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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羣兇已盡殲 雙珠還合浦

    獨秀峯的鳳凰頂上,斜陽如血,餘霞幻彩。時光正值黃昏。

    司馬玉娃、司馬玉嬌、秦文玉、蕭克英、孟贊、焦良,共是兩男四女,坐在亂石之間,柳延昭則獨自走到靠近九回谷的一面,仔細眺望形勢!司馬玉娃見柳延昭的仔細注意情況,含笑揚眉叫道:昭弟不必看了,九回谷是谷地,外有高峯為障,在這鳳凰頂上,應該看不見谷中情況。柳延昭走了回來,連連點頭,對司馬玉娃之語表示同意,並正色説道:西門缺和龍妙常等大荒二老,享名多年,威望太高,我與秦二妹,若不能倚仗萬妙簫音,在這鳳凰頂上,拖住他們,真不敢聽任玉姐和嬌妹,去往九回谷中冒險!司馬玉娃的一雙充滿智慧的妙目之內,閃射出迥炯神光,朗聲説道:拜慈母,認嚴親,是何等重要大事,縱然昭弟未想出這鳳凰頂上夜吹簫的妙策,假借董柳二位前輩名號,把大荒二老誘來,我和三妹,也必冒險到九回谷,暨谷後的寒玉洞天,走上一趟的了!原來,他們是想利用萬妙清音同心簫譜使大荒二老在鳳凰頂上,聽柳延昭和秦文玉徹夜吹簫,司馬玉娃、司馬玉嬌姐妹則乘此機主人谷拜母認父。

    柳延昭笑道:此計必行,大荒雙老決不肯對我恩師示弱,也必採此聽簫,但玉姐嬌妹進入九回谷,仍須特別謹慎

    秦文玉自練同心簫譜後,性情已平和好多,所謂玉屏風中,只有司馬玉嬌最傲,她一挑秀眉,哂然説道:大荒二老若來鳳凰頂,我和大姐,還會怕誰?

    秦文玉不等司馬玉嬌再往下説,便自面含微笑,嫣然接道:三妹身得伯父母兩家之長,功力蓋世,大姐的智慧之高更曠代無匹,加上輕車熟路。你們更不會把萬心玄那些毛賊看在眼中

    司馬玉娃笑道:二妹放心,萬心玄雖不足懼,但白山枯佛和黑水醉真,卻是極高明的人物,九回谷中,並可能還有其他不為世曉的厲害兇邪在內,我和三妹定會極度小心,期無隕越,因為雖然我當過軍師,她是少會主,卻連輕車熟路四字,都對我們未必適用。

    司馬玉嬌道:大姊此話怎講?

    司馬玉娃笑道:三妹忘了翻天七煞中,被稱為地煞的璇璣狂士公孫智麼?萬心玄既已籠絡此人,在我們離去後必添布無數奇門陣法,迴旋秘徑,使九回谷成了陌生環境!。

    司馬玉嬌聽得完全同意地,向司馬玉娃連連頷首道:大姐所料,定必不錯,我對奇門遁甲方面,雖曾涉獵,所知甚少,你

    一個你字才出,司馬玉娃便雙漾梨渦,接口嬌笑説道:三妹,今夜拜母認父之行,動手靠你動頭腦靠我,憑璇璣狂士公孫智那點胸羅,加上可供他佈置的時間有限大概難不住我。説至此處,忽然偏過臉兒,對柳延昭笑道:昭弟,你和二妹,隱身暗處吹簫,卻打算留下誰來,從明面接待大荒二老?

    柳延昭彷佛早有成竹在胸,毫不思忖地,指着孟贊、焦良,含笑答道:二弟三弟,便是理想迎客人物,因為大荒雙老,是極為高傲人物,自矜身分,愛惜羽毛,越是對二弟三弟這等根器深厚後輩;越是會矯揉做作,假意表面是愛惜,不好意思暗下毒手!

    司馬玉娃嬌笑連聲,向柳延昭一挑拇指,點頭讚道:高明,昭弟之意,與我不謀而合,這樣説來,我和三妹,可以放心去了。

    柳延昭笑道:斜陽一沉,夜色即布,玉姐與嬌妹,早點掩藏中途,等發現大荒二老,一登鳳凰頂,便趁虛進入九回谷吧語音至此,略略一頓,目光一掃司馬玉娃、司馬玉嬌姐妹笑道:玉姐和嬌妹,是打算先認父抑或先拜母

    司馬玉嬌含笑説道:這要看你和二姊,能把大荒二老,拖住多久而定?時間若長,我們便先拜母而後認父,時間若短,我們便先認父而後拜母,因為萬一倉促不及,我和大姊不防在寒玉洞天中,住上兩日,那裏安詳清靜無比,是個避難藏身的極好所在

    柳延昭聞言,細一思索,劍眉深蹙地,向司馬玉嬌説道:能把大荒雙老,拖住多久,委實無法預料,因為對方成名太久,威望太高,我與二妹雖必盡力,卻不知會不會露出破綻

    司馬玉娃道:昭弟與二妹,只消盡力便可,常言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和三妹拜母認父的先後次序,要等進入九回谷後再復相機決定,若能機緣湊巧,或許我會把爹爹拉去寒玉同天,在骨肉重圓之下,讓兩位老人家,盡釋前嫌,就此言歸於好。

    司馬玉嬌高興得撫掌嬌笑,拉着司馬玉娃的手兒不住催促道:大姐的這種想法,太以美妙,我們快點去吧

    司馬玉娃微微一笑,向羣俠略為揮手示意,便和司馬玉嬌飄然下得這鳳凰高頂。

    柳延昭目注孟贊、焦良,含笑問道:二弟、三弟,由你們負責接待兇名久震天下,幾乎可稱為魔中之尊的大荒二老,你們會不會有所膽怯?

    孟贊笑道:我們只怕不能上順天心,下鏟眾惡,至於再厲害的魔頭,我們照樣哂然相對,怕他何來?

    柳延昭點頭笑道:二弟、三弟只稱奉命延寶,大荒二老若問來歷,不妨照實説是邋遢師伯門下?

    焦良笑道:那兩個老魔,若是問起恩師,我們卻應該怎樣答對?

    柳延昭想了一想道:三弟可説你恩師遊戲人間,佛駕百幻,説不定在聽完萬妙簫聲之後會和醉酡師伯,雙雙突然出面,請大荒二老,喝點美酒,吃點狗肉!

    焦良憨然笑道:大哥的這種説法,委實像極我師傅的性格行徑,他老人家親手煮的蒜泥狗腿,有特殊配料,委實香美無倫,如今一提起來,還讓我猛流口水

    黃昏之際,天氣變化得極快,夕陽才一匿彩,夜網便立刻攖人,在不知不覺間,已從四外包垂下來。

    蕭克英道:兩位司馬姐姐,九回谷拜母認父,孟二哥焦三哥接得曠世魔頭,柳大哥和秦二妹則將凝聚功力,吹奏萬妙清音同心簫譜,彷佛只剩下我一個人毫無用處

    柳延昭笑道:蕭大妹莫發牢騷,我對你有大大借重之處!蕭克英的一張極美大嘴,本已悶悶的噘了起來,聞言之下,立刻揚眉説道:小妹遵柳大哥將令,但我有自知之明,正邪兩道的當世頂尖高手,業已雲集小興安嶺,我身上這點功夫,恐怕派不了多大用處?

    柳延昭伸手指着位在鳳凰頂和九回谷之間,但卻比鳳凰頂彷佛高上二三十丈的峭拔高峯,向蕭克英笑道:蕭大妹看見沒有,那座高峯,形勢絕好,人處其上,可以看得清九回谷和鳳凰頂兩地情況

    蕭克英失笑道:柳大哥是要派我前往高峯頂端,當個遼望哨麼?

    柳延昭正色道:蕭大妹切莫輕視這遼望職責,因為九回谷中已成龍潭虎穴,醉真枯佛功力絕高,萬心玄惡毒陰險無比,我對玉姐的拜母認父之行,着實有點擔心!你若發現九回谷中,有了緊急情況,便立向鳳凰頂通報,我和二妹不顧一切也會趕去接應!

    蕭克英略一思索,深覺柳延昭所言不差,遂點了點頭,含笑説道:柳大哥,小妹敬遵台命,我若發現九回谷中有甚爭鬥之事,便以長嘯向柳大哥和秦二姐報警,情況緊急與否?只看嘯聲多寡,倘若連嘯三聲,即屬極端緊急,大哥要設法立即馳援才好!

    柳延昭聽得不禁苦笑,暗想蕭克英,真叫初生犢兒,不畏猛虎!

    大荒逸土西門缺與血杖仙娘龍妙常等大荒二老,是何等厲害人物?他們若來鳳凰頂,自己雖受恩師師母宏恩,獲得功力轉註,但畢竟修為尚淺,只有憑藉一關妙用無方的同心簫譜,不知是否能拖得住對方?那裏還有可能抽身趕赴九回谷內?-不過,司馬玉娃的智慧太高,司馬玉嬌則功力既得她父母兩家真傳,又有少會主的身分,只要大荒雙老被自己和秦文玉拖住,不在九回谷中,她們是應該可以應付,是不會有太大的兇險!為安蕭克英之心,柳延昭這絲苦笑,只在心中,未露臉上。等蕭克英走了之後,柳延昭又對孟贊、焦良,正色説道:二弟三弟就在此處,靜坐調息,準備迎賓,大荒二老若到,莫亢莫卑,千萬不可驚慌,態度越自然瀟灑越好,我和秦二妹,也必須行動攝念,養足精神,決不能在蕭聲之上,露出馬腳!

    孟贊、焦良恭身領命,柳延昭遂與秦文玉一同手執白玉簫和綠玉簫,進入鳳凰頂之上一個早就看好的幽僻洞穴之中。

    九回谷中,靜

    鳳凰頂上,靜所謂靜,是有時限,約莫在晚飯過後不久,九回谷中,便不太靜了,起了一陣悠揚宛轉的笙歌之聲。

    除了笙歌,還有燈影!

    十二名俊男,十二名美女,半數手提紅炒宮燈,半數吹奏着笙歌樂器,簇擁着兩乘八寶流蘇的華麗大轎,緩步從容,走出谷外。

    蕭克英在谷口峯頂,居高臨下,看得清明,知道好戲業已登場。

    那兩名乘華麗大轎中所坐之人,不消説的,定是大荒逸士西門缺,和血杖仙娘龍妙常等大荒二老。

    司馬玉娃與司馬玉嬌姐妹,此時定已施展輕功,藏在谷口,只等大荒二老去遠,便潛入谷中,或先拜母,或先認父,實現她姊妹最重大的心願!

    但怪事來了,大荒二老的兩乘大轎,以及二十四名男女隨從,分明業已去遠,卻未見有司馬玉娃、司馬玉嬌姐妹二人動靜?

    蕭克英已聽司馬玉嬌説過此間地勢,知道即令她姊妹決定先去寒玉洞天,也非先進入九回谷不可。

    難得良機,稍縱即逝,柳延昭與秦文玉縱盡全力,最多也只能把大荒二老,拖到天明,她們怎不把握機會,還作耽延時甚?

    蕭克英遲遲不見司馬玉娃、司馬玉嬌姐妹行動,不禁有點替他們心急。

    但越是心急,越是不見有人進谷,反而略過片刻之後,有兩條宛若淡煙的人影,飄然地馳向鳳凰頂方向。

    一來,天色已暗,二來,這兩人的身法太快,宛如淡煙幻影,一閃即逝,致使身在百丈以上的蕭克英,看不清他們是誰?只看出功力極高,屬於一流好手!

    她眉頭暗蹙,心想這兩人是誰?難道是白山枯佛和黑水醉真,趕往鳳凰頂,接應大荒二老?

    一轉念間,又覺不對,因以大荒二老身分,不會再需人接應,而這兩條人影,又是在九回谷外出現,不是從谷內馳出。蕭克英疑念迭起,有點糊塗之間,那兩乘大轎和十二名俊男,十二名美女所組成的一行執事,業已笙歌不輟地,到了鳳凰頂上。

    左面大轎的珠簾之中,傳出一聲威嚴甚重的語音道:住樂!

    六名俊男,六名美女立即笙簫停奏,另外六男六女,則高舉手中紅燈,把鳳凰頂上,照得雪亮。孟贊覺得大荒二老雖然威震八荒,但畢竟是左道旁門,才這等大擺排場,顯得小家氣派!

    他心中生了鄙視之念,臉上神色,也減了幾分莊敬,與焦良雙雙一抱拳,朗聲説道:武林末學孟贊、焦良,奉師命恭迎西門老人家、龍老人家法駕!

    左面轎中的威嚴語音問道:你們兩個人,是何人門下?

    孟贊肅立抱拳,滿臉莊敬神色,規規矩矩地,接口答道:家師上一字淨,下一個字慈,與兩位老人家,是當年舊識!

    江湖中,一向只聞邋遢和尚之名,委實絕少人知道邋遢和尚的法號,原來邋遢和尚竟是淨慈二字!

    左面轎中,哈哈一笑,道:原來是邋遢門下高足,但今晚約我夫婦子夜聽簫之人,是羅浮仙子,與九絕書生等綠白玉簫雙主人,為何由你

    孟贊不等那顯然便是大荒逸士西門缺的左面轎中之人往下再問,便接口舌道:家師因一仙三絕聚會關東,心中十分高興,正覺得不少佳釀,並燉了一隻極肥黑狗,等西門老人家與龍老人家聽簫以後,便運來款待嘉客!

    左面轎中,發出一聲冷笑,似乎有點不屑地,哂然説道:我大荒雙聖谷中,山珍海味,收藏極豐,誰要接受那等邋遢款待?聞得谷中人報,日間投帖之人是九絕書生董伯奇的唯一弟子柳延昭,他既有膽受帖,怎麼沒膽在此見我

    焦良心直,聽不慣這等老氣橫秋之語,雙眉一挑,憤然説道:我柳大哥是俠膽包天的堂堂正正大英雄,誰不敢見?

    他不過如今正在

    孟贊生恐焦良胸無城府,把話説漏,遂帶笑接着説道:我柳大哥如今正在代他恩師護法,只等簫聲一了,可能還會向西門老人家暨龍老人家請領教益的呢!

    左面大轎之中,冷笑説道:不聞九絕書生的白玉簫聲和羅浮仙子的綠玉簫聲已久了,他們怎麼還不吹奏?

    一語才畢,簫聲已作!

    簫音本來要比笛音來得嗚咽柔和,但今夜柳延昭與秦文玉,卻才一上口,便吹出一響毫不柔和但極為強烈的殺伐之音!

    這聲強音,哧得那二十四名俊男美女中,有好幾人都神搖手顫,把所持燈火,或笙簫樂器,掉在地上。

    孟贊、焦良也頗為驚奇,暗忖柳大哥與秦二姐的萬妙清音同心簫譜,分明已到水流花放的上乘境界,為何一開始便吹出了這等令人顫怵的殺伐之音?

    不單他們如此,連柳延昭與秦文玉本人,都在心驚,不過他們明白,功力到了火候,每每易生的感應,剛才的殺伐之音,是感應,也是示警,難道大荒雙老不恤身份,已動殺心,今夜會在鳳凰頂上,發生什麼異常的兇險局面?

    就在柳延昭與秦文玉得警心驚之際,耳邊聞得一絲哼似的語音説道:昭弟、二妹,今夜局面兇險,請攝心靜慮,全力吹奏一曲靜神安眠之曲!

    這等傳音密語,原本辯不出語音,但因有了昭弟

    二妹之稱,便不問可知,顯然是司馬玉娃所發。

    司馬玉娃與司馬玉嬌分明已往九回谷,拜母認父,怎麼又回到了鳳凰頂上?

    這是奇

    她叮囑今夜局面兇險,是驚!

    但驚奇二字,絲毫不在柳延昭、秦文玉的心中出現!

    他們的心中,只是一片寧靜,一片安詳

    因為只有在演奏者具有如此心情之下,才吹得出能使人氣靜神寧,心平意慮的安眠妙曲。

    他們太信服他們的玉大姊了!

    司馬玉娃要他們攝心靜慮,他們便盡屏百念,把一切驚奇,均驅諸度外。司馬玉娃要他們吹奏一曲安眠之曲,他們便毫不猜測原故地,如今盡力施為!

    簫聲嗚咽了,柔和了,一片天簌,毫無殺伐之音!

    像冬天的暖日,像夏季的涼風,像秋雲、像春夢、像水流飄情,像花開見佛那麼舒適.-那麼迷離那麼安詳那麼美好

    在這樣心情之下,在這樣的樂聲之中,人慾漸消,天君自朗,誰不想舒舒服服,安安靜靜,酣酣美美地睡上一覺?

    不消多大一會兒,二十四名俊男美女,首先倦然倒地,呼呼大睡。

    左面大轎之中,傳出了沉酣鼻息!

    連孟贊、焦良都覺得眼皮極重,四肢也怠,想要就地躺下。

    只有只有那乘應該是血杖仙娘龍妙常所坐的右面那乘大轎之中,始終靜悄悄的毫無聲息?

    兩條俏美人影,閃現在鳳凰頂之上。

    來人赫然正是欲在九回谷中,拜母認父的司馬玉娃及司馬玉嬌!

    司馬玉娃見焦良已將入睡,遂一掌拍去,低聲喝道:焦三弟不要睡覺,你有任務!

    焦良雙目一睜,發現了司馬玉娃,不禁哧得睡意全消,愕然待命!

    司馬玉娃伸手指着右面那乘華麗大轎,向焦良正色説道:焦三弟,你天生神力,且由孟二弟協助,把右面這乘大轎,抬得與左面那乘大轎,遠離十丈,並須輕舉輕放,絲毫不許莽撞大力!

    焦良心中雖充滿一片驚疑,但卻不敢多問,與孟贊趕緊遵命辦事。

    這時,簫音自告停頓,柳延昭與秦文玉三人,也從秘洞之中走出。

    柳延昭遙見孟贊、焦良,在抬那右面大轎,不禁雙眉一皺,向柳延昭問道:玉姐,轎中來人,難道不是西門缺和龍妙常等大荒二老?

    司馬玉娃從鼻中發出哼的一聲冷笑,目注柳延昭道:昭弟,你聽見左面大轎中的沉酣鼻息沒有?此人若是大荒逸士西門缺,必然修為功深,絕非簫音能惑,怎會這等窩囊,輕易酣然入夢?

    柳延昭道:西門缺與龍妙常等大荒二老,如今何在?

    司馬玉娃苦笑道:生薑畢竟是老的辣,甘庶還是老頭甜!你那調虎離山的子夜聽簫乏計,被兩個老魔,一眼看破,立刻將計就計地安排了兩條妙策,一條叫送佛登天,另一條叫守株待兔!

    柳延昭縱然有絕頂聰明,也猜不透這等禪機啞謎,不禁苦笑道:玉姊請加解釋!

    司馬玉娃道:大荒二老既識破子夜聽簫之約,乃是調虎離山,自知我們今夜必然有人會闖入九回谷,有所圖謀,他們遂以假人出谷,真人坐守谷中,以逸待勞,這豈不是守株待免麼?

    秦文玉搖頭嘆道:好厲害啊,幸虧大姊睿智無倫,比他們還要高明,臨時變計,不入九回谷,否則,豈不要大上惡當

    説到此處,語音略略一頓,向兩乘華麗大轎瞥了一眼,又復笑道:但送佛登天一策,又是如何,作用安在?還請玉姊指教一下。

    司馬玉娃指着左面大轎,向柳延昭、秦文玉揚眉嬌笑説道:昭弟、二妹,你們都是絕頂聰明之人,不妨猜猜轎內是什麼人物?柳延昭道:這太難猜,若是高手,不會這等容易地,便被簫聲催眠,若是庸手,玉姊也不必傳音密囑,要我和二妹盡力吹簫,隨便由我們之中的任何一人出手,就可將對方制止!

    哼哼哼哼哼哼

    這是司馬玉嬌聽得站在一旁,不住哼哼冷笑!

    柳延昭劍眉一蹙,看看司馬玉嬌,有點奇怪地,苦笑問道:三妹冷笑則甚?是不是我説錯了什麼話兒司馬玉嬌道:不是我故意駭人聽聞,若不是一隻肥狗,救了大家,我和大姊必在九回谷內,成為大荒二老的手下之囚,這鳳凰頂上也不會留下半個話口,變作慘絕人寰的修羅地獄!

    這幾句話兒的份量好重,使柳延昭與秦文玉都聽得悚然一驚?

    司馬玉娃遂向焦良笑道:焦三弟,你去把右面那乘大轎的深垂轎簾,輕輕揭掉!

    焦良應聲伸手,把轎簾輕輕揭去。柳延昭與秦文玉目光注處,同自大感意外,為之一愕!

    轎中,不是人!

    是一隻約莫徑長二尺有餘的碩大圓球,用鐵線、麻索等固定在轎中座位之上。

    球殼黑黑,乃是鋼鐵所鑄,看去份量沉重,殼上有無數縱橫刻線,把整個球體,分劃為數不清的寸許小格。

    柳延昭見聞不陋,不見之下,臉上突然浮現出相當程度的震駭神情,目注司馬玉娃失聲問道:玉姐,當世武林中,善用火器之人,霹靂火廉不和外,是不是還有一位久未在江湖走動,好似已失去蹤跡的霹靂神君婁火明?

    司馬玉娃點頭道:不錯,有部霹靂火經共為上下兩冊,被婁火明,廉不和二人分得,婁火明所得,乃是上部,故而他所製造火器的威力,比廉不和強,但了花樣方面,卻不如廉不和來得繁多

    説至此處,秀眉微軒,向柳延昭瞟了一眼,含笑又道:昭弟知不知道這位霹靂神君婁火明何以久絕江湖之故?

    柳延昭搖了搖頭,司馬玉娃笑道:婁火明是有一次因造孽太甚,被你師傅師母,各斷一臂示儆,由霹靂神君變成了無臂神君

    柳延昭恍然道:他雙臂既失,自然無法在武林稱雄,遂隱跡多年

    司馬玉娃搖頭説道:不然,婁火明雙臂雖斷,兇心未泯,他竟遁跡窮邊雙聖谷託庇於大荒二老,設法把昔年幾件震懾武林的有名兇器,益發加強威力

    柳延昭向左面大轎中的巨大鐵球,看了一眼,駭然問道:照玉姐如此説法,轎中這枚巨大鐵球,莫非竟是婁火明昔年傲視江湖的絕滅三寶之一的震嶽死珠?

    司馬玉娃道:不錯,震嶽死珠的形狀未變,但體積卻大了數十倍之多,威力的增強程度可想而知,只要此珠一爆,鳳凰頂上,豈非無一活口,成了修羅地獄?

    柳延昭道:那右面大轎所座之人,是不是霹靂神君婁火明?

    司馬玉嬌轉面向焦良笑道:三弟,請你把右面大轎轎簾,也給摘掉。

    焦良大手-揮,轎中有個沉沉入睡的道裝之人,身着紅袍,果然雙臂齊失。

    柳延昭略一注目,兩道人鬢劍眉,不禁深深皺結!

    司馬玉娃笑道:昭弟似乎還有什麼想不通的疑惑之處!柳延昭指着婁火明道:此人雙臂盡失,怎樣引爆那震嶽死珠?

    司馬玉嬌在一旁接口笑道:他口中會噴出一種坎離水災,那震嶽死珠,一遇這種坎離水災,便將爆發出震山摧獄之威,以及無數極具殺傷效用的裂碎鋭利鐵塊!

    柳延昭指着昏睡地上的二十四名俊男美女,向司馬玉娃問道:婁火明雖然對恩師師母,仇深似海,想動殺機,怎不顧及這些

    話猶未了,司馬玉娃便冷笑一聲,哂然接口,挑眉説道:這等邪魔外道,狼心狗肺,天性極惡,他只求快意恩仇,並替萬心玄等除去最強勁敵,哪裏還會對無辜生靈,有甚顧念?

    秦文玉伸手一指婁火明道:他自己呢?既然雙臂盡失,又人在當地,怎逃這一震之厄?

    司馬玉娃嘆道:二妹不知,其中略有曲折,婁火明在大荒雙聖谷中,發現自己身罹惡疾而無法醫治,最多隻有半年活命,遂硬起心腸,將計就計,想出這條毒策,要和一仙三絕在鳳凰頂上併骨!

    秦文玉道:既然如此,此計必十分隱秘,又怎會被玉姐探悉!

    司馬玉娃接口笑道:我連九回谷未進,如何能夠探悉?但常言道得好:千算萬算,不如蒼天一算,二妹忘了我剛才有一隻肥狗,救了大家之語麼?

    秦文玉笑道:我正覺那句話有些奇怪,彷佛深藴玄機,想向大姐請教?

    司馬玉娃道:並無玄機,只是巧合,巧的是這霹靂神君婁火明!竟與邋遢大師同好,生平最嗜狗肉!

    柳延昭知曉其中必有妙趣,遂伸手遙空吐勁,先點了婁火明的穴道,然後向司馬玉娃笑道:玉姊請道其詳!

    司馬玉娃覺得柳延昭先點霹靂神君婁火明穴道,相當穩妥,遂點了點頭,表示嘉許他,含笑説道:大凡人若自知將死,必在死前冀求最高享受,婁火明身罹惡病,不能酒色,遂命萬心玄替他燉了一隻極肥大的黑狗,一面大快朵頤,一面與萬心玄細商所安排的守株待兔,和送佛登天毒計!

    秦文玉頷首道:人若知死,其欲必大,這也是人之常情

    司馬玉娃笑道:人情往往與天理相通,就因為婁火明不能剋制人情,也就無法違拗天理,使我們不致懵然無覺地,中人算計,萬去不復!

    柳延昭是智者,善於分析,頭腦極為清楚,靜靜旁聽至此,似有所得地,揚眉含笑問道:玉姐,是不是燉那黑狗的濃香四溢,引得與婁炎明頗有同嗜的邋遢師伯,悄然駕臨,未能分享美味,卻獲悉毒謀,趕緊設法制止你與三妹進入九回谷,成為大荒二老的手下之囚,並趕返鳳凰頂,命我以簫聲催眠,無形制敵,不令婁火明的兇謀得逞?

    司馬玉娃笑吟吟地,對柳延昭飄過一瞥眼風,嫣然説道:昭弟秦皇島之行,受益太多,不單功力方面,突飛猛進,連靈性也悟境大朗,推理迅捷

    焦良一旁叫道:我師傅的佛駕,仍在九回谷內,並這等恰巧出現?

    柳延昭笑道:當然是邋遢師伯,第一,若非他老人家,誰會受那燉狗香味吸引?第二,萬心玄功力極高,婁火明也絕非弱者,若不是他老人家,誰能潛聽秘計,而不令萬婁二魔,有所驚動,第三,玉姊和三妹都是屈強性格,若非見是師門尊長,怎肯輕信人言,取消九回谷之行,立即回來報訊?

    司馬玉嬌撫掌讚道:大哥真行,推斷得真像對所有各事都宛如眼見!

    柳延昭搖頭大笑道:三妹莫要捧我,有些事兒,我就一再推想而無法判為!

    司馬玉嬌道:大哥所指的是什麼事兒?

    柳延昭道:邋遢師伯既因狗香悉秘,要我們在鳳凰頂上,制敵機先,對九回谷內,又如何呢?大荒雙老尚在守株待兔,免若待不到時,這兩個雞纏難惹的老魔頭,會不會趕來肆虐?為了穩妥,我們還是先把霹靂神君婁火明,和他那震嶽死珠早點毀掉才好?

    司馬玉娃道:關於應付大荒二老之事,邋遢大師與醉酡真人,匆促間,已畫兩策,一策比較霸道,二策則比較王道!柳延昭一拱手,説道:小弟願先聞霸策!

    司馬玉娃笑道:策霸就是將計就計地,索性把大荒二老也誘來鳳凰頂上,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這兩個功力十分厲害的罕有其敵老魔,嚐嚐他們老朋友的震嶽死珠的滋味!只要大荒二老一死,萬心玄必然授首,餘孽失去靠山,不誅亦滅!則黑白尊天會上,必然一片詳氛,變成一傷四海英雄的聯歡聚合,也就等於替我們這座玉屏風的四喜情緣,以及焦三弟和蕭大妹等辦喜酒了!蕭克英玉面通紅,羞得躲到了秦文玉的身後。

    柳延昭連連點頭道:這應該不是霸策,可稱妙策,或為上策?

    司馬玉娃笑道:我的看法與昭弟相同,以為兵不厭詐,逢桀紂動干戈,有何不可?

    柳延昭道:照玉姊的語氣聽來,似乎這條霸策,業已不會施行?

    司馬玉娃頷首道:業已被人推翻,而推翻霸策之人,可能有點出你意料,竟是司馬會主,也就是你的岳丈,我和嬌妹的生身之父!

    柳延昭的智慧,自能聞一知十,觸類旁通,劍眉雙揚,含笑問道:玉姊這樣説法,岳父原已洞悉萬心玄的狼子奸謀,並不曾被對方用什麼藥物,或陰損手段控制?

    司馬玉娃道:先前確曾受制,但有了邋遢大師和醉酡真人在暗中維護,不單所中奇毒,早告暗暗祛解,並已與我母親有了聯絡,兩位老人家業告誤會冰釋,言歸於好

    柳延昭不禁大喜道:這真是天大喜事

    他方自額手稱尤,忽又眉峯微蹙地,目注司馬玉娃問道:玉姊,岳父為何反對他霸策老人家又打算怎樣做?

    司馬玉娃嘆道:我爹爹的好勝之心,委實太切,他老人家潛修功行,本意要鬥一仙三絕但經分了敵友,明瞭順逆之後,又反目標轉移到行事陰毒的大荒二老身上,他一面反對霸策,一面卻主張把大荒二老,誘入寒玉洞天,由我父母,對西門缺、龍妙常夫妻,絕無旁擾,公平盡興地,一較生平所學!

    柳延昭苦笑道;這辦法確實比較王道,但是手尾也比較麻煩,更不知岳父母是否有絕對制勝把握?

    司馬玉娃苦笑道:邋遢大師曾以昭弟此意,勸過我爹爹,但我爹爹表示,降魔衞道,乃是光榮大業,豈能憚懼麻煩?他老人家願意不惜殉道,也要和西門缺、龍妙常夫婦,放手一搏!

    孟贊聽得肅然起敬地,向柳延昭一挑拇指,正色説道:大哥,司馬老人家這等正大光明拳措的,真是前輩胸襟,武林典範!但大荒二老既然不來此處,我們應該怎麼辦?

    是何等黑白尊天會期,再行掃蕩羣魔?還是如今就乘着大荒二老進入寒玉洞天的大好良機,對萬心玄等,立即加以撻伐?柳延昭深覺孟贊問得有理,又因茲事體大,不便擅專作答,遂向司馬玉娃問道:玉姊既遇邋遢師伯,並曾承受不少機宜,他老人家必然對此有所指示?司馬玉娃笑道:邋遢師伯説此事由你決定,若等大荒二老敗亡之後,萬心玄一失靠山,以威必減,動手時,則比較來得穩妥

    柳延昭劍眉微蹙,略微想了一想,方自目閃神光,毅然説道:既然邋遢師伯,命我決定,我就決定立即撻伐!因為衞道降魔,乃是大業,縱有犧牲,亦當含笑!我們不能夠畏懼艱難,過份倚賴尊長。何況我們若在九回谷內功成,殲誅萬心玄等,消息傳入寒玉洞天,也給大荒二老一個莫大打擊

    語音至此略頓,又向司馬玉娃陪笑道:這只是小弟拙見,不知玉姊同意不同意?

    司馬玉娃毫不遲疑地,立即連連點頭,面含嬌嫵笑容答道:同意,同意,我完全同意昭弟不肯畏艱苟安的英雄肝膽!邋遢師伯聞得你已經獲得師門心傳,功力轉註,認為必可剋制黑山醉真和白山枯佛

    孟贊大喜過望,説道:大荒二老不在,九回谷中,便數這兩個老魔,最為厲害,大哥既能對他們剋制,則勝券已操他正眉飛色舞,説得高興,卻被司馬玉娃截斷話頭,笑道:孟二弟你不要白作聰明,九回谷中功力最高之人,並不是黑山醉真和白山枯佛!

    孟贊聞言,有點不出意外地,吃了一驚,注目問道:難道九回谷中最近又來了什麼絕世魔頭?

    司馬玉娃笑道:不是新來,而是舊有,據你師傅所告,九回谷內,除大荒二老以外的武功最強之人,便是號稱笑面人屠,瀟灑殺手的萬心玄。

    柳延昭一向對司馬玉娃的話兒,奉為經典,這次卻有點不以為然地,含笑接道:玉姊,在小弟秦皇島參師,叨受心傳之前,萬心玄便是我手下敗將!

    司馬玉娃冷笑一聲,説道:這就叫君子可欺之以方,萬心玄笑面人屠之名,決非幸致,尤其在心機方面,深沉陰譎萬分

    柳延昭聽出端倪,皺眉問道:莫非萬心玄當時落敗,是故意隱藏功力?

    司馬玉娃道:他至少隱藏了三成以上功力,此舉有兩種作用,一來騙你之心,好在黑白尊天會上,當着舉世羣雄,再把你擊敗,威震天下,並奪去玉嬌三妹!二來也讓我爹爹,對他並不十分忌憚,才好謀奪九回谷整個基業!

    秦文玉聽得二身冷汗地連連搖頭,皺眉苦笑説道:萬心玄這廝,好陰毒的心腸!若不是邋遢師伯,洞悉其奸,大哥真説不定會有所大意,上了他的惡當。

    孟贊搖頭道:我認為他心思再毒,柳大哥新得心傳,如今是何等功力?

    柳延昭不等孟贊再往下説,便向他搖了搖頭,含笑説道:二弟千萬不可高估自己,輕視了對方,你怎知道大荒二老對這唯一徒兒,沒有什麼特別栽培?

    司馬玉娃笑道:昭弟説得對了,大荒二老帶來一隻成形雪參,已命萬心玄配合雪蓮服用,功力增強不少,並以九九玄功替他打通生死玄關,只不過

    焦良一旁急道:只不過什麼,大姊怎不説下去?

    司馬玉娃嘆道:只不過大荒二老的本身名心太重,一意相鬥一仙三絕,尤其是綠白玉簫雙主人,以致不肯把本身功力,轉註給萬心玄,昭弟比起他來,就佔了這等便宜而已!

    焦良道:我師傅呢?他老人家是不是仍在九回谷隱身,對萬心玄暗加監視

    司馬玉娃道:不是,邋遢大師與醉酡真人的看法相同,他們認為我爹爹和我母親,最多隻能與大荒二老,戰成平手,想勝委實太難,遂決意要釜底抽薪,設法相助

    柳延昭苦笑道:要相助不太容易,以岳父母的身分,怎肯倚多為勝

    司馬玉嬌笑道:明助雖難,暗助卻易,大哥要注意玉姐所説的釜底抽薪四字!

    柳延昭會意,説道:我明白了,邋遢師伯與醉酡師伯是打算使大荒二老在進入寒玉洞天之前,先消耗掉一些功力!

    司馬玉娃頷首笑道:他們兩位只要每人與大荒二老在途中力拼三掌,我爹爹和母親在寒玉洞天之內,便佔了相當便宜!絕世高手,分毫不差,勝負可定,我才稍放寬心,不會為兩位老人家,過份擔尤着急!秦文玉既聽司馬玉娃説明究竟,便自一軒秀眉,朗聲説道:大姐,事不宜遲,既決定乘機掃穴黎庭,我們就立即發出!霹靂神君婁火明必殺,這些少男少女就可放,但那具震獄死珠卻該怎麼辦呢?

    司馬玉娃嬌軀微閃,縱到內藏震獄死珠那乘大轎面前,雙手揚處,呼的一聲,把大轎掀墜絕壑!

    蕭克英在諸女之中,比較心軟,見狀哎呀一聲叫道:大姐,這這壑下也也有不少生靈

    司馬玉娃笑道:蕭大妹不必擔心,這震獄死珠,須遇婁火明口中所噴的坎離火水,才會爆炸!如今我把它掀墜絕壑,根本無害生靈,只不過毀了婁火明的一生心血而已!説話之間,那乘內有震靂火珠的大轎,業已墜到壑底。

    除了轟然一聲巨響之外,果然並無其他起火爆炸的驚天震地聲息!

    司馬玉嬌見姊姊既已掀落左面那乘大轎,遂也走到右面轎前,隔空認穴,向霹靂神君婁火明的心窩上,點了一指!

    司馬玉娃見狀笑道:首惡既誅,協從莫究,這些少男少女,一夢醒來,任他們各自散去,收場是好是壞,端看他們今後本身行為,是否能改惡向善而走!

    柳延昭點頭笑道:玉姊説得極對,但我們也不妨略對他們加以警告啓迪!

    話完,微一伸手,便在婁火明所坐轎前的石地上,龍飛鳳舞地,隔空鐫出了十六個字兒,寫的是:善惡有報,天理昭彰,就此回頭,前途似錦!

    司馬玉娃見柳延昭隔空吐勁,鐫石如粉,揮灑得從容之至,不禁心中高興,嫣然笑道:昭弟果然修為精進,功力過人,九回谷盡殲羣魔以後,你大概是天下第一人了!

    柳延昭笑道:武術之道,內用旨在健身,外用旨在助人,不應有爭雄逞豪的第一第二意念!小但望在九回谷一役之後,與二妹三妹,遵從玉姊領遵,遊俠四海,鏟盡所見不平

    焦良拊掌道:對,大哥美號是四海游龍,一定要俠蹤遍及四海,才適合你的身分;但古代的焦孟二將,永遠都追隨延昭元帥,你可不許有了大姐二姐三姐之後便不要我這小小子和那大小子呢!

    焦良此語,博得羣俠紛紛大笑。

    但司馬玉嬌卻在笑聲收斂後,又輕輕雙眉微蹙地,咦

    了一聲!司馬玉娃道:嬌妹又想起了什麼事兒?

    司馬玉嬌道:我們剛才潛伏九回谷口,等待大荒二老前往鳳凰頂之際,不是曾見有六七位武林人物,進入九回谷麼?

    司馬玉娃頷首道:不錯,並由戚九淵和沙天行雙雙出面,加以接待,足見來者非凡一流,具有相當身分。

    司馬玉嬌道:如今尚未到黑白尊天會的會期,怎的有這多武林好手,趕來九回谷相助?

    司馬玉娃笑道:我當時業已想過,原因不外有二,一是邪派人物,受了勾引,前來投靠,一是正派好手,與九回谷兇人中,結有深仇大怨,寢食難安,等不及會期便提前趕來尋仇!

    孟讚道:大姊認為在這尋仇和結黨的二者之間,以哪一種的成份比較高?

    司馬玉娃笑道:有沒有依據之外,怎能憑空斷定?好在昭弟已決定立刻掃穴黎庭,此間也已事了,我們一到九回谷,便可揭開謎底!

    笑談之間,這三男四女等七位少年豪俠,便意氣風發地,下得鳳凰頂,撲奔九回谷而去。柳延昭等尚未到達九回谷,谷中便已十分熱鬧!

    第一項熱鬧是有人拜山。

    來人以銀槍之雄楚仲胥之妹楚仲琳為首,以及楚仲胥生前的六位好友,包括有鐵劍之雄齊少巖、赤膽雙雄燕東平、燕東傑兄弟、雄風羽土玄清子,三湘大雄趙雄飛、武當俗家耆宿無影神拳魏一豪等,全是身負絕藝的當世一流好手,並已包括了除去巾幗之雄秦文玉以外的武林七雄在內。原因在於楚仲獲得柳延昭的函告,驚悉身任雲夢世家家主的胸兄楚仲胥已在山海關附近慘死於萬心玄的陰謀毒計之下!武林世家,怎可一日無主,楚仲琳遂含淚就泣,先接任了雲夢世家家主,然後以血書分邀至友,根本不理什麼黑白尊天會的會期來到,便直接投帖九回谷,來向沙天行暨萬心玄二人尋仇,齊少巖、燕東平、燕東傑、玄清子、趙雄飛、魏一豪等六人,均是血性漢子,又與楚仲胥交好極厚,驚聞噩耗後,遂一齊表示,不單願竭全力,相助楚仲琳前往關東尋仇,並願以平素閒雲野鶴之身,擔任不受酬勞的義務護法,共同振興雲夢世家。這些人物,雖然已集當代一流高手,實力頗強,但卻仍未放在萬心玄的眼中,他看了拜帖上所列姓名,只是哂然一笑,命總堂主九爪鷹王,戚九淵與沙天行負責接待。

    他未曾親自出迎之故,倒不是完全由於狂傲,而是九回谷中,發生第二項的熱鬧,絆得他無法分身!

    所謂第二項的熱鬧,就是身遭軟禁的黑白天尊

    司馬霖,突然脱困,失去蹤跡!

    萬心玄對付司馬霖之策是先於日常飲食中,不着痕跡地,暗下慢性毒物,再用藥引發,使這位威名震世的尊天會主,縱未全身癱瘓,至少也喪失了三成以上修為,無法提聚全部功力。

    然後再由公孫智在司馬霖所居室外,佈置了神妙陣法,便等於是把他軟禁,不能隨意行動。誰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一切陰謀,全被邋遢大師和醉酡道長等位空門奇俠,看在眼中,他們維護奔走之下,司馬霖只受了不太久的蹩扭氣,便祛除毒力,恢復正常,並與愛侶寒玉仙子溝通訊息,消卻誤會,更由此辨清正邪,靜待愛女司馬玉嬌,愛婿柳延昭等趕來,合力掃蕩邪氛降魔衞道!九穀回外,邋遢大師與司馬玉娃、司馬玉嬌姐妹,一有連絡,九回谷內,也立即有了行動!

    首先是公孫智辛苦移來,佈置陣法的七十二根大石柱,完全被人震碎,陣內密室中的黑白天尊司馬霖也大開門户,失去蹤影!

    萬心玄正與那假的天魔玉女玉嬌娃,互相淫樂,聞報之下,這一驚非同小可?

    他那裏還顧得迎接楚仲琳等,便趕緊趕到密室探看。

    察看未久,大荒二老也已來到,萬心玄躬身陪笑説道:義父義母金安,司馬霖的一身功力,至少已減弱三成,雖享盛名,並不足慮,何況谷中到處都是新布奇門陣法,定難去遠,玄兒親自追緝,索性把老賊除掉,免得留為後患

    話方至此,大荒逸土西門缺已從鼻中低低哼了一聲!

    萬心玄追隨大荒二老多年,深知義父而兼恩師的大荒逸士西門缺習性,懂得這低聲一哼,便是斥責自己作錯了事,或是説錯了話!

    他臉上方自一熱,血杖仙娘龍妙常,也眉頭微皺説道:大敵當前,玄兒千萬不可自作聰明,粗心大意地,減弱天賦才智,你仔細看看這些石柱,都是被司馬霖以金剛掌力震碎,這種現象,是代表了什麼意義?

    萬心玄本是聰明絕頂的極工心計之人,被義母血杖仙娘龍妙常這一提醒,便立刻滿面生慚的,赧然答道:連裂七十二根石柱,並未發出太大響聲一事,足以表示司馬老兒所中奇毒已除,功力已復,並於碎石如粉之舉,則表示他心中對中計遭禁,憤怒已極!

    西門缺又低哼一聲,目注萬心玄,雙眉微揚,發話問道:玄兒,以你修為,對付那柳延昭,應有自信,但若對付黑白天尊司馬霖,會不會仍欠缺一點火候?

    萬心玄膽大包天,也不敢在一向翻臉無情的義父面前狂妄,聽得一頭冷汗,抱拳躬身,陪笑答道:玄兒一時間心粗,敬乞義父訓海

    西門缺扳着臉兒道:司馬霖功力已復,又對你恨之入骨,你若獨自追緝,豈不是有羊入虎口之慮

    話方至此,已有心腹手下來報,發現老會主司馬霖連闖兩座璇璣迷陣,似乎正欲馳向後谷。

    大荒逸士西門缺一聽有了司馬霖的去向,顧不得再訓萬心玄,立與老伴血杖仙娘龍妙常,雙雙追去。萬心玄放心不下,也自追蹤,全他畢竟要比大荒二老,落後了四五丈遠!前面是座小峯,大荒二老剛剛轉過峯腳,便聽得蓬然連響,似是尋着敵手,與人對了兩掌。萬心玄提氣飛身,繞過峯腳,卻見西門缺與龍妙常雙眉微蹙,目注一片峭壁,面帶驚奇之色。萬心玄道:義父義母剛才莫非是發現敵蹤?

    龍妙常道:有人大膽,居然埋伏在此,與我暨你義父,拼力各對一掌!萬心玄深知大荒二老功力,聞言之下,遂含笑問道:對方是否已被義父母一掌摧心,震死在峭壁之下?西門缺目中神光微閃,搖頭説道:中原武功,果然卧虎藏龍,好手不少,剛才一掌硬對,以十成左右的真力出手,竟沒有佔到多大便宜?萬心玄驚道:對方是何等人物?

    西門缺衝口接道:身着寬衣,以布蒙面

    龍妙常忽然似有所得地,向西門缺揚眉叫道:剛才與你對掌之人,是不是身上帶有一股濃厚酒氣?西門缺也動靈機,目注龍妙常道:那被你一掌震退,好吃略吃苦頭的蒙面人,是不是一身蒜泥狗肉氣味?龍妙常點頭道:半點不錯,除了邋遢僧,醉酡道等兩個老怪物,誰敢膽大包天地,向我夫婦遞爪子呢?西門缺冷冷一笑道:這狗肉和尚;和爛醉雜毛,若知難而退便罷,否則,再敢暗中攪鬼,我便全力施為,掌上決不止只發出十成勁了!

    龍妙常目注萬心玄道:玄兒,敵蹤已現,此處用你不着,你快去前谷招呼,為沙天行、戚九淵掠陣,萬一來敵勢強,不妨把黑水醉真,或白山枯佛請出!

    萬心玄笑笑道:區區幾個武林七雄中的人物,哪裏用得着驚動醉真枯佛二位前輩,弟子本人

    龍妙常瞪了萬心玄一眼,微帶不悦神色,沉聲説道:玄兒,你不要忘了我們栽培你成為武林第一人的一片苦心,在時機未到之前,怎可輕易泄露你如今一身所學的火候進度?這次黑白尊天會上,你若勝了柳延昭,奪得司馬玉嬌,成為武林第一人,我夫婦便含笑歸隱大荒,從此不問俗事,尚你竟不爭氣,則你敗在柳延昭掌下之際,也就是你義父和我含恨自絕之時

    萬心玄聽得一身冷汗,趕緊抱拳恭身,滿面愧色接道:義母訓教極是,玄兒眼力隱晦,在未遇柳延昭前,絕不絲毫炫露!

    這時,前路後谷方面,又隱隱傳來邋遢和尚暨醉酡道土所作,既似充滿禪機玄理,又似含藴藏譏諷挑戰的歌聲笑聲!

    西門缺在大荒稱尊多年,哪裏經得起這等撩撥,雙眉剔處,冷笑説道:狗肉和尚與爛醉雜毛太以猖狂可惡,妙常與我快追,第二掌不妨仍藏鋒劍勁,以騙其心,並散其意,在第三掌上,再突凝全力施為,讓他們嘗頓我們不曾問世多年的大荒絕學滋味!

    血杖仙娘龍妙常點了點頭,一頓手中所恃威震天下的硃紅血杖,便與大荒逸士西門缺雙雙向邋遢和尚醉酡道士的歌聲來處,追了下去。

    萬心玄心機極深,頗覺邋遢和尚醉酡道士如此現身挑戰,似乎不是偶然,其中頗有故意安排的誘敵意味!

    但一來對於義父母大荒二老功力絕世的信心太強,二來又經龍妙常適才一番囑咐,自然不再多事,只向大荒二老去路,看了兩眼,便趕赴沙天行、戚九淵等接待女温侯楚仲琳羣俠之處。

    由於楚仲琳等羣俠,已盟血誓,一意尋仇,遂根本未人大廳,逕行走向演武場並言語難合,互相動手。

    等萬心玄趕到,雙方已鬥了數場,互有勝負,其中並有血淋淋的場面。

    第一場是鐵劍之雄齊少巖認出那位假的天魔玉女玉嬌娃名叫毒心娘子史金蓮,是個極為淫惡的武林蕩婦,並曾引誘胞弟失足敗德,終於喪身,遂向其出面挑戰!

    齊少巖為人正直,一生精研劍術,不偏不支,相當神妙,史金蓮難得天魔門中的魔心秀士米通天秘傳,但因為淫慾過度,真元欠沛,仍告不敵,在鬥了百十回合,被齊少巖一劍穿心,雪了殺弟之恨!

    第二場是人稱酒煞的金盃追魂東方白出陣,勝了對方精於掌法的三湘大雄趙雄飛一掌,並使對方受了相當程度內傷,略為挽回顏面。

    第三場是由璇璣狂土公孫智、九爪鷹王戚九淵出戰赤膽雙雄燕東平、燕東傑兄弟和公孫智於奇門陣法。

    真實武學未見高明,腑下中一掌,被燕東平震倒當場,但戚九淵卻不愧曾為北六省綠林魁首,又是尊天會的總堂主,施展最拿手的大鷹爪力,把燕東傑斷了一臂!惡鬥至此,勝負之數恰好是秋色平分,萬心玄業已趕到。

    萬心玄因史金蓮別具淫功,頗有牀幃妙趣,一向對她極為迷戀!

    但如今覺得只要一殺柳延昭,具有天人顏色的司馬玉嬌,便歸自己懷抱,反而嫌惡史金蓮有些礙事!由此之故,在發現史金蓮已死在齊少巖劍下,根本無動於衷,甚至於反而面有喜色!沙天行一見萬心玄來到,喜形於色地,揚眉狂笑説道:萬老弟來得好,你一出手,便可把對方掃蕩殲滅,替史金蓮姑娘,和公孫智兄,報仇雪恨!萬心玄笑了笑,低聲説道:我正在等待鳳凰頂方面的驚天霹靂巨震,在柳延昭生死未定之前,暫時不想出場,沙兄派人去請黑水醉真、白山枯佛二位,足可收拾場面的了!沙天行方自點頭領命,派人去請黑水醉真和白山枯佛,那位鬢簪白花的女温侯楚仲琳,已提着她那兩柄絕不似女人兵刃,相當沉重的短柄典韋戟,走下場中,戟指萬心玄,厲聲喝道:萬心玄,你怎麼龜縮至此,才敢出頭?你你你還我大哥雲夢家主楚仲胥的命命來手足之情,深動肺腑,楚仲琳説到後來,已浯不成聲,淚如雨下!

    萬心玄本來不想出陣,但因楚仲琳是指名斥罵。不便不理,只得向前走了兩步,面含冷笑道:楚姑娘,你不必螳臂當車,以卵擊石,要想自取滅亡

    楚仲琳不等萬心玄再發狂妄之語,便睜目厲聲,接口道:什麼叫螳臂當車?什麼又叫以卵擊石,楚仲琳只知為世除害,只知為兄報仇,根本不計任何成敗利鈍!萬心玄,你陰險毒辣,惡跡無數,常言道:善惡到頭終有報,種因得果,天理昭彰今日你煞氣已透華蓋,滿面都是晦色,-大概已經到了償還一切惡孽的報應臨頭時了!

    這一頓斥責,楚仲琳是聲色俱厲,把萬心玄斥責得騰起了一頭怒火!

    人無怒火之際,神智比較清明,但若無法剋制這把無名怒火之後,一切的聰明才智,都會打點折扣!

    楚仲琳的罵聲方住,萬心玄陰森懾人的笑聲,隨之而起!

    人被罵時,不怒反笑,則這笑聲,往往是怒的極致!

    楚仲琳為之一怔,冷然叱道:萬心玄,你你的臉皮真厚,怎麼還笑得出口?

    萬心玄笑聲雖住,但一絲殘忍笑意,仍掛在嘴角,並從雙目中閃射出獰厲神色,軒眉説道:楚仲琳,你且罵得得意,萬某本來不擬這早出手,你既作死,我便想出一個法兒,叫你身名兩毀,死得比你哥哥,還要悽慘百倍!

    楚仲琳呸了一聲道:萬心玄,少做你的春秋大夢!

    你家姑奶奶為天地扶正氣,為生民鏟不平,生平行事,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此身可滅,此名絕不可毀

    萬心玄狂笑道:你的外號不是叫做女温侯麼!我先毀去你這對短戟,倒看你名頭何在?然後再剝去你所有衣眼,令你當眾赤身露體,不必殺你,也令你羞憤自絕

    楚仲琳被他這番輕薄狂妄之言,氣得玉面通紅,幾乎從女温侯,變作女關公,一舉手中雙戟,厲聲叫道:萬心玄,你休發狂言,且展實學!

    實學二字才出口,驚人之事,突在這演武場中發生!

    楚仲琳雙戟方舉,竟告脱手飛出,一直凌空飛向相距數步以外的萬心玄手中!

    在場不論正邪,凡是行家,一齊看得出這不是楚仲琳怒極泄憤的脱手飛戟,而是萬心玄在施展大接引神功。

    武學修為到了一流階段,施展大接引神功不難,難得是所奪雙戟,是有主之物,不是無主之物!

    尤其是所謂主,是楚仲琳,而楚仲琳更是女中豪傑,與蕭克英聲名彷佛,全都以臂力震世!

    故而萬心玄,要奪雙戟,必先制人!

    他必需先隔空制穴,制住楚仲琳,然後再施展極上乘的大接引神功,把那柄份量極重短戟,凌空吸攝而去。

    這兩種功力,那一種也非在場羣豪,所能企及,何況是配合施為,由心運用?

    是故,短戟一飛,在場的正邪羣豪,無不傻眼!

    正派羣俠憂慮的是誰能敵擋萬心玄,為楚仲琳解救即將繼之而來的脱衣受辱局面?邪派羣豪驚訝的是萬心玄深藏不露,照他這等功力,火候豈不是已與大荒二老彷佛。

    甚或要青出於藍,冰寒似水?

    短戟人手,萬心玄笑得更狂!

    他既已出手,索性賣弄,竟把雙戟合在一處,微凝真力,從中折成四段!

    戟是鐵柄,粗如鴨卵,如此折斷,勢非是三五千斤的神力不可!

    萬心玄脱手一擲,四段斷戟,飛上十丈高空,並厲聲獰笑喝道:楚仲琳賤婢聽着,在這斷戟落地之前,我要使你全身上下,一絲不掛!

    羣俠一陣大亂,紛紛擁上。

    因為這段英雄豪傑,既隨楚仲同來,伸張武林正義,便全是血性漢子,他們寧可不顧一切,慘死萬心玄之手,也決不讓楚仲琳一個大姑娘家,當眾受此奇辱!

    就在這大亂之時,突起簫聲!

    簫聲似有兩處,一處來得極遠,一處來得極近!

    但不論是遠是近,那種清和沖淡音致,卻完全一樣,入耳之下,令人思禪,令人清心,令人釋燥,甚至會令人萬慮齊蠲,酣然人夢!

    萬心玄是大行家,一聞簫聲,趕緊收攝心神!

    空中的四段斷戟,空不垂直下落,斜斜向九回谷口的來路方向飛去。

    就在此時,九回谷口方向,閃出了七個人來。

    妙奼金剛蕭克英,宛若巨靈,威風凜凜,孟贊、焦良一高一矮,奇形怪狀,看來真的令人發噱!

    他們三人,排在左面,右面則是三位,每一位都美得令人目眩,令人心跳的絕代嬌佳,也就是柳延昭的玉屏風,智慧無倫的司馬玉娃,功力絕世的司馬玉嬌,和手持一管綠色玉簫的巾幗之雄秦文玉!

    當中,自然是人長得比萬心玄更瀟灑,更英挺,更風流,名號也比他更好聽,手中持着一管白玉簫的乾坤聖手四海游龍柳延昭!四段斷戟飛到,柳延昭微一伸手,便接在掌中。

    目注楚仲琳,劍眉雙揚,含笑叫道:楚姑娘,邪不能勝正,天報必彰,請接你成名兵刃,俟後好自修為,替雲夢世家,光揚壯大,放一異采!話完,手揚,奇事又見!

    被萬心玄示威生生折斷的四段斷戟,竟被柳延昭借這幾句話兒,用內家絕藝,熔接還原,仍變為兩柄完好短戟,向楚仲琳凌空飛去。而楚仲琳的被制穴道,也不知怎樣被人解開,立即伸手接住了合浦珠還的心愛兵刃!在這種局面下,她知道自己差得太遠,不敢逞強,滿臉通紅地,低頭後退,好讓柳延昭主持這個大局。

    柳延昭一現身,近處簫聲已歇,但從後谷方面,遠遠傳來的美妙簫聲,卻仍自隱約宛轉。

    萬心玄萬分詫異地,向後各方面,看了一眼!

    柳延昭道:萬朋友不必看了,善惡到頭終有報,萬般心計總成空!你大概決想不到我們在鳳凰頂上,能逃得過震獄死珠之去?

    萬心玄知道勁敵當前,再不能絲毫分神,趕緊從後谷方面,收回目光,向柳延昭注視。

    他本想鎮攝心神,但一看之下,卻弄得心神更亂!使萬心玄更亂的,不是柳延昭,是他的玉屏風!

    萬心玄想過秦文玉,戀過司馬玉嬌,如今看見她們均依偎在柳延昭的身旁,神情十分親近,再加上位更成熟,風韻更絕的司馬玉娃,怎不看得他妒?看得他恨?看得他心神更亂,看得他無名火高百丈!

    妒恨交加,心神更亂,忘卻了一切安排,忘卻了預定步驟,忘卻了遠遠傳來的奇異簫聲,也忘卻了柳延昭適才熔戟還原的神奇功力!

    他如今心中只有兩個安兒,一個是殺,一個是奪!

    殺,自然是要殺死比自己英俊瀟灑,名號比自己響亮正大,絕代紅妝膩友比自己多得多的乾坤聖手四海游龍

    柳延昭!

    奪則是奪秦文玉,奪司馬玉嬌,奪司馬玉娃,要把這座玉屏風,也是香豔無比,足以蝕骨銷魂的肉玉風,據為已有!

    殺、奪二字,既在心頭作怪,萬心玄靈明失朗,連黑水醉真、白山枯佛,何以迄未前來之事,也不想上一想。

    他只是鋼牙一咬,舉步向前,怒視柳延昭,厲聲喝道:柳延昭,你我誓不兩立,事既至此,是非曲直,根本不必多言,只有照武林規矩,來個強存弱死,真在假亡,你敢不敢孤注一擲地,和我沙場徹底賭博?

    柳延昭道:賭些什麼?

    萬乙玄獰笑道:萬某縱橫四海,獲得笑面人屠,瀟灑殺手之名,我要用這八個字,賭你身邊三位如花似玉的絕代嬌娃!

    司馬玉嬌與柳延昭關係最密切,性情最為高傲急躁.也最為討厭萬心玄,聞言之下,從鼻中冷冷哼了一聲,嘴角微揚,便待出手!司馬玉娃身為大姊,自較深沉,人也最為睿智,伸手拉住司馬玉嬌,低聲笑道:嬌妹,冤家對面,這是男人們爭風吃醋之時,也是鬥氣爭勝之際,我們要讓他成名,替他掠陣,或是幫他收拾餘邪,不必直接參加昭弟與萬心玄的生死之戰!這時,柳延昭的答覆,業已出口,居然是大出在場羣豪意外的不賭二字!萬心玄幾乎懷疑是自己聽錯了,他不相信柳延昭竟會一反男人常例,不在心愛女人面前逞雄,竟當着司馬玉嬌、司馬玉娃、秦文玉,甘心向自己示弱

    他以極端驚異的目光,盯在柳延昭臉上,詫聲問道:你你不敢賭是麼?

    柳延昭笑得從容,説得和緩,但語氣卻冷如寒水,硬如鋼鐵:你不能賭,因為你不配和我賭!

    答得好,更答得對!

    因為司馬玉娃、司馬玉嬌、秦文玉三女,無論那一位都是秋水為神玉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允文允武的絕代嬌娃,她們若被當作籌碼,放置在天平的一端,則與另一端的笑面人屠,瀟灑殺手八安,根本輕重懸殊,難相比配!

    但萬心玄卻把他這八字外號,看得重如泰山,一聞此言,似受極大侮辱,滿頭怒發,都根根沖天豎起,目中噴火,神態好不攝人!

    柳延昭毫未把對方怒態看在眼中,仍自從從容容,含笑説道:其實,你也不必賭,你剛才得對,今日大事,已成強存弱死,真在假亡,除了盡力一搏以外,多話何益?

    萬心玄厲聲道:我們怎樣動手?

    柳延昭笑道:隨便,你儘管出題挑戰,軟硬輕功,刀劍拳掌,柳延昭無不奉陪?

    萬心玄獰笑道:既是生死之搏,何須區門別類,彼此就把一身所學,僅量綜合施為便了!

    柳延昭點頭道:好

    一個好宇,眼前已佈滿寒光,萬心玄挾有冰寒暗勁的如山掌力,也向他當胸壓到!

    原來萬心玄立意要把這情敵而兼大對頭的柳延昭置於死地,乘着業已説明雙方毫無拘束,可以把一身所學,儘量綜合施為,遂將秘煉多年,從未用過的三十六根天罡神針,先行揚手打出,再以一式鐵牛耕地,凝足全力發掌。

    這天罡神針是以寒鐵加紅毛碎鋼,再淬有劇毒煉製而成,無堅不摧,見身封喉,端的是厲害無比!

    但柳延昭會者不忙,如今又是何等功力?眼看針光業已佈滿當空,封在自己左右上下一切閃避退路,他仍不慌不忙,只張口一噴,便以太乙幹天罡無,把那三十六根飛針,全噴成一天碎粉失卻蹤影!

    這以真無毀針之舉,使羣雄看得心驚,萬心玄卻半點不驚!

    因為他知道柳延昭是九絕書生的衣缽傳人,深悉他的份量,充份瞭解自己與對方的修為火候,是在伯仲之間,必須善用已長,攻敵所短,方能佔得優勢!

    根據江湖傳言,以及幾次接觸,業已探出柳延昭最精的是劍法,最俊的是輕功,自己因近受大荒二老秘傳,又服雪參雪蓮等靈藥,應該較強的是真氣內力方面!

    故而,他那一把天罡神針,屬於犧牲打出,料定柳延昭最佳而漂亮的抗拒辦法,莫如噴氣毀針,但若這樣一來,必在真氣內力方面,有所損耗!

    自己在飛針之後,立施重手,根本就不讓柳延昭緩過氣來,應該是勝殲敵逞雄露臉的最佳途徑!

    算盤打好,那式鐵牛耕地準備連續施為,柳延昭萬忙中躲得過第一式,躲得過第二式,躲不過第三式

    誰知柳延昭第一式都不躲,在張口噴毀天罡神針

    後,立刻傲然伸掌,不單硬接,並索性與萬心玄四掌互合地,拼起了玄功內力!

    萬心玄的算盤打得對嗎?

    錯了,也許是惡貫滿盈,也許是鬼錯神差,令他靈智蔽塞,大錯特錯!

    孫子兵法有云:知已知彼,百戰不殆!

    萬心玄是既不知彼,復不知已,怎不一戰立殆?

    他不知彼是大荒二老不過對萬心玄特加秘授心傳,並給他服些藥物,稍加補益自己,但九絕書生和羅浮仙子等綠白玉簫主人索性在成道之前,提早解脱,把數十年性命交修的所有功力,都對柳延昭慨然轉註!

    兩者相較,所得的厚薄,豈可以道里相計?

    不知已的方面,是隻算收入,不算支出。

    萬心玄只知道自己連服形成雪參,硃紅雪蓮,真氣內力,大大增強;卻忘了和那假扮天魔玉女玉嬌娃的毒心娘子史金蓮風流鬼混。

    常言道:二八佳人體自酥,腰間仗劍斬凡夫,雖然不見人頭落,暗裏催君骨髓枯朝朝寒食,夜夜元宵,真元虧蝕,早巳暗暗不甚彌沛!

    但萬心玄知道他錯了麼?

    不知道!

    因為他這種色慾過度的真元虛耗,吃虧處只在耐力,不在衝動!

    到了需要耐力的持久戰之前,他的衝動,仍然十分凌厲猛鋭!何況柳延昭成竹在胸,有心誘敵,似乎有點吃不住萬心玄猛力的衝動,有點胸膛起伏,額間滿是冒汗!

    萬心玄居然狂喜,猛竭全力!

    就在萬心玄拼力施為,看得在場羣雄,一齊屏息之際,遠處簫聲,悄悄隱息。

    又過了一段時間,九回谷通往後谷的山道之上,轉出了尊天會弟子所抬的八頂無頂軟轎!

    第一和第二頂軟轎才一出現,孟贊、焦良二人,突告頹然暈倒!

    那是邋遢和尚與醉酡道士,但這列名一代三絕的高僧高道卻均盤膝跌坐,鼻間玉筋雙垂,顯然業已化去!

    孟贊,焦良想哭而不敢哭,怕驚擾了正與萬心玄互相拼命的柳延昭,以致急痛攻心,雙雙暈了過去!

    司馬玉娃一樣驚心急痛,但她是一行主帥,必須鎮定應付一切!

    就靠這點鎮定,她抹着滿臉痛哭,也將化了醉酡道士之化,悲傷暈絕的蕭克英、和司馬玉嬌、秦文玉,看見了才從山角轉出的第三乘第四乘,無頂軟轎。

    第三乘上是位灰衣矮瘦僧人。

    第四乘上是位揹負巨型硃紅葫蘆的青袍道土。

    灰衣矮瘦僧人與司馬玉娃等會過,正是白山枯佛。

    而那青袍道士,不問可知,必是黑水醉真。

    但是他們和邋遢和尚、醉酡道士完全一樣,也是在轎中端坐寂然,鼻間雙垂玉筋。司馬玉娃微凝兩成真力,一掌拍向蕭克英的後心,朗聲叫道:蕭大妹,振作一點,你看,白山枯佛與黑水醉具,全歸易數,這一戰,我們必能操穩勝局,你去幫我把孟二弟、焦三弟弄醒來吧!司馬玉娃不愧為軍師長才,最會攻心,她已看出萬心玄已成強駑之末,內勁將竭。故而所凝的兩成真力,不是用在掌上,而是用在口中,把語音向萬心玄、柳延昭合掌拼命之處傳去。萬心玄果然聞聲一震,偷眼瞥向小轎來處。

    他不理會白山枯佛與黑水醉真如何?

    只是關心大荒二老,想看看自己這兩位靠山情況?

    柳延昭與司馬玉娃靈犀暗通,配合極佳,乘着萬心玄這一分神,真力如潮,狂湧而出。萬心玄大驚之下,趕緊全神貫注,卻已轉成了勉力支撐的敗勢局面!

    這時,全場中最憂急的人兒,是司馬姐妹。

    因為邋遢和尚、醉酡道士,白山枯佛、黑水醉真等兩正邪四位方外高人,業告全歸易數。由此,可見得後谷戰事之烈!

    如今,只剩下西門缺、龍妙常、司馬霖、寒玉仙子等四人命運,尚未揭曉,而司馬霖、寒玉仙子二人,正是司馬玉娃和司馬玉嬌的生身父母。

    一來,她們身世初明,尚未拜母認父,二來,骨肉連心,三來西門缺、龍妙常等大荒二老更是名震八荒的至強大敵。

    如此一來,叫司馬姐妹怎不玉手互握,額上見了汗珠。

    兩顆芳心,也緊張得不住怦怦亂跳!

    但司馬玉娃睿智冷靜,司馬玉嬌也相當聰明,她們雖然在心跳之中,也覺略有安慰!

    安慰是來自簫聲司馬玉嬌所聽曲調的萬妙簫聲。

    她們記得,簫聲美妙,才歇未久。

    就根據這一點,她們的父母也就是吹簫的司馬霖、寒玉仙子,應該不至有太大危險!

    謎底必須揭曉,第五乘,第六乘,第七乘,第八乘軟轎,終於從山角轉出。

    五、六兩乘軟轎上,是大荒逸士西門缺,血杖仙娘龍妙常等大荒二老。

    他倆人,是活人,並未像白山枯佛黑水醉真那樣玉筋雙垂,奄然化去,但卻躺在轎中卻連坐都坐不起來,業告癱瘓得不能行動!

    七八兩乘上,自然坐的是司馬霖和寒玉仙子,情況也不太妙!

    司馬霖手中持着一管紫玉簫,臉色慘白,精神十分疲憊,彷佛突然蒼老了一二十年光景!

    寒玉仙子稍好一些,但左肩頭也衣裳破碎,滲出不少血漬,手中則持着一管青玉簫,和一根業已折斷的龍妙常成名血杖!

    情況明顯,這一仗,是打勝了,但勝得很慘!

    這極可能還是由於邋遢和尚,醉酡道士的偉大犧牲所致但不管怎樣,慘勝仍屬勝局,雙親健在,大敵已去,司馬玉娃和司馬玉嬌自然含着滿眶痛淚,發出了一聲歡呼!

    這聲歡呼,提了柳延昭的神,要了萬心玄的命!

    萬心玄是聞聲偷瞥,看見大荒二老那副慘相,不禁魂飛膽怯,萬念皆灰的,在柳延昭精神煥發,全力施為下,五臟齊崩,畢命倒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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