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頭蜂”雷鳴天雙手挽在兩肋,他冷視着巨舫,嘴巴緊閉,口角上挑,嘿嘿連聲地冷笑不已。
忽然有人高聲叫道:“這麼大個船,怎麼一個遊湖的客人也沒有?”
話聲剛落,立刻傳來一陣鬨然大笑……
雷鳴天的笑聲更大,而且是連聲大笑不已……
莫雲忿怒地望了馮七一眼,道:“操那娘,‘虎頭蜂’是在找捱打了!”
馮七立刻低聲道:“船長,我們要忍耐,老幫主在,千萬使不得!”
就在這時候,岸上忽又有人叫道:“喂,這麼花的大船坐一天要多少銀子?”
莫雲望過去,只見是雷鳴天身邊一個紅面小鬍子漢子,這人穿了一件夾衫,頭戴方巾,露出一副精明透頂的眼珠子,哈哈地笑道……
馮七立刻走近莫雲,低聲道:“船長,那個小鬍子是雷鳴天新近從上海請來的師爺,這人聽説是姓卞,叫卞心,人很精明……”
莫雲冷冷地道:“孃的,雷鳴天身邊少不了個替他出點子的!”
就在這時候,姓卞的又叫道:“喂,這麼大的船,沒人乘坐多可惜呀,要是隻有小貓兩三隻,船上的人只有喝西北風了。”
莫雲錯着鋼牙不吭聲……
馮七的臉也全變了色!
突然,從船上大廳走出個兄弟,他高聲對莫雲道:“稟船長,老幫主心情愉快,要包下巨舫遊湖,出的賞銀是五百兩,可以開船了!”
這人聲大,岸上的人全都聽得見。
雷鳴天忽的仰天大笑,道:“可好,肥水不落外人田,沒有客人遊湖沒得倒自己的人出面捧場子,哈……”
雷鳴天笑,他的手下一羣人也跟着笑……
於是,引得其他的人也笑起來了……
莫雲“唬”的大步往船邊走,他聳動着鼻子,鯉魚似的大嘴巴合不住地緊握着雙拳。
馮七沒有攔住,莫雲已縱落到岸上,雷鳴天立刻一驚,便直不愣地望着莫雲,道:“你想幹什麼?”
冷沉的暴喝一聲,莫雲叱道:“不歡迎你們來瞧熱鬧,滾!”
雷鳴天冷冷地道:“天下人走天下路,這兒又不是老龍幫私產,誰也管不着這一段!”
莫雲嘿嘿一聲怪笑道:“雷鳴天,便江湖老油條,也會見人説人話,見鬼便説鬼話,而你卻是個人鬼不分的惡霸!”
雷鳴天胸一挺,沉聲道:“你又是什麼東西?當初你還答應當我的顧問,這才幾天?怎麼?翻臉不認人了!”
“呸”,莫雲叱道:“什麼東西,姓雷的,你只配開賭場開窯子,幹那下五門的營生,也配老子給你當顧問?”
雷鳴天錯着牙,怒道:“今天要看看有幾個遊湖的人上船,姓莫的,你想怎麼樣?”
莫雲全身骨節暴響,眼看着就要出手,忽見船上老幫主狄振海高聲道:“莫船長,我們開船遊湖了!”
雷鳴天忙雙手抱拳,道:“狄幫主金安!”
狄振海卻連看他一眼也沒有地又迴轉大廳上。
雷鳴天臉一紅,報以一聲冷哼,心中暗自咒罵不已。
莫雲沉聲道:“雷鳴天,我還是那句老話,你只配開個小賭館,弄個小妓院,賺些骯髒銀子,哼!”
莫雲剛走上船,尚未大叫解纜,遠處傳來一陣呼叫聲,只見陸上七輛大篷車往這面駛來,另外有三艘大船,也從運河那面駛過來。
白羽已高聲大叫道:“午時三刻已到,我們準時趕來了。”
這兩批人馬一到,便岸上所有的人俱都大吃一驚,只見從篷車上面下來不少男女,還有幾個孩子,光景是全家出遊來了。
這些人足有三百多,人人穿得闊氣,個個一派斯文。
莫雲立刻大叫:“馮七!”
馮七傻眼了,聞叫,立刻大聲道:“船長,馮七在!”
莫雲立刻叫道:“快快燃放一串鞭炮,歡迎客人登船!”
那馮七大笑着燃放着鞭炮,且放炮的人把炮點在岸上雷鳴天的頭頂,氣得雷鳴天大罵:“操那娘!”
莫雲是船長,立刻走近船邊,誠摯地歡迎客人上船,這些從上海來的客人,見莫雲的模樣宛似釋迦尊者,有些竟然笑起來。
白羽最後一個登上船。
莫雲上前迎住,道:“總算及時趕到!”
白羽笑道:“我自己的生意,怎會不按時?”
莫雲問:“遊湖十日,每人要他們多少銀子?”
白羽斜目望向附近吃驚的雷鳴天,故意大聲地道:“遊湖十日,大人十兩銀子,小孩子減半,銀子我已經全部收了,你可要好生招待客人!”
莫雲虎目一瞪,道:“好傢伙,你已經收了三千多兩銀子?”
淡淡的,白羽道:“三千多兩銀子一人出當然是太多了,可是分由三百多人出,便不值得驚奇。我準備一月遊湖兩次,船上也休息幾日做為整補,莫船長,你不反對吧?”
莫雲望着附近面色泛青的雷鳴天,立刻大笑道:“兄弟,一切你説了算,我還有什麼反對的,走,我上去開船了!”
莫雲上得船頂層。
白羽也走去見狄振海與妹子白鳳。
那莫雲先從上面頂層看夥計們一個個把客人帶到住的客房,立刻命廚房準備酒飯,自己便大聲吩咐:“解纜!”
巨舫岸邊的粗麻繩子便立刻解開來。
莫雲見風勢往南,便吩咐後桅拉半帆,只見巨舫船一偏,立刻滑向湖中。
於是,巨舫便像一座水上巨廈,任憑船往湖中緩緩駛去。
岸上,雷鳴天還聞得莫雲的笑聲傳來。
“虎頭蜂”雷鳴天忿怒地走回寶豐,就在寶豐街頭第五家,他站在青石台階上,忿怒地揮舞着雙手,吼道:“氣死我也!”
他吼叫着走進大門,後面,師爺卞心與佟大柱子幾人誰也沒有開口,丁衝也是低着頭,魏長風知道當家的心情不佳,走到街上便轉回“懷春院”去了。
雷鳴天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吼道:“那條船本來是我雷鳴天的!”
卞心也聽過是受了一位馬師爺的害,便忿怒地道:“姓馬的這畜牲,既食君祿,心生二志,孃的,這種人禽獸不如!”
他是在罵馬良,當然也是自己表明心志,不要叫人以為天下烏鴉一般黑,幹師爺的都不是東西。
雷鳴天重重地踩着腳步在大廳上來回踱,走地有聲,不時大罵馬良害了他。
佟大柱子一拳砸在手掌心,沉聲道:“馬良這狐狸,他跟着當家都快十年了,誰會想到他是這麼個害人精!”
猛孤丁一聲怒吼,雷鳴天道:“我雷鳴天咽不下這口氣!”
卞心立刻迎上前低聲有力地道:“東家且放寬心,這件事我們不用急,以屬下看,莫雲帶着這批人遊湖也只是一次兩次,試想哪裏會有那麼多吃閒飯的沒事人盡來坐着船遊湖呢?”
佟大柱子也同意地點點頭,道:“卞師爺説的不錯,哪裏會有那麼多閒人?新鮮熱鬧一過去,只怕他們就慘了!”
雷鳴天怔了一下,道:“到時候只有小貓兩三隻,看他們如何再開船!”
雷鳴天嘿嘿冷笑,道:“卞師爺,你給我留意這件事情,隨時向我報告!”
卞心忙點頭,道:“是、是,屬下記住了。”
白羽並未跟隨巨舫遊湖,當天他便又轉回上海。
於是因這個大漁村逐漸熱鬧起來的上海,説得文明點那是人文薈萃,如果套句江湖話,該是龍蛇雜處、牛鬼蛇神各顯神通的地方。
白羽可真是心眼靈活,他弄了一輛大馬車,車上敲打鑼鼓,車的兩面掛上太湖十大美景,更介紹一些太湖好吃特產,後面畫了一張三層巨舫。
於是,訂艙位遊太湖的人便立刻找上門來,登記收定銀,很快地便又是三百多人!
就在莫雲揚帆太湖十日歸來,巨舫靠岸才歇了一天,滿滿的一船人又要出遊了。
二次巨舫遊太湖,那些遊過太湖的,個個滿意而歸,不少人傳下話來,下次還要再來。
卞心把這事向雷鳴天報告,氣得“虎頭蜂”火冒三丈,他錯牙有聲地道:“可惡!”
佟大柱子忿怒地道:“人爭一口氣,佛要一爐香,東家,我們咽不下這口鳥氣!”
雷鳴天沉聲道:“咽不下也得咽,誰要我瞎了眼似地找了個可惡的馬良來當我的狗頭軍師,沒得倒坑得我如此慘。”
卞心忽然一拍掌,叫起來,道:“有了,有了……”
雷鳴天雙眉一揚,道:“有什麼?你快説!”
卞心立刻滿面笑容地道:“首先,我們也去訂造一艘巨舫……”
他話未説完,雷鳴天冷哼地道:“千兩黃金可不是小數目。”
卞心笑笑,道:“當然,要賺大錢便得有大投資,只要造上一艘巨舫,我有辦法比他們的更賺銀子!”
雷鳴天麪皮一緊,濃眉皺在一起,道:“説!”
卞心隨又道:“我們有了巨舫,立刻把上面特別佈置,如意賭坊移到上面,更把懷春院的姑娘挑上十個八個也住上去,當然更要佈置個大酒間,東翁,你想想,我們的生意移上太湖,行船時候有酒、有女人、有賭,靠了岸送客人上岸遊玩一番,屬下保證,不出幾次,我們的銀子便滾滾而來了!”
雷鳴天忽的開顏大笑,道:“不錯,不錯,我怎的就沒有想到?”
佟大柱子也歡叫道:“真是好辦法,與莫雲作對,過癮!”
雷鳴天立刻吩咐卞心,道:“你走一趟上海,把温老闆請過來,我要同他詳談。”
卞心笑笑,道:“有了船還不行,總得有開船的人。”
雷鳴天重重地道:“我絕不用太湖老龍幫的那批王八蛋,年前找莫雲當我的顧問,孃的,到頭來才知道他一心在為凌風報仇,暗地裏擺了我一道。”
卞心一笑,道:“如果東翁沒有適合的人,屬下便在上海灘上招募一批會開船的人,只等巨舫造好拖來太湖,就由那批人上船工作。”
雷鳴天思忖一下,點頭道:“也好,這件事便由你去張羅。”
卞心聞得雷鳴天吩咐,當天使趕到一上海。
他很快地找到了黃埔江邊造船的温老闆,更在附近帶了一批黑衣大漢回到寶豐。
再一次走入寶豐街頭第五家,雷鳴天已聞報迎接出來。
温老闆笑呵呵地抱拳,道:“雷兄見召,温某便立刻趕來了,哈……”
他笑得極不自然,宛似被人逼着他笑。
雷鳴天打聲哈哈,道:“温老闆,讓我們忘卻年前那些不愉快的誤會,重新建立起我們之間牢不可破的友誼。”
温老闆笑笑,道:“雷兄的話也正是温某心中要説的!”
卞心立刻又指着一個矮胖得宛似只水桶黑麪漢子,對雷鳴天道:“東翁也請見見這二位。”
説着,便指向台階下面的黑麪矮壯漢,道:“這位是展若雄,另一位叫楚天剛,二位原本在海上討生活,不幸他們的大船遇風沉了,便帶着一批手下暫住在吳淞,聞得東翁這邊欠人手,他們匣答應來了。”
雷鳴天面無表情地道:“會開船嗎?”
矮壯的展若雄粗聲哈哈笑道:“大海行船二十年,怎麼不會開船?”
站在雷鳴天身後的佟大柱子低聲道:“當家的,且請大夥進大廳細談,温老闆站在這兒也不太好看。”
雷鳴天立刻對佟大柱子吩咐,道:“且先帶這位展兄弟同他的人去廂房,弄兩桌酒菜請他們先喝着,等我同温老闆把事情敲定,便過來。”
佟大柱子領着展若雄二十二人走向廂房,雷鳴天便與温老闆走人大廳裏。
師爺卞心跟着走入大廳,雷鳴天對老闆開門見山地道:“温老闆,你馬上給我造一艘比白羽的那一艘更豪華漂亮的巨舫,而且越快越好。”
哈哈一笑,温老闆撫摸着灰須,道:“再快也要半年,造船可不是一句話説了便完事。”
雷鳴天急切地道:“太慢了,太慢了,三個月怎麼樣?”
温老闆搖搖頭,道:“不行,最快也得五個月。”
卞心緩緩的道:“温老闆,如果連夜趕造呢?”
温老闆思忖一下,道:“也得四個月!”
雷鳴天接道:“四個月便四個月,價碼方面……”
温老闆立刻取出一張圖來,平整地鋪在桌面上,指着設計圖,對雷鳴天道:“這張圖便是白羽買去的畫舫,價碼你知道,如果雷兄仍要這種設計,價銀我不漲,仍要黃金一千兩。”
錯着鋼牙,雷鳴天道:“温老闆,你就不能再少一點?不管怎麼説,一回生,一回熟,三回是朋友,便白羽的那條舫也是由我這兒開始的,你就不能打個折?”
温老闆無奈何地道:“上回那碼子事情,我知道你是受害人,所以這次我來,除了對你表示慰問,便決心不漲價,如果要打折,我就難辦了。”
雷鳴天心中暗罵:你不打個折,反倒賣交情,上海來的人真難纏,孃的,老子認了。
他重重地點點頭,道:“好,你等着,我先給你取五十兩黃金為定金,你回去便開工。”
如今掌管金銀不再交他人之手,雷鳴天自己幹了。
當即把五十兩黃金點交給温老闆,雷鳴天道:“温老闆,一千兩黃金已是我壓箱底的財產,寶豐混了二十多年,全部積蓄在這兒了。”
温老闆接過五十兩,笑道:“黃金放箱子裏永遠不會翻身,沒準成了黃金奴隸,何不拿出來活動一番,過不了多久便是兩千三千兩了。”
雷鳴天笑笑,道:“那就借你的金口玉言了。”
送走温老闆,雷鳴天與卞心二人走入廂房。
只見佟大柱子正與展若雄舉杯碰飲,兩個桌子擠着黑衣大漢,個個面貌冷酷,雙目如電。
見雷鳴天走來,齊聲叫道:“雷當家好。”
雷鳴天有些輕飄飄地忙點頭笑道:“各位開懷暢飲,我要同你們頭兒談談!”
展若雄忽地站起身來,笑道:“雷當家有事儘管吩咐。”
雷鳴天伸手一讓,道:“請到大廳説話。”
跟雷鳴天走入大廳的尚有個高大漢子,這人下巴有個烏黑刀疤,不用咧嘴,就會叫人以為他在咬牙。
展若雄對雷鳴天道:“他叫楚天剛,楚老弟的陸上功夫紮實,便水下功夫也是一等的好!”
雷鳴天想起長山那批響馬,心中就不是味道,這時只淡淡地道:“我請各位是來替我駕船,可不是同人拼命,只要賺進銀子,少不了各位的好處。”
展若雄立刻點頭,道:“當然,當然,雷當家怎麼説,我們便怎麼辦!”
雷鳴天這才又問道:“你們去過太湖?”
展若雄一怔,道:“倒是沒有。”
雷鳴天沉思不語半天,卞師爺道:“東翁,這件事並不難,過兩天我們僱艘快船,由他們坐着去太湖,要他們各處都走走,把地形摸熟悉,巨舫一到,便沒有問題了。”
雷鳴天沉重地道:“千兩黃金造的船,如果不小心駕駛,出了紕漏我雷鳴天便真的完了。”
展若雄嘿嘿笑道:“雷當家盡放寬心,要知我展若雄大海駛船多年,若非我那條船老舊,又遇上狂風吹刮一天一夜,也不會赤裸地來到寶豐,太湖在展某眼裏不過是個大水坑,沒什麼險不險的!”
雷鳴天思忖一陣,對卞師爺道:“僱個快船交由展老弟駕駛,由他們跟着巨舫的路線走上幾次,我想應該是可以了。”
卞師爺點頭,道:“造的巨舫尚須四個月,這段時間便由他們在湖上住着,等到船造好,太湖十景他們也盡熟悉了。”
※※※※※※
這是第三趟了,莫雲強忍着不到寒山寺去看柳依依,但心中卻十分地惦念着。
巨舫在湖面上移動着,拖曳的水紋中宛似有個倩影在向自己招呼,那一顰一笑,不正是柳依依嗎?
莫雲心中在暗思忖,柳依依不知道被智上大師折騰成什麼樣了?
就在巨舫攏上岸,莫雲對馮七交待道:“你送客人下船,我去寒山寺。”
馮七笑道:“船長,你早該去探望柳姑娘了。”
莫雲無奈地道:“一個月了吧,我是該看看她了。”
莫雲不等客人走下船,自己便匆匆走向岸邊,一艘老龍幫快船正停靠在那裏,莫雲跳下船,立刻吩咐:“到楓橋。”
船上人見是莫堂主,立刻揚帆解纜,快船調頭,便直往寒山寺那面駛去。
夕陽灑落道道霞光,從一片巨松間穿過?那成束的彩芒,宛似把寒山寺網在一片極光之中,綿密莊嚴,氣氛萬千!
莫雲又繞到了寒山寺後面,只見一條人影在院子裏移動,移動在虛幻地閃躍裏。
湊近牆邊,莫雲從花洞中望進去,不由得冷沉地暗哼一聲:“這老和尚,他在弄的什麼鬼?”
只是,莫雲並未移動身子,他靜靜地在往裏面看,靜靜地。
夕陽餘輝裏,只見院子裏面,柳依依汗流浹背從一個沙堆往另一個沙堆跳來跳去,就在兩個沙堆背面,各豎起一根木杆,距離三丈遠,兩支木杆上端連着一根繩子,柳依依要在跳躍沙堆之間,伸手去摸繩子!
莫雲只見那繩子距離地面兩丈高,若是自己,當然輕易摸到,而且也能翻個筋斗越過繩索。
然柳依依卻難了,她是個姑娘呀!
“咯嘣”咬着牙,莫雲大步直往寺門走去。
他心中忿怒,暗中盤算——免了,也不用學這老和尚的太極拳了,有自己在,柳依依何用再練武?
寺門沒有關,莫雲便一直地走進寒山寺裏,正遇見一個沙彌往禪房走,那小沙彌見莫雲走來,笑道:“我師父剛去後院了。”
莫雲點點頭便折往後面。
小沙彌上前一攔,道:“莫施主不能去!”
莫雲一怔,沉聲道:“為什麼?”
小沙彌嘻嘻笑道:“師父特別交待我,誰都不許到後院打擾柳姑娘,尤其是莫施主。”
莫雲忿怒地一瞪眼,道:“胡説,這是什麼話?”
小沙彌忙又笑道:“莫施主,我師父交待,你要想見柳姑娘,且等三個月之後再來,清回吧,莫施主!”
莫雲緊握雙拳,咬牙道:“你師父在弄什麼鬼?我等柳姑娘不練功的時候再見她也不可以?”
小沙彌露齒一笑,道:“我師父説的,心如止水,方能專心練功,心存雜念,事倍而功半,莫施主,這些話你一定懂!”
莫雲像個泄氣皮球,跺跺腳回頭便走。
一輛輕便馬車,緩緩地駛到了岸邊的“巨舫”附近,白羽匆匆地跳下馬車,他立刻對船上的馮七叫道:“馮七,下來兩個人把金匾抬上去!”
馮七望着一塊紅底金字大匾,立刻與另一兄弟走一下船,問道:“東家,什麼金匾?”
白羽笑道:“第一次遊湖時候,狄幫主曾説過這船像是龍宮一般,當時我便決定把船起個名字。狄老幫主説像龍宮,我便命人雕了這塊匾——
‘太湖龍宮’,你看怎麼樣?不錯吧?”
馮七哈哈笑道:“東家,昨晚船長悶悶地走回來,至今還關在自己房裏面,便早飯也沒有起來,我看……”
白羽怔了一下道:“明日客人已要到了,今日得把這金字招牌掛起來,你去準備鞭炮,選個時辰把金匾掛在船頭第三層上面,我去看看船長。”
白羽剛登上船,莫雲已面無表情地走過來:“什麼時候客人到?”
白羽打聲哈哈,道:“看樣子你恨不得馬上要開船了!”
莫雲指着馮七抬上來的金匾,問道:“那是什麼?”
白羽笑容滿面地道:“船名字,你一看必然喜歡!”
莫雲走上前去,抖着大團臉,念道:“太湖龍宮!”他嘿嘿大笑道:“名字很好聽,可是龍宮是在水底,未免……”
白羽哈哈大笑,道:“是誰規定龍宮一定在水底下?我就偏把龍宮移在水面上,哈……”
莫雲對馮七道:“船上備有鞭炮?快取出來!”
馮七點頭道:“神案桌上面放的有,船長換衣上香,我命人放鞭炮,這命名掛匾之事便由我去辦。”
白羽又對莫雲道:“命名掛匾完了以後,也該給大夥發放這個月的工錢了,你找人把車上的箱子替我抬到上層大廳上。”
莫雲只是笑了一下,道:“好吧,我找人去抬箱子,完了,我們一同去上香。”
於是,鞭炮聲再一次把這艘巨舫——“太湖龍宮”,掀起一片熱鬧喜氣,因為鞭炮聲剛落,上層的正廳上,五兩一錠的白花花銀堆了一桌面。莫雲的月薪是五十兩,馮七也有二十兩,其餘每人是十兩銀子,不料薪水之外,更是各加一倍。
白羽相當高興地對大夥道:“加發的是紅利,我出銀子大夥出力,賺了銀子我不能獨享,那會遭天譴,令你好景不長,所以我加發各位一倍銀子!”
白羽此言一出,莫雲第一個拍着白羽的肩頭,道:“白兄弟,真有你的,我莫雲服了你。”
白羽笑笑,道:“有船長這句話就夠了。”
馮七立刻舉着雙手,笑道:“東家,我代表大夥謝你了!”
莫雲立刻當眾宣佈,道:“今晚你們到寶豐鎮上快活快活,三更天都得趕回來,明日客人就要到了。”
一聲歡呼,眾兄弟們嘻嘻哈哈地便下船去了。
白羽要趕回上海,他向莫雲道:“船長,你同柳姑娘的事……”
莫雲面色一緊,咬咬牙,道:“別提了,提起來我就火!”
白羽一怔,道:“怎麼啦?柳姑娘變心了?”
白羽咬咬唇,又道:“連柳姑娘這樣的女人也會變心,孃的,女人心真是海底針,叫人難以摸到!”
猛搖搖頭,莫雲道:“這事我沒有向你提過,並非柳姑娘會變心!”
他一頓,又道:“其實柳姑娘真的要變心,我也並不氣她,因為她與我二人長得都極端,她是極端的美,我卻又是極端的醜,兩個人本來不相配,只是……唉!”
白羽一怔,道:“很少聽你嘆氣,到底是怎樣一回事?”
於是,莫雲就把柳姑娘習武之事,詳細地對白羽説了一遍,且又嘆道:“是我害得柳姑娘吃苦頭,真該死!”
不料白羽聽了,卻哈哈大笑起來……
莫雲怒道:“有什麼值得好笑的?”
白羽仍然笑着道:“你是關心過度,當局者迷!”
莫雲迷惘地道:“我當然關心,卻並不是當局者迷!”
白羽搖搖頭,道:“女人心我最清楚……”
莫雲冷哼一聲未開口,心中暗想,你白羽這句我信得過,否則凌風老婆唐小雯怎會又投入你懷裏?
白羽緩緩地解釋説道:“依我看,柳姑娘不怕吃苦跟着寒山寺老和尚苦練功夫,她至少有兩個目的!”
莫雲立刻沉聲道:“只有一個目的,我要她學幾招防身功夫……”
白羽搖搖頭,道:“也許初時是這樣吧。”
他低聲有力地又道:“你説,是哪兩項重要原因?”
白羽道:“如果我猜的不錯,第一項就是為了你!”
白羽望着發愣的莫雲,又道:“你是太湖第一條好漢,是個武者,柳姑娘一心要跟着你,但又怕拖累你,所以她也要修得一身好本事,也好他日成為你有力幫手,這一點,難道你未曾想得到?”
莫雲雙目一亮,沉重地道:“用心良苦,我莫云何幸?真是這樣,我便更覺心中不安了。”
白羽笑道:“這才是真的名副其實的豔福,唉!”
莫雲一怔,道:“你嘆的什麼氣?”
白羽輕搖搖頭,道:“牛吃稻草鴨吃谷,各人生的命不同,想當初是我白羽結識柳姑娘,論外表,我白羽哪一點不比你差,孃的,我卻抓不住美人心!”
莫雲也乾笑道:“打個不好聽的比喻,這叫做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吧!”他又低聲問道:“那第二個原因又是為什麼?”
白羽思忖一下,道:“我問你,柳姑娘的父母是怎樣死的?”
莫雲立刻回道:“她爹死在馬師爺之手,母親是被山賊所害,這件事好令柳姑娘痛傷心一陣子!”
白羽又問道:“馬師爺是誰的人?”
莫雲道:“當然是雷鳴天的人,替雷鳴天辦事了。”
白羽又問道:道:“山寇響馬又是誰請來的?”
莫雲雙眉一挑,道:“雷鳴天!”
白羽這才笑道:“這不就結了,柳姑娘心中的真正仇人便是雷鳴天,為了要報父母慘死大仇,便決心習武,準備要找雷鳴天一拼,她這是一份孝心,難道莫兄看不出來?”
於是,莫雲怔住了……
白羽笑笑,道:“明白這一層原因,還望你別常去打擾她才好!”
莫雲緩緩地道:“我不但不去打擾她,且要暗中助她一臂,柳姑娘真是個孝義兼備的奇女子!”
白羽匆匆地走了。
莫雲一個人跌坐在大廳裏,直到有人從鎮上回來,他才走回船長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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