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桂和藍袍漢子的警覺性何等之高,燕雲飛問話甫落,藍袍漢子手裡已多了一柄閃顫的長劍,他似乎不給燕雲飛有多加思考的機會,斜抖長劍,已沉聲道:“他知道的太多了,老桂,上吧!”
千萬別忽略了他那隨手一劍,一股濛濛的劍氣如波浪沒的層層壓來,燕雲飛是個玩劍的行家,立刻警覺出此人劍法之凌厲,略一移步,射日劍已隨著點去。
老桂更快,在主子之前,他不敢怠慢,雙掌迅快而利會的揮出兩掌,每一掌都含著渾厚的勁道,顯然要置燕雲飛於死地。
項七怒喝一聲道:“媽的,兩對——”
此人的手上功夫決不下於任何人,雖然是兩隻肉掌,比手上握了刀還厲害,身才斜撲而去,雙掌已在半空裡揮起兩道激流……隨在他身後的那兩頭獒犬,似乎忘不了老桂曾對它們F過重手,它倆嘴裡吼了一聲,居然朝老桂撲去。
但,項七身子甫撲出去,四周十餘黑袍漢子已分批向他攔了過去,顯然阻止他接近藍袍漢子和老桂,血手老沙早紅了眼,先前燕雲飛不准他出手,此刻逮到機會,連著劃出兩刀,吼道:“媽的,殺——”
血手之名並非幸得,出手之狠,殺人之快,決非尋常人能望其項背,刀光過處,那劃出的快刀已砍翻了兩個連子,鮮血和腦漿四溢,狠的令人寒悸…項七和老沙這一配合,還真威猛嚇人,可是這些漢子也不是省油之燈,雖沒有他倆驕勇,但,項七和老沙要想在短時間中解決掉這些人也不是容易之事。
老桂和藍袍漢子聯手,威勢果然不比尋常,一劍兩掌俱有威力,若非燕雲飛劍法超絕,還真不是兩人的對手,燕雲飛連著發出了兩劍,通的藍袍漢子迅快疾退,燕雲飛借這晃眼即過的瞬間,突然大吼一聲道:“躺下!”
他的劍變化的太快了,一瞬間,射日劍驀然倒射,空中餘光一閃,雙掌猶在半空的老桂只覺一陣慘痛傳進心湖,半曲的兩條手臂已齊根而斷,叭地掉在地上,鮮血如水樣的湧出來,老桂顫抖的慘叫道:“燕少爺,你……”
人已翻向沙丘,他的身子剛剛滾在地上,陡見兩條黑影衝過來,項七的兩條獒犬看準了機會,張口向老桂的身上咬去。
在一陣撕扯間,那兩條獒犬已把老桂的肚子撕裂開來,腸肚立刻被拉了出來,痛的老桂在沙地裡翻滾,鮮血和泥沙攙合著,他人已鑽進沙堆裡。
兩頭獒犬並不放鬆這僅有的攻擊機會,老桂雖然鑽進沙裡,它們依然不予放過,硬把他活活的咬著扯出來,一直咬斷了老桂的喉管方始停下身子。
藍袍漢子雖然矇住了那張臉,但從他的雙目中可看出那股寒懼之色,他長劍一揮,厲聲道:“姓燕的,這筆血債總要討還的……”
身子在空中扭了三轉,人已飛出三丈之外,空中響起他的呼哨聲,餘下的漢子在呼哨中各自往外奔去,他們來的快,去的更快,早已跨上駱駝長馳而去。
血手老沙厲笑道:“他媽的別跑……”
燕雲飛揮手道:“別追了,他們還會再來……”
項七招手把那兩隻獒犬召了過來,斜睨了老桂的屍體一眼,嘿嘿地道:“當家的,老桂死了,要查尋這些人就不容易了……”
淡淡地一笑,燕雲飛不屑的道:“人不死債不爛,我不信找不出他們……”
他今夜經厲了不少事情,先有西北幫硬栽他奪了神像寶珠及三十六條人命,後有這神秘組合,加上老桂突然神秘出現,這種跡象已非單純事件,思前思後,這些事全與愛妻柳含煙之死有關,他想起老桂說的那位三姑娘,心裡不禁疑念叢生,略略移步到了墓前。
沉思良久,燕雲飛凝重的道:“兄弟,我要-…。”
血手老沙驚道:“當家大哥,你不是要開棺挖墳吧?”
要知血手老沙和項七和燕雲飛有過命的交情,三個人厲經殺伐已有數十次之多,他們火裡水裡曾有過不少次刀山向林裡拼過生死,三個人經過多年的默契,心意已可息息相通,燕雲飛自從死了嬌妻後,已三年不曾在江湖上行走,但,那股子心意依然遙遙相聯,燕雲飛雖還沒有說出自己的想法,血手老沙已猜個八九不離十。
點點頭,燕雲飛道:“我正要開棺驗屍……”
項七大叫道:“我的哥,你沒毛病吧,這可不是開著玩的,大嫂已死了三年,你突然挖她的墳,如果她英靈有知,只怕永遠不會饒了你……”
燕雲飛咬了咬嘴唇,沉思道:“你們不瞭解,我心裡的疑問太多了,含煙突然謝世,我居然連她因何而死,中了什麼樣的毒手都不知道,這段日子裡我曾好好想過,唯有再查看她的屍體,才能追查出殺他的兇手……”
血手老沙苦澀的道:“大哥,我勸你免了…”
燕雲飛一咬牙,道:“不行,我一定要看——”
燕雲飛是個有個性的倔強漢子,他認定的事從不更改,老沙和項七最瞭解他,此刻決無法把它擰過來,只見燕雲飛雙掌突然往前一推,一股浩大的勁道已往墳頭上衝去,在轟然巨響中,只見塵土飛揚,石塊濺射,剎那間,一口紅漆棺木露出了頭,燕雲飛合掌,道:“含煙,請恕雲飛無禮,如不讓我親眼看看你的屍骨,我這輩子都不會心安,如果你真是被人所害,今夜就請顯露給我看看……”
紅棺一角展露在外,燕雲飛只覺心中一酸,他和含煙雖然相識未久,但,花前月下,兩人卻有一段刻骨銘心的甜蜜時光,兩人雖已成婚,但,初夜即生死兩隔,這份遺憾始終拂之不去,他日夜思念嬌妻,借酒忘掉煩憂,酒幾乎毀了他的英雄生涯,經過了三年的歲月,他終於想通了其中該蹺,帶著滿懷的疑問,決心開棺一探……默禱之後,燕雲飛苦澀的道:“點上火摺子,我要看個仔細……”
項七和老沙也有些緊張,這畢竟是非同小可的事,掘墓挖墳是件大不敬的事,兩個人立刻點上了火摺子,兩道火光立刻照亮了這座墳頭……一咬牙,燕雲飛已抓住了棺材一角,暗中一用力,喀地一聲,棺蓋緩緩而開,一股黴味從棺木裡衝出來,火光登時透了進去……三個人的目光全落在棺中…空的,一個空棺木……全都愣在那裡了,柳含煙的屍體不見了,燕雲飛全身抖顫,做夢也沒有想到含煙的屍體不見了,他記得很清楚,大殮之日,他親手替柳含煙蓋上棺,四周都用鉚釘訂上,屍體不會走路,怎麼神秘失蹤了呢?這會意味著什麼樣的玄機?燕雲飛脫口道:“這怎麼可能?”
他為了追查柳含煙的死因,不惜開棺檢視,看看她到底中了何門何派的毒,卻沒想到棺裡空蕩蕩的,哪有愛妻的屍骨,這一驚真是驚出一身冷汗,連鎮定冷靜的燕雲飛都沒了主意。
項七沉思道:“兄弟,這件事愈來愈玄了,大嫂是名動江湖的七美之首,難道有人愛慕大嫂的美貌,偷偷盜屍……”
這番話如雷電般的敲進燕雲飛的心裡,他記得葬了愛妻的頭幾天也曾看過墳墓,當時確曾發現墳頂有道裂痕,他處在傷心的狀態下,還以為是工程不夠完善,沒把墳做好,如今想來,含煙葬進不久,即已遭盜?燕雲飛憤憤地道:“何人有這大的膽子,居然敢盜我燕雲飛的老婆……”
血手沙的臉色忽然沉了下來,道:“我的想法跟老項的不一樣……”
一瞪眼,項七道:“有屁就放,別在這裡哼哼哈哈的……”
血手沙想了想道:“我認為沒有人盜屍……”
燕雲飛怒聲道:“一個死了的人難道自己長了腿……”
此刻,他在驚怒的情形下已失去了應有的冷靜,口氣問題都有些暴烈,血手老沙突然咬著牙,道:“當家的,你確定大嫂是死了麼?”
一怔,燕雲飛睜大了眼睛,道:“難道你懷疑她還活著……”
點點頭,血手老沙道:“我確實這樣想……”
燕雲飛的身子恍如觸電似的,望著那口空棺,自語道:“不可能,決不可能……”
他是個習武之人,對含煙死時的情形十分了解,他曾把過她的脈,也探過她的呼吸,含煙體涼如冰,當時確實斷了氣,他不相信含煙還能活著,唯一能夠解釋的,她的屍體被盜了。
血手老沙沉思片刻道:“照你這麼說,大嫂是不可能活了,那只有盜屍一途了,只是何人會盜個女屍,盜屍的目的又在哪裡?”
半天沒說話的項七此刻突然淡淡地道:“有人也許太仰慕大嫂的美貌了,可能為了姦屍……”
老沙撞撞項七一下吼道:“你怎麼這麼說……”
誰知項七突然嘆了口氣,道:“也許我說得過火了點,可是七美之首的柳含煙曾傾動武林,有多少自命瀟灑的風雲人物為其神魂顛倒,甚而為她瘋為她死的都大有人在,我項七生平從不近女色,可是看了大嫂那楚楚動人的樣子,我的心都怦然而動,何況是那些愛她如狂的人……”
柳含煙的美是清純而誘人的美,項七一生不說假話,這話能由他嘴裡說出來,可見柳含煙是何等的人了,燕雲飛人若木雞一樣,站在棺材前愣愣的僵立在那裡,項七的話如冷箭穿心一樣,在他心裡激起太大的震盪,他承認含煙的美能引起過某些人的邏思,但,誰有那麼大的色膽,敢動他燕雲飛老婆的腦筋呢?燕雲飛雙眉軒動,殺氣滿布的道:“世上真有這種邪惡之徒,我必殺了他。”血手老沙沉思道:“目前咱們必須找出這個盜屍之人……”
血手老沙是個非常仔細的人,他在棺材裡細細的搜尋,卻無一有疑之處,火摺子的火光已漸漸熄滅,老沙氣的跺腳,火摺子扔向地上,就在火摺子落在墳穴的剎那,棺木底角下有金光一閃,雖是那一點閃光,老沙已伏身拾了起來,那是一顆金鈕釦,精工雕磨的一顆用純金打造的鈕釦,江湖上何人有這麼大的手筆,用純黃金打製鈕釦穿戴,他放在掌心,看了一看,道:“當家的,這是你的麼?”
一怔,燕雲飛奪過來看了看,道:“我沒有這種東西……”
項七大叫道:“這墓裡憑空多了這麼個鈕釦,顯然是盜屍者留下來的,我們只要查出這釦子的主人,事情就不難追查了…”
血手老沙鼻子裡哼了一聲,道:“說的真容易,恁一顆鈕釦又能查出什麼?如果燕大嫂。
真的已死,屍首是被盜了,盜屍之人必然和這件事有關連,也許是在盜屍過程中不慎掉落的,可是,我卻又有另一種想法,假使燕大嫂並沒有死,她有意留下這枚釦子,顯然有著某種意義……“老沙是個智慧型的殺手,雖然在江湖上玩命耍狠,但,任何一次行動,他都能條理分明的把事情分析的很透徹,燕雲飛是當局者迷,他乍然發現愛妻的屍骨不見了,已急的失去了應有的冷靜,聞言陡然變色,道:“含煙不可能是裝死,她沒有理由這樣做,如果有某種理由逼的她非這樣做不可,以她和我的情感而言,她可以和我明說……”
誰知血手老沙聲音一冷,道:“別忘了,她是老桂替你們撮合的姻緣……”
燕雲飛一呆,老桂是那個秘密組合的一份子,他將七美之首介紹給自己,難道是另有居心?以老桂那種狠毒的角色,他手段是狠了點,如果老桂有意安排含煙和自己的姻緣,含煙不會不事先了解,以柳含煙的聰明,她並不是個為人擺佈的人,除非含煙也是那個組合的人,她是奉命這樣做……這一推斷,燕雲飛暗中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假如一切推斷都跟事實吻合,這次婚事就太可怕了,問題是他們這樣做最終的目的在哪裡?搖搖頭,燕雲飛突然陷進無邊的痛苦裡,他彷彿是個受盡愚弄的人,一切都在別人設下的圈套中,如果含煙死了便罷,如若她還活著,那才是一件極端可怕的事,他心中鬱結難開,吼道:“兄弟,我活著要見人,死了要見屍,不管柳含煙是死是活,都要把她挖出來,這滿天疑雲總要-一撥開……”
血手老沙嘿嘿地道:“好。”當家的,咱們先打這金鈕釦的主人來……“燕雲飛噎地躍上他那匹大黃馬,黃龍是匹通人性的健騎,嘶鳴聲中,昂起三蹄,帶著它的主人朝夜幕裡奔去,項七和老沙在犬吠聲中已緊緊隨著而去……“千巴里”在這三大高手逝去的影子中,頓時顯得冷寂起來,但,在淒冷的夜風裡,一個身穿素白長袍,滿頭烏髮飄舞的白衣少女緩緩走了出來,她臉上覆著一層黑紗,僅露著一雙明媚的大眼睛,朝著燕雲飛那馳去的夜路上凝望著,她人立在風中,如玉樹臨風,久久沒有動靜,而隨在她身後的那個黑衫老太婆緊緊貼在她身後,也是一句話沒說。
良久,這白衣少女才嘆口氣,道:“金嬤嬤,他果然來過了。”
那黑衣老太婆嘿嘿地笑了起來,一咧嘴,當門的兩顆齦牙露了出來,她有六七十歲,但,聲音卻出奇的宏亮,乾笑略敬,道:“三姑娘,這不正符合你的意思麼?他一切的行動全在我們的預料中,今後,他就像個傀儡般的任我們擺佈,組合裡所不歡迎的人,他會替咱們-一掃除……”
誰知這個被稱三姑娘的少女雙眸一寒,道:“我是指他始終忘不了柳含煙的情……”
金嬤嬤臉上的笑容一斂,道:“千古英雄最怕情來磨,組合創造了柳含煙,讓他永生不渝的為她痴為她狂,也為她賣命,自古春夢易醒,但願他這場春夢別醒的太早,否則組合就要他的命……”
白衣少女全身一顫,道:“金嬤嬤,咱們組合的手段太狠了點,利用完了就要剷除掉,在這樣的組合裡豈不是人人自危-…。”
金嬤嬤神情一變,低聲道:“你說話可小聲點,給組合的人聽見了那可不得了,雖然大檔頭對你三姑娘另眼相看,他也無法寬恕你,你要牢牢記住,在咱們這個圈子裡是不能有感情的……”
白衣少女蒼白的道:“我……我……”
金嬤嬤叱聲道:“怎麼,你忘不了他?”
“三姑娘幽幽的嘆了口氣,道:”我是個人呀!畢竟我和他拜過堂……“金嬤嬤瞪了她一眼,冷冷地道:“別忘了你如今的身份是三姑娘,柳含煙的時代已過去,你已把自己全交給了組合,這是你加入組合的條件,否則組合就不會為你付出那麼多的代價了……”
三姑娘登時沉默了,她突然覺得自己活在絕望之中,自己這條命已不屬於自己,心裡那股愛恨永遠無法表達了,她悵然的嘆了口氣,眼裡已浮現出一層淚水,望著浩浩的夜空,嘆聲道:“忘了我吧!雲飛,咱們這是命…”
金嬤嬤淡淡地道:“你等著,組合已把你的命另有安排了……”
一震,三姑娘訝異的道:“怎麼?組合還要利用我……”
金嬤嬤苦笑道:“這只是計劃的一部份,還有更大的計劃需要你去完成,那時候,你會和姓燕的面對面,取決你們的命運…”
三姑娘沉默了,她覺得自己彷彿跌進一個深不見底的陷餅裡,做著永遠見不得天日的事情,組合在利用她,要她落進萬劫不復之地……她嘆息了,她惶悚了……迎著頂頭風,街道上早已沒有行人,家家戶戶為了這淒冷的寒夜,又颳著襲人的冷風,俱掛上了大門,唯有一盞盞的昏黃燈影,從窗簾間透了出來……在這冷清的寒夜,在這孤寂的路上,此刻卻有一道騎影噠噠的敲著細石板路面,沿著這小鎮的唯一街道向西南而行,零落而又有節奏的蹄聲,敲碎了入夜的孤寂,躲在屋子裡的孩子們,偷偷伏在窗戶上,凝望著街心的這道騎影,他們看著他走進街心,又看著他走出街尾……“百里居,他是去百里居的窩……”
那份好奇和懷疑令這些偷窺的孩子們發出驚詫聲,也代表著那種不屑的鄙夷味道,居住這小鎮的人們,不論大人小孩,可都知道他們這個鎮上有個真正富有的人,那就是他們嘴裡的百里居,百里先生富可敵國,可借,從不和鎮上的人來往,大家只知道他叫百里居,見過他的人並不多,只曉得他有財有勢,誰也招惹不起他,光恁百里居那些家奴,兇惡的就讓你招惹不起……那騎士從鎮尾轉彎了,果然是往百里居大宅的唯一通路,遠遠的,已可看見那片輝煌的大宅子,高聳的青石牆,遮住了宅子的外貌,兩片黑漆的大門上,各吊著兩盞巨大的燈籠,兩個石獅子踞伏在大門兩旁,石階隨著而上,這個神秘的騎士終於抬了抬他那頂壓低的大氈帽,一雙目刃冷煞的瞅住了這座大宅的大門。
四蹄倏地剎住,宅子裡立刻傳來了喝聲道:“是霍九爺麼?百里先生已久候多時了。”
那兩扇大門隨著話聲啟開,八個值日的漢子已分立大門兩邊,門裡石板地上,一個面若白紙的銀袍漢子揹負著雙手,似乎已恭候霍九爺多時了。
霍九爺翻身躍下馬來,呵呵地道:“江湖上都知道百里先生身邊有個能幹的郭師爺,今日能一睹風采是我姓霍的榮寵,郭兄,有勞親迎,老夫這廂有禮了……”
毒蟲郭愧在江湖上是頂尖的邪惡人物,他不僅有一身絕頂無匹的功夫,還有一肚壞點子,誰要不識相沾上郭愧,不折了半條命也要脫上一層皮,所以,道上的朋友都叫他毒蟲,沾不得碰不得的毒蟲,霍九爺能和這種人攀交情打交道,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燈,沒有三分三,哪敢上梁山,今夜兩個老狐狸朝了面,這事就顯得不太簡單了。
毒蟲郭愧一拱手道:“進來說話吧,百里先生久等了。”
在毒蟲郭愧的引導下,霍九爺隨著進了大屋,富麗的大廳,奪目的彩燈,碧麗的琉璃窗欞,如非鉅富豪客誰有這麼大的手筆,能把這裡裝飾的有若皇家宗室,大廳正殿上,一個胖的有些離譜的中年人,穿著一襲金袍,斜躺在一頂軟榻上,他人似圓鼕鼕的西瓜,兩隻小眼睛已眯成一條線,尚未說話,身上的肥肉已抖動起來,這位仁兄就是富可敵國的百里居先生,他那雪白的肉臉上,紅潤的像個孩童,躺在那裡,嘴裡一直吃個不停,瞧瞧擺在眼前的,有白玉葡萄、哈蜜玉瓜、紅玉荔枝,僅這些稀有水果已非普通人能嚐到,而他卻一個人在享受著,隨在他身後的有四個美豔秀麗的女人,她們的職責是服侍這一個人,有的在剝荔枝皮,有的摘下白玉葡萄往他嘴裡送,令人懷疑,這樣一個胖子除了吃他還懂的什麼?百里居那雙獨特的眯眯眼已眯的只露著一條縫,從細縫裡卻閃著一抹光暈,霍九爺面對著有首富之稱的百里居,臉上露出一絲諱莫如深的笑意,隨意拱了拱手。
百里居吐出了嘴裡的荔枝核,嘿嘿地道:“老霍,說吧!又有什麼新鮮貨賣給我……”
霍九爺呵呵笑道:“百里大爺,你可聽過神像寶珠這玩意?”
百里居臉上肥肉抖動了一下,在這方面他是個大行家,神像寶珠是西北幫的鎮幫之寶,為了這十二顆珠子西北幫已被掛掉三十六條人命,傳說是燕雲飛下的手,霍九爺是黑道上坐地分髒的大爺,難道他和燕雲飛沾上了邊,親自兜售這些價值連城的珠子,百里居沉思道:“開價多少?”
搖搖頭,霍九爺嘿嘿地道:“珠子無價,天地異寶,百里先生,你買不起…”百里居聞言大笑道:“天下還有什麼東西我買不起,連金縷衣……”
霍九爺聞言雙目一亮,道:“在下正是為了金縷衣而來……”
百里居神色微變,毒蟲郭愧登時滿懷戒心的向前跨了半步,霍九爺卻沉穩的站在那裡,臉上掛著一絲笑意。
百里居冷冷地道:“你想交換金縷衣……”
搖搖頭,霍九爺嘿嘿地道:“我老霍哪有那個膽子動金縷衣的念頭,只不過天下奇珍異寶,人人都想見識見識,姓霍的想借神像寶珠的緣份,看看金縷衣與寶珠誰是價高貨實……”
百里居嗯了一聲道:“神像寶珠可曾帶來……”
霍九爺點點頭,道:“神像寶珠太昂貴了,我老霍天膽也不敢全帶在身邊,只不過帶了顆鼠珠,要請百里先生過目……”
要知神像寶珠共分十二顆,由鼠、牛、虎、兔、龍、蛇、馬、羊、猴、雞、狗、豬排列,俗稱十二生肖神珠,霍九爺帶了僅有一顆,也令人目眩心動,百里居嘿嘿地道;“給我看看。”
霍九爺哈哈兩聲,道:“行,但有代價……”
百里居大聲道:“什麼代價?”
霍九爺淡淡地道:“我也要看看金縷衣……”
百里居臉色立刻沉了下去,雖說神像寶珠天地間異寶,但,金縷衣更是人間少有的珍奇之物,這件金縷衣是曾付出太大的代價才換來的東西,如若貿然拿出來,以霍九爺在道上的名氣,只怕會……霍九爺似是已看穿了他的心事,又道:“以百里先生的威名,還怕老霍有所圖謀麼?”
百里居不屑的道:“諒你不敢……”
此刻他斜躺在軟榻上,那肥胖的手掌輕輕一拍軟榻的扶手,那軟榻突然緩緩升高,自軟榻下面慢慢的送出一個琉璃方盒,只見透明的琉璃盒子裡紅絨鋪底,一件流豔四射的金縷衣赫然的呈現出來,老霍是偷竊劫盜的老祖宗,做夢也沒有想到百里居那張軟榻尚有機關,竟將金縷衣藏在他睡坐的軟榻下面。
毒蟲郭愧已嚴密的戒備著,惟恐老霍有所舉動,百里居雖然亮出了金縷衣的琉璃盒子,卻只能讓人遠遠眺望而無法看個真切,他嘿嘿地道:“拿出那顆鼠珠,讓本人瞧瞧…”
哪知霍九爺嘿嘿地道:“你應該先看看這個……”
他手裡已托住一顆金鈕釦,那顆金鈕釦金光閃閃,精工細琢的一看而知是出自名家之手,百里居神情略異,脫口道:“這是哪裡來的……”
他那肥胖的身子本來做勢欲撲,不知怎的又停下了身子,低頭一看琉璃盒裡的金縷衣,果然少了第三顆釦子,再仔細瞧了瞧霍九爺手裡託著的鈕釦,正是這件金縷衣遺失的扣子,霍九爺嘿嘿地道:“我還想問問百里先生,什麼時候遺失了這枚……”
百里居臉上突然透著一片冷厲的殺機,兩隻小眼睛緊緊的凝視在霍九爺的臉上,半晌,他憤憤地道:“朋友,你到底是誰?老霍和我百里居已非一日交情,幹咱們這種買賣雖然手段激烈,狠、奸、詐、邪都用的上,可是客戶與買主間卻要維持一定的誠信,你已違背買賣的規矩,破壞了雙方的協定,我想知道你真正的身份……”
霍九爺大拇指一豎,嘿嘿地道:“人道百里先生不但富甲一方,還有一雙透亮的照子,任何人都別想瞞過百里居,嘿嘿,百里先生,我姓沙,你不會太陌生吧!”
霍九爺揮手在臉上一抹,已褪掉了臉上的人皮面具,血手老沙本來的面目立刻顯露出來,毒蟲郭愧全身震動,人已斜躍而來,怒聲道:“他媽的,你居然冒充老霍……”
百里居一揮手,笑道:“郭愧,不必那麼激動,血手老沙朝了面,他們燕當家的一定離的不會太遠,如果我料的不錯,可能已進了咱們的大院……”
郭愧凜然的道:“不會的,我的那群手下不會那麼飯桶……”
話音甫落,半空裡已有人冷笑道:“吹牛……”
隨著話聲,項七已伴著燕雲飛大步而來,燕雲飛臉上冷的如一潭秋水,卻也滯灑的令人覺得他的確是個人物,他緩步行來,身上有股逼人的殺氣,毒蟲郭愧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兇徒,但,在燕雲飛面前,毒蟲郭愧那股兇霸之氣,無形中被燕雲飛壓了下去,他彷彿突然變的渺小了,項七說他吹牛,他居然發作不出來。
項七有股狠厲的架勢,一見毒蟲郭愧怨憤的瞪著那雙兇目,立刻哼了一聲,項七不屑的道:“老毒蟲,你他媽的不服氣……”
毒蟲郭愧怒聲道:“項七,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不是你們三塊料撒野的地方,今天,你們進門容易出去難,若不是百里先生一再交待不準得罪客人,我姓郭的……”
他還沒說完,燕雲飛已冷冷地道:“閉嘴,這裡哪有你說話的餘地!”
真是不可思議,燕雲飛隨便一句話,已讓毒蟲郭愧氣短三分,恁毒蟲兩個字,在江湖上也是呼風喚雨的人物,哪想到他再狠再毒,在燕雲飛之前,那股狠勁始終發不出來,他憤憤地道:“他媽的……”
百里居立刻接上了嘴,呵叮地道:“燕當家的,如果你是登門拜訪,我隨時歡迎,辦果是來這裡撒野鬧事,嘿嘿,百里居也不是省油的燈……”
能擁有一方之富,當然不是易與之輩,百里居軟中帶硬,說出的俱是行話,燕雲飛知道此人是個人物,淡淡一笑道:“百里兄,咱們都是道上跑的,說話不必轉彎抹角,我兄弟想知道貴府這襲金縷衣何時失了一枚金扣……”
百里居神情一變,道:“這跟燕朋友有關麼?”
燕雲飛一凜,道:“有,百里兄是聰明人,應先了解這枚釦子怎會到我手裡,既在我手裡,一當然有其原因……”
百里居臉上神色速變,道:“什麼原因?”
燕雲飛面上佈滿殺氣,道:“我要知道何人穿過這襲金縷衣,那枚釦子何以會失落在一人的墳墓中,在下也不必隱瞞什麼,內人的屍首不見了……”
百里居本來是斜躺在軟榻上,聞言突然坐直了身子,一臉驚詫之色,他大聲道:“你是說七美之首柳含煙的屍…”
燕雲飛一副悽悵之色,道:“在下正為此而來…”
百里居大笑道:“燕兄弟,你老婆的屍體不見了,跟我百里居有何關係?難道,燕兄認為我會盜尊夫人的屍體……“項七聞言插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你會不會……”
怒叱一聲,百里居吼道:“你姓項的太小看我了。”
話音尚在舌尖上打轉,百里居那肥胖的身子倏地騰躍而起,誰也沒看見他是怎麼出手的,但那一掌確確實實的拍向項七,別看他胖的像頭豬,身手之快,出手之疾決不遜於任何人,項七應變已經夠快了,立刻揮掌迎上,砰地一聲,項七已噎噎地退了三步,在一陣翻湧中,項七張口吐了一口血……嘴角上尚有血漬,項七已吼道:“孃的,你動狠……”
百里居人已躍向軟榻,面上掛著冷笑,別看百里居一身肥肉,胖的有些離譜,出手之準,決不下於任何人,他一掌傷了項七,燕雲飛的眉頭一皺,嘴角上漾起一絲冷漠的笑意,向項七一搖頭,道:“兄弟,別動氣,他要付出代價償還…”
百里居嘿嘿地道:“燕朋友,我百里居早已想見識見識聞名天下的射日劍法了……”——
海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