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鋭嘯過處,鳳笛電射過來,江雨舟接住細瞧,只見紫玉生輝,百鳥翱翔,可不正是當日自己臨危之時,墮入谷底的故物!
在他怔神之際,洞中又傳來一陣人聲:
“孩子,你醒了麼?唉,你能死裏逃生,全虧那人為你取來牛龍之珠,你就出去見他吧!”
話聲一落,陡聞一聲熟悉的嬌吟:
“他為我取來牛龍之珠!他……他是誰啊?”
這兩句話聽到江雨舟耳中,頓時四體驚顫,惶惑自語道:
“是她!她是韋姊姊!”
話聲一落,洞中也傳來一聲夢囈般的自語:“是他!他……他是江弟弟!”
江雨舟聞聲如中風瘋魔一般,狂呼一聲:
“姊姊,你……”
跨步欺身,直向洞中衝去!
洞中也是一聲驚呼:
“江弟弟,你……”
兩條人影一進一出,眼看已……
江雨舟突然渾身一顫,陡地剎住腳步,身影一翻,直向柔腸谷外奔去。
“江弟弟,你怎不肯見我?”哀喚幽啼,恰像是杜鵑泣血,充滿了纏綿情意,令人痛斷肝腸,心傷不已。
江雨舟只覺兩眶熱淚順腮而下,腳下一停,就要轉身迎了進去。
可是,自己那一副醜陋獰惡,不堪入目的面容,突然在心頭浮起……我能見麼?我應當見她麼?她見我此時面貌後,會怎樣?唉!心下一狠,立即咬緊牙根,埋首疾行。
身後悽呼,愈來愈遠,終於人影全沓,嬌呼全息,他頹然停下了腳步。
落霞流卷,暮靄四合。
遙望煙風如畫江水似帶,仰望蒼穹,白雲悠悠,一陣倦鳥歸來,令人頓生出世之思。
翹首回望,逢見一座危峯上煙霞漸散。露出了一角紅樓,他茫茫無主,信步所之,身臨其境,才看出這是一座荒蕪的廟宇。
蓬草遍地,瓦片滿地,廟院頹廢不堪,屋頂通天,牆倒屋塌,根本沒有可避風雨之處,可是那石砌鼓樓高插山巔,竟巍然無恙。他木然無語,拾級而上,滿腹心思,憑欄遠眺。
一點夕陽,輕懸天際,陣陣東風,拂面生涼,俄爾煙霞四起,濃霧又合,把這孤峯重新籠入晚霞雲霧之中。
東風無語夕陽愁,雲裏青山霧裏樓,面對眼前情景,到是非常貼切,只是那下兩句……
他思量未已,突見暮色中人影連晃,奔來兩名蜘蛛使者。
江雨舟只當這兩人是為他而來,頓時怒火上升,準備飛身而下,把二人……他身影剛動,正要穿窗而出,突然,一名蜘蛛使者沉聲説道:
“唉,這在巫山,到哪兒去找鬼谷藏珍?”
江雨舟心中陡地一動。另外一名蜘蛛使者立即冷哼一聲:
“主人既已發動全宮弟子搜山,不怕找它不着!”
“萬一鬼谷藏珍不在巫山呢?”
“哼!天上人間峯半座,明明指的是巫山,主人推斷,怎會有錯!”
江雨舟聞聲又是一愕,正思索不出“天上人間峯半座”是指巫山的道理,先前那名蜘蛛使者早沉不住氣道:
“這……我還是不懂!”另一個哈哈大笑:
“若不是主人絕世心機,誰會參透其中奧秘,你想,‘天’字上一半是個什麼?不明明是個‘工”字麼;‘工’字中問兩加上兩個‘人’字不就變成巫山的‘巫’字了麼……”
江雨舟聽至此處,不由霍然醒悟;暗忖,那“峯半座”三字不是“山”字是什麼?兩下一湊,可不正是指巫山,可是這下一句……
他思量未已,兩名蜘蛛使者已經行至鼓樓之下,只聽一聲驚呼道:
“龔兄,主人不是説龍符四訣的第一句……”他話聲未落,另一個蜘蛛使者也驚訝失聲道:
“不錯,這座鼓樓真有點兒怪,莫不真是龍符所指的地方麼?嘿!‘雲裏青山霧裏樓’你瞧,滿山白雲,遍地濃霧,這……這絕對錯不了!那……趕快上去搜搜,只要我們找到龍符藏珍,主人一定會把下在我倆身上的附骨釘取下!”
江雨舟正在驚訝蜘蛛宮主人手段之毒辣,耳畔已傳來腳步之聲,似乎那人業已拾級而上。他心頭一動,當下雙掌半揚,蓄勢以待,只要那兩名蜘蛛使者登上鼓樓,就休想活着下去。就在此時,另一名蜘蛛使者突然高呼一聲:
“且慢。”
“怎樣?”
“我記得主人曾經吩咐過,誰找到龍符藏珍之處,必須立即發出信號,待他來親自下手,否則重責不貸!”
蜘蛛宮主人陰險毒辣,想是怕那班蜘蛛使者得手後據為己有,是以才有此規定。
果然,話聲一落,那兩名蜘蛛使者全都退了下去。但見兩枝響箭沖天而起,在薄暮黃昏的長空裏,劃下兩串藍陰陰火花。
江雨舟心中知道,這一定是向蜘蛛宮主人通報的信號,此時若不趕緊搜索一番,若等蜘蛛宮主人到達之後,恐怕就再無這般大好機會了!抬眼四看,只見此樓共分三層,他此時正停身在最高一層上,樓
中空空洞洞一物俱無,由窗中向下俯視,只見江水滔滔奔騰騰而下。
突然,他發現窗欄上有不同尋常的雕花!那是玉石雕刻的游龍,張牙舞爪似欲凌雲升起。
“玉龍戲水人海流’?這是巧合?還是龍符藏珍真在此處?不!天下絕沒有這麼多巧合之事!”
他思量中身形一長,就待伸手擊碎那石雕的窗欄。
突然,他心中一動,又後退了回來。他在想:
“假如龍符藏珍真在這玉龍之中,那下面‘戲水入海流’幾字,豈不等於廢話?”
看來這其中還有秘密,説不定欲得藏珍,必須等到這石雕游龍躍入江心!可是,這石雕之物,哪年哪月才會躍入江心?縱然……不,這是絕不可能之事!他皺眉苦思,似乎忘記了樓下的兩名蜘蛛使者,眼見日落星升,夜幕降臨,依然看不透箇中秘密。
有幾次他均抬起手來,想把那玉龍擊碎看個究竟,但均怕玉龍一毀,更加無蹤可循,因而在千鈞一髮之際作罷。
他在上面躡足而行,逐寸推敲,依然如石沉大海一般。
眼看初更已過蜘蛛宮主人兀自未到,這在江雨舟來説雖然是求之不得,可是那守在樓下的蜘蛛使者,更難過的是身受蜘蛛宮主人禁令所限,雖然心中焦急,卻誰也不敢登樓一看。
江雨舟沒有看出半點兒端倪!蜘蛛宮主人也依然沒有到來!
旭日東昇,朝雲漸散,江雨舟又發現了一點可疑之處。
原來此樓四面有窗,南北兩面均與日常所見無異,靠東一面,就窗欄上雕有玉石游龍的一座,靠西一面,顯得又高又大根本就沒有窗欄。
難道是年久失修,風雨吹壞了!可是,細察痕跡,雖然斑駁陸離,但卻沒有裝設窗欄的跡象,似乎此樓建造之初,這一扇偌大的窗户就是如此。為什麼這座鼓樓,要開這麼多座又高又大的方窗?江雨舟重新陷入沉思!
突然,一聲怒喝,把江雨舟由沉思中驚醒!“滾開,蜘蛛使者在
此,別人休想登樓!”嘿!龍符藏珍並非你蜘蛛宮獨有,誰有本領誰取,哈哈,如此説來,老夫也不能袖手旁觀了。”
江雨舟雖沒有見來人形貌如何,但耳聞聲音沉渾,如裂金石,就知來人功力定然不凡。
思量未畢,耳中長笑又起:
“兩位説得不錯,可是事情總得有個先後,這鼓樓既然是我蜘蛛宮人先行發現,按照武林規矩,兩位就得迴避一步才是!”聲音入耳江雨舟驀地心頭一怔,暗忖:
這不是蜘蛛宮主人麼?思量中探首下望,只見樓下站着十來條人影。
向東一人,年在七旬以上,滿面皺紋堆疊,一副如銀長髯,微風吹動,簌簌飄舞。
在他對面,站着個瘦削高頭,小眼斷眉。形同竹竿似的怪人,正是南王駕下,人稱瘦無常的瘦侯闕魄。
另外一名儒衣老人,哈哈大笑,緩步而來,在他身後跟着四名蜘蛛使者,想必他就是那名噪江湖的蜘蛛宮主人。
江雨舟一眼瞧清蜘蛛宮主人的面目,不由神情大愕。你道這位蜘蛛宮主人是誰,原來正是江雨舟初入江湖之際,碣石山裏所見與班達喇嘛同行之人!
這位蜘蛛宮主人果然不凡,話聲一落,陡然變顏冷笑道:
“嘿嘿!想不到江湖之中,還有比我捷足先得之人!”瘦無常闕魄不知他話中另有所指,聞言桀桀怪笑道:
“哪裏,哪裏,本與這位枯竹老教主,雖説早來一步,但也是被貴宮使者信號吸引,想不到這座鼓樓真就是龍符藏珍之處!”
江雨舟聞言心中又是一動,暗忖:
怪不得這些人都能找到此處,原來蜘蛛宮主人百密一疏,如此大舉搜山,哪還能瞞得了這班江湖巨猾,説不定此時巫山之中,還不知有多少江湖人物呢。他思量未已,便聽蜘蛛宮主人哈哈大笑道:
“既然兩位先到,就請先上!”
瘦無常似乎大出意外。神情頓時一愣,不過他浪跡江湖也有數十年經驗,一愣之後就知事不簡單,當下嘿嘿怪笑道:
“長幼有序,闕魄哪敢爭先,枯竹老教主年高德望,請先登樓!”那位枯竹老教主也是一愣,不過他經驗更加老到,兩目一轉,立即哈哈大笑道:
“老朽此次出山,乃為尋找冷血入清算教徒之仇,龍符藏珍本就不在意中,更何況老朽到達之前,蜘蛛宮早有兩位使者先到,還是蜘蛛宮主人先請才是!”蜘蛛宮主人陰陰一笑:
“既然如此,等會兒兩位可不能插手啊!”話聲一落,就待舉步登樓。
江雨舟也真氣半提,全力戒備。但就在此時,遠處又傳來一陣哈哈大笑,“蜘蛛宮主人請留步,巫山地區還輪不到你佔先!”
兩條人影風馳電掣般奔至樓下,嘿嘿狂笑,就待舉步登樓。蜘蛛宮主人突然冷哼一聲,那守在門口的兩名蜘蛛使者,驀地四掌一揚,向來人攻了過去。
但聞轟轟兩聲,來的兩人立即被震出八步,哇哇熱血連噴,氣絕而亡。
蜘蛛宮主人嘿嘿譏笑道:
“就憑這種身手,也敢妄登鼓樓麼?豈不令樓上人笑掉大牙!”
枯竹老教主與瘦無常闕魄闖後全是一怔!什麼?樓上已有人先至了麼?“你倆不見梯上足跡麼?這兩行半途折回的足跡乃是本宮使者所遺,可是這兩行足跡之間……”
瘦無常不服地冷笑一聲:
“中間如何?”蜘蛛官主人哈哈一笑:
“中間尚有一行足跡,難道侯爺就沒有看到麼?江雨舟在樓上聽得暗暗點首。枯竹老教主與瘦無常闕魄,似乎業已看了出來,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驚叫。蜘蛛宮主人輕笑一聲:
“這足跡如同落絮沾塵,雪地飛花,兩位自忖,可能辦到?”瘦無常原已冷靜下來的心情,立刻就被激動,只聞他冷哼一聲:
“這點輕功也沒甚了不起,我闕魄獻醜了!”話聲一落,但聞一陣農袂飄風之聲,簌簌傳來。
江雨舟想起韋家祠堂前那幕慘劇,頓時雙目怒揚,準備只要瘦無常一旦出現在這鼓樓之上,就將他立斃掌下。瘦無常輕功果然不錯,沙沙之聲,愈來愈近,這小小一座鼓樓之中,立即充滿了騰騰殺氣。
江雨舟傲然卓立,靜待瘦無常前來送死!枯竹老教主目注瘦無常緩步登樓,心中感到一陣帳然!瘦無常行到一半,心中霍然一動,腳下頓時一慢。
蜘蛛宮主人見狀,立即嘿嘿狡笑道:
“武學之道,各有專功,闕大俠若是力有不及,就請下來,這可不是什麼丟人之事!“
瘦無常箭在弦上豈能中途畏縮,聞言冷哼一聲:
“蜘蛛宮主人,我告訴你,此時巫山之中,各派高手不下百十名之多縱然。少我闕魄一個,你也休想獨得龍符藏珍!”
瘦無常果然厲害,他一下悟出蜘蛛宮主人借刀殺人之計,立即出語道破,他明是對蜘蛛宮主人來説,但骨子裏卻是説給樓上之人來聽。江雨舟不是傻瓜,雖然江湖經驗不足,但聽至此處還有不明白的道理,頓時心念一轉,雙眉一晃,由正北方窗中飛身而出。他剛在飛檐下藏好身形,就聽瘦無常放聲狂笑道:
“蜘蛛宮主人果然高人一等,可惜的是那人已去,未免令你失望吧!”蜘蛛宮主人心中預料,那人既已登上鼓樓,定然也是為了龍符藏珍,瘦無常一旦出現,勢必要引起生死之戰。
誰知事出意外,而今瘦無常竟能平安登樓,這怎不令他大吃一驚?只聽唰唰連響,蜘蛛宮主人在前,枯竹教主在後,兩條人影快如閃電般登上樓來。
蜘蛛宮主人雙目電閃,向四下略一張望,立即對瘦無常冷笑一聲道:
“你説這鼓樓上沒有人麼?”瘦無常也不屑地冷笑一聲:
“闕魄眼花,你可否把他請出一見?”蜘蛛宮主人哈哈大笑道:
“這有何難!”身影一轉,雙掌倏揚。
江雨舟心頭一震,剛待飄身而下。
突然一聲刺耳怪笑,由那座特大的方窗下飄起。一條人影,電射而入,閃電驚虹般與蜘蛛宮主人互換一掌,輕飄飄落了下來。
樓中之人,同時驚咦一聲!那人雙目向四周一掃,哈哈大笑道:
“三位見諒,聞公久來得不是時候!”
枯竹老教主雙眉一揚,滿面驚訝道:
“聞大俠可是早年傳聞江湖的人寰一怪麼?”
“好説,好説!”聞公久道:
“枯竹老教主二次出山,想必是為了龍符藏珍!蜘蛛宮主人口訣已得,勝券在握,老朽湊湊熱鬧而已!”人寰一怪言罷,雙目亂轉,向蜘蛛宮主人嘿嘿怪笑道:
“蜘蛛宮崛起江湖,聲動九門,不過……閣下若想雙手遮天,把天下武林同道拒之於千里之外,恐怕……”
蜘蛛宮主人冷笑一聲:
“恐怕怎樣?”人寰一怪嘿嘿奸笑道:
“恐怕孤掌難嗚,成為眾矢之的!”
蜘蛛宮主人大喝一聲:“那你就先試試!”他企圖殺一儆百,話聲一落,抖手劈出一掌。勁氣鋭嘯,寒流怒卷。
人寰一怪見狀大凜,不過他心中早有打算,一面揮掌卻敵,一面揚聲大笑道:
“蜘蛛宮主人,你有把握殺得了我們三個麼?”
果然,他話聲出口,立即收到了效果!枯竹老教主與瘦無常被他一言提醒,知道人寰一怪若死,馬上就輪到自己,心下一寒,不約而同地上步欺身,各各攻出一掌,“轟”巨震驚天,鼓樓中塵灰瀰漫,勁氣迴旋,樓頂刷口抖動,大有崩陷之勢。雙方各退三步!人寰一怪、瘦無常,以及枯竹老教主,三人並肩而立,準備迎接蜘蛛宮主人再次攻擊。
蜘蛛宮主人雙目亂轉,緩緩迫進。鼓樓中充滿了迫人難耐的氣氛,眼看大戰一觸即發。突然,蜘蛛宮主人臉色一變,哈哈大笑道:
“人寰一怪,你這話顯有道理,武林羣豪齊聚巫山,本宮雖然高手如雲,但也無力獨任其事,三位若肯與本宮合作,將來奪得龍符藏珍,我情願與各位四分天下!”瘦無常聞言立即驚呼一聲:
“你這話可是當真?”
蜘蛛宮主人沉聲答道:
“君子一言。”
枯竹老教主拈鬚沉吟道:
“非是老朽不肯相信,實在……”
蜘蛛宮主人笑道:
“難道老教主要我發誓麼?”
人寰一怪奸狡之處,確實高人一等,聞言連忙笑道:
“發誓大可不必,蜘蛛宮主人一言九鼎,豈能有假?”
蜘蛛宮主人哈哈大笑道:
“聞兄不愧是武林成名人物,令人敬服!”
枯竹老教主與瘦無常本待開口,但嘴唇剛動,人寰一怪已搶先説道:
“既然我三人答應與貴宮合作,從今後就該不分彼此,坦誠相見才是!”
“不錯,不錯,聞兄之言確屬高論!”
“龍符藏珍,蜘蛛宮是否已經找到?”
“不瞞聞兄,老朽尚在摸索之中!”
“既然如此,閣下就該將龍符四絕説出來,也好讓我三人協助推敲一番!”
江雨舟隱身暗處,聽得一清二白,對人寰一怪之狡猾,暗笑不已。
心忖:
“蜘蛛宮主人費盡心機,騙來龍符四訣,怎會輕易告訴別人!”
果然,樓中一陣沉默,蜘蛛宮主人滿面奸笑道:
“江湖傳言,怎可輕信,其實龍符口訣,老朽僅得其三,幾位與本宮形同一體,哪有不可相告之理?”説畢,果真將龍符口訣之中的前三
訣唸了一遍,江雨舟滿心驚訝,繼而恍然大悟,心中閃電般一轉,立即改變了靜觀待變的初衷。只聽他冷笑一聲:“這幾句已成明日黃花,你還談他做甚!”身形疾轉,快愈電射星飄,重新落入鼓樓之中。
蜘蛛宮主人先是一愣,繼而嘿嘿大笑道:
“本宮已與聞大俠三人聯為一體,你想從中挑撥可是自己找死!”
右掌一抬,連抓帶點,直向江雨舟肩頭掃到。
江雨舟傲笑一聲,雙掌一推,飄起一片掌影。這兩人出招換式之際,似乎均怕對方認出自己的來歷,雖説掌勢凌厲無比,但卻有顯著的刀斧痕跡,明眼人一看就知均非原有之學。這一招硬接,旗鼓相當,平分秋色,二人同時雙肩一晃,錯身疾退一步。
江雨舟沉聲一笑:
“我為何不活着出去?”
蜘蛛宮主人冷笑一聲:
“因為你已偷聽了我們所説的龍符藏珍之秘!”
“哼哼!各位既已登上巫山這座鼓樓之中,難道你所説的還算秘密,你就不打算説出來!”
“胡説!”蜘蛛宮主人大叫一聲,二次欺身出掌,迎胸一推。還沒等江雨舟出手,人寰一怪與枯竹老教主,不約而同地上步揚掌,沉聲大喝道:。
“且慢。”
轟地一聲,三人同退兩步。
蜘蛛宮主人沉聲説道:。
“兩位既已答應與本宮合作,怎地此時……”人寰一怪哈哈一笑:
“蜘蛛宮主人息怒,讓他把話説完再下手不遲!”
蜘蛛宮主人雙目亂轉,突然面露詭笑道:
“好,你説吧,我有什麼秘密沒説來?”江雨舟一字一句地説道:
“龍……符……四訣!”蜘蛛宮主人神色一怔,忙道:
“我不是説過麼,龍符第四訣我自己也在摸索之中!”
江雨舟揚聲冷笑:
“據我所知,你早已經摸索到了!”
瘦無常猛上一步,喝道:’
“你這話當真?”
蜘蛛宮主人見狀搶先説道:
“完全是一派胡言!”
江雨舟知道想一人之力,絕對敵不過蜘蛛宮那麼多高手,早已打定了拉攏三人之心,當下冷冷一笑道:
“你説是真的也好,胡言也好,不過你既不願説出龍符的四訣,我可要……”
蜘蛛宮主人冷笑一聲:
“你信口胡言,也想取信於人麼?”
江雨舟冷哼一聲:
“信不信在你,説不説由我,那龍符第四訣乃是:
“玉龍戲水入清流!”
天下武林之中,對龍符四決全部知道的只有兩人,那就是江雨舟與蜘蛛宮主人,也就是説,能夠按照隱語所示,尋找到龍符藏珍的也非他二人莫屬。
可是,蜘蛛宮主人黨羽眾多,江雨舟人單力孤怎能抗衡?莫説蜘蛛宮主人尋得龍符藏珍後無他之份,就算他自己尋到又豈能輕易地生離巫山?是以他幾經思量,終於決定説出龍符第四訣拉攏人寰一怪等三人,好與蜘蛛宮主人一爭短長。他心中明白,縱然人寰一怪不肯與己合作,但至少也叫他們不為蜘蛛宮所利用。
果然,他話聲一落,人寰一怪、瘦無常,以及枯竹老教主同時冷哼一聲,六目閃閃,緊盯着蜘蛛宮主人冷笑不已。
蜘蛛宮主人奸滑無比,眼見大勢如此,只得哈哈一笑道:
“這龍符第四訣,老朽真還是第一次聽到,好,只要尋到龍符藏珍,也有閣下一份就是,只是……”
江雨舟沉哼一聲:
“難道你還能説這龍符四訣有假麼?”
蜘蛛宮主人詭笑道,“閣下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難免叫人心疑!”
江雨舟沉笑一聲:
“你蜘蛛宮主人又何嘗以真面目示人呢?”話聲落處,蜘蛛宮主人突然眼色一變,不過剎那間又恢復常態,江雨舟等人並未看破。只見他強定心神,哈哈大笑道:
“老朽身為蜘蛛宮之主,江湖人物以此相稱,早已沒有提名道姓的必要了!可是閣下面貌姓名兩不露,叫人怎生稱呼呢?”“既然如此,諸位就叫我楚江天吧!”他原來姓楚,此時去尾加頭,倒也貼切。
蜘蛛宮主人沉吟半晌,似乎並未猜出這位“楚江天”的來歷。江雨舟不容他仔細推敲,忙道:“各位若還不信我説的龍符四訣,就請看這副雕花窗欄!”眾人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除去蜘蛛宮主人之外,全顯得神情一愕。
江雨舟又是一聲朗笑:
“蜘蛛宮主人,你可曾看出其中的秘密麼?”
蜘蛛官主人聞言一驚,忙道:
“閣下不説,我怎會注意,讓老朽仔細瞧瞧再説!”
他雖然掩飾得宜,但終究瞞不了那刁鑽古怪的人寰一怪,察言觀色,就知他果如蒙面少年楚江天所説,早知道龍符四訣了,當下冷笑一聲道:
“蜘蛛宮主人,有我四人在場,我想你一輩子也看不出其中秘密!”他弦外之意,是説蜘蛛宮主人縱然看出秘密,也絕對不肯明説。
事實上也確是如此,不過蜘蛛宮主人衡量眼前實力,只有六位蜘蛛使者,若與四人發生衝突,並非輕易可勝,是以只得將心頭怒火忍下,故作不知地淡淡一笑道:
“聞兄之言也不一定,據老朽猜度,龍符四訣的含義,可能是説要得藏珍,必須等到這雕花玉龍,有朝一日落進江心!”
江雨舟知道憑蜘蛛宮主人的才智,縱然一時參不透其中秘密,也決不會一愚至此,這明明是藉故拖延時刻,以待散佈在巫山之中的蜘
蛛使者趕來。他思量中正等開口。
突然,耳畔傳來一聲冷笑:“既然如此,那還不簡單得很麼,看我闕魄把它送進江心!”
身形一晃,舉掌就向窗欄雕花玉龍擊去。以瘦無常的功力,這一掌保證可把那雕花玉龍擊得粉碎,不過這樣一來,則尋寶立斷,將來就要大費周折了。
江雨舟心頭一動,就想出手阻擋。但他身形剛動,就聞蜘蛛宮主人情急無比地喝道:
“住手!”話動掌飛,指顧間攻出三招。
瘦無常出勢雖快,退勢亦速。他被這凌厲詭奧的招式一逼,立即躍退三步。江雨舟見狀,就知蜘蛛宮主人定已看出部分秘密,當下明知故問道:
“蜘蛛宮主人,我等既已形同一體,你為何還出手阻攔闕大俠?”
“閣下有所不知……”
“那就多請指教!”
“龍符藏珍決不會這般取法!”
“何以見得?”
“難道閣下就沒有看出這東西兩窗的異處?”
“當然,靠東這扇窗欄上雕有玉石游龍,明明與龍符四訣吻合。”
“那還用説麼?”
“哼,你可知靠西這扇又高又大的方窗,才是尋覓龍符藏珍的關鍵麼?”
“哼,你蜘蛛宮主人的見解,叫人難以苟同!”
“哈哈,我不説料你也難明白,龍符四訣,已得其三,此時只有最後那一句東風……”
江雨舟用激將之計,使他在不知不覺之中,把他所知全部吐露出來,直至此時蜘蛛官主人才驀然驚覺,慌忙掩飾道:
“不過這也全是猜測之言,恐怕離題太遠!”
江雨舟故作不知地冷哼一聲:
“既知離題太遠,就該早些住口!”
龍符四訣之中,“天上人間峯半座”指的是巫山;“雲裏青山霧裏樓”指的這座雲封霧繞孤峯上的鼓樓,第三句指的是鼓樓窗欄上的雕花…
唯有這第一句“東風無語夕陽愁”。
難道,等到東風一起,夕陽西下之時,那窗上雕刻的游龍真會躍人江流之中麼?他正在思量不解,突聞樓下傳來幾聲怒叱,心中剛一警覺,就聽蜘蛛宮主人沉聲喝道:
“什麼人在樓下搗亂?”、
樓下應聲答道:
“啓稟主人,乃是鬼號谷主鐵笛追風柴一飛等人!”
但聞又是一聲斷喝:“憑你六人之力有我紅鷹教主在此,恐怕沒有這樣容易吧!”轟!轟!兩聲巨震傳來,樓下爆起一聲驚叫:
“啓稟主人,紅鷹教主率領教內十名高手,意欲衝進鼓樓,屬下六人之中已有一傷一亡,請主人定奪!”
蜘蛛宮主人沉哼一聲:
“知道了,死守樓門,十合之內,我派人援你!”
紅鷹教主桀桀怪笑道:
“蜘蛛宮主人,你這幾個爪牙,也能擋我十合麼?”話音一落,又是兩聲大震,立即傳來連聲慘哼。
蜘蛛宮主人雙目寒光四射,沉聲説道:
“此時風雨同舟,哪位肯下去走一趟?”
江雨舟想起那日烈烙天堂之變,頓時冷哼一聲,倏地站了起來。
可是,未等他舉步下樓,人寰一怪已振決而起道:
“楚少俠且慢!”
江雨舟道:
“闕大俠有何見教?”
人寰一怪笑道:
“請少俠陪伴蜘蛛宮主繼續搜尋,下面之事由我三人料理!”巫山
各派高手,此時正紛紛向這座鼓樓集中,一二人下去嫌力有不足,但龍符藏珍未得,事實上又不能全部下去。留誰在樓上呢?
最好當然是蜘蛛宮主人,因為他機智絕倫,見解高人一等,並且還可以藉此把他與那些蜘蛛使者分開。
可是,單留蜘蛛宮主人一個他們似又不放心,必須要留一個伴着他以收牽制之效,人寰一怪知道其餘人之中,只有那姓楚的蒙面人可與蜘蛛宮主人抗衡。
是以他話聲出口,樓上五人無一反對,只見人影唰唰,人寰一怪在前,枯竹老教主與瘦無常在後,剎那間衝了下去。
烈日高懸,山風輕吹。這座奇特的孤峯,雖在正午時光,但仍濃雲舒捲,薄霧未收;煙飄霧繞中人影搖晃,鷹啼不絕。
人寰一怪閃出鼓樓,只見紅鷹教主哈哈狂笑,雙掌快似閃電,分向兩名蜘蛛使者攻到。那兩名蜘蛛使者功力雖然不弱,但也難敵紅鷹教主的攻勢,雙掌一接,又被逼退三步。人寰一怪哈哈一笑,身形倏地飄起,半空雙掌一伸一縮,直向紅鷹教主凌空抓到。
紅鷹教主心頭一怔,驀地退後三步,滿面詫色道:
“人寰一怪,你何時歸附蜘蛛宮了?”
“誰説我歸附蜘蛛官了!”
“那你為何幫助蜘蛛使者?”
“哈哈,難道就不許蜘蛛宮那老兒歸附我麼?”
紅鷹教主神色一怔,立即沉聲冷笑道:
“聞公久,你若妄想與蜘蛛宮裏老鬼合作,勢必與虎謀皮,依我説…依我説你趁早離開!”
“恐怕沒有那麼容易吧!”
紅鷹教主掌勢一圈一推,剎那間攻出五掌,踢出三腿。
人寰一怪狂笑聲中,也像風捲落花一般,指顧間還攻七掌,推出兩拳。
枯竹老教主敵住了鐵笛追風柴一飛。瘦無常闕魄像是煞神一般,伴同殘存的四名蜘蛛使者,力戰十八名紅鷹教內高手。鼓樓下風
吼雷動,勁氣狂流,激盪不已。
突然,疾勁狂風中爆出幾聲慘叫,一名蜘蛛使者倒地而亡,紅鷹教也有三名高手斃命當場。
鼓樓上一片沉靜,蜘蛛宮主人與江雨舟,雙方均陷入一片沉思之中,對樓下的殺伐之聲直若不聞。
日影漸西,散佈在巫山裏的名派高手愈來愈多,而蜘蛛使者又有兩人身負重傷。情況危急,迫在眉睫,龍符藏珍依然毫無跡象可尋。
突然,遠山裏升起數響火箭,碧綠的光華透過層層濃霧。這時蜘蛛宮主人由長窗下望,發出一聲朗朗大笑聲:
“紅鷹主教,你再不走,等我綠旗壇下各位高手到達之時,可就沒有你的機會了!”紅鷹教主猛攻幾招,身形疾退七尺,沉聲冷笑道:
“蜘蛛宮主人,你也不用猖狂,你如再不讓我上去,可別怨我要用震天梭把這鼓樓毀掉!”
人寰一怪在下面應聲大笑道:
“那你還想得到龍符藏珍麼?我看你還是慢慢想清楚之後下手不遲!”
紅鷹教主來此做甚?還不就是為了龍符藏珍?得失兩難,使得他上下不定。
陣陣東風,吹散了滿山雲霧,捲起了西天殘霞。混戰停止了,場中人在沉默裏僵持,雖然劍拔弩張,但這僵持的局面依然沒有打開。
空氣迫人難耐,但圍繞在山頭上的雲霧,卻突然開朗了。為什麼在夕陽西下的薄暮時分,山頭上的雲霧反而會消散?這是這座孤峯的特有現象?
鼓樓中的江雨舟,突然感到心頭一動,他覺得這情形有點兒特殊,想到昨晚薄暮時分也是這般影象。
突然,一抹昏黃的餘暉,由那隻特大的方窗射入,照着沉思中的蜘蛛宮主人,把他那修長的人影,投射在牆壁上。
江雨舟雙目一亮,突然轉過身形,緊盯着那隻雕有游龍的玉石窗欄,發出一聲驚叫:
“啊!原來……”蜘蛛宮主人猛地回身出掌,快若雷電般抓住江雨舟手腕脈門,沉聲大喝道:
“楚江天,難道你已看出此樓的秘密了?”
江雨舟因經驗不足,一時驚喜忘形,手腕立被蜘蛛官主人抓住,聞言正待……
突然,樓下傳來紅鷹教主的一聲長笑:
“蜘蛛宮主人,你既不肯讓我上去,乾脆你也別下來了!”信手一抖,一線紅光,直奔鼓樓。
蜘蛛宮主人神色立變,大喝一聲:
“快走!”話聲未畢,已由方窗中電射而出。
江雨舟接踵而來,橫空疾下。二人身形快愈閃電奔雷,轉眼射出七丈。
就在二人剛剛落地之瞬間,耳聞一聲驚天巨震,瓦石亂飛,塵煙四起,震天梭強勁絕倫的威力下,鼓樓坍了下來。
紅鷹教主一擊未成,眼見蜘蛛官主人死裏逃生,不由心頭驚惶萬分,連退三步。
蜘蛛宮主人向他冷笑一聲。紅鷹教主心旌搖搖,雙掌蓄氣,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生死之戰。可是,蜘蛛宮主人一聲冷笑過後,卻突然轉過臉去,對着江雨舟沉聲説道:
“楚小俠,既然閣下業已發現龍符藏珍,就請趕快説出來。”他話音一落,場中驚咦連聲,人影飄動,全向江雨舟圍了過來。
江雨舟向四周掃視一眼,沉聲説道:
“龍符藏珍的秘密,全在鼓樓那扇巨大的窗子上……”
他話聲未畢,立見黑影閃動,兩名紅鷹教下高手,已如電射星飛,直向那傾頹鼓樓的瓦礫之中撲去。
這兩人一時斷音取意,不變事非,頓時全局大亂,在場之人,俱都誤認龍符藏珍就在那被炸燬鼓樓之中,唯恐一步落後被別人捷足先得。
瘦無常率先而起,摔手一掌,就向那兩名紅鷹教高手擊去。
勁風疾卷,兩名紅鷹教高手被他震出五步。
他正待俯身檢視,第二條人影又至。
人寰一怪凌空飛起,桀桀怪笑聲中,雙掌直向瘦無常拍下。
但見砂石亂飛,人影搖晃。
枯竹老教主與蜘蛛宮主人,跟蹤而至,四掌閃閃,袖風生浪,勁風狂濤,卷得沙石亂飛。
瘦無常、人寰一怪,已被迫出瓦礫場中。眾人心神一愕,蜘蛛宮主人橫掌一推,正奔枯竹老教主。
枯竹老教主雙掌與他一接,也被震出三步。
蜘蛛宮主人雙目四下一掃,沉聲大吼道:
“你休想活過今天!”
瘦無常怒吼一聲:
“蜘蛛宮主人,你怎不守信用?哼,我偏不信,看你能把我怎樣?”
身形一晃,直向瓦礫中衝去。
一人領先,百人跟蹤。
枯竹老教主、人寰一怪、紅鷹教主、鐵笛追風柴一飛,彼此互視一眼,同時腳步一錯……
蜘蛛宮主人見狀雙目一瞪,傲嘯凌雲,嘯聲一落抖手腕直拍瘦無常。
瘦無常雙掌一揚,飛快地迎了上去。
突然,蜘蛛宮主人手裏飄出萬縷銀絲,如同寒濤怒卷,駭浪驚翻。
眾人惶駭莫名地驚呼一聲:
“蛛絲掌!”,
人影疾晃,不約而同的退後數步。
蜘蛛宮主人雙目冷芒四射,嘿嘿怪笑道:
“誰還想得龍符藏珍的,出來!”
眾人默默相視,誰也不敢擅越雷池。
蜘蛛宮主人傲氣凌人地冷笑一聲:
“本宮紅旗壇下使者過來,替我在瓦礫中詳細搜索一番!”
四條人影,應聲飛了過去,立即俯身在瓦礫中搜索起來。
在場之人見狀腳步一上。
蜘蛛宮主人冷哼一聲,眾人又都不約而同地退了回來。
那四名蜘蛛使者翻動瓦礫逐寸搜索。
人寰一怪情急智生,向眾人交換一下眼色,立即沉聲喝道:
“蜘蛛官主人,你可小心眾怒難犯!”
他話聲一落,四外羣豪,頓時發出一陣冷笑。
蜘蛛宮主人雙目閃動,仰面狂笑道:
“聞公久,你以為憑你們幾個聯手之力,就足以與本宮相抗了麼?”’
人寰一怪冷哼一聲道:
“你認為不夠麼?”
蜘蛛宮主人雙目一瞪,厲聲喝道:
“你們轉過臉去瞧瞧……”
眾人應聲轉過臉去,雙目所及,頓時心頭一悸。
夕陽西下,繁星未現,孤蜂上愁雲再起,慘霧重生,就在那愁雲慘霧之中,此時現出數十名身着披風的蜘蛛使者,分由四面八方緩緩迫來。
場中人惶駭不已!
蜘蛛宮主人仰面狂笑;笑聲如裂金石,充滿了得意之態。
他狂笑方歇,突然濃霧中傳來一聲冷哼。
蜘蛛宮主人雙目怒瞪,鬃飄髭動,沉聲大喝道:
“來的是哪路朋友?”
濃霧中傳來一聲桀桀怪笑:
“渤海樓三奇,江湖小卒,難怪你蜘蛛宮主人不識。”
怪聲落處,濃霧中現出一名紅袍朱履老頭,後跟着四名身形奇矮之人,一搖一擺地大步而來。
要知渤海珊湖島,翻天怪客樓三奇,在武林中之威望紅透了半邊長天,江湖宵小聞名喪膽,此時他猝然出現,場中人不覺一怔。
就在這緊張的空氣中,突聞暴喝一聲,兩名蜘蛛使者飛身而起,直向翻天怪客樓三奇撲到。
翻天怪客冷哼一聲,身後跟隨的四名矮人,已有兩人應聲而起,袖中寒光如練,直向兩名撲來的蜘蛛使者射去。
蜘蛛宮主人神色一怔,突然大喝一聲:
“綠旗壇弟子退下,讓樓大俠進來!”
就在這剎那之間,兩名蜘蛛使者收招疾退。
翻天怪客率領着四名矮人,轉眼來至當場,雙目一亮,嘿嘿怪笑道:
“人言蜘蛛宮主人雄才大略,崛起武林之後,使天下羣雄黯然失色,今日一見……”
蜘蛛宮主人沉聲説道:。
“閣下以為如何?”
翻天怪客樓三奇嘿嘿冷笑道:
“言過其實,令人齒寒……”
話聲一出,羣雄相顧愕然,兩名蜘蛛使者大喝一聲,射星般撲了過去。
翻天怪客單掌一反,閃電般拍出兩股勁風。
轟,轟,兩聲過後,兩名蜘蛛使者同被震退。
人影連晃,十多名蜘蛛使者不約而同地挺身而出。
蜘蛛宮主人雙掌一擺,沉聲説道:
“退下!”
蜘蛛使者應聲倒退,蜘蛛宮主人臉色深沉地説道:
“樓兄以為老朽名過其實,但不知何所見而云?”
翻天怪客嘿嘿大笑:
“請問你蜘蛛宮這般使者,在瓦礫堆中找的什麼?”
“哼!閣下這不是明知故問麼?龍符藏寶,聲動武林,難道你翻天怪客就沒聽人説過?”
“呵呵,龍符藏寶,聲動武林,可是,是誰告訴你那東西藏在這瓦
礫之中?”
蜘蛛宮主人心中一動,猛回頭,但見雲封峽谷,霧繞青峯,哪還有江雨舟的影子?
蜘蛛宮主人臉色一變,沉聲大喝道:
“綠旗壇下弟子,沒有本主人之命,為何讓人擅離此峯?”
四周應聲高呼:
“啓稟主人,屬下等到達之後無人離開!”
蜘蛛宮主人戒律甚嚴,他那班使者絕對不敢虛語。
可是,既然沒人離開,那自稱楚江天的蒙面人怎麼不見呢?
場中一片沉靜,百十道目光如同冷電一般,在山頭上反覆搜索,一個個臉上充滿了驚異之色。
江雨舟果真離開此峯了麼?沒有!那麼,他究竟哪裏去了呢?
這事得先由鼓樓上説起。
江雨舟眼見靠西側長窗中透進了一抹殘陽,把蜘蛛宮主人的身影投射在石壁之上,頓時心中一動,霍地轉過臉來。
殘陽餘暉,透過西側長窗,照射在東面那隻雕花窗欞上,使窗欞上的游龍陰影,倒射在樓下十多丈外的一口井欄上。
“游龍戲水入清流”,這一句苦思不透的龍符第四訣,至此不辨而明,因此江雨舟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歡呼。
江雨舟和蜘蛛宮主人逃出鼓樓之後,他本想把自己參透的秘密,毫不保留地,公諸於在場之人。
怎奈眾人貪心大熾,未等他把話説完,就引起了生死之戰。
他目睹此情,立即改變了心意,就在眾人全心放在那塌毀的鼓樓上時,驀地身形一影,直向井邊欺去。
這口井雖然飽經風霜,但四周石欄依然完好,尤其是井內潮濕,壁上生滿了藤蔓之類的植物,不難攀援而下。
濃霧瀰漫,眾人全心放在龍符藏珍上,誰也沒有注意到江雨舟的行動。
他攀騰而下,轉眼就是數丈,但低頭下望,依然黑洞洞不見其底,
似乎這口井開鑿之初,根本就沒有打算汲水使用。
愈往下行,井壁上藤蔓愈稀,下降愈亦困難,但就在此時,井底喇卻隱約傳來沙沙水聲。井中之水,怎會發出這沙沙之聲,難道……就在他心中遲疑之際,驀聞頭頂上一聲大喝,有條人影,如同射星般墜了下來,他心下一驚,那黑影已擦身而過,雖然井下黑暗異常,但仍可辨出是一條人影無疑。
剎那之間,便聽到砰地一聲,似乎那人已跌入水中,由那聲音判斷,下面與他相距最多不會超過十丈。
就在此時,頭頂上又傳來連聲叱喝,慘號聲中,黑影連翩而下。
井中本就狹小,此時兩條人影一齊下落,江雨舟頓感閃躲無地,眼看那兩條人影墜向頂門,情不自禁地反掌一推。
那兩人落下時似已身負重創,此時再被他剛猛的勁氣一撣,頓時悶哼一聲,又被憑空托起十來尺……
江雨舟一掌攻出,身體也失去了平穩,在嗡嗡之回聲中直向井底墮去。
身入水中,腳下一輕,立即順流而下。
等他掙扎着站直了身形,這才看清井底乃是一股暗流,水深齊胸,滔滔東下,仰首上望,一片墨黑。
他知道此時已在地洞之中,心下微微一怔,立即決定破斧沉舟之心,搜索着向前行去。
洞高丈餘,寬徑數尺,雖説他目光敏鋭於異常人,但依然兩眼茫茫,五指難辨。
愈往前行,愈覺開朗,如此行約不多更次,突覺眼前一亮,猛抬頭,但見鈎月倒懸,繁星萬點,一縷幽香,透人鼻端。
凝目四視,水波盪漾,綠荷如蓋,月光下菡萏怒放,搖生姿態,四周峭壁插天,恰像是世外桃園。
江雨舟對景生情,心想:
有朝一日,我若能了清一生恩怨,情願終老斯土永久不出山!可惜的是……唉!
他長嘆之聲未落,身後人聲突起:
“聞大俠,這番你與樓三奇合作,不嫌失策麼?”
江雨舟心中一動,就聽人寰一怪聞公久的聲音笑道:
“事已如此,不得不爾,此次尋得龍符藏珍之後,你蜘蛛宮獨得一半,難道還不滿足麼?”
“另一半你敢擔保樓三奇會與你共享麼?”
“哈哈,此事故然無人敢於作保,可是,你蜘蛛宮會把龍符藏珍中的一半拱手相讓,誰又敢幹擔保呢?”
“聞公久,你再出言無狀,我可就不能客氣了!”
“哈哈,客氣與否,悉聽尊便,不過你得明白,憑你一個,絕對不是蒙面人物楚江天的對手!”
“哼,我蜘蛛宮一罈之主怕過誰來,今夜遇上那個小賊看我……”
江雨舟霍地轉過身來,沉聲大喝道:
“看你如何!”
這兩人於江雨舟相距僅有數十丈,聞聲不覺大怔,雙肩一晃,不約而同地齊退三步。
江雨舟雙目冷芒四射,緩步而進。
人寰一怪鬼眼亂轉一聲怪笑道:
“大壇主,你若真不敢出手,就請退下,讓我聞公久對付於他!”
蜘蛛宮那位綠旗壇主,聞言狂笑一聲:
“聞公久,你不用出言相激,本壇主難道還真怕這一個無名小卒不成?”
話聲未畢,立即飛身而起,直向江雨舟撲去。
江雨舟冷哼一聲,掌勢一探,五指疾扣對方肘上三處大穴。
他點穴之法,乃自嶺南大俠查彤處學來,雖未必臻精奧之境,但快速沉渾,尚在三尺開外,就覺勁氣嘶嘯迫人難耐。
蜘蛛宮綠旗壇主心下一震,陡地雙肩一縮,快若流星般攻出三掌,才算把這一招化去。
一招相接,雙方暗生警惕,江雨舟看出這蜘蛛宮一罈之主,武學
果真不凡,較之百杖翁與雲山人魔,的確又高一籌。
一聲怒吼,蜘蛛宮裏的綠旗壇主又復拔身而起,雙臂迴環,以凋掃千軍之勢,剎那間猛推五掌。
勁氣狂風,排空激盪,水花四射,洶湧而來,威勢嚇人至極。
江雨舟哈哈一聲大笑,猛聚七成真力,右掌迎面三掌,左手追蹤而上,凝聚體內陰寒之氣,猛由掌風中點了過去。
他三掌拍出之後,立即波濤倒卷,駭流頻翻,水花沖天而起。
蜘蛛宮綠旗壇主不由得雙肩一晃,腳下差點拿樁不穩。
就在他心凜神駭之際,江雨舟左掌激射而來的陰寒之氣,又已嘶嘯而至,頓時心頭一陣奇寒,機伶伶打個冷顫。
不過他身為蜘蛛宮一罈之主,確實也有過人之處,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驀地大吼一聲,翻身倒躍八尺。
指過風息,三丈方圓內的一片碧波,已變成晶瑩如鏡的堅冰。
江雨舟冷笑一聲,欺身直進,如同長空星落,撲向蜘蛛宮裏的綠旗壇主。
那位綠旗壇主,原本存身在兩叢菡萏怒放的新荷之間,誰知他身形落下,卻已頓失蹤影。
他決不相信蜘蛛宮裏的綠旗壇主,能有這快的身形,雙臂一振,腳點荷花,向左橫飄三丈。
果然,就在他二次騰身之際,右前方八步之處現出了一條人影。
可是這人並非蜘蛛宮裏的綠旗壇主,乃是那又奸又滑的人寰一怪闖公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