了。
劍魔把手中的短劍收了起來,道:“你們不應該讓龍金活着。”
要是龍金當時就如謝紫玉一樣死在大江中,現在的形式會大變。
殷蓋地不説話。
他們不是不能殺死龍金,而且龍金也和他們有過節。
龍金當時在秦淮幫劫得一批黃金,就是被殷氏兄弟用黑吃黑的手法給打劫了。然後花含語做人情,又還給了秦淮幫的梅宜人。
但第二天,鐵龍門的大總管許白塵,不但沒帶人手來對付他們兄弟二人,卻反而把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送到他們手中。
拿了人家錢財,自然手短,所以龍金才得以活了下來。他感到自己的十萬兩銀子花得真值得。
般蓋地沒有想到這件神不知鬼不覺的事,居然也被劍魔查了出來。
他眯着雙跟,射出一陣怵人的幽光,又道:“你們為什麼不聽老夫的指令,私自讓語兒去見趙月明?”
殷蓋地心中一驚,臉色也隨着一變。
他真不知道這件事。
殷氏兄弟的任務,不但是保護花氏姐妹的安全,而也要監視和控制她們。
劍魔立刻從殷蓋地臉上表情看出了什麼,一聲尖尖地冷笑,猶如地獄中發出的鬼嚎。
殷蓋地也明白了,原來是他兄弟殷蓋天有了反心,語兒去見趙老爺子,一定是他指使的。
殷蓋天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什麼要背判劍魔?為什麼要讓花氏姐妹去懷疑他們的養父?
這些事劍魔也許現在才明白,但殷蓋地卻早巳明白了。因為他們早巳料定劍魔的成功之日,是不會放過他們兄弟兩個的。
劍魔道:“你是不是沒想到老夫居然這麼快就對你們下手?”
殷蓋地悽慘地一笑,道:“不錯,如果當初我要是聽一句我大哥的話,也許現在死的是你。”
劍魔大笑起來,道:“自古以來,向來是狡兔盡,走狗烹,而且你們這兩個江湖大盜,人人想殺之後快,老夫也不過是替天行道而已。”
“好一個替天行道!哈哈……”殷蓋地在大笑聲中人已飛了起來。
他是江洋大盜,更是悍不畏死的魔頭。
殷蓋地手中的蛇鞭已卷向對方。
“居然敢和老夫動手?”劍魔一聲怪喝,雙手在胸前劃出一圈。
他同樣也不敢輕視殷蓋地的武功。
殷蓋地雖身受重傷,但拼死發難,其威力依然是不可陰擋,一連七鞭,把七劍魔逼退了一步。
這時殷蓋地已抽身疾退。
他攻擊時快如風,急如雨,但退卻的時候更是像一陣旋風一般,轉眼間就退出三四丈遠。
但劍魔卻如鬼魅一般,緊跟在他身後。
劍魔一探手,五指抓向殷蓋地後心,掌中發出一股強勁的罡氣。
殷蓋地頭也不回,反身一腳。
劍魔手腕一變,硬生生抓向他腳筋處。
殷蓋地轉身跳了起來,兩條腿如一雙巨棒,左掃右打,交叉如一把大剪刀,絞向劍魔手臂。
“果然不愧是鬼腳!”劍魔雷吼一聲,同時雙手連環擊出,擋開對方的攻勢。
殷蓋地因傷勢重力衰,此時已無後勁,雙腿一落地連晃了一晃。
劍魔陰笑道:“認命吧!二十年前你不是老夫的對手,現在同樣也不是老夫的對手。”
二十三年前,魔手、鬼腳聯手與劍魔比武,約定誰輸了誰聽對方的驅使,並當場立下毒誓。
連戰了兩場,魔手、鬼腳兄弟都是以一招之差敗於劍魔。所以他們此後一直跟着周森,後來負責花氏姐妹的安全。這次也隨她們重出江湖。
殷蓋地一直認為周森是個反覆無常的人,所以想離開他,但殷蓋地卻認為周森能兩次放過他們兄弟,不願背誓而走。
可殷蓋天的一時感恩之情,卻讓他終於死在劍魔周森的手下。
殷蓋地長呼了一口氣,道:“是我放了龍金,不關我大哥的事,你為什麼還要殺死他?”
許白塵的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本是送到殷蓋天的手時,原被殷蓋天拒絕了,而殷蓋天卻暗中收下了。所以那一天在江邊,殷蓋地及時趕到,並故意出手,把龍金踢到江中。這等於從殷蓋天手下救了龍金—命。
這一切殷蓋天也只是後來才知道的。
“不管是你還是殷蓋天放了龍金,你們都得死。”周森冷冷地道,“因為你門已起了背叛老夫之心。”
“為你這個魔頭,我們兄弟已幹了二十多年,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哈哈……”周森長笑一聲,道,“你説得不錯,你們已為老夫幹了二十多年,現在你們已失去了利用的價值。如果我們換個位置,你會怎樣?”’
説着他一挺身,手如巨爪罩在殷蓋地頭頂上。
殷蓋地大喝一聲,一雙腿猶如麪條一樣,軟弱無力地纏在劍魔手上,發不出一點力道。
劍魔的無上掌力拍在人胸腹之間。
殷蓋地悶哼一聲,跌出老遠。
劍魔如影而至,他絕對是一個慎重的人,在沒親眼看到對方斷氣之前,他是不會罷手的。
他的手又一次印在殷蓋天的胸口。
但這次他打中的不是殷蓋地,而是一個破皮帽子。
劍魔心中大驚,向貓兒一般,眺出老遠。雙手護胸,並抬頭望去。
一般情況下,一枚暗器能打出十餘丈遠,對一個暗器高手來説,暗器能打到三十丈處。
但每個人都知道,暗器要是打得太遠,威力就會減弱不少,到最後,就是弩箭之末,不能穿縞。
這裏所講的暗器指的是鐵質的專用暗器。
它們往往質量較重,體形適合飛行,破風力度好,所以不但飛射的速度快,而且能及遠。
但如果是一頂帽子,又有誰能把它像暗器一樣擲上幾丈之外?
現在劍魔就看到了。
只見前面遠處已閃動着三四個人。
他們離他至少還有十七八丈遠。
劍魔這一驚非同小可,對方居然能在這麼遠的地方,把一頂破帽子擲到他面前,而且還居然沒讓他這麼一個絕頂高手發覺。
這人是什麼人?
劍魔凝神望去,只見這人穿着一身叫花子般的破爛衣服,年紀也不大,長着一張娃娃臉,臉上髒兮兮的,也不知有多長時間沒洗臉了。
誰也不可能相信這麼一個年紀輕輕的人會有這手高超如神的暗器手法。
這個人身邊還有兩個人,一個是和他年歲相仿的年輕人,還有一個是不大不小的少年人。
劍魔不認識這個年輕人,因為他根本不知道世上還有一個叫曲一歌的人。
但劍魔卻清楚地知道曲一歌剛才這一式暗器手法的名字叫“長虹慣日”。
長虹貫日的手法已絕跡江湖五十年了,是神龍世家的獨門絕技,自從神龍世家舉家退隱山林,這種絕技在江湖上已無人會用。
難道神龍世家的人又重出現江湖了?
劍魔還沒有想出名堂,就聽到對面三人中最小的一個人已高叫道:“了不得了,殺人了!快來看呀!有一個老頭行兇殺人了!”
這小子嗓門極高,聲音足可以傳出三四里地,他臉上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表情。
劍魔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但也是乾瞪眼,因為對面那三個人不但不過來了,而且還停下來觀望着,看樣子好像隨時準備向回跑。
劍魔心裏暗罵一聲,今天倒黴,殺了這個殷蓋地居然被人撞到,這可是他不願意見到的事。但心裏想得卻是對方要倒黴了,現在只有殺人滅口。
他可不怕什麼神龍世家的人,他暗暗深吸一口氣,抓緊了衣襟中的短劍。
這世上還有幾人能配得上他用劍?
答案是沒有,但現在他卻不得不用。
這裏是香梅客棧的後門,雖然平常無人出入,但經對面那小子一喊,情況可就不一樣了。
他必須在人來之前,殺死這三個人。
劍魔暗喝一聲,就準備撲過去,一人一劍,把對方殺得幹於淨淨,免得泄露了行藏。
他腳跟一動,身子已旋轉着飛了起來。
十七八丈距離,他居然只用了一眨半眼的時間就攻到了,同時手中的劍業已出手。
身如驚鶇,劍似閃電,氣比狂雷。
又有誰敢正面接他這—劍。
曲—歌可不敢。
他非常有自知之明,憑自己的功力,恐怕連對方的一半劍勢都接不住。
但他卻沒有退,不但沒有退,反而迎了上去。
不止他一個人,還有旁邊的葉紛飛。
他們絕不能讓李樂受到任何傷害。
只聽到一聲如擊敗革之聲。
不但是李樂,而且還有曲一歌和葉紛飛,三人彷彿像被一陣力道兇猛的狂風吹起一般,一起向後跌出。
這股力道太可怕了!
李樂跳起身大叫着逃跑。
劍魔受此一挫,也是心中大驚。他沒想到對方的兩個年輕人居然能抵住他用上八成真力的‘天斬一煞”。
他“桀桀”的一聲陰笑,道:“再試試老夫的‘陽關三疊’。”
陽光三疊聽就知道是三式連環劍招。
這回打死曲一歌也不會再試了。
他大喊了一聲,也掉頭就逃。
葉紛飛也在逃,而且逃得居然比李樂還快。
但劍魔卻沒有發動“陽光三疊”絕學。
他現在比曲一歌和葉紛飛還忙,手忙腳亂地舞成一團。因為曲一歌和葉紛飛在逃走時,一人賞他一把暗器。
這些能殺人的暗器很珍貴,但也很普通,因為這些暗器都是些碎銀子,他們身上除了這些寶貴的銀子外,已沒有什麼好做暗器的了。
劍魔停下了手,他氣惱得很,因為這些暗器中居然沒一樣是用“長虹貫日”手法打出的。
既然這樣,這些暗器在他眼裏就已不算暗器了。
曲一歌逃到遠處在笑,他卻是苦笑。
他在心中似乎已猜到眼前這個老者是什麼人了。
如果真如他所猜,那麼今天他們就真是在劫難逃了。
他剛才不是不想用長虹貫日的手法打出那些“銀子”暗器,而是因為長虹貫日的手法必須先運氣三循。當時他怎會有這個時間容他運氣。
劍魔冷笑了一下,一步步走了過去。
他走過來時,步子一歪一斜,看似如醉漢跌行,但又似極有規則。
看到他前進的步伐,曲一歌立刻輕聲道:“注意,老魔頭又要發動攻擊了!
他走的步子不對頭,後面一定會用什麼絕着,小心點!”
這時李樂也看到了,但他卻不懂。於是高叫道:“兄弟們,不要怕,一個老棺材還能有什麼能耐?怕他個球!我們撤!”
説完他又要逃跑了。
“不能動!”曲一歌叫了起來。
他已看出劍魔的步子是江湖中一直傳説的“趕神驅鬼追魂步”。
這種步法是專門用來追擊敵人的,一旦發動起來,能配合全身的功力發出強勁百倍的力道,令天地為之震憾,縱然是鬼神也難逃這種絕奧步法的衝擊。
這種步法只是傳説,準也沒見過,甚至都沒聽過,聽過的還有一大半人不相信。因為它太過玄虛,太過神奇,彷彿人類根本不應有這種超自然的絕技。
但卻有許多老一輩的高手説這種步法走的是五行之門,巧妙運用能調動天地之間潛在巨大力量,那股力量來自冥冥之中,神仙難逃,天魔不測。
李樂一逃正是符合了劍魔的心意,他現在可以從容地邁出這“趕神驅鬼追魂步”。
劍魔不再猶豫,因為他早巳看出,只要對這個少年人出手,那兩年輕人自然會動身相救。
只要對方一動,劍魔相信自己絕不會用上第三招,就能把眼前這三人擊斃。
他忽地一下奔了過去,強大的氣流在他腿腳閃動中產生,猶如一團正醖釀而成的暴風,隨時準備從他身上的任何一個部位發泄出去。
但就在他要躍起追擊的一剎那間,他彷彿看到了什麼,身子在空中硬生生地一旋,改變了方向,向別一個方向閃電般地馳去。
“轟”的—聲巨響,留在他身後的是一陣灰塵四射的暴擊。
堅固的土地上留下了一個大坑。
那是他發泄剛才所聚力道的結果。
這一下只把曲一歌和葉紛飛嚇得舌頭吐出多長,硬是在手的幫助下才把舌頭塞回嘴裏。
但他們更不懂的是他為什麼放棄追擊?
接着曲一歌就看到從香梅客棧中走出的花氏姐妹。
李樂又大叫道:“花姐姐,是那個老頭殺了殷老伯。”
花含語轉頭四望,哪裏還有劍魔的影子。
她急忙奔到殷蓋地身旁,只見殷盞地早巳氣絕身亡。
殷蓋地的雙眼瞪得老大,在他面前,有個用鮮血寫成的大字“養”。
別人誰也不明白殷蓋地寫這這養字的意思,但花含語和花含笑卻明白。
不論她們願不願意相信,但她們親眼看見的這個字的確是她們最不想看到的、最不願證實的事情,現在終於證實了,這使花含語不知是應該哭還是應該笑。
連李樂都看得出來,殷蓋地留下的這個字,給花氏姐妹留下了極有用的線索。
花含語和花含笑呆愣在當場,腦中已一片空白。她們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發展到現在這種地步。
這一切叫她們怎麼有勇敢去面對?
養育二十年的養父居然就是殺她們父母的兇手,就是江湖上人人憤怨的劍魔。
“他為什麼要殺殷氏兄弟?”花含語幾乎是用盡全部的力氣才喊出了這句話,可這句話的聲音卻細微的只能讓他自己聽到。
“不!不可能是他的!我不信!”花含笑的聲音卻高得多。
她大叫一聲後,掩面急奔而去。
“笑兒!笑兒……”花含語叫了兩聲,可花含笑並沒有停下來,身影在衚衕口消失了。
花含語苦笑一下,看了看李樂三人。
她用極苦澀的聲音道:“謝謝三位,你們喝沒能救得了殷二伯的性命,但卻讓他贏得了時間為我們指清真相。謝謝你們,我……”
她哽咽説不下去。
曲一歌已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他同情地長嘆了一口氣,道:“花小姐,造化弄人,請不要過於悲痛,現在只有面對現實,做我們該做的事。”’
花含語重重地點點頭,到現在她才明白趙老爺子的一片苦心。他希望她們能自己醒悟。
現在她們做到了!可這是不是遲了?
花含語心中忽然湧出一種極為渴望的感覺,想再見趙老爺子一面,和他再長談敍説一番。
李樂此時忽然一笑,道:“説起來,應是花姐姐和笑兒救了我們。要不是你們及時趕到,我們一定會死在那老魔頭剛才的一擊之下。”
他認為此時説一些感激的話,花含語的心情一定會好受—些。
果然,花含語極度痛苦的嬌美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道:“上次你不是也救了我一命嗎?”
李樂為了救她,居然敢單身入虎穴,自從這件事後,花含語對他的感覺已起了天地之變。
李樂居然不好意思起來。
這可真是難得,葉紛飛不由得瞪大眼睛,彷彿看到太陽從西邊出來一般感到不可思議。
這時曲一歌道:“花小姐,你們打算怎麼辦?”
花含語把自己從極端痛苦中拉出來,淡淡地説了一句:“看來只有先找到君香香再説了!”
“君香香?”
“不錯!”花含語堅定地道,“只有先找到她,才能再找到他。”
但花含語絕不會想到現在恐怕除了一個人之外,天下誰也找不到君香香。
就連對香香一片痴心的公孫嶽也不例外。
公孫嶽現在的計劃是,先找劍魔周森,因為他的想法是隻有找到劍魔周森後,才能找到香香。
連綿的山峯,對面也是連綿的山峯,四周全是連綿不斷的山峯。
這其中有一座孤峯屹立,危不可登,絕壁如削,峯起萬仞,如一把巨劍直插雲端。
在這座孤峯和山嶺有一道無法跨越的深淵,它們之間是天然的斷壑,現在它們之間卻已有了一道通路。
這條通路是不適合人類的,因為它只是一條粗如兒臂的粗鐵鏈。
只有敏捷的猿猴才能在上面通過,人類可以嗎?但貼罕爾和烏巴哈卻清楚地知道,這道通往對岸的鐵鏈絕不是猿猴搭起的。
既然有人能搭起這座“橋”,那麼就有人能從上面走過去。
烏巴哈自認自己走不過去,但還是道,“寵爺,我們可以像猴子一樣爬過去。”
貼罕爾苦笑道:“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難道我們連猴子都不如嗎?”烏巴哈不服氣地道。
貼罕爾道:“你不要小看了這座絕峯,我敢説恐怕連最靈敏的猴子也不能爬過去。”
烏巴哈不信。
貼罕爾解釋道:“山高出竣風,這座孤蜂地勢險要,四周空蕩,其中暗潛着狂風怒雲,我們爬到—半時,只要有—個人在旁大喊一聲,定會引風起雲湧,使我們葬身在這萬丈深懸之中。”
烏巴哈去過雪山,知道貼罕爾所説的道理。
一聲呼嘯的狂風捲來,哪鐵鏈在怒吼的山風中像一條細帶晃動飄擺起來。
烏巴哈的臉都白了。
他喃喃一句道:“怎麼選這麼一個鬼不生蛋的地方?是人才不來這裏呢!”
貼罕爾立刻喝止他道:“此乃‘劍峯’聖地,不得胡言亂語。”
他説着,面呈恭敬之色,看向對面的劍峯。
它是一座荒無人煙的孤蜂,住在其中的是滿山遍野的飛禽走獸。
這裏的主宰者是猛虎惡魔,這裏本就是人類的禁區。
世上又有幾個人知道,這座沒有人煙的劍蜂,它的主人就是劍魔周森。
烏巴哈有些不耐煩了,急忽忽地道:“老爺,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貼罕爾道:“我們現在什麼也不辦!”
烏巴哈皺着眉頭道:“老爺,你説的話我聽不懂。”
帖罕爾重重的口氣道:“我的意思就是我們從現在起,什麼也不做,就在這裏等!”
他歷盡千辛萬苦才憑着他父親遺留下來的地圖找到這座劍峯,現在又怎能輕易離開。
不見到劍魔,他已不準備離開劍峯了。
對面孤立挺拔的劍峯中傳來幾聲雷鳴般的野獸吼叫,震盪山谷,奪人心魂。
性格暴躁的烏巴哈不時地搔動着他那頂瓜皮小皮帽,嘴裏咕嚕着聽不懂的土話。
他看了看聳立不動的貼罕爾。
他不明白貼罕爾為何千里迢迢,急巴巴地來這裏求助於一個藏在深山老林的老怪物,並對他奉着神明,不敢超越雷池半步。
貼罕爾雖然臉上表情平靜得很,其實心裏更是心急如火,他不敢保證劍魔一定會見他們。
他故意整一整衣裝,扶一扶頭上的大氈帽,顯得整潔瀟灑。然後鄭重地從包袱內拿出一支銀白色發着暗光的羚羊角,掛在自己的手杖上。
這羚羊角就是他父親傳下來,見劍魔的信物。
他就這樣站在鐵鏈的這一頭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對方的出現。他筆直的腰身迎着那刺肌的寒風,臉上的神情表現出敬神孝祖般的虔誠。
他相信劍魔現在一定在看着他們,他這樣做也正是為了感動對方。
寒風卻沒有停下來。而且彷彿和他們故意作對,風越刮越烈;冷得刺骨,涼得涼心。
貼罕爾手持信物在這裏整整站了一天一夜。
烏巴哈可是早就忍不住了,幾次想冒險從鐵鏈上爬過去,但都被貼罕爾阻止住了。
他深信他父親的遺言:“劍魔是一個武功深不可測的老怪物,對待這種人只能以柔克之,萬萬不可強取硬攻,否則就等於自取滅亡。”
他們飢食自帶的乾糧,渴飲山中的積雪。到了第三天,連貼罕爾也不是在站着,而是蜷在大皮袍中。
只有那根每掛着羚羊角的手杖還直直地豎在鐵鏈橋頭,迎着對面暗處掃來的不信任眼光。
烏巴哈此時好像已根本沒有了剛來時的氣惱,他早已沒脾氣可發了,無聊地蹲在地上玩着積雪。
這天的黃昏剛過。黑暗就迅速地降臨這個世界。
這時,只見一條灰影飄然而出,宛若鬼魅,飛似地越過風中劇烈搖晃的鐵鏈橋。
還沒等貼罕爾和烏巴哈有什麼反應,那灰影巳躍到眼前,探手把二人抓起。
烏巴哈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只感到全身一震,立刻失去全部的力氣,像一灘泥一般,被灰影單手提起,接着灰衣人又步履如飛地上了鐵鏈。
在世人看來難已攀越的鐵鏈橋,在一轉眼間就已在他身後。
貼罕爾和烏巴哈被灰衣人不輕不重地丟在地上。
貼罕爾雙腳一落地,來不及從剛才的驚魂和狂喜中完全清醒過來,就急忙用他們特有的最尊重的禮節向灰衣人深深施了一禮。
他道:“閣下一定是周老前輩!”
劍魔沒有反對。
貼罕爾大喜過望,急忙接道:“請前輩恕我們不請自來,打擾你老人家清修,請多多諒解。”
他看見劍魔沒有出聲,而是看着烏巴哈。
於是貼罕爾又解釋道:“這位是小輩貼身親信,名字叫烏巴哈。”
“烏巴哈,快些向前輩行禮!”貼罕爾對着他叫道。
烏巴哈的一肚子氣本來早就給慢慢磨了下去,但現在一看到劍魔,不由得又是怒從心起。
他不但沒有行禮,而是以極不禮貌的眼神打量着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瘦老頭。
他真想一腳把這個傲慢的老頭踢下這萬丈深淵。
劍魔彷彿也是滿腹心事,所以也懶得去理烏巴哈,他雖盯着對方看,心裏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他的眉頭慢慢皺了起來,眼光漸漸轉盛,猶如墳地裏飄出的磷火。
誰也沒説話,大家都打量着對方。
眼前這個就是江湖上盛名不衰的劍魔?
貼罕爾望着他的眼神,想起他父親曾説過,劍魔是一個眼中充滿着智慧和邪惡的魔神,他有着無上高傲的氣質,一副戰無不勝的凌人表情。
這些描素彷彿與眼前這個劍魔不盡相同。
貼罕爾眼中不由閃出不信任的意思。
他的這些表情和心思,立刻被烏巴哈理解。
烏巴哈猛地發出一聲震天撼地的咆哮,大喝道:“你不是劍魔周森!”
劍魔周森正蹲在一塊突起的大石頭上,抱着乾瘦的雙腿,皺着眉打量着這兩個不速之客,要不是那隻羚羊角,他才不會接他們上峯呢。
但這兩個人找到他到底要做什麼呢?他們又對他有什麼用處呢?
周森顯然在想着問題,所以眼珠子轉來轉去、他聽到烏巴哈的大叫,也沒有開口,他不是喜歡説話的人。此時他跟中的意思卻明顯地表露出他的意思,連烏巴哈也能看懂他在想什麼?
其實烏巴哈也根本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劍魔,他也不關心這個問題,那是貼罕爾要關心的事。
但他想出出一肚子火氣,所總要找一個藉口。
這就是最好的藉口,現在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衝過去,狠抽劍魔幾鞭,以消在外面凍了三天的怨氣。
他抽出纏在腰上的粗大皮鞭,面目猙獰。
“井底之蛙,塞外蠻人’,居然敢在老夫面前講這種話,要不是看在羚羊角的面子上,你今天就死定了!哈哈哈……”劍魔狂笑着道。
他的笑聲沒完全停下,烏巴哈已縱身而起,皮鞭掄得呼呼作響,在空中交織成一張大網,罩向依然蹲在石頭上的周森。
連貼罕爾都完全相信,烏巴哈這全力的一鞭抽實,能把—塊條石抽一道凹痕。
周森沒有移動身體,看上去什麼動作也做,只是一伸手,就已把看來彷彿有數十條鞭的鞭梢抓在手中。
周森的手臂沒有斷,而且還在依然故我的大笑着。
烏巴哈—驚,立刻收力想抽回皮鞭,但卻拉不動周森半分。
他一帶之下,身體不但沒後退,反而向前撲去,同時手中已多了一把雪亮的藏刀。
藏刀的速度快如閃電,一閃而至,但卻刺空了。
也就在同一時間中,他對面的劍魔居然消失得無影元蹤,彷彿一下子鑽進地縫中。
烏巴哈正驚愕間,忽然覺得自己的雙腳已懸空,而且全身力道也消失得不剩半滴。
比他矮一個頭的劍魔居然提着他的後領,把他平空拎了起來。
周森把烏巴哈拋了出去,直飛向萬丈懸崖。
烏巴哈早巳嚇得連氣都端不上來,心膽俱裂,大汗如漿,兩眼發黑。
貼罕爾急忙叫道;“前輩請手下留情!”
烏巴哈的人已飛了出去,三百斤重的壯漢直飛出十多丈遠,恰好落在懸崖邊緣。
只差不到半尺的距離,烏巴哈就得殞命深谷。
烏巴哈是爬着離開那令人頭暈的地方,他的兩條腿抖動不停,早已不能支撐他的身體。
周森冷森森地道:“你是否還懷疑老夫不是劍魔?”
烏巴哈這回連頭都不敢拾起來,只是連連點頭,如搗蒜一般連點了三五十個頭。
貼罕爾急忙打躬道:“前輩神威,晚輩再也不敢懷疑你老人家,請前輩息怒。”
劍魔沒有怨,而是大笑起來。
大笑中,他已大步向山中走去。
一個很隱藏的山洞,裏面是一條秘密的石道。
陰森森的黑洞中充滿着潮濕的味道,使人感到恐怖,好像走進了冥府幽界。
四周沒有一點光亮,只有貼罕爾手杖上的那支羚羊角像鬼火般閃着藍幽幽的光芒。
烏巴哈現在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貼罕爾總是手不離那根手杖,因為這支看起來很普通的羚羊角,其實卻不普通,它帶着神奇和詭秘。
他緊緊地跟在貼罕爾身後,一步不離。他好像已明白這座山和山的主人都是極危險的。只要是一不小心,很可能就不能活着走出這裏。”
前面是一片開闊之地,而且也開始有了光亮。
這是一個神奇的洞府,鬼斧神功開闢的仙境,但貼罕爾和烏巴哈卻沒有心思去參觀。
轉過兩道彎,就是—間極寬敞的世界,猶如大廳一般,牆上鑿了十六個小洞,現在已掛滿油燈。照得廳中亮如白晝。
劍魔在一把雕琢過的石椅上坐了下來,冷冷地道:“説吧,來這裏找老夫有什麼事?”
猶如命令一般的口氣,聽到貼罕爾耳中,卻像仙樂福音,令他心花怒放。
因為他心裏很明白,只要劍魔肯開口,他就一定不會失望地回去。
貼罕爾小心地道:“晚輩不敢勞煩前輩,這次只是來看望你老人家,順便請前輩幫晚輩一個忙。”
劍魔冷哼道:“要老夫幫你們什麼?”
“請前輩幫助我們得到那兩把號稱‘古劍二神’之劍。”貼罕爾終於鼓足勇氣説出了口。
“不可能!”周森斷喝道。
貼罕爾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他之所以這麼講,是希望劍魔能給他另一方面的幫助。
果然周森又問道:“你們到中原來為的是為什麼?是財寶還是武功秘笈?”
貼罕爾不敢正面回答,因為他二者都想要。
周森喝道:“這個世上任何事都不會十全十美,想熊掌魚翅兼得是不可能的。”
貼罕爾重重地點頭。
他知道周森講的這句話絕對是正確酌。
周森又道:“江湖中有許多人都在傳説古劍二神中藏着無上的武功秘笈。現在老夫鄭重地告訴你,這只是一種煙幕,那兩把劍中根本沒有什麼秘笈可談。”
貼罕爾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説,但看陰森的神情,他相信對方所説的話不是假的。
“你是不是想問老夫怎麼會這麼肯定!”周森道。
貼罕爾的確在這麼想。
周森又忽然狂笑起來,笑夠了才道:“這個煙幕就是老夫為了對付趙月明那個老匹夫散佈出去的。你説老夫夠不夠資格肯定這件事?”
“夠資格!”貼罕爾終於知道這個事的真相,又肯定道,“絕對夠資格!”
“這是老夫和趙月明之間的恩怨,你最好不要插在其中,否則對你不利。”
周森講出這句話,神情極為嚴肅,絕不是開玩笑。
貼罕爾急忙點頭道:“晚前輩一定尊從前輩的意思,回去後立刻離開金陵。”
周森點了點頭,道:“二十年前,老夫欠了你父親一筆人情,今天你來就算奉還上了。”
“二十年來,家父也一直記掛前前輩,説前輩是他一生中見過的最最神武之人。”
“哈哈”周森聽得心中舒坦,不由笑了兩聲,道:“仔細算來應是十九年零三個月十二天。”
貼罕爾不知他這句話的意思,只能唯唯是諾;道;“前輩記意猶如天人。”
“老夫是不會忘記的。”周森道,“就是那一天,老夫和你父親合夥去找花天雨,使人答應了把古劍二神借與我們研究。”
“古劍二神中不是沒有武功秘笈嗎?”貼罕爾不懂他們借來古劍二神研究什麼。
周森道:“古劍二神鑄造的奪天地之功,這種鑄劍方式久已失傳,我們就是想明這其中之理。”
貼罕爾點頭,他現在明白了,為什麼當時花天雨會把古劍二神借與他們,原來他們暗中想吞掉古劍二神,可表面上卻是打研究寶劍的幌子。
可週森忽然憎愛分明恨地道:“可萬沒想到他家那個婆娘甘慧竹居然壞了我們的大事。”
貼罕爾對此早巳從他你們口中知道,但他還是裝作不懂的樣子,一臉好奇地問道:“那婆娘怎麼壞了前輩和家父的大事?”
雖然事已過去二十年之久,但周森一想起此事還是氣惱的怒色於面,道:“老夫當時和你父親講好一旦得到古劍二神就立刻殺掉花天雨。但萬萬沒想到甘慧竹這婆娘居然在暗中換了兩把假的古劍三神。”
“真的古劍二神呢?”貼罕爾不由得插話問道。
“真的古劍二神已被她暗中藏了起來。”周森道,“而且藏劍的地址趙月明那個老匹夫居然知道。那時花天雨巳被殺,我們才知道上了一個老當。”
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道:’老夫一氣之下,劫走了甘慧竹,把花家上下二十餘口人全部燒死,讓花天雨挫骨揚灰。”
這件事貼罕爾雖然早聽過幾百遍,但現在從周森嘴裏親自講出來,依然讓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前輩為什麼不立刻逼甘慧竹講出藏劍之處?”貼罕爾又明知故問的道。
周森雙跟冒着幽幽綠光,猶如兩把利劍刺在貼罕爾臉上,道:“你説得盡是廢話,甘慧竹看着我們殺了她丈夫,她又如何肯講?”
“是是是!”貼罕爾急忙應道。
“我們當時用上世上所有的刑具,也沒能讓她開口。直到一個月後,你父親不知從什麼地方弄來了一包洗腦藥。這才讓她失去了本性,講出了所有秘密。”
貼罕爾的眼光也開始隨之變亮。
周森説到這裏,牙齒已咬得“咯咯”作響,一掌打在石椅上。
這一張石椅已在一聲轟響中塌去了半邊。
“等我們按地點找到藏劍處時,古劍二神已被趙丹明老匹夫拿走了,哈哈哈哈……”
他氣極而笑,長笑聲貫穿整個石洞,震得洞頂“簌簌”地直落石硝。
“從那時起,老夫就和趙月明開始周旋起來。明爭暗鬥,到現在已近二十年了。”周森冷冷地道,“二十年了,現在已到了該了結的時候。”
“前輩所向無敵,一定能打倒趙月明,得到古劍二神的。”貼罕爾立刻補上一句。
“趙月明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嗎?”周森猛然道,“要是容易,老夫早就得到古劍二神了?”
“是是是!”貼罕爾道,“趙老頭子的確是當今世止唯一能和前輩成為對手的人。”
不錯,當年我和你父親在明處是被甘慧竹所騙,其實在暗中卻是趙月明乾的壞事。”
“哦?”貼罕爾對這段事可是一無所知。
周森道:“甘慧竹吃了西域的密宗洗腦神水,講出了事情真相。原來趙月明找過花天雨,勸他不要借劍於你父親,結果二人説不到一起打了起來,鬧得斷劍絕義。但趙月明不死心,居然暗中找到甘慧竹,説服她掉換了神劍,這才使我們白白地忙了一場。”
“説起來,真正的敵人是趙月明那匹夫!”貼罕爾也學着周森的口氣憤憤地道。
周森冷笑着。
隔了一陣,他才開口道:“當年老夫答應你父親在得到古劍二神時送他一筆財寶,雖然事情到最後未成,但老夫還是要守信用的。”
貼罕爾一聽,心中不禁湧起一陣狂喜!
劍魔看着他們,然後也不知按了什麼機關,只聽到洞中“嚓嚓”地傳出聲音,一道秘室的大門在東面的牆壁上緩緩裂開。
大廳中光亮犬增,秘室中射出的刺眼光芒使十六盞長明燈早巳顯得暗淡無光。
貼罕爾和烏巴恰驚退一步,皺着眉眯着眼望去。
只見不大的秘室中到處堆滿了黃金白銀,古玩玉器,寶石翡翠,珍珠瑪瑙,數也數不表的稀奇寶貝。
貼罕爾不但沒見過這麼多的金銀財寶,就是連做夢都沒一次夢見過這麼多。
他用力地掐着自己的大腿,以證明這不是在夢裏。
一代劍魔此時又蹲到了一旁,盡情地欣賞着他們驚呆的表情。
只有當他看到別人為他而表現出這種不可思議的表情時,他才從心底感到滿足。
貼牢爾和烏巴哈像遇見腥味的蒼蠅一般,忘乎一切地撲進那秘室中。
周森不去打擾他們,他讓他們盡情把玩,也同時讓自己的虛榮心盡情的滿足。
最後,他才陰側側地道:“這裏是老夫一生的全部積蓄,現在讓你們挑!用你們自己的雙手,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貼罕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又一次驚呆了,然後一句話不説突然撲了過去。”
他們已到了瘋狂的地步,已忘了自己姓什麼,叫什麼。
他們到中原來,就是為了這個夢想,現在夢想實現了,就在一剎那間實現了,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實現了,這怎能不使他們瘋狂。
他們立刻像一隻狗一樣,爬在地上,大把大把地把珍寶向自己胯下扒。
貼罕爾總算清醒些,他記住了劍魔説的那句話的每一個字。所以他沒有用袋子,也沒有用什麼箱子,只是用自己的雙手,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他用上所有一切一切可以用上的力氣。
現在連劍魔都不得不佩服他了。
他居然把堆起如墳丘般大的那麼多財寶全裝在自己身上,使得他—下子變得比先前魁梧了三倍。
貼罕爾因過度興奮而顯得疲憊不堪,脊背彎曲,大汗淋漓,渾身上下閃着珠光寶氣。
他的臉也不知是因為身上珠寶之光照耀射的原因,還是他自己及度興奮的原因,顯得滿面通紅,光彩照人,神采奕奕。
劍魔周森在一旁狂笑起來,笑得簡直透不過氣來。
他剛才看到這一場好戲,讓他覺得躊躇滿志,讓他覺得他才是他們的主人。
“夠了吧!”周森道,“這些足夠你們花上三輩子,現莊可以出來了。”
他的話音剛落,秘室的石門就開始合攏。
貼罕爾和烏巴哈急忙拖着蹣跚的步子奔出來,這短短的一路上還掉了許多珠寶。
貼罕爾還沒有把腰完全直起來,就忽然睜大了眼睛,眼中是恐懼的神色。
他在這時才有機會和時間去看他的同伴烏巴哈。
而此時烏巴哈已不能再去看他了。
烏巴哈走路時的腳步越來越慢,最後終於倒在地止,雙眼中流出黑色的血,肢上的肌肉因痛苦而扭曲,但他喉中卻彷彿被什麼堵住一般,發不出一絲聲響。
貼罕爾不知劍魔在什麼時候對烏巴哈下了重手法,也不知為什麼要弄死他?
周森好像根本沒看見,只是淡淡地道;“老夫向來最恨不聽話的奴才,你跟我過來吧,”
貼罕爾這時才看到烏巴哈背上揹着一個巨大的包。
也許那個包裏裝的財寶不比貼罕爾身上裝得多,但烏巴哈卻不是按周森的意願去做的。
幸好貼罕爾一直記着他父親的話,劍魔是魔鬼,和魔鬼打交道一定要了解他的脾氣。
劍魔是説一不二的人。
到這時貼罕爾的頭腦才完全清醒過來。
他越來越覺得不對,劍魔周森不是很大方的人,完全沒有道理送他們這麼多財寶。
周森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貼罕爾跟在周森後面,心裏有説不出的恐懼,膽戰心驚,好似自己已身陷囹圄,正準備被對方放在俎板上慢慢切割的一團死肉。
劍魔到底會把他怎麼樣?他不知道!
他也不敢反抗,他只有等待,等待自己的命運。
他們誰也沒講話,烏巴哈的死亡陰影已籠罩了這裏的一切。
走出石洞,外面的天空已的黑了下來,四周靜得可怕,只有呼呼的山風在咆哮着。
周森終於開口了,聲音不大,卻有一股令人畏懼的力量,他道:“你離開金陵,你已經得到你想得到的東西了,而且金陵也沒有什麼武功秘芨。”
貼罕爾小心翼翼地問道:“前輩還有什麼吩咐嗎?”
“去找人殺了柳雙青!”劍魔冷冷地道,“希望下次見面時,你能給老夫一個滿意的答覆;”
就這些?貼罕爾終於噓出了一口氣。
這個任務既不輕也不重,雖然要耗費不少的財力、精力,但貼罕爾已感到滿足了。
不再等他還有什麼話説,周森已縱身躥了起來,猶如一隻夜鷹一般,從貼罕爾身邊飛翔而去,又像一道精靈,轉眼間就淹沒在黑暗中。
這時他的聲音又在黑暗中響起,飄渺無根得如地獄中傳出來一般,讓人摸不到聲音的確切方向。
“明天早上,老夫不希望再看見你還在劍峯之上。”
不用等到明天早上,貼罕爾早已打算連夜冒險爬過鐵鏈橋,在這裏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險。
他重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財寶,忽然間他發現一直被他抓在手裏的手杖上的羚羊角不見了。
但他卻弄不懂,周森是什麼時候取走這支羚羊角的。
貼罕爾裏不禁又多了一層寒意。
他知道,這是周森不希望他再來的意思。
不見了羚羊角,他連一點後悔的意思都沒有。
不要説不讓他來劍峯,就算劍魔邀請他來,人也不會來了。他希望從此以後永遠也不要再見到這個劍魔。
身下是萬丈深淵,耳邊是吹過裂魂敵魄的狂風,但這一切都遠不如這個劍魔可怕。****************************************
“劍魔的武功太要可怕了,現在唯一能制住他的人趙老爺子偏偏又在這個時候去世丁,唉!”李樂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道,“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他在問葉紛飛。
葉紛飛連猶豫都沒有猶豫就很乾脆地答道:“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打道回府。”
“不行!”李樂道,“我還沒有拿到古劍二神呢?”
“我的少爺,你不好好想一想,這麼多人都在找這兩柄劍,憑什麼要讓你得到?”葉紛飛瞪着眼睛道,“你忘了劍魔了!”
李樂想想劍魔,也的確感到後怕,對方的武功太過玄虛,太過神奇,他們絕不是劍魔的對手。
他故意重重地哼了一下,道:“大丈夫怎能知難而退,我們應迎刃而上嗎,這才顯英雄本色。”
葉紛飛簡直要哭了,道:“你打算怎麼辦?是留下來還是回去?”
“我打算留下來來!”李樂乾脆地回答道:“然後明天去杭州。”
“去杭州做什麼?”葉紛飛不懂。
李樂道:“當然是去玩了!”
葉紛飛一愣,然後笑了起來。
曲一歌卻叫道:“你不打算要古劍二神了”
李樂道:“我是很想的,我也不怕困難,什麼劍魔,什麼龍金,我們為什麼要怕他們?!”
曲一歌不明白地問道:“既然你不怕他們,為什麼要離開金陵?為什麼不留下來弄到那兩柄劍?”
李樂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我是想留下來,但仔細想想這本是花家和趙老爺子他們之間的私事,古劍二神也是人家的東西,我不能做強梁,硬搶別人的財物,那樣不是君子所為,我們還是離開這裏吧!”
曲一歌氣得直翻白眼。
他明明是怕了,卻偏偏有那麼多道理!
曲一歌冷而又堅決地道:“你們走,我留下來!”
“為什麼?”李樂道。’
曲一歌道:“正如你所説,現在趙老爺子死了,能制住劍魔的又有幾個?況且還有龍金,還有那個一直不露真正目的的孔少錢,他們都在虎視眈眈地盯着點霞山莊,不論為誰,我們都不能讓古劍二神落在他們手裏。”
葉紛飛叫道:“就算你留下來,能起多大作用?”
曲一歌嘆了一聲,道:“但總比不留下來起的作用大一點。”
葉紛飛無話可話。
他非常想留下來,但他不是江湖人,他不能像曲一歌那樣,放下身邊的一切去做。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事,是比誰得到古劍二神還要重要得多的事。
這個重要的事就是先把李樂送回京。
李樂找一個石階坐了下來,道:“小葉子,你是不是也想留下來?”
葉紛飛心裏在大喊着“是!”但嘴上卻堅決地道:“不是!”、
“不管你是不是,反正我是想離開這早了!”李樂道,“我本想幫笑兒得到古劍二神,但她的那個姐姐卻怎麼看本少爺都不顧眼,留下來只有討人嫌,我們還是走吧,眼不見為淨嘛!”
葉紛飛也應道:“你説得的確不錯,我們還是走吧!”
曲一歌道:“這件事本是為江湖事,而不是為她們花家的事。所以我必須留下來。”
葉紛飛道:“現在江湖上的黑白兩道都在持觀望態度既不插手這件事,也不忘記這件事,可見他們是在等結果,等寶劍出世再做定奪。”
李樂道:“其實那些自稱白道的正義俠土,還不是想得到這兩柄神器,只不過不好硬插手,從趙老爺子那裏搶罷了,他們那種觀望都是假的,哪能騙得了我這種聰明人?”
葉紛飛道:“你的意思是他們白道的人,不但不想幫點霞山莊,而且還希望龍金他們得到寶劍?”
“不錯!”李樂道,“到那時,他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出擊,把龍金他們手上的寶劍搶回來,那樣,江湖上又有誰説他們的不是?”
“不錯!”葉紛飛道,“我一看那些人按兵不動,就知道他們不安好心。”
李樂道:“本少爺聰明絕頂,一眼就看出他們心裏的勾當,所以也不想再耽擱下去,免得被這些人指鹿為馬罵成賊盜,得不償失。”
“這麼説,我們是必須走了!”葉紛飛斜着眼道。
李樂道:“不走幹什麼?現在連點霞山莊自己內部都分成兩派,趙老爺子那個義子趙仙笛恐怕不是好惹的主,他要是把矛頭指向我們,我們就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還是先開溜吧!少管閒事。”
葉紛飛道:“在龍金沒有打倒之前,他可能不會動我們的。他沒有這個道理。
李樂冷笑道:“你以為趙仙笛是什麼善男信女?他可是非常人物,我敢説趙老爺子的死有一半是因為他。”
“你是説他把趙老爺子弄死的?”葉紛飛睜大眼睛,驚奇地道。
“不可能!”曲一歌道,“趙仙笛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弒殺父親,況且趙老爺子是何等人,恐怕不會讓他這麼容易得手。”
“我又沒有説他殺了趙老爺子!李樂道,“我只是説趙老爺子的死,至少有一半是被他氣死的。”
這一點連曲一歌也沒有否認。
李樂又叫道:“這種亂哄哄的事,叫我們怎麼插手?所以我説,我們還是站遠點觀望吧!”
“不行!”曲一歌道,“我必須留下來!我絕不能讓古劍二神落在劍魔這種老魔頭的手中。”
葉紛飛大聲叫道:“你是不是也想獨佔古劍二神?”
曲一歌眼睛—蹬,反問道:“你説呢?”
葉紛飛擠了擠眼睛,道:“看起來不像,但卻不知道我看得準不準?”
曲一歌大笑道:“我和你認識好長時間了,這次是你唯一一次看得準。”
葉紛飛立刻道:“反正古劍二神也不是我的,你要不要得到跟我也沒有關係。而且我還希望你得到,説不定看在我們朋友一場的面子上能送我一把呢。
曲一歌苦笑了一下,道:“你不要指望了,我肯定不會得到古劍二神,但我也肯定會留下來,你們也不要費盡口舌來勸我了。”
李樂道:“這件事你已決定了?”
“不錯!”曲一歌道,“我已決定了!”
“好吧!”李樂站起身道,“如有什麼困難,就到京城找我,我一定會幫忙的。
“希望不要找你!”曲一歌淡淡地笑道,“因為那樣一定是事情不妙了。”
李樂大笑。
曲一歌的話説明,他還是很看重自己的。
李樂道:“我們先去杭州遊玩一下西湖,然後就回京,既然這樣,我們就先告辭了。”
“不送!”曲一歌説了一聲,然後就緊閉上嘴巴,不再説一句話。
他默默地用目光送走李樂和葉紛飛。
李樂和葉紛飛走了,而且一直沒有回頭。
葉紛飛伺過頭看時,曲一歌已不在那裏了。
他回過頭對李樂道:“你真想去杭州西湖?”
李樂神秘地笑了一下,道:“你是不是想問我,我們就這樣真的走了?”
葉紛飛搔了搔頭,道:“照理説,我們就留下來幫曲一歌,我們畢竟是朋友一場,而且這件事也是在幫趙老爺子的忙,的確不是壞事。”
“可我們為什麼還要走呢?”李樂反過來問他。
葉紛飛道:“但我們離京已經很長時間了,是該回去的時候了,所以我們還是要走,而且……”
“而且危險太大,是不是?”李樂接着道。
“不錯!”葉紛飛道,“我總不放心,龍金他們那夥人都是江湖黑道上的祖宗。和他們打交道,就等於和自己過意不去。”
李樂也點點頭,道:“這些事好像曲一歌並不很清楚,我們是不是要回去告訴他?”
葉紛飛道:“小曲是老江湖了,他怎會不知道?他一定會很注意的,不用我們去告訴他。”
“他既然知道這個事很危險,他又為什麼要留下來?”李樂瞪着眼看着葉紛飛問道。
葉紛飛不説話。
李樂又大聲道:“他是為江湖正義,是嗎?”
葉紛飛眼睛看向另一方向。
李樂接着道:“我老爹是怎麼教育我的,想必你也很清楚,我老爹是怎麼教育你的,想必你更清楚,至少比我要清楚得多。”
葉紛飛終於忍不住道:“不錯,老爺平常教育我們要匡扶正義,做—個正義的人,但現在是非常時期;所以又當別論。”
“就因為是非常時期,所以才是體現出一個人品質的時候。”李樂大聲道,“平常時,無風無浪,無痛無癢,又怎能辨出忠奸?”
葉紛飛道:“你説的的確不錯,但剛才你又為什麼要説離開金陵城?”
李樂大笑起來,道:“這當然有原因?”
“什麼原因?”葉紛飛問道。
李樂道:“我們和小曲認識已很長時間了,是不是?”
葉紛飛低頭算了一下,道:“至少已有十年了。”
李樂道:“十年了!雖然每次都是一年才見一次面,但加起來,也有很長的時候了。”
葉紛飛不明白地道:“這和你離開金陵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李樂道,“因為我們認識這麼長的時間,可我們卻一直不知道小曲的身世,可小曲卻知道我們是什麼人,有關我們的身世他都知道……”
“你覺得這很不公平?”葉紛飛道,“那你為什麼不面對面地問他一問?”
李樂道:“因為我知道他一定不會講的。”
葉紛飛斜着眼道:“所以你決定從暗中調查一番,是不是?”
李樂笑道:——看不出你現在越來越聰明瞭!”
葉紛飛道:“我們這樣做,小曲會不會不高興?他一定有許多難言之隱。”
李樂道:“他不會不高興的。恰恰相反,他一定會非常高興,而且還會感激我們。”
“為什麼?”葉紛飛大感不懂。
李樂在笑,不回答。
探別人的隱私,別人還會很高興,而且還感激地要給他磕頭,世上怎會有這種事?
葉紛飛不懂,他幾乎都想破頭了,還是沒想出一個所以然來。
他終於忍不住地問道:“你快點告訴我吧!我的頭都大了三圈,可還是沒想出這件事怎麼會讓小曲感激我們。”
李樂道:“這很簡單,你想想小曲要去做什麼?他憑什麼去做?”
葉紛飛道:“他要和龍金,還有那個神出鬼沒的劍魔周旋,保護古劍二神,完成趙老爺於的遺願。”
李樂冷笑着道:“趙老爺子有什麼遺願?你知道趙老爺子留書寫了什麼遺願?”
“我怎會知道?”葉紛飛道。
李樂道:“你天天和曲一歌在一起,你都不知道趙老爺子有什麼遺願,曲一歌就會知道了?”
葉紛飛非常肯定地道:“我敢説他也不知道!”
“廢話!”李樂道,“他留下來當然不是為了什麼趙老爺子的遺願。而是為了劍魔!”
葉紛飛的眼睛瞪得圓了起來,道:“為什麼這麼説?他和劍魔有什麼仇?”
“我怎會知道他們有什麼仇?”李樂道,“但他一定是為了劍魔,而不是為了古劍二神!”
葉紛飛還是不懂。
這件事曲一歌絕不會知道,但李樂憑什麼做這麼肯定的推斷?
李樂道:“本少爺以特有的眼光,發現曲一歌見劍魔時的那種表情,絕不像一般人那樣的厭惡和恐懼,而是一種被壓抑着,準備隨時爆發的深仇大恨。”
“有這麼嚴重?”葉紛飛道,“我怎麼沒看出來?”
李樂繼續道:“這種仇恨已經被壓抑了很多年,但因為劍魔的武功太高,所以他不敢輕易暴露,只能小心翼翼地等待時機,一舉成功。”
葉紛飛不禁驚訝得睜大了眼睛,道:“他留下來就是為了找機會刺殺劍魔?”
“是的!”李樂臉上一臉嚴肅。
葉紛飛道:“劍魔的武功可以説是天下第一了,來無影去無蹤,要刺殺他,簡直比登天還難。”
“你能明白這個道理,曲一歌一定也明白。”李樂意味深長地道,“但你不是曲一歌,所以你可以避開劍魔,但曲一歌不能。”
葉紛飛道:“這麼説小曲現在的危險就更大了。”
“是的。”李樂道,“所以我們在暗中相助於他,到關鍵時刻,我們忽然出現,幫他一把,合我們三人之力讓劍魔伏法。”
“啊?”葉紛飛驚叫起來,他大聲道,“這就是你打算讓曲一歌感激我們的計劃?”
李樂歪着頭道:“這有什麼不好?”
葉紛飛簡直瞪直了眼。
原來李樂想和劍魔這種人鬥一鬥。
葉紛飛大叫道:“劍魔這種人也是你能制住的?”
劍魔周森橫蕩江湖近四十年,有多少人相置他於死地,又有多少人死在他的劍下。
李樂居然想和他周旋—番,那簡直是螳臂擋車,不自量力。
李樂笑着道:“看來好像是不可能的,但本少爺已經決定這麼做了!”
説完,他也不理葉紛飛,大步前行。
葉紛飛再也不想幫什麼曲一歌了。
他在後面跳着腳大叫道:“你要知道,如果這樣做,無疑等於上吊自殺。”
李樂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道:“我看我現在是像要壽終正寢的面相嗎?”
葉紛飛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聽到前面不遠處傳來一聲:“你的確不像壽終正寢的面相,而是一副橫屍街頭的惡相。”
李樂立刻掉頭望去。
他看見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