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瘋痴十二歲
你想過飛黃騰達,一飛沖天沒有?
一萬個人當中,大概只有一人能稍有成就。當然,這是指那些背景平庸,非大富大貴人家的子孫而言。惹閣下出身顯赫,爹孃位高權重,當然好容易買來成就,但這些只不過是假成就。
真正的有成就、鶴立雞羣,是被大眾認同、抬舉,能人所不能,比強者更高強不少對自己有要求、對未來充滿憧憬的少年人,都會有夢、有理想、有目標,想一飛沖天、傲視天下。
但,想的人多,做的人少,成功的人更寥寥可數。
為甚麼大家都放棄了?原來堅持攀登高峯第一步就是捱苦,第二步就是改變自己,第一步容易,第二步卻難比登天。
江山易改,品性難移嘛!
但為啥成功一定要改變自己了好簡單又直接的答案,你不改變便永遠只是原來的你,要是原來的你已可成功,你一早成功了,還何須“想”要成功?真笨!
天下間沒有笨人能一飛沖天,故此欲成功、攀天梯,便要先改變自己,徹徹底底的改變心思、行為。
應該如何改變?住在“呼天鎮”的十二歲孩童江南,他用了個好簡單又直接的方法——
依樣葫蘆。
自小便渴望成為成功大人物的禿頭小子,一窮二白,他想呀想,武林上有兩個最出色的不世人物,一個小白。一個伍窮,都是值得自己學習、模仿的對象。
學小白好呢,還是走伍窮的路更適合?
小白的父親是笑三少,有慈愛的孃親初一,有盜聖納他為入室關門弟子,加上聰明才智,機遇、天份優越過人,要學他實在太難,江南想來想去,他只躲在學校窗外偷聽過兩年書,論學問跟學富五車的小白差天共地,要學他、走他的路,簡直千頭萬緒,不知如何開始。
伍窮則不同,他是個又窮又好賭又粗言穢語、狂性子兼且走偏鋒的粗枝大葉叛逆梟雄。
學他並不太難,當然,學也不一定能成功,但留在“呼天鎮”也不見得有啥大作為!
既然認定有一天要往外闖出名堂來,先學伍窮,學他滿口髒話,學他心腸歹毒,學他六親不認,作為先裝備自己。由此,江南便每天在賭坊流連,學賭,學賭得爛,學伍窮指天痛罵,罵他媽的一句髒話又長又臭,罵他媽的字句狠辣歹毒。
江南跟一眾同村好兄弟又設下陷阱,誘殺商旅,謀財害命,人家問他殺人可有怕報應。
江南笑着回答,就算自己殺足一輩子,也不可能比得上小白、伍窮跟“天皇帝國”的任何一場戰役殺得人多吧!
殺得人愈多,方為人上人!
伍窮的宗旨好簡單,踏着別人背項,一步一步向上攀得更高。沒有倒下來的大堆屍首,自己豈會步步高昇!?
江南刻意模仿伍窮,意想不到他有一天竟真的會碰上伍窮。要是伍窮不是為了避開小白等人追蹤,又帶着老不死,他此生此世也不一定會來到“呼天鎮”,也不可能跟江南碰個正着。
這兩人沒有拉上關係,往後武林也就不會發生“七月黃禍”,小白的皇國也就不可能被動搖了。
人的際遇就是如此奇怪,你遇上我,我改變了你,但我卻未有留意,同時我也被你改變了!
江南,當他看到伍窮以“敗刀”跟突然而來的小白“赤龍”對戰,他已感到——好了,機會來了!
碰上了大人物便是好機會,雖然仍未知二人真正身份,但他有種感覺,兩位都是絕世高手,只要攀上一個,便可以藉助他提升自己,踏出步步高昇的第一步。
當然,在二人第一回合激戰過後,對話中如電極擊中頭頂,他碰上的竟然是偶像伍窮,而追殺而來的,赫然便是小白。
伍窮的手上多了七條血痕,小白只添了五條刀痕,彼此都在澗血,大家的手臂都在抖震。
夜風吹,吹得二人髮尾、緞帶、衣袖都在扯動,大風把血腥帶走,直撲向伍窮身後的江南,他好喜歡這種味道,來自英雄與梟雄的血,刺激得振奮人心,精神煥發。
“我替你擋住小白!”一句出自十二歲小子江南口中的話,明明是好嚴肅、好嚴正,但愈是如此愈不知所為。
江南手提着弓,搭住一枝毒箭,那當然是用埋伏來殺掉中計商旅的武器,就憑這弓箭要殺小白。
“為甚麼要助我?”
“因為你是我的偶像伍窮!”
“我是伍窮又如何?”
“我好希望拜你為師,就跟那春冰薄一樣,平步青雲,從寂寂無聞的漁村小子,成長為獨當一面人物。”
“你面前的小白才是幾近統一天下的大王,你應該跟着他才是。”
“最蠢的才會跟隨小白。”
“你討厭他?”
“小白太成功,你相比之下差得遠,要選擇當然選你。”
“荒謬!”
“伍窮大王,你認為荒謬,只因為你已忘記了當年在‘劍京城’苦候機會的情景吧。良禽必須擇木而棲,成功代表完美,小白大王太完美了,他下面有莫問、夢兒又有天兵神將,哪裏輪得到我!”
“伍窮大王剛好相反,你比小白的實力差遠,也就只能保住‘天法國’,證明缺點甚多,也沒有足夠的能力在旁協助,既然如此,大王正好需要人才,跟你才有前途。”
説話斬釘截鐵,證明百分百是真心話,這些話早已消化好,説出來暢順簡潔,理念清晰。
小白完全沒有理會無聊小子江南,他冷冷的道:“伍窮,你有兩條路可選擇,一是交出老不死來,滾回去‘天法國’當個小皇帝,二是由我的‘赤龍’斬下你頭顱。”
伍窮最明白這追蹤而來的小白,他既然能找到來,就一定已下定決心解決問題小白已今非昔比,他是中土大地的至高無上皇者,他的話就是聖旨,他下定決心要殺的人,絕對不會放過。
伍窮笑道:“我‘天法國’的兵力跟你整體兵力相比,如今是相距遙遠,在可見將來,亦未見能拉近實力。”
小白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伍窮例嘴一笑,舉首朗聲問:“你會擔保在位之時,永不入侵我‘天法國’,永遠和平共處麼?”
小白沒有答,他依然冷靜的道:“我來是發問問題,及解決麻煩,並不是回答提問,你只要答覆我的問題便是。”
伍窮好清楚的感受到,在“天皇帝國”徹底摧毀後,小白已是中土大地唯一江山掌權者。一種難以言喻的皇者傲氣打從心底浮現出來,再不是從前平等對話,小白要壓倒他。
伍窮感到今日小白的霸氣已異常凌厲,好討厭,最討厭別人踩在自己頭上,更討厭那個人竟然是小白。
伍窮冷冷道:“你認定今夜必能敗我、殺我?”
小白一樣的冷漠回應:“求死的你,必遂所願!”
“丟你大賤娘生臭仔瘡狗孃養的雜種賤骨頭雞雞!”勁箭筆直射出,江南毫無懼色,射出最快最強一箭。
箭直取向小白,只見他疾向前衝,竟迎向箭,同時揮劍殺向伍窮,幻出厲烈殺箭突然折回,更一分為二,去勢更疾,快如電光,當江南陡聽風聲,已好痛。
他的一雙腳掌分別被一分為二的箭射穿,釘在地上,動彈不得又鮮血直冒,教他悶哼一聲,只好咬牙切齒忍住痛。
至於已躲起來的一羣豬朋狗友,當下嚇得魂飛魄散,早已雞飛狗走,落荒而逃同時,小白的劍勢騰起一陣凌厲而且豔麗的殺意,就在伍窮跟前大喝一聲,殺意立即化為劍光,似要寂滅天地。
伍窮幾曾見過小白竟祭出如此又再更深一層之劍法,當下“敗刀”急繞着自己狂舞,先護住身體,刀劍鬥得燦爛異常,只是小白驟然間再變劍招,劍光紛飛,似千道銀兩灑射網向伍窮。
一變再變,伍窮驀地抬頭,只見頂上有萬滅漩渦,當下心頭一震,挺刀拒擋,甫接觸便震得血氣翻湧。
小白內力、勁力都同時提升至巔峯,伍窮只覺壓力不住加劇,情急之下,竟脱去外衣,以衣衫纏裹刀柄,舞出急勁殺刃,力拒從上而來,要奪命的“赤龍”。
小白的劍挾着狂飆厲勁,教伍窮只能勉強支持,劍勁加劇,雙耳竟被壓得滲出血絲來。
就在此時,一聲巨吼竟震入兩人耳膜,只見被箭釘住腳掌的江南,竟把箭折斷,再抽出腳掌來,擺脱困鎖。
他臉色陡變,雙目血紅,也不顧調息回氣,便整個人凌空掠飛,撞向正攻殺的小白去。
如此一來,場中局勢條然大變,小白的劍招偏側,那千道銀雨般的劍光便轉過來招呼江南,猶幸江南早有所料,全身瑟縮屈曲,整個人像是一個球兒,雙手極力護住頭顱。
背項被亮烈劍光炸出淒厲又可怖的數十個血洞來,江南痛得當堂暈厥,摔倒地上。
然而伍窮卻恰好利用良機,從劍網裏溜了出去,臉上浮現出一種好討厭的妒忌感覺來。
小白並沒有給伍窮喘息太久的機會,劍光幻出亮烈的藍光,如電極疾射,直劈向伍窮。
“敗刀”不退,猛然深吸了一口氣,雙腿紮好四平大馬,虎吼一聲,把全身勁力驟然提起,如翻江倒海,捲來刀勁迎向“赤龍”,不閃、不避、不退縮。
崩的一聲巨響,小白執刀虎口裂開二分,滴血。
伍窮的虎口更被勁力撕開一寸,但旋即刀劍又展開了更猛烈的拼殺,比瘋痴更瘋痴、比狂亂更狂亂。
驚雷乍響又再來,伍窮的手掌赫然裂開,只是並沒有太多可以檢討、驚疑的時間,因為第三劍又來了。
到了第七劍,伍窮連雙腿也被撕裂了,但小白絕對沒有罷手之意,好明顯他的確好想伍窮死。
甚麼恩怨都拋於腦後了,只有把太狂妄、太過分的伍窮殺掉,武林的和諧才可能出現。
第十劍,劍作龍吟,要奪命!
“什你個臭化爛狗種屎蟲十八代死人小白,死吧!”
要人去死的當然是已甦醒過來的江南,血淋淋的他毫不怯懼,一拳又一拳如瘋似癲轟打而下。
雖然,每一拳都比打在鐵板上更難受,但這十二歲的小子卻是面不改容,要打便打,拳頭爆了,但仍在打。
小白可以一劍送他歸西,但突然這種太熟悉的感覺直刺心坎,如此狠勁、狂態,跟在“劍京城”中的伍窮不就是徹頭徹尾的一模一樣麼?甚至是每個動作、每一個呼吸……都十足無異。
小白好想打倒、斬殺伍窮,但那昔日“劍京城”中的伍窮,他卻一直好懷念、好想念。
打了狠狠的二百拳,已受重創的江南依然半分沒慢下來,他的眼神異常堅定,你小白不先倒下來,我絕不退下。
如此的忘我、瘋痴,竟連伍窮也有點感動起來。失了魂、落了魄,比瘋更瘋,比痴更痴。
伍窮道:“退下吧,我今夜不死便收你為徒好了!”
但很可惜,這句話並未能令這固執、忘我捨命的十二歲孩童願意罷手,一雙手十指都骨折裂開,好痛,但他不畏縮。
他媽的竟比伍窮還更瘋!——
第 二 章 十三不笨蛋
伍窮吼道:“停手吧,別再幹無聊事!”
江南一樣吼道:“我江南絕不會退縮的,要我停便斬了我吧!”閉目揮拳,拳依然如雨下。
小白好欣賞這固執得驚人的小子,但他實在不必再揮拳了,因為“赤龍”再斬下,伍窮也就抵擋不了,他夢想中的師父消失人世,甚麼的堅持、狂狠,也就會驟然消逝。
“赤龍”再祭出讓人心血賈動的紅光,刀光撲噬而出,但竟驀地化成光盾,弧圈護守。
“赤龍”在守,哪誰主攻?
攻來的共有十三人,化成十三道鋒芒勁氣,劃過長空,目標都一樣——小白。
“天皇帝國”已滅,還有誰敢動小白一條頭髮?
天下之大,卻再難有人比得上伍窮及他的“天法國”,更何況是小白,十三人一同殺來,也該有個原因。
疾如電閃,極盡迷瘋狂,小白未及冷靜下來,“赤龍”舞如狂龍,當下與十三人的神兵鬥了起來。
叮叮噹噹,嘯嘯轟轟,嗅嗅嘀嘀,啄啄曉曉……,兵刃碰擊之聲怪異、獨特,就是如小白此等久經戰鬥的高手,也竟然不能從碰擊聲中分辨出敵人神兵是棍、劍或刀、槍。
一輪對攻拼殺,爆發出來的勁氣炙熱裂膚,也同時震得已近虛脱的江南如斷線風箏飛出十丈以外,倒地昏厥。
十三大敵活像生怕小自取得些微空隙,便能祭出狂猛勁招似的,急攻不肯停下來,如十三道電光不住圍着小白搶殺。
合組成的殺勢不算成陣,也就僥倖如此,否則就算小白如何武學冠絕天下,也難敵招架。
十三道電光的真身,逐一相比,沒有一個及得上小白七成功力,惟是交替出招,又快又是前仆後繼,如風捲殘雲,更似狂風掃落葉,竟逼得小白不住後退。
先退三步,立即後悔!
只要心存退守之意,十三人便乘勝狙擊,更能利用一人接一人的如浪潮疊浪式攻殺。
小白駭然之餘連連倒退,背後竟已是房子外牆,只感牆身裂破,磚石四飛,人已被衝擊得倒撞向屋內。
兵刃絞動發出的殺網漩渦,比起天下間任何利劍更鋭利,且帶着鋭風,殺無赦慘叫十一聲,那即表示這所房子內的十一口,都無辜被宰,死在不明不白的噩夢中。
生命忽然消失,小白憑着兵刃拼鬥而擦出的星火亮光,偶爾看到一個三歲娃兒的頭顱裂破,雙目死而不瞑!
為甚麼要亂殺人,亂殘害無辜?
來殺小白的十三人絲毫未有理會無辜者被害,一心只要挫損小白的守勢,把他擊倒,一舉斬殺。
小白擋了二、三百招,已有了一點點頭緒,他大概捉摸到敵人的身份,心頭不禁有點惶惑。
屋子裏有圓台、有凳、有牀、有櫃、有鏡子,小白大喝一聲,“赤龍”疾斬出更勝橫刀的“一刀兩斷”,頓時教全屋一切傢俱都爆破裂飛亂射,反過來將十三人的圍殺逼退轟開。
小白乘此良機,急掠如彈丸疾射,恍如一股條忽隱約的急風,拂向屋外,落在大街之上。
一陣子的寧靜、一陣子默然,小白笑道:“我以為大家來到中土,目的只是為好遙遠多年後的未來利益,但意想不到,今天就要露出惡形惡相來,心急得相信皇上皇也失了預算。”
有關皇上皇的十三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兩排屋子的瓦頂之上,有七個人在三間屋上出現,其餘六人,就施施然踏出剛惡戰完的破爛屋子。
為首的全身佩戴金環,頭顱比常人大一半,前額隆起,皮膚又粗又黑,手持着只四尺長,劍身如蛇的“克力士劍”。
對了,十三位殺神,便是跟隨皇上皇東來,分別來自中土鄰近各國,計有“馬亞”、“高麗天國”、“印巴”、“越女國”及“泰王國”的合共十三位貴客。
第一回經皇上皇帶到小白身前,顯得恭恭敬敬,笨笨呆呆,但今番又是一樣的十三個人,臉色變異,眼神靈動,笨字再也沾不上邊,你以為他們笨,直正笨的只是你!
十三個人,每一人都分別手持古古怪怪、不一樣的神兵,有彎彎曲曲刀,有十二尺長軟劍,有套在手臂、以木架拉前拉後的刀,有又幼又長的尖刀……,全非中土常見。
不同的神兵,卻一樣的信心十足。
小白冷笑道:“你們來中土目的原來是我!”
為首的“馬亞”“馬甲軍”副將馬哈巴多爾,傲笑道:“應該説要殺的第一個目標是你!”
小白成為統一天下的大王以後,傲氣油然自生,半點也不憤怒,殺他,又談何容易。只輕蔑地笑了一笑,便道:“能裝模作樣,把皇上皇也矇騙了,看來實不簡單。”
咄咄逼人的馬哈巴多爾笑道:“一個笨,第二個不一樣笨麼?你豈不一樣以為咱們都是被皇上皇矇騙的傻蛋嗎?哈……,這不打緊,傻蛋又何妨,殺得了小白的頭,真傻蛋便是你小白!”
小白道:“你們十三人裝模作樣,極力掩飾自身深湛武學,各位實際身份,可能都比我知的更尊貴了!”
當然沒有算錯,為防中土霸者有戒心,五國雖派來的都是皇室重要成員或重要官員,只是大家都以較平庸身份敷衍過去。
從前面對的是“天皇帝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小白心中不住揣測,終得出了大概的結論、推算,五國就是覷準了小白一干人等,正為滅絕禍患“天皇帝國”而疲於奔命,於是假意接受了皇上皇邀請前來,由他帶領,以助聲威。
但實質上,來自遠方的“馬亞”、“泰王國”、“印巴”、“越女國”及“高麗天國”,早已有了默契。
先讓小白惡鬥老不死,滅了“天皇帝國”,再殺小白,中土自然混亂,也就讓王國有最好機會攻來佔領疆土。
十王位使者,也就是來查採的先頭部隊,最重要任務是要殺小白,除去中土最聰明人。
對付聰明人,最好的方法莫如扮蠢。
小白在全力應戰“天皇帝國”時,竟真的走漏了眼,沒有注意到這羣深藏不露的高手。
但最令他驚訝的,就是幸好十三人組織不了甚麼陣法,否則殺力便大大增強,更加難以對付了。
小白再仔細留意各人,馬哈巴多爾手執四尺“克力士劍”,那應該是該國軍共用的戰鬥劍。這位來自“馬亞”,並自稱只是王室副將者,看來較工於心計,為十三人之首領。
另一位精瘦骨立,樵悴得快要病死似的“高麗天國”金銀將,咳個不停,兩個扶持他的童男童女,分別各抱沒有刀鞘的兩把大刀,刀身竟是以一塊大石琢磨而成據萬壽聖君記下之‘兵器錄’所述,這一雙刃名為“朝日大刀”,內力深湛着才能揮舞得輕靈敏捷。
來自“印巴”的摩迦陀喇嘛,四肢長如靈猿,用的是三個大圓鐵環,稱為“恰克拉”。
“印巴”擅於以牛車疾行爭戰,“恰克拉”與一般鐵環外表並不一樣,有一半的外表打造成薄刃鋒利,駕牛車對戰時以“恰克拉”來奪取敵人首級,十分殘忍。
唯一的蒙上輕紗遮面“越女國”王妃,最為神秘,腰間繫有七柄“越斧”,長短、形狀不一,甚是有趣。
那來自“泰王國”的弩必烈,仍是精赤上身,神情栗悍,手執一柄長約七尺的三叉大刀,名為“特利”。左手又執和一般中土戰盾有別的大圓銅盾,直徑足有四尺,上面又雕有古怪花紋圖案。
小白麪對着十三位難以捉摸的高手,只知自己功力絕對在任何一人之上,但要突破十三人聯手,也許三天三夜也未必能成。
他沒有回頭,但心卻已回首,因為大概那該死的伍窮已逃去了。為了追尋他,小白不知費盡多少心血。
從“皇京城”的廢墟,日以繼夜兼程追蹤,只有他能猜中伍窮與老不死搭上了原因相當簡單,他最瞭解伍窮,只要老不死能提出令他感到有可能殺敗小白的機會,伍窮一定會試。
伍窮、小白,已成了誓不兩立,一山不能同藏的二虎,因為伍窮絕不肯承認小白比他更強。
伍窮代表了出身平凡,憑苦幹、堅毅而努力拼出頭來的對抗命運者,而小白則是含金鑰匙出生的天資優厚神人。
小白一出來便吸引異性,容易受人尊敬、仰慕,只要肯努力,取得成就半點不難。而像伍窮般,死一萬個能力同等的,也不一定有一個能冒出頭來,當然,這些平凡小輩的吸引力也相當差勁。
小白終於下定決心追殺伍窮,是因為“天皇帝國”被減,中土大地之主已必然是他。而王國之內,版圖上就剩下相對只是不足十分一的“天法國”仍在堅守。
既然伍窮搭上老不死,也就肯定了要跟自已鬥爭下去。消減敵人於萌芽時期,否則便後患無窮,小白必須抉擇。
加上天狗醜人今日是友,難保他日為敵,小白在建立龐大王國之初,必須先無後顧之憂。伍窮是他的後顧之憂,斬伍窮、斷後患,成王為帝也就必須狠下辣手。
優柔寡斷是小白的性子,但他已在這二十年間成長了,始終有了一點點改變。
只是他意料不到的,原來自己還是算漏了那笨蛋皇上皇帶來的五國勢力,也預料不到自己會陷入殺局中。
小白追蹤殺伍窮,正是螳螂苦心經營捕蟬,然而十三人組成的黃雀,卻在這螳螂之後,一直覬覦良機。
十三人上上下下把一切缺口都封死,小白笑道:“為了殺我,看來大家都花了不少時間,互補長短,以提升殺力!”小白內心暗暗慶幸,來自異域的高手,並不懂中土陣法聯弱勝強之道,否則憑藉各人獨特武學,加上怪異武器,必然令小白一時也難以應付。
“越女國”的王妃先動,輕提腰間一柄二尺短斧,多美麗的鐵斧,柄上刻有凸體花紋,刃亦雕花有銘。
多美麗的“越斧”,像嬌俏啊娜的女子一聲輕吟,動魄驚心。鋒刃是透明的,斧柄緋紅,像會流動的血淚。
斧柄形狀彎而幼細,如絕代佳人的纖腰,王妃隨風輕輕揮動,帶出一種像音籟一般的清吟,掠起好醉人的芬芳。
教你一見鍾情的“越斧”來索命,要你一生難忘,為它而死,是一種光榮,教人直透心窩的感動。
“越斧”之外還有舞得虎虎作響的“特利”三叉大刀,以鐵圓盾作保護,與“越斧”左右夾擊小白。
小白應該閃避或迎戰,但他竟然突然呆住不動,只因為有變,原來的十三個敵人,為小白帶來了一位“朋友”。這位朋友是小白的後輩,被站在房子頂上的敵人吊了下來,臉色煞白,看來早已氣絕。
能夠令小白呆住,因為這個人小白必須保護,必然重視,他的名宇是夢兒笑夢兒!
一剎那的驚愕,足以教原來已準備以攻為守的小白,又再失去先機,王妃已舞出七柄“越斧”殺個淋漓痛快,攻得小白左支右絀,不住的退步又退步。
配合“特利”三叉刀,一時間竟壓住“赤龍”,把小白逼至牆角。小白失利,摩迦陀喇嘛以及金銀將立時又從後撲上,組成與先前一樣的一浪又一浪殺力。
二人還在半空之際,忽地心生一陣莫名驚惶,因為小白的雙目一掃,兩人立時有感被雷霆輾過的痛。
小白的臉色陡變,變得振奮烈狂,人與劍,竟化成一道璀璨金光,吞噬着湧來的殺浪,金光捲住了浪,一陣陣震耳欲聾鏗鏗鏘鏘之聲剖心裂肺而來,震力激盪,剛猛無已。
四人付出了好多的鮮血,才能從金光中脱逃出來,小白直衝向右邊屋頂,一劍便斬向夢兒,從頭頂到下身,一分為二。
小白怒道:“如此的易容術實在太差勁,待我日後教大家中土的‘盜臉術’,傳流異域吧!”
原來小白一眼便識破十三人預先弄出來的假死人夢兒,只是兵不厭詐,便故作震棟,讓敵人放心攻上來。
只可惜先前的金光劍力,仍殺不了任何一人,小白依然是要面對十三個異域殺神。
就在此時,兩旁各所房子的鎮民都被驚醒,紛紛推門而出想看個究竟,站在屋頂上的敵人竟突然發難,飛射出短斧,當下劈死八人,無辜者雙眼一翻便倒地死去——
第 三 章 名劍八八八
擋不住小白的殺力,如何?
殺無辜,殘殺一個又一個的鎮民,剖肚破腹,斬首分屍,不留餘地的殺個不亦樂乎。
小白既為中土大王,所有百姓都是他的子民,在他面前把整個“呼天鎮”殺得片甲不留,他自然會心痛難受,使武功的發揮難以盡情,一切也就難免有破綻,有破綻的人便好容易被殺。
劍光綽約,像夕暉一樣的詭麗奧妙,馬哈巴多爾的“克力士劍”加入戰團,五大高手再圍殺小白。
殺得興起的小白不時被一陣陣慘嚎聲震刺心頭,有時是小孩子尖聲哭叫,有時是老人家哇聲叫痛,死得愈慘,叫得愈狂,小白腦海中登時湧現無數可怖景象。
發了一招,似雷霆震怒,要天地為之寂減,但馬哈巴多爾等五人各自卸去五分一的殺力,小白的招式收效並不顯著。
反而五人組成的殺浪一下子又多了後頭的童男童女加入,繼而再有六人瘋狂衝入搶殺,十三人如一張天羅地網,把小白一直壓退,退破入屋,又殺掉一家人,再破向另一間屋。
刀劍斧盾殺力交加,組成狂飆殺力漩渦,小白成了漩渦中心,他的每一劍、每一分勁力,都化成漩渦的組成力量,被十三人帶出漩渦以外,摧毀並斬殺屋內的無辜者。
漩渦添血,使成了血漩渦,漩渦帶骨肉,小白感到十四人已跟血骨肉混為一起,更加強淒厲可怖。
小白被攻,只要擋一劍又或攻出一招,都難免被牽帶破出向外,因而毀壞房屋又或殺傷鎮民。
但小白卻又不可能不擋不守,矛盾得攻守更見凌亂,恰好就是陷入了馬哈巴多爾的陷阱裏。
漩渦殺力驚人,從一排房子的開首部分,一直如排山倒海般湧出殺力,極之迅猛,小白多吹好想改變方向,卻是有心無力!
他好想沖天而起,像孤雁飛出煩厭漩渦,但十三人的組織好嚴密,一個接着一個推向小白,如何也難以突破。
金光激盪,揮出點點劍花,是“號令天下”,只可惜仍是破開不了殺浪漩渦!
隆然一聲又一聲,房子塌下一間又一間,漩渦的光芒絞得厲烈燦爛,金影晃動間,已不知殺害了多少鎮民。小白心頭痛了又痛,只好儘量緩住來招便算,不敢狂刺殺斬,揮出十成功力來。
如此比戰,小白當然難免被壓住比了下來。退啊退,一直的退向南面,衝破了最後一所房子,已殺儘可以殺的無辜鎮民。
奇彩瘋猛的殺力漩渦再衝向一個樹林,似是天外流星組成的天筆,在人間劃下一道蒼勁雄渾的傷痕,有血、有骨、有肉、有果子、有枝莖……,還有點點哀傷。
就在最驚心動魄的時候,天際響起了一陣悶雷。
大顆大顆的兩點,打落在黃土大地,把樹木、瓦面、階庭……,一切一切都濕透。
“呼天鎮”交織着銀簇簇、灰濛濛的雨絲雨線,雷聲在天外如狂龍怒吼翻騰又似千軍萬馬排湧殺至。
殺力漩渦不滅,天雨不停,一直的摧毀人間,直至“新娘潭”為殺力漩渦添上冷靜信息。
十四人一同衝進了“呼天鎮”外的“新娘潭”去,冰冷潭水驟然冷卻炙熱的瘋狂殺意,十三位追殺者竟忽地同時撤退,退開七步之後,團團把小白圍住。
為甚麼要停下來了。
小白的心在問,十三人的嘴臉在答,答案是狡詐陰險的微笑,這種教人憎厭的笑容,代表着他們正合力完成一個局,聰明絕頂的小白,還是不知不覺中陷入圈套裏!
雨下得好大,整個“新娘潭”只聞滴滴嗜嗜的急促聲響,一片陰濕淒涼,氣氛可怖。
在大雨裏忽然有琴聲響起,奏得甚是幽雅動聽,非但小白愕然,就是十三殺人者也無不呆在當場。
小白聽琴辨奏者心聲,竟一時間也捉摸不了。
彈不了多久,突然琴音高了上去,愈響愈是尖鋭,不住的一個音階比一個音階更高,錚錚聲響,卻又忽地停住。蕭聲接着隨來,與先前的高音琴聲並不配合,沉得教人呆滯納悶。
小白對音律大有認識,只覺奏曲者定然苦悶異常,正在心中認定有兩人奏着不同曲韻,但奇事又來了。
琴音再起,蕭音也同時來,一陣慷慨激昂、一陣又温柔雅緻,樂理背道而馳,但竟然互相配合。
小白真的從未聽聞如此矛盾,卻又偏偏能中和的曲調,教他熱血如沸的同時,偏又配合温柔一面。
沉醉於音律中,一時間也渾忘眼前十三人仍在圍殺,更且發出可怖的狡詐笑態小白踏上一步,只覺眼前景象突然模糊了起來,馬哈巴多爾等人笑得更是張狂中毒!從未有過的念頭,忽爾在腦際閃現,小白已開始感到體內的毒正慢慢發揮其毒性,嚴重影響他的五官感能。
耶律夢香是中土最出色的用毒高手之一,多年以來,小白從她身上學到的有關用毒學問,基本上已百分百齊備。
一直以來,就只有他以毒去對付別人,敵人要向他施毒,簡直是班門弄斧,必然失敗,只會招來恥辱。因此小白從不怕毒,但事實擺在眼前,小白的確已被落毒,更且漸漸令他脱力。
馬哈巴多爾笑道:“意想不到吧,小白是用毒高手,怎麼卻竟會中毒呢?”
“自以為是,那便該當受苦!”
“天下之大,怎可能所有毒物你小白都認識呀,‘越女國’有其秘製劇毒,‘馬亞’也一樣,你小白都到過這些地方麼?都聞過、用過這些製成毒物的東西麼?”
“哈……,小白啊小白,你只是好無知的大王吧!”
“哎呦,無知便應該付上代價。”
“對了,小白的代價就是死,被咱們五馬分屍。”
“再利用他的屍首來引出夢兒、莫問、朱不三,都一一殺死,令他的王國崩潰“好主意!好主意!還要再割下小白的頭顱來,一分為五份,咱們每人一份,各自帶回故鄉去,讓他終生陰魂也不能安息。”
“小白豈是天下第一智者,是天下第一大蠢才才是啊!”
“原來中土最聰明智者,相比咱們五國,也只是大笨蛋一名。”
“哈……,小白大笨蛋大王!”
十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恥笑個沒完沒了,小白未有回話,他一直的在運勁,好想把毒力逼出體外。
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了,那種原來潛藏在五臟六俯的毒好怪,每當逼出了內臟,再提氣催逼,卻偏偏會滲入骨,又似滑動。又似一陣輕煙溜飛,怪得難以説個明白。
小白試了又試,卻只換來一個絕對不好受的結果,身體每一分都充滿了毒,毒力更加蔓延。
對了,這就是十三個來自異域的殺人者,為甚麼一直默然未動,沒有上前阻止小白抗毒的原因。
“泰王國”的弩必烈道:“你中的是以蠍子混和十八種五國毒花而成的毒,名叫‘煙飛灰’,好有趣吧?”
“越女國”的王妃也笑道:“咱們預早把‘煙飛灰’都塗在兵刃之上,以漩渦攻打方式殺你,便教你慢慢吸入而不自覺。”
十三人同時哈哈大笑,小白這不世神人,因為對異域的毒物沒有了解,也就陷入被玩弄的陷阱中。
只是小白卻未有倒下來,他的一雙厲目怒視,“赤龍”緊緊握在手,內力激盪,潭水也被擊射翻飛起來。
就在此時,也不知從何而來的琴音、蕭聲,突然一同奏出清麗昂揚音韻來,忽輕忽響,一陣盤旋之後,每個音都帶着澎濟洶湧,如兩軍交戰,錚錚錚的激動剛猛金銀將怒喝道:
“他奶奶的哪個傢伙在胡混!?”
馬哈巴多爾立時拍一拍他肩膊,説道:“罷了,還是先殺為重,剩下來的無聊人,待會才去解決。”
十三人正要再上前殺,潭水卻忽然化作一張爪,疾然攻向各人,小白竟以劍力翻動潭水,化出劍爪,向五人狂噬。
十三人不懼不怯,撲上前迎殺,兩股勁力冉破蒼芎,登時令潭水捲成急漩渦,向上飛昇。
小白、“赤龍”正好乘此良機,祭出真火劍招“神龍吞天”,猛鋭殺力劍芒,向着十三人狂揮。
眾人殺方才剛好森出,尚未能及時回氣,以單獨一人來的算計,大家都未及小白能耐,自然未能如小白般真氣運轉調息自如了。
小白當然也明白,他雖然中毒,但殺力仍強,正好趁此良機斬殺衝上,一下子小白與“赤龍”化成一道金光神龍,衝殺射出,直闖十三人的陣地,殺個片甲不留殺!殺!殺T小白好清楚,毒力必然會侵蝕他的功力,要保住性命,便要盡力把握斬殺敵人摩迦陀喇嘛首當其衝,“恰克拉”鐵環一拼之下三斷其二,十指還被震斷其二,痛得殺豬般嘶叫。
第二個被小白搶殺的金銀將,好努力揮斬一雙石刀迎擋,但小白全力拼殺,仍保持冷靜,卸去大刀力,“赤龍”閃現金光,金銀將在愕然的一剎那,右眼已報銷了。
從此,金銀將就成了獨目金銀將。
再來一式皇者五式劍中的第四式“無語問蒼天”,劍光遍灑“新娘潭”,十三人都中招,有的胸口貫穿、有的額頭破洞、有的斷肢破頭,轉眼間已有三人失去性命。劍光再來,激起水花,殺力再強一倍。
十三人一招已被“無語間蒼天”殺了三人,再來,血花骨肉再濺,又殺三人,十三人就只剩下七人。
五位頭領高手,再加童男童女,只是武功最高的七人保住了性命,他們都好慶幸。
要是在見識過小白的殺力之後,相信沒有一人敢佈下殺局來害小白,他的武功已是驚天地泣鬼神。
六具屍首,只是中劍倒下,但身體卻被勁力撕得片片粉碎,一分為二、三十份,小白劍力之強猛,可以輕而易見。
但小白畢竟已中了毒,愈是催動勁力,毒性便更加在體內擴散,四肢已開始發軟。
若非有毒力制住,先前的猛招已足以把十三人全斬殺當場。
就在此時,音調又再傳來,低沉的音節漸漸浮至,此起彼伏,繁雜之音不斷,猶似失魂落魄,大夢未醒。
小白心裏在想:“奏出音曲者也不知是敵還友,但此乃中土樂曲,更且造藝高深,想必是高手所為。非中土人又豈能有此神能,故相信就算不是朋友,也絕不會是‘五國’一方後援。”
“如今自己落得一身傷毒,面前還有七位高手,唯一的方法看來就只有逃!”
小白身經百戰,當然好明白該如何面對困境,但他的雙腿卻不動,依然留在“新娘潭”
內。
五大高手加上童男童女也不看急,時間絕對只對他們有利,小白體內的毒力不住摧殘其體,晚一點攻擊,勝望又增強一分。
但大家卻又同時內心有着疑惑,那弄音的兩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瞧小白的反應,應該不會是他的後援強助。
究竟是誰?這疑問好難解答。
“啼,白頭老兄,你幹嗎不逃啊?”
來自百丈以外的空洞聲音,看來便是彈奏音曲的其中一人,白頭老兄看來就是指小白了。
正在全神貫注跟七大高手對戰的小白,當然無暇跟對方來個一問一答,只從聲音的感覺去捉摸,應該是個小女孩來。
惟是小白不答,卻有人代他去答。
“這個當然了,白頭老兄的衣飾華貴,又凜凜威嚴,看樣子不是大官就是甚麼王子、貴人之類,自命為非凡人,必然相當固執,不肯左逃右避,哎呦,好一個笨蛋固執硬漢!”
回答的話正好説出了小白內心所想,他已是武林皇者,尊貴之極,傲狂氣概教他凌威尊霸,絕不肯當個遇上大難便逃的一般人,小白已是人中之龍,他絕對不肯低首。
面對困難,他的尊貴身份令他思想之內,就只有上前滅絕敵人,或者容讓敵人來把他殺死。
回答的是一把老婦聲音,一老一少,以內力震出話聲,可見內力也是非同小可“喔,那白頭大哥所倚的那個地方、那塊大石……。”
“糟糕,竟恰巧是劍痕留下之處。”
“會給他……領悟到甚麼嗎!”
“不……可能吧,白頭大哥看來比較笨,他……還未發覺哩!”
一輪嘴的説個不停,小白聽得明明白白,一對老少女子,看來是要提示他甚麼話語中明顯是告訴他,小白身後的石頭上,是劃有一些絕頂劍法劍痕,只要小白可以領悟出來,便能殺敵。
但小白內心只好苦笑,論劍法之強、高超,環顧武林,難道還有別人能出其右麼?
他不能殺敵,只因為毒力牽制,並非技不如人,多懂甚麼絕世劍法,難道還能助他突然提升麼?
小白沒有把兩位的話當作破殺敵人的妙法,但他還是好奇的摸向石塊,只希望從中可知悉兩位神秘人的身份。
一摸之下,小白竟全身抖顫,手中“赤龍”不自覺的舉了起來,劍揮出剛領悟的一招,名曰:“八八八”!
“名家劍法”,創招人——名劍——
第 四 章 馬馬虎虎笑
———劍,劍勢如虹,破裂氣牆,翻飛奪目,更奪命!
———劍,粹烈凌厲,激盪潭水,下潛破斬!
———劍,牢鎖霸氣,超越瘋痴,直搗心窩!
———劍,耀目炸爆,星火交迸,急風颲颲!
———劍,狂風颼颼,凜例傲盛,威烈壯麗!
———劍,勁氣逆濺,如泉噴湧,翻飛惡浪淹沒敵人。
———劍,龍吟虎嘯,破碎虛空,再奪來兩具人頭。
———劍,白煙飛舞,梟梟飄出,未能成招!
原來是“名家劍法”的“一八八”,改良為小白領悟而出招的“八八八”,分作八個層次,一氣呵成出招,只可惜最後一一一劍未竟全功,畢竟毒力已運走全身揮出“八八八”
後,小白回身退走,緩步慢離去,他不願逃,但接受“離去”既不可能再拼殺下去,又不應任由宰割,罷戰離去勉強可以接受。當然,他的另一目的,是好想知道為何“新娘潭”會留有名劍的自創劍招?這疑問太吸引人。
二十年前,名劍因頑疾不可能治癒,當小兒子名太宗登基後,便黯然離開“劍京城”。
風光一生的名劍,不願在臨終前被別人看到他衰竭力疲的殘虛容貌,他只想每一個人的腦海,都留下他英勇強悍氣概印象。
獨自離開“劍京城”,毅然放棄了一手創立的“武國”,走向最孤獨、最無奈的瀕死日子。
每一個人都沒有再提起這位三大盜帥中,昔日最風光也最傳奇的偉大人物了。
名劍,來自“名家”,一代翩翩公子,拜入盜聖門下,成為武林英雄,先入魔,再入邪道,但又能蜕變建立“武國”。
以一介武夫,以一人之力,拋開一切,在失去所有東西以後,再重整旗豉,開創新一頁,建立最強大的“武國”,同時制定法制、刑律。軍政、禮教……。
名劍再不只是手持一把長劍,挑戰八方,殺敵揚威立萬的傢伙,他是開國君王,是一代神人。
從江湖躍升,號令天下!
更有心統一中土江山,名劍的狂霸、事蹟,小白一直衷心佩服。在小白之先,就有他立下榜樣,以一人一劍,建立起自己的江山來。無可否認,小白確是受了他的影響,才想到今日的立國為王。
名劍是他的良師、益友、師兄,在小白心目中,名劍永遠是自己的偶像,他留下了劍痕,臨死前還在創招?
小白再更深一層的想,難道名劍還末死?他只是一直在避世?
太多的疑惑在腦海中轉來轉去,太難掌握的答案好想得到明白,琴音從哪裏來,小白便往前去尋找。
在“新娘潭”內,馬哈巴多爾、金銀將、摩迦陀喇嘛、王妃以及弩必烈,被一式“八八八”嚇呆了。
五人身上已添多了合共約一百劍痕,他們已竭盡所能抵擋,但仍難以截住瘋狂劍勢。
他們實在不可能阻止得了小白離去,但又不得不去阻,唯一方法就是努力運功療傷,再集合力量,追上去殺小白。
只有其中一、二人並不足夠,因為怕,小白真的好可怕,毒力好應該已令他倒下來,但小白卻仍能揮出“八八八”其中七百七十七劍,簡直太過瘋狂。
但馬哈巴多爾五人不遠千里而來,又肩負重任,更且已在小白身上下毒,又豈肯放過機會。
好努力的掙扎、好想站起來提步去追,但好可惜……五人都事與願違,力有不逮!
“新娘潭”的潭面不住冒出一點又一點的血紅來,那都全是來自五人雙腿劍傷之處。
先前小白的“八八八”,殺力千秋,其中一一一劍刺向五人在潭水以下的下盤,也不知破穿了多少血洞,教雙腳殘傷不已。
小白慢步離去,但馬哈巴多爾等五人,卻暫時連追上去的力量也沒有,只可以眼巴巴看着小白的背影消失。
大雨還下着,夜半的潭水更冷,五位高手竭盡所能自我調息,儘快要趕上去殺小白。今夜不趁大好良機,明天下午以後,毒力被小白運功逼了出來,從此也許便不再有機會。
更不妙的,是小白王國已建成,五國跟他有了深仇大恨,這隻會帶來兩個結果一、是小白憤而出兵,攻打五國,逐一擊破以絕後患。二、是五國國君先賜五人一死,謝罪免小白出兵。
這兩個都是大家不可能接受的答案,故此每一人都竭力調息,儘快支撐起來,再追殺小白。
勉強支撐着慘受怪毒蹂躪的軀體,小白踏着蹣跚的腳步前行,蕭音又再奏起,曲調子變得輕盈。跳脱,像是為着他終於擺脱圍困而興奮欣喜,雀躍萬分似的。
雨仍是無情落下,乘着狂風亂打在樹枝上、黃土地上,此時一陣陣蟲鳴、蟬嗚、蛙鳴……,雜亂的叫聲,不約而同的鑽進耳窩裏。深夜原來的羣聲寂減,被徹底搗亂了!
小白心頭十分着急,他真的好想了解一下,彈奏吹曲的二人,跟名劍有啥淵源?
當年的名劍神勇機智、萬全大能、深謀遠慮,他可能會在毫無預備下離開“劍京城”
麼?
穿過叢林,走過一大段黃泥路,曲音突然停了,月色蒙攏露出一點點光,運足目力看去,在雨絲交織、霧氣氤温中,小白可以隱隱約約看到一幅“水”、“墨”畫。
對了,是“水”、“墨”畫而非“水墨畫”!
“哈……,寫畫先志筆,天意是筆,心意弄墨,天心意合一,可繪神來筆。意隨心動,心隨意欲,欲隨情走,情隨時亂,亂來亂去,時亂時不亂,我畫更完全!小白耳中聽到的,是一陣陣他最熟悉的句子,這……不就是二十年前,他在皇宮內,初遇師兄名劍時,一時興起,教他用心用意寫畫之道麼?雖然眼前人愈念愈錯,但基礎還是一樣啊!頭腦一陣驚喜,但隨即又來一陣混亂。先前所聞的是一老一嫩的女人聲音,但現下竟然是個似百歲老翁的沙啞話聲。難道名劍真的未離世,還活在人間?前面念着語句者,用他手中的“水”、“墨”
畫遮住容貌,加上蒙隴影像,小白又被毒性侵害,眼目更是力弱。
但小白仍是好勉強的奔跑上前,只見“水”、“墨”畫挪開,出現的人,卻又是兩碼子事。
一張沒精打采的臉容,五官相當精緻,衣衫襤褸,神態甚是從容,一派天壓下來也全不在乎的懶散,是個約二十五歲的少年人。
白髮從頭上垂下,遮蓋了半邊臉,只見一目,粗陋航髒,一副鄉間鄙夫的呆氣甫見到小白,先來打個呵欠,便停了寫他手上的“水”、“墨”畫,只對着小白隨便的點了點頭,便逕自又欣賞他手中的畫。
小白仔細看了看,見那少年原來可能亦好想畫一幅甚麼山水畫之類,但在雨中寫畫,雨水打在畫紙上,濕透亂墨,又豈能隨心意成畫,故此原來的“水墨畫”,使成了“水”、“墨”畫,水是水,墨是墨,並不見得水與墨能混合而成精彩作品少年人卻像相當欣賞自己的大作,竟看了又看十分得意的道:“大真人,你懂畫麼?”
小白本就是寫畫大行家,當下笑道:“略懂一點吧!”
少年人把他的大作向前一送,笑道:“哈……,我這幅‘小白圖’如何?算是好作品麼?”
小白愕然後回覆平靜,道:“你知我就是小白,但我卻未知少年人身份啊!”
少年突然放了個屁,竟臭得如腐爛多天的屍首,自己也不禁失笑起來,以笑來遮擋尷尬,一會後才道:“請勿誤會,我不叫缽缽,缽缽只是屁聲,不是我,我姓馬,單名一個虎字,馬虎是也!”
小白心中奇怪,馬虎,馬虎,豈有人家替孩子起此名字?待兒子長大,真的甚麼也馬馬虎虎,不就糟糕了麼?
馬虎看來早已看出小白所思所想,用手指擦一擦痕癢的鼻子,笑道:“我的皇帝老兄,你可別胡思亂想,爹改我的名為虎,只一心希望馬能成虎,他説早年打死了一頭吊睛白額虎,怕它會化成厲鬼尋仇,便替我也改名為虎,好歹也來個兩虎相爭,旗豉相當。”
小白聽了一陣,才道:“原來你懂得變聲震語之術,難怪又是男又是女,又是老又是嫩的聲音,看來所有對話都是你自問自答,好啊,好精彩的古怪伎倆。”
馬虎笑道:“咱們説個不停,好像十分投契似的,但看來追殺你的那剩下五個煩人,還會窮追不捨的趕上來,不如……咱們先行一步,寒舍倒有點地方,咱們先退避一下,好麼?”
説完也不理會小白答應或否,馬虎已用布把琴、蕭、畫都捲起來,一手便拖住小白,大步向着山頂走上去。
風雨依然,二人快步離去,馬虎道:“先前正要去鎮上看風光,豈料竟碰上皇帝老兄你,他説過啊,有一天白頭躍飛衝九天,少俠成龍登峯類,能超越他統一天下者,就是小白。”
“我聞得那個斷手刀霸稱呼閣下為小白,又有鎮民常説小白已滅了‘天皇帝國’,快將一統天下,呵……,對了,對了,你應該就是他口中的甚麼少俠,笑蒼天小白了!”
小白點了點頭,道:“他,應該就是在‘新娘潭’的大石上,刻下劍痕的一代梟雄名劍吧?”
馬虎又突然放了個屁,哈哈大笑起來:“嗯,錯不了,但一提起他的名字,我總是忍不住會放屁,那傢伙太多屁話,我的耳朵不停灌入,就只好從屁眼出來,樂得舒服!”
小白只覺馬虎真的為人馬馬虎虎而已,絕無大將之風,散散漫漫又隨隨便便,一副甚麼也不在乎的樣子。
“你追隨過名劍?對了,你難道是他最後收下的弟子了那……他還未死去麼?”小白急急地問。
然而馬虎正要回答,二人卻已來到了山頂絕崖之前,馬虎向着對面一指,道:“我的家就在對面。”
搞甚麼鬼,眼前盡是一片浮雲虛空,哪裏有路?絕崖對面會是甚麼?馬虎難道活在雲端上?
看不清的前方,小白摸不着頭腦之際,馬虎已踏上了絕崖前路,開始騰雲而前原來在雲霧裏是有一條相當穩固的橋,小白看個清楚,橋甚是簡陋,只用樹藤交織而成,更妙的是如此藤橋卻相當具心思,藤與藤之間的交疊、糾纏,有如密密織線,令藤橋變得甚是堅固。
懸崖究竟離對岸有多遠,因為眼前只是一大片雲海景象,不能透視,故如何也難以看得清楚。
唯一令小白有特別感覺的,只是一陣又一陣凜冽狂風不住從四方八方吹來,藤橋被吹得左搖右擺,又高又低,起伏不定,當真驚心動魄,一不小心掉下萬丈懸崖去,不粉身碎骨才怪。
二人走了也不短的路,看來藤橋相連距離足有二、三十丈以上,忽然一陣叱喝之聲在後頭傳來。
五位來自異域的高手,經調息過後,都已復元過來,此刻已追到懸崖前了。
只是前面的藤橋,因為見小白二人身影在雲霧中踏行而得悉,但還是未能掌握箇中情況,未敢即時追上來。
馬虎向小白示意,二人提氣一衝便衝彈而前,原來已到了彼岸,雙腳踏的是天梯石地。
馬虎毫不猶疑,回身一掌便把藤橋轟斷,掌力雄渾,竟沿着整條橋筆直震射,盡把藤橋碎散,墮落崖下——
第 五 章 名劍的風采
失去了藤橋,如何能越過相隔二、三十丈的對岸?
令人憂心的,更且是雲海突然颳起的急疾烈風,但異域五大高手中的金銀將卻半點不擔心,他雖失去了一目,意態更瘋狂,縱身高飛,不一會便扯下一大捆樹藤,努力的交織成粗逾手臂的藤索。
合五人之力,同時把藤索射向對面,竟好容易便纏住凸出的崖石,當下金銀將便飛身殺上。
要知若小白二人依樣葫蘆,把藤索震斷,金銀將便會掉下萬丈懸崖之下,如此衝動實在愚笨。
但金銀將實在極為氣憤,身份、地位尊貴的他,竟然被刺得一目瞎了,回國必然被百官、民眾恥笑。
面子比性命更要緊的他,誓要挖掉小白一雙眼目報此深仇大恨,也不理有多危險,一古腦便衝過彼岸。
當然,只要衝出二十丈,他有信心憑藉輕功一躍而抵彼岸峭壁之上,憑剛才對岸二人落腳聲音辨明,大概距離也差不遠了。
濃霧浮雲在身旁急掠越過,挪動四肢拼命往前攀爬,不去分析危險與否,不怕、不懼,衝呀!
只有最愚蠢的人才會極度衝動,五人之中就只有金銀將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笨蛋。稍為深思熟慮的武者也不會如此妄動,但也正因為有這些笨人,有些事情才會改觀。
一心越過彼岸峭壁的金銀將,剛攀出了約十三丈便停了下來,大概只差一點點便到達中心位置。
狂風吹來,竟把藤索吹得翻高一個轉圈,金銀將也就在半空轉了一個大圈。
停下來,不再移動,因為山風突然又止住了,金銀將被先前的突然危機嚇得心頭突突亂跳,竟沒有抓緊機會再衝前。
他變得謹慎了一點點,慢慢移步,向前跨出八尺,山風又來了,金銀將回頭一看,浮雲濃霧已把一切遮住,馬哈巴多爾等四人全失了綜影,有的只是風和雲。
前面,同樣又是風和雲,心頭一怯,雙腳竟他媽的發軟了起來,移步也愈覺艱人就是這樣,當盛怒在心頭,可以忘記一切危險、可怖,只一心完成立即要解決的事便是。
但當平靜下來,細意察看四周環境,原來是危機四伏,險象橫生時,心頭立時又變得震礫慌惶。
金銀將大半生掌握權力,哪有怕過甚麼,他以為自己壯志凌雲,傲視天下,但實則只是從未碰上過真正考驗而已。
從前出征,都是以兵強馬壯去撲殺賊寇,勝利得來容易,人人封自己為大英雄,他便自以為是。
唉,可不知這些累積下來的虛偽假象,卻為他帶來了嚴重危機,一旦碰上真正高手,衝動便帶來大禍。
你想過死沒有?
金銀將卻從沒有想過,他好愛惜生命,因為他有十三個妻妾,二十三個可愛兒女,花不盡的銀兩。
他並非奉命來中土,而是自動請纓。他相信自己的實力,已太久未有得到羣眾歡呼聲了,要是他執住小白的頭顱回國,那一定會帶來轟動,那些讚美之聲將不絕於耳。
每一個人在每個不同階段都有不同渴慕,他想得到讚賞、掌聲,因此前來中土殺小白。
十三人一同圍殺,又再依馬哈巴多爾的大計,設下奇毒陷阱,又利用殘殺鎮民擾亂小白心神,金銀將也覺得設局十拿十穩。
只可惜他太小覷小白,小白跟金銀將不一樣,在小白的成長過程中,每一回的殺戰都兇險萬分,他能保住性命,一步又一步踏向上,是因為實力驚人,實力、經驗每每令他能擺脱困險。
小白非但未死,還刺盲了他一目,留下了永生創傷。
懸在半空的金銀將忽地百感交集,孤立無援中,他竟然悟出許多許多從未想過的問題。
人生原來非常複雜,他享受得太多,卻感受得太少。
山風又來了,吹得藤索又再盪來盪去,他正要往前移動,但古怪的山風竟迎面吹來,彷彿小白就在他前面發出驚雷悍掌。被吹倒便要跌個粉身碎骨,金銀將當然不忿。
來吧,我也還你一掌。
迎向山風,金銀將雙掌推出,爆起轟然巨響,滑退了三步才定住陣腳,但跟住又拂來勁風。
左、右、前、後、前、左、右,方向不定,吹來拂去,如何也把握不了,金銀將只好不停即時反擊,猛烈出掌。
打出了回敬的十餘掌之後,他開始有點後悔了,因為耳邊嘲嘲聲響起,嚇得他冷汗直冒。
藤索看來是經不起金銀將內力震動,已開始斷裂開來,看來好快便要報銷,教金銀將掉下崖底。
冷汗如豆從身上各處鑽了出來,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際,馬虎的嘲笑聲突然而來:“別怕啊,上一固有一頭豬從崖上掉下去,好快便跌個粉碎,但一點不痛哩,因為在半空中早嚇破膽死了。”
金銀將心中暗暗計算,若再向前衝,與彼岸相隔的距離比後面還要遙遠,他再也不理甚麼,回頭便跑。
只是他身子才動,藤索已即時斷開,幸而手急眼快,一手執着藤索的一邊,便蕩向原來方向。
狠狠的撞向山壁上,教皮肉疼痛不堪,但金銀將卻不以為然,只要檢回生命已是萬幸了。
當狠狠的他攀爬回原來位置,馬哈巴多爾四人均不理會他的醜態。跟金銀將不一樣,其餘人等都是真正的各國出色人才,一心只為殺小白而來,並不如金銀將般愚魯。
如何才能闖過對岸峭壁?這是大家面對的共同難題。
對岸的小白、馬虎又如何?在馬虎引領下,二人一同攀上人工挖鑿而成的“天梯”,前赴馬虎的家。
“天梯”四周上下,一樣都是雲遮霧障,難以看清前路,大約走了一陣子,小白計算也足足拔升向上越過了近百丈,恍如出水芙蓉一樣,只是水變成了浮雲,人頭先冒出來,繼而就是身體。
顛峯之處原來是個面積好大的平原,小白本來想像中的一片綠草如茵,又或是亂石處處,竟然都未見有。
換來映入眼簾的,是無盡無絕的銅鐵兵器,堆積一個又一個的小山丘,説是有十萬計的兵器,又恐怕不止此數,百萬計嗎?又實在太誇張,似刀山劍海,一望無際,好驚人。
每一把刀、劍或槍、戰之類,竟都十分簇新,既整潔又光亮,看來一直有人在好好料理。
天下間的所有兵器,大概都積存了,就算是一個大國用作爭戰,恐怕所有兵器也未及馬虎。
小白笑着不停搖頭,道:“你是個兵器痴,一定是了,但抬來如此多武器,又笨重又要每天洗擦,作用、目的又是甚麼?”
馬虎不停在抓頭,拉住小白轉來轉去,笑道:“你……問得好奇怪啊,我也來問一句,皇帝大哥你會有朋友嗎?哈……,當然有了,那我也一樣啊,這巔峯連老禿鷹也闖不上來,我不找來大羣刀、劍、槍朋友來陪伴,恐怕好容易悶死哩!”
小白愕然道:“甚麼?都是你的朋友?”
馬虎卻搖頭道:“不,大概四分三是朋友,四分一還在恨我,不肯跟我交心。小白真的摸不着頭腦道:“甚麼四分三、四分一,你怎知有兵器會恨你,它們如何告訴你啊?”
馬虎好不耐煩地道:“摸一摸便知道吧,好簡單,冷冰冰的反應,當然就是恨我!”
小白依然不大明白,人怎可能跟兵器溝通,就算是神兵,有其靈性,但總不可能百萬兵器都是神兵吧?
正要再追問下去,馬虎卻連忙道:“皇帝大哥,不要再追問了,煩死人呀!你問的問題甚多,倒不如讓我來問你一個有趣問題,當上皇帝,可以有多少妻妾呀?小白一臉茫然,當下呆住。馬虎竟立即又道:“唉,我早知了,既是皇帝,後宮寵愛三千,哈……,甚至四千、五千又何妨,但一天一個,一年三百多天,豈不是要十年才輪一次?哎呦,十年人事幾番新,再跟她上牀,恐怕樣貌也記不起來了!”
自説自話的馬虎好似十二分投入所説的話題,跟着又道:“就算姑娘十六歲入宮,十六歲是初夜,第二回是二十六歲,再到經已三十六歲,恐怕就算再輪到,皇帝老子已不能在牀上搞甚麼花樣來了。”
“唉,一夜春光情動,之後便要苦等十年,皇帝老兄呀,你覺得對那一羣妃妾是否過分了一點呢?倒不如減少一點,來個五折收數,約二千個後宮佳麗,大家等五年就可以了,豈不快哉?!”
好個無聊話題在那馬虎口中卻是相當流俐,更且是極之有興趣,不斷的翻來覆去自問自答。
這也實在難怪,馬虎生長在此絕境之地,多見浮雲少見人,有關男歡女愛之事,自然十分好奇。
馬虎仍未肯停止,再嘆氣道:“我啊,到了今年二十七歲了,還可憐兮兮的,唉,猶未有過一個女人哩。你知嘛,為了去嗅一嗅女人的味道,老遠走去‘呼天鎮’,偷偷摸摸的半夜窺探,唉!要不然亦碰不上你皇帝大哥啊,真可悲!”
瞧着馬虎垂頭喪氣,真情流露,可想而知這傢伙為着男女之事是何等憂心、無奈。
但在小白心中,這些又豈會是他該應對的問題,但這馬虎為人自我,捉着小白來發泄,少年人的矛盾,性格就是如此,小白也懶得去停住他的口,任他胡説八道一陣便是。
“名劍是你師父麼?”一針見血的話,小白在馬虎暫且停口時突然插入,對付這傢伙必須如此。
馬虎一陣茫然,竟不作任何表示。
小白惟有再問:“在‘新娘潭’上劃下的劍痕,組成便是蜕變自名家劍法‘一八八’的‘八八八’,名家絕對沒有任何一人能脱穎再創出如此猛招,名劍究竟是生還是死?”
馬虎用雙手去抹弄臉龐,好不願意的道:“明白了,明白了,唉,真煩死人,甚麼名劍、爛劍,皇帝大哥你是説那畫痴是麼?對了,一定是他,原來老而不畫痴叫名劍!”
小白道:“畫痴?對……,寫畫且忘筆,天意是筆,心意弄墨,對極了,對極了,教你寫畫的那個畫痴,應該就是名劍師兄。”
馬虎瞧見小白心急如焚,呆愕問道:“幹嗎你要找他,又要學畫嗎?不……,不必,他的畫好差,比不上我,就拿銀兩來,讓我教你好了,包保比甚麼名劍、爛劍好上十倍。”
小白心急起來,抓緊馬虎雙膊,忙道:“快告訴我,究竟名劍師兄在哪裏?”
馬虎又再打了個呵欠,隨隨便便的道:“在劍牢裏,他好像很喜歡住在內。”
小白急忙道:“劍牢?哪裏是劍牢?”
馬虎伸了伸懶腰,右手竟打了一個弧圈,嘆了一口氣道:“轉左轉左再轉右又轉右直走轉右左面上斜落三步轉右便是。”
簡直是不知所為的提示,但説完沒興趣的話題,馬虎便倒在地上休息,隨便以兵器為枕,伸直手腳便作小睡。
小白如一股疾風飛射而出,依着馬虎的指示去尋覓,但轉了數回,大概一式一樣的兵器山教他已迷失了路。
究竟“劍牢”在哪裏?
對了,既稱“劍牢”,一定似個監牢,這裏會有監牢麼?左窺右探,卻是半點頭緒也尋覓不到。
小白來來回回的搜尋,只可惜四周已是月異風高,地方又大,分佈又亂,要找到目標實在太難。
忽然眼前一亮,小白看到一件他熟悉的袍服——名劍龍袍,他還依稀記得,當年名劍就是攜着此龍袍獨自離開“劍京城”——
第 六 章 心意弄墨劍
一幕又一幕昔日的真摯交流,不住在腦海浮現。小白還是初出茅廬小子之時,名劍這位師兄便對他愛護有加。
初遇,小白在他面前敗了他的大皇兒名太祖,又狂妄的教名劍“天意是筆、心意弄墨”
以心力繪畫之道。及後,名劍親自在劍樓提升小白的功力,兩人相互關係更是密切。
誠然,因為父親笑三少的緣故,名劍對他特別照顧,惟是一老一少的親密關係,因為彼此距離太遠,難免令小佔有點飄飄然感覺,更感激身為一國之君的名劍提攜。
但最令小白感動的,還是在名劍離城之時,在域外“醉紅塵”雙方的傾心對話“蒼天便是如此愛作弄人,朕千思萬想,只希望得到比朕更狠更強的皇兒繼承帝位,得到了,卻又怕他太兇殘太惡毒。”
“唉!統領‘武國’,便要他這種深藏不露的毒才,要國家發揚光大,不受外侮、不憂內患,名太宗便是最佳人選,朕只好把帝位傳給一個令朕不能揣摩的殺神!”
“不要忘記古訓,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到了要後悔的時候,那就絕無機會逃出生天矣!”
這一番衷心説話,小白二十年來時刻記在心中。名劍是第一個愛自己勝過他親生兒子的人。
只可惜固執的小白始終突破不了性格缺陷,還是中了名太宗的奸計,險些在“謙虛崖”
前被誅。
若非有智才更勝一籌的耶律夢香用毒先對付了名太宗,小白早已斷魂絕命,又豈會有今天。
小白感動異常,名劍的好言相勸是出自真心,天下間父母都痛愛自己的孩子,但名劍卻愛小白更甚。
名劍,絕對是小白平生最尊敬的長輩!
當日出城之時,名劍穿的是平民素服,但卻攜着此為他帶來畢生榮耀、威嚴莊重的龍袍,代表着他仍眷戀高高在上的皇位。
憑着一人之力,名劍建立了四國四族中最強大的“武國”,名韶青史。他的鴻圖霸業盡展現其不世氣概,就是到了英雄末路,名劍也不跟其他君王一樣,臨死還抱着皇位不放,直至氣絕後才讓位。
他愛“武國”,寧願讓位予比自己更適合的兒子來繼承,自己則孤獨一人遠走他方。
如此胸襟,又豈是一般平凡人所能具有。
名劍是小白一生中最佩服也最敬仰的霸者,他真的未死?就在龍袍旁側,有着一個用千百把長劍搭建而成帳幕似的小劍山。
相比其他兵器堆成的小山,此劍堆的特別之處是“中空”,留有“門口”,可容一個人進出,小白的直覺告訴他,對了,這就是馬虎口中的“劍牢”!
踏步而前,步伐驟覺極是沉重,如提千斤石,心情更加浮躍奔騰,難以平靜。
立在“劍牢”之前,小白臉如柴金,雙目緊閉,端然不動。先前兩水灑得他一身衣衫盡濕,現下已全蒸發乾透。
忽然,一陣大風吹來,夾雜着落花清香!
那看不見、摸不着的清風,在小白心情最扣緊的時候,吹來了漫天落葉,紛紛降下。
這些也許來自好遙遠其他山頭的落葉,黃的、紅的、粉的、綠的,輕柔更妙曼的徐徐落下,為世間添上浪漫。
葉子還帶着雨濕,是雨水把它們洗刷得更新亮、更清新、更燃媚豔麗,為人間帶來暢樂色彩。
對了,假若沒有名劍的提攜,小白人生又哪會跟千色葉子一樣多姿多采,豐富得此生無憾。
名劍師兄,我們又再會了!
踏入“劍牢”,小白當下感到一陣森寒的凍,那寒冷來自內裏一副透明的“冰棺”。
小白不敢去摸“冰棺”,因為這塊來自極地的奇異冰塊,寒氣強猛,皮膚觸碰便好容易灼傷。
上前一看,名劍好安詳的就睡在裏面,他還活着麼?小白沒有再問這問題,只要能再重遇這位恩人師兄,他於願足矣。
雙腿一曲,登時跪在地上,小白誠懇的在“冰棺”前磕了三個響頭,每一次都好有份量。
眼眶忍不住掉下淚水來,沉默片刻,才輕輕的道:“名劍師兄,師弟已繼承你的遺願,經二十年作戰,除卻伍窮的‘天法國’外,大致已統一了中土江山大業。“當然,從此無數人會記下我小白是不世大英雄,歌功頌德,名垂千古,惟是在小白心中,真正的王者大英雄是師兄名劍,你的廣闊胸襟我豈能及得上?你從無化出萬有,勝我小白何止千倍!”
“小白追隨在後,今天有所成就,均為師兄豉勵。只可惜名家六位太子均掉了性命,小白要報恩也遲了!”
故人已去,小白含淚哭訴,在他心中的難過感受,跟隨着腦海中飄來浮去的往事糾纏一起。
良久才漸漸平復激動的心情,忽然有所驚覺,只見地上竟疊有一堆整整齊齊的畫卷。
合共十二卷之多,更有趣的是每一卷頂頭都寫上“小白”二宇,明顯是留給小白的。
驚呆交集的小白,忽爾笑了起來,對了,名劍當年被他譏笑不懂用心用意去寫畫,因而在晚年死亡來臨之前,便拋開一切,獨自覓此奇山異地,每天日夜醉心畫藝。
既是畫卷寫上小白二宇,那就表示他有信心已突破了原有框框,寫出了神來之筆,能憑畫寄意,把立體意象、心思,透過平面的畫表達出來,創造無限。
究竟名劍在畫藝上的成就如何?
小白先打開第一卷,是人物圖,寫的就是名劍本人,人物描繪精細,隨以色暈開。旁後有山川、樹木,直接用粉點染,山石、水岸坡腳無皺,具有“遠近山川,咫尺千里”的妙效。
再看下去,登時難移目力,橫撇直掃,每一筆都竟然含有弦外之意,是“劍法”變幻多端,畫中的水、天、雲、煙、靄、嵐都是虛,山石、樹木、橋樑俱實。
既繁且簡,散點透視大異其趣,盡現畫中意,教小白看了一陣,便被深深吸引住,探入其中。
一筆一劃在腦海飛來蕩去,人也就如墮進景物,畫中有我,我就是畫,眼前的名劍已挺劍攻來。
筆法就是劍法,一片銀光焰焰,如狂台驟至,電旋星飛,籠罩着小白,教他不能越雷池半步。
懊然之間,小白只好出劍拼戰,同時急縱而起。
半空中迥劍反斬,先破如此柴傲之殺劍,電光火石問名劍的劍勢竟依着羣山彎曲扭折的山路一樣盤旋,依彎力轉,筆直前衝,偶爾流雲飛來便緩下弱打,雲過又再奇峯突出,力拔殺斬。
小白愈鬥愈是趣味盎然,血氣沸騰,吆喝一聲再急提勁力,如一陣猛風掃上,以無定之柔戰堅定之實。
名劍的劍招以山路形態作變化,自然峯迴路轉難揣測,惟是變化大定,實足而勁剛,筆筆雄渾,劍劍沉狠。
小白劍走風勢,以飄浮虛拂為主旨,就像一陣狂風吹向山路,任你山路如何陡變,但猛風仍能一直沿路吹襲。
風之變,千萬無定,以萬變壓住千變,名劍的劍力受阻,小白愈鬥愈更輕鬆,一陣之後,已平復下來。
其實小白並未有拔劍對戰,也未有動手提足,一切只是透過眼目感受,腦海掀翻大浪以“意識”劍戰。
惟是站在畫前以心力決戰,絕對比刀劍如實力拼更見兇險,若小白未能抽身,被畫中的筆法勝過了,自然走火人魔,必神智錯亂,繼而全身血液逆奔瘋馳以至心膽俱制爆而亡。
剩下畫卷還有十一卷之多,表示名劍已有十二層次的劍法突破。小白驚覺他從未想過的一事。
原來人之將死,在精神、意境上的提升將是從前絕不能相提並論的。面對死亡,即將走進未知的未來,一切名利、富貴、尊榮……,全都必然拋於虛空,再無任何枷鎖。
為甚麼人不能提升力量,突破個人範疇呢?
百分百的原因是每個人都有肉身或精神上的包袱,你從誕生下來的那一天便有包袱。
或許你會説,噓,我屁也不懂放,赤身露體,哪裏會有包袱,那閣下就大錯特錯了!
自出孃胎以後,你便會“餓”,覓食就是你的包袱,食,軀使任何嬰孩哭叫,哭叫就是要求。
當你懂得覓食後,便會分類,可口或是難以下嚥,這又把包袱加重。要得的愈多,包袱也愈沉重。
長大以後,所有的渴望、慾念,全是包袱,得的愈多,包袱也就愈沉重,愈覺苦困為難。
直至面臨死亡,才突然驚覺原來從前所努力爭取的、所憎厭的、所得到的、所失去的……,一切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你甚麼也不能帶走,生命結束,風光也好、悲哀也好,包袱也得卸下來,光着身子也不止,更且是赤裸靈魂,走進未知。
就在如此的一片澄明心靈底下,才可能有着無窮突破,創出不可能的神奇力量來。名劍拋下一切,終於突破成功,非但到達了小白為他引領的“寫畫先忘筆,天意是筆,心意弄墨,天心意合一”,可繪神來筆的至高境界,更且繪下共十二幅驚世劍法奇畫。
小白好想逐一打開欣賞,這些畫會是小白所不能戰勝麼?以小白今日武藝之超脱,能勝過死前拋下包袱的名劍麼?
名劍,名家之劍!
一生醉於劍法,既入魔又能破出,名劍豈是一般神人?小白當下又再跪了下來,向着這最崇敬的大人物再磕頭三響。
他也在想,要是有一天自己即將面對死亡,可也會到達盡拋開一切包袱的無上境界,創出更驚世的武學新招來呢?
芎蒼之無邊,實在教人自感渺小!
驀地,原來在外隨風飛舞的葉子一塊塊輕輕飄了進來,風動!
小白當下挺劍而立,四周已斬來無窮殺力,蜂擁推向架構成“劍牢”的千百把劍,如萬滅漩渦轉瞬奪命。
“赤龍”蓄勢發力,劍勢如虹,把四方八面的劍都截阻住,只是體內所中的毒仍未能逼出,內力已比先前更見挫弱。
暴喝一聲,震出一團劍氣,從密麻麻的劍網衝出一條血路來,四肢已受了傷,但總算脱了圍困。
“劍牢”外的敵人,又是那五位異國高手,他們花了好多功夫,終於纏造了可以攀過來的藤索,追殺而至。
一眾人千里迢迢而來,為的只是殺小白,小白未死,五人都不肯罷休,這一意旨由五人的眼目中不言而喻表露出來。
再沒有退路可言,小白當下小心分析,自己功力大概只剩下三、四成,加上瘋狂拼殺,五人當中,他有信心可以幹掉其三,雖然自己也難逃一死,但這已算是最成功的結果。
小白寒厲目光射向各人,盯着金銀將,使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澈骨寒意。
對了,第一個殺你!
小白正要動手,就在此時,只覺背後有一種逼人的殺焰燃起,厲烈沖天,情急激動,似咆哮一樣。
不必回頭,他也感到只有馬虎才有這種悍狠殺意。
“誰毀了‘劍牢’便要付上生命作代價,嗚,別傷心,不痛,不痛,看啊,每一把劍都在哭了!”
劍在哭?
五位來自異域的高手都難以理解何謂“劍在哭”,馬虎毫不馬虎的把長劍再疊起,但他突然呆住,滿臉血筋暴現,悲泣喝道:“媽的,你們竟殺了他!”
馬虎所説的他,是一把劍,已折斷的劍!——
第 七 章 伍窮大想頭
“媽的這一大批爛銅爛鐵,既非古劍,又不是名劍,更加配不上稱為寶劍,有個屁貴重,斷了又何妨?!”
“泰王國”的弩必烈性子最剛烈,當下把心裹頭硬着的一個疑問破喉而出,如屁亂放,態度堪似橫囂天下。
只是這種衝動暴戾並未能壓倒馬虎的厲烈殺意,他的一雙眼目沒有隻盯住踏前了半步的弩必烈,而是同時盯住五個敵人,目光像一副鐵棚,將五人的手腕、腳踝都銬上了。
説小白是天下第一武者,但眼前這二十七、八歲少年,卻忽然露出一臉極之可怖的兇悍,是小白所缺乏的無情。
長居於類峯之地,沒有朋友在旁,所見的不是兵刃就是浮雲、樹木、花草,好自然馬虎絕無半分人情味。
當然,在決殺之際更容易察見。
馬虎喃喃道:“這些都不是甚麼名劍、古劍、寶劍,但就是情劍,跟我日久生情之劍!”
摩迦陀喇嘛不禁大笑起來,跟着一眾五人也同時笑得合不攏嘴,摩迦陀道:“甚麼是情劍,都跟你有了情愫,要嫁給你麼?哈……,好啊,倒不如你這小子便表演一下跟大堆廢鐵爛劍上牀吧!”
此起彼落的恥笑,馬虎並不介意,他望了五人半晌,才冷哼一聲:“儘管笑吧,我快要來奪命了!”
縱身掠起,馬虎猶如大鷹撲下便攻向摩迦陀,這位來自“印巴”的僧人,立即射出三個大圓鐵環,勁旋割斬再回轉倒飛,輪流旋殺,剛一執回手中,即又扔出攻上。
三個鐵環一下子變成了相連互扣的環鞭似的,只見人影晃動,摩迦陀喇嘛還未看清楚來勢,人影已站在他身前。
絕不能相信的事發生了,直教喇嘛臉色發白、口唇震顫,全身也哆嗦了起來。
馬虎道:“鐵環太慢,虛位太大。”
喇嘛道:“你……胡説!”
馬虎道:“我破得太容易,因為破綻太多。”
喇嘛道:“破……綻……?”
馬虎道:“對,你數算一下,究竟這三個鐵環組成的神兵共有多少破綻?”
喇嘛道:“唉,共有七處破綻。”
馬虎道:“不!”
喇嘛道:“……,八處,不會多過八處!”
馬虎道:“共有十一處破綻!”
喇嘛道:“甚麼!十一處?不……不可能呀!”
馬虎道:“我給你一柱香時間,儘快去想出剩下那三處破綻來,否則我轉頭來殺你,你就絕對抵擋不了,一定死!”
馬虎説罷撇下摩迦陀喇嘛,教他陷入極度痛苦的苦思、愁想之中,思緒混亂不堪,臉容慘澹。
另一旁的“越女國”王妃急急迎了上來,雙手拋動七斧劈殺過來,馬虎閃身穿入斧陣之中,雙手翻舞,竟一下子便掠奪了其中三柄斧頭,反過來跟王妃的四斧對攻。
崩崩崩的斬個不停,接着馬虎一聲尖嘯轉身便走,走的時候比來時更加快捷,似是要來便來,要走便走。
王妃奪回三斧,總共七斧執在手中,但跟先前已不同,她感到十根指頭好痛,更有鮮血泊泊滴下。
細看十根手指,在連接手掌的位置,有一道血痕,足有半寸長,每一根手指都一樣。
若非馬虎只是馬馬虎虎割斬,手下留情,王妃的十根指頭肯定已經掉了下來。
馬虎留下一個補救機會,讓王妃好好的去想一下,馬虎再攻來,她應該如何抗敵?
輪到馬哈巴多爾了,馬虎沒有進襲,只站在他面前。
馬虎道:“你的‘克力士劍’有信心殺我嗎?”
馬哈巴多爾道:“當然!”
馬虎道:“那提起來殺吧!”
馬哈巴多爾道:“我要想想。”
馬虎道:“不必想了,你的寶劍一出鞘便會斷!”
馬哈巴多爾道:“甚麼!?”
馬虎道:“你共有七種方式拔劍,但都會被我折斷。”
馬哈巴多爾道:“你……放屁!”
馬虎道:“試試看。”
馬哈巴多爾心裹嘀咕,好想拔劍,但如何也有點心怯,不敢就是不敢,顯然馬虎的話好有力量。
馬虎笑了笑便走了開去,回到那“劍牢”之前,一手抓來了十多把長劍,竟隨手扭曲起來。
馬虎輕描淡寫道:“大家快快去想吧,我現下便去製造一把合用的神兵來,所花時間有限,待神兵完成後便會殺大家,麻煩各位努力一點去想出破解我揭示大家的有關破綻。”
説罷,馬虎便真的埋頭埋腦去製造自己合用的神兵,只見他左一曲、右一折,再來扭一扭、彎一彎,竟把所有的長劍混合纏在一起,看來真的是在“造”兵器。
小白看在眼裏,也不禁呆住,這馬虎顯然是天下間最狂妄的少年,面對五大高手,竟用“教訓”的方式去對付。
更令小白驚疑不已的,是他的武功應該是傳授自名劍,怎麼他不去用劍,卻扭曲折斷大堆劍來纏成新兵器對敵呢?
馬虎繼續他的努力,敵人也繼續陷入迷惘。
只是短短一陣子,小白已見馬哈巴多爾、王妃、金銀將、摩迦陀喇嘛及弩必烈都顯得一臉樵悴,容顏枯乾。
輕風一吹,更可怕的事就在眼前。
眾人頭上的長髮都被吹得碎斷脱落,只是一陣子而已,各人都顯得蒼老不已,更且枯乾形衰。
馬虎拋下來的“壓力”,真的教大家都吃不消,那些製造兵器發出的嘲嘲聲響,彷彿就是催命的音調。
“哇!”忽地一聲吼叫,弩必烈再也忍受不了如此折磨,他高高提起三叉大刀“特利”,舞得水泄不通,先衝殺上來。
“左脅下三寸是虛!”
“右足第七步前腳掌有勁。”
“頭上‘陽白穴’保護不了!”
“還有背後‘至陽穴’是另一破綻。”
馬虎接連説出了四句話,每一句話都重重如鐵釘釘入弩必烈的腦中去,教他的衝殺之勢愈來愈慢,終於停止了。
弩必烈好清楚,再衝上去的話,他一定會死,且死得好快,理智還是勝過了衝只是就在此時,馬虎已完成了他的神兵,一抖出來,小白及弩必烈等五人都不約而同驚呼了起來。
如此的神兵,真的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殺氣隨“神兵”而現,騰起一陣凌厲且恐怖的雷霆殺力,絕世、絕情,五人只感到一陣殺力如雪花飄飛,往先前已有了提示的破綻殺來,各人咬牙拼殺,換來是血濺。
馬虎的神兵勝得好漂亮,只是一招五式,五條胳臂便斬了下來,剩下只是五位好捨不得那掉在地上手臂的敵人。
馬虎道:“這只是我的第一式‘馬馬虎虎’,還有第二式‘虎虎馬馬’,先馬而後虎,力輕發而重殺於後,第二式剛好掉轉,因而是奪命一招,大家想清楚,若不想死的話,向‘劍牢’磕個頭滾吧!”
失去了手臂的五人,原來的霸氣、狂態,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但他們怎可能下跪?
通通是尊貴身份,士可殺不可辱,誰會稀罕生命而出賣尊嚴?何況,第二招不一定還具如此強猛殺力。
馬虎手中的只不過是好糊塗的神兵而已。
以不少長劍扭曲而成的“神兵”,包括七尺的三叉大刀、加七柄斧頭、加三個大圓鐵環,再加兩把大刀,還有一把似是“克力士劍”的兵器,堆纏一起,扭曲而成,這就是馬虎的“神兵”。
馬虎竟然把各人的神兵混合一起,便弄成自己的獨家麻煩兵器,果真前所未聞馬虎冷冷道:“好了,你們沒有一個人願意跪下,我只好殺盡大家,去死吧!”
古古怪怪的神兵又再拂起狂猛殺氣,氣動千秋,向着五大高手拂來,迅捷無比大家都拼盡力去抵抗,只是同一結果,胸口好痛,爆出了一大個血洞,當下連聲慘嚎,不支倒地。
馬哈巴多爾、金銀將、王妃、弩必烈,都倒在血泊中,氣絕身亡,身體能流出來的血都流乾了。剩下的摩迦陀喇嘛又如何!他有點不同,因為他竟不可能的跪了下來,並且向“劍牢”磕首。
還有一個不想死的人,他選擇了屈膝。
馬虎笑道:“恭喜喇嘛,你可以回去了。”
喇嘛已嚇得冷汗直冒,連聲多謝後,便飛快的直奔向回頭路,生怕馬虎一時又改變主意。
馬虎對小白笑道:“到你了!”
小白愕然道:“你要殺我?”
馬虎道:“我殺人有啥稀奇?”
小白道:“我的毒還未軀去。”
馬虎道:“這個當然,正好佔盡便宜,你死定了!”
三天以後,在“天法國”發生了另一椿更震撼武林的大事,從此傳遍天下,聞者喪膽。
伍窮回到“天法國”後,召來了一眾大將、大臣,要大家準備一個大型宴會,由他宴請“天法國”所有臣民。
伍窮的身後,多了一個跟從前的他一樣滿口髒話的小子,名叫“江南”。這不屈不撓的傢伙,終於感動了伍窮,收他為徒,從此追隨往“天法國”,展開他的理想霸業。
“天法國”是四國四族唯一剩下來的勢力,跟小白的龐大力量相比,也許每一個人都感覺得到,只要小白出兵,大軍四方八面湧來,這塊小小國土必然被蹂躪得體無完膚。
伍窮的表現已一再被好明確的證明,他並不及得上小白,小白要戰勝伍窮,絕對是易如反掌。
“天法國”早晚會被吞併,作無謂反抗只會帶來報復性的殺戮,伍窮好應該降服。
伍窮的想法又如何?他向着三萬人發表演説,就是要把自己的心中意思好好表達出來。
十兩、風不惑、春冰薄,大家都來了。
伍窮道:“我從‘皇京城’回來,半途中給小白突然追殺,他的目的好簡單,只是要我放棄跟他爭霸。我迫於無奈,只好跟他來個一決生死,大戰一場。”
“就跟以前的對戰一樣,從前未勝過小白,這一回也不例外,敗的又是我。”
“大家也許已沒有太多失望,因為同樣的結果已發生了許多次,伍窮二十年以來,一直被小白壓倒,只要我倆走在一起,我是強者,小白永遠是更強者。”
“我不禁在想,天啊,難道我一生一世都要敗在小白手上麼?難道我真的不可能戰勝他嗎?小白是個不折不扣的神人、天才,我伍窮只是個好努力的平凡人。”
“難道天真的如此不公平,就算我們這些平平凡凡的人,如何拼命努力,永遠也不能戰勝天才嗎?”
“上天忽地給了我一個驚喜,是他,老不死!”
從宴會席上,一陣強烈驚呼譁然之聲響起,江川十兵尉推出“坐”在木頭車上的老不死。
已不能再動彈的老不死,帶着嘻笑臉容,向着伍窮微笑。他此刻已保住了性命,跟着,還有大計麼?
這個當然,他始終是老不死,待他的大計籌劃完成,伍窮便大難臨頭,必然死得好慘。
現下計劃還須添加一點點枝節,在場看看自己這狼狠狀的人,通通都要殺,還要挖掉眼目出來。
伍窮待喧譁鬨動之聲停止之後,再道:“我來告訴大家,只要我每天吸掉老不死一點內力,每一天我的神功也會更上一層樓,大約三年後,我的功力便會在小白之上。”
“到時,只要我殺了小白,天下就歸我‘天法國’所有!”在場者登時一陣掌聲雷動,看來人心的確因而被牽動了。
伍窮冷冷的道:“大家清楚明白嘛,只要藉助別人,就能走捷徑,好快挫殺小白,成為天下王者,哈……!”
伍窮在笑,愈笑愈瘋,笑得狂痴更癲,雙拳急舞竟轟向已不能再抵抗的老不死身上。
一拳、十拳、一百拳,拳拳到肉,甚至到骨,一代殺神老不死,竟被伍窮就此白白打死了!
一旁的江川十兵尉在毫無防範下呆若木雞,一陣頭暈眼花,絕對接受不了,伍窮竟然殺了他的最大本錢。
老不死變成一堆爛肉,神仙下凡也不可能救回一命,伍窮又如何能慢慢吸納他的內力。
沒有了老不死的深厚內力伍窮又怎可能超越小白,伍窮瘋了麼了他腦袋裏究竟在想甚麼?
伍窮不理別人的驚訝,不停瘋笑。
老不死死了,一切成空!
“天法國”岌岌可危,也許明天小白攻來,“天法國”便要俯首稱臣,伍窮,你究竟想甚麼?——
第 八 章 不問方失神
夕陽如金,殘雲似血,天際好像一首哀豔的悲曲。
他,方失神,名動四方的少年英雄,朝氣勃勃,沉默冷靜,加上俊逸不凡的完美外貌,實在是新一代的最吸引人俠客,莫問的不羈性子跟他相比,剛好是南轅北轍。
有人説,人才是培育出來的,只要願意悉心栽培,小心保護,甚麼樣的突出人才都可以發掘得到。
就如泥土裏的種子一樣,好好為它施肥,加添活水,待萌芽以後,有陽光照耀,種子自然會茁壯成長。
人才也是一樣,安排好他該走的路,一步又一步的扶持他,人才便能按部就班邁向成功路。
你認同嗎?
當“冷血方唐家”在二十年前出了一位方失神,所有人都不再認同人才是後天培養的了。
就算認同,也就必然認定方失神非但是人才,簡直是天才,得天獨厚的非凡天人。
三歲,方失神已長得可愛非常,只在平時偶一定睛看他父親練劍,便已學懂第一套劍法。
七歲,有一天,方失神拿着劍走到一個山寨去殺賊,竟丁點傷也沒有,更且帶回來十二個人頭。從那時開始,再沒有人敢小覷他,“冷血方唐家”四家人也認定方失神是未來統領者。
他愛管閒事,每説一句話也像是一道命令,極具威嚴,説一便一、二便二,從來不會改變主意。
大家在他面前都不大敢開玩笑,方失神討厭不認真辦事的人,討厭惹事生非者,他的目的、手段都好清晰,誰個在他面前裝模作樣,他便一劍殺掉對方。
試過有個僮僕不知就裏,把他差遣的事弄得一團糟,還在他面前胡説一番,方失神一劍便斬了那個僮僕。
他説,一個庸才、奴才死了,但我這天才開心一陣,這一陣子的快樂、滿足,令我做出更精彩的一點事來,也許是改良了劍招,又或者是想出一些好東西來。庸才的死既然有助天才獲得提升,他的死就是好有價值,活該要死。
天才方失神,是上蒼給予人世間的賞賜,大家有緣見他一面也是一種福氣,應該好感動。
今天,唐芙跟冷柔柔都好感動。
唐芙看着方失神大駕光臨,竟高興得驚呼了起來,高大俊朗,氣度蓋世的方失神,簡直就是唐芙的偶像,怎不令她迷失。
冷柔柔又如何?
情痴的她臉上立即泛起兩朵紅霞來,羞人答答的,眼目充滿了幻想,好想倒在方失神懷裏,享受他的擁抱。
但好不幸,先前為了逃避白無邊父子倆,莫問在她那俏麗的臉兒上塗得一片烏黑,醜到不得了。
她定神後一陣驚愕,真羞得好想找個地洞躲藏起來。惟是一切已被方失神看見了。
他定睛看看自己,一雙眼目恍似帶着電光,教冷柔柔像是被電極接連打中,頭昏眼花,腦海浮現就只是一片空白。接着,俏臉兒感到一點點柔和觸碰,啊,竟然是方失神親自為她抹臉。
心跳急疾,彷彿心兒要從胸膛跳出來似的,冷柔柔好自然伸出雙手去阻止方失神,始終是女兒家不好意思嘛。
但手才抬起,便已窒住再也不敢亂動,因為她被方失神的眼神好好“教訓”了方失神曾説過,我動手去幹的事,誰也不準阻擋,你的面對方法是好好去感受,別無其他。
能得到方失神的“對付”,是温柔呵護也好,是來殺你也好,別妄想阻擋,那隻會帶來令你失望的結果。
方失神為冷柔柔抹乾淨臉兒後,輕輕的向她微笑道:“沒事了,一切由我來照料!”
好普通的一句話,方失神的談話形式也跟其他人不同,方失神的話語中從來不會有問號。
問,代表不肯定,代表徵詢別人意見。
問,代表信心不足,代表並非絕對權威。
方失神就是代表必然的答案,所以他從來不會問!
他對冷柔柔説一切由他來照料,不必再擔心,那就是説,他一定已完全控制大局,擔心只是多餘,又或對他不信任,故此冷柔柔笑,她絕對百分百信任這位心中偶像。
莫問看在眼裏實在不是味兒,雖然,無可否認方失神是個條件優越的少年俠士,但人總不可能十全十美的啊!
從初次碰面的一剎那開始,他便有點對方失神討厭,也許是因為唐芙跟冷柔柔都被他迷死吧。
方失神走至桌前,但卻未有坐下來,他在“等”。
等甚麼,啊,並不需要等得太久了,來了,來了,唐芙比冷柔柔反應早了一點點,取出手巾來,為方失神準備坐下的椅子先抹乾淨,每一處都清潔了,才讓方失神坐下去。
莫問看在眼裏,他立即下了個好大決定——只要有機會,一定他奶奶的打這裝模作樣的傢伙一頓。
搞甚麼鬼,原來的椅子不能坐下麼?
這臭架子傢伙真太過分,要旁人來服侍他,他難道真的以為自己位列仙班?是神!?
莫問對方失神的討厭感覺愈來愈盛,他甫進來便奪盡了光彩,大家都只注意他,莫問也不知突然間縮小了多少百倍!
方失神對着白無邊道:“你父子倆在二十日前,於城外二十里的‘小花鎮’,殺了血槍陳一血一家二十一口。”
不是間,是指控的答案。
白無邊笑着回答道:“啊,原來你是來追查那件案子的,這可不能怪我父子倆哩。那甚麼血槍陳一血跟我訂下生死決之約,誰個敗了便賠上全家性命,哼,我殺得好心安理得。”
“唯一令我不快的,只是那些女人太醜,我玩了一個,半途便要斬殺,實在不稱心。你記得嗎,那個被我撕成八塊的一堆爛肉呀!”
方失神毫不動情,再道:“你撒謊!”
白無邊竟然毫不動怒,還擠出笑容道:“呵……,我説謊麼?哪一句哪一字是謊話呀?”
方失神冷冷道:“我感到你説謊!”
白無邊跟孩子苦海都不禁笑完又笑,太荒謬了,甚麼是你感到別人説謊就判定對方説謊,這是甚麼道理。
白無邊冷笑道:“好賢侄,你的歪理真有趣,我吃了多年米,今天才是初次聽到如此過分的歪理。”
方失神並沒有理會白無邊父子的反應,他説是便是,你不接受但一樣要面對他的“處罰”。
白無邊笑道:“聞説方失神為了主持他認定的正義,只要是他判斷了的罪行,便會私行‘處罰’。”
方失神竟完全沒有理會白無邊的所問,他只專心一致在作批判,接着便道:“三天前,你單人匹馬殺了鬼手鄭莫七,又嫁禍他的妻子,害他妻子一天後投河自盡白無邊心頭一震,這件醜事也不知為啥會被搗了出來,以他在武林上的身份,幹這些狗盜鼠竊輩的無良行為,實在太羞恥,他已好小心行事,就算連孩子苦海也不知悉。明明一切弄得乾淨俐落,怎麼還會百密一疏!白無邊只好勉強擠出笑容來,只算對方弄錯。白無邊道:“哈……,原來賢侄的道聽塗説太多太煩雜,根本不可信得太多,我原諒……。”
還未説完,方失神已截住,説出最後的話來。
方失神道:“我會親手斬下你的頭顱。”
真的簡單到不得了,就是如此直接、果斷。方失神已述説了二人曾犯過的“罪”,判定了,便執行私刑。
但白無邊父子會如此容易對付麼?
方失神突然道:“唐芙,你先去替無辜者斬殺白苦海!”
命令?對了,又是命令,命令武功比白苦海明顯相差一段距離的唐美殺對方,既是命令,又是推她送死?
唐芙登時呆在當場,她的武功、劍法只是一般,跟武功平平的小嘍囉一戰,當然可以應付,但眼前是狂痴的苦海呀!
方失神的命令已下,他不會改變任何主意,也不喜歡重複命令,你完成不了命令,便是對他不敬!
唐芙好想方失神留意她,但如此的大挑戰,實在已超逾了自己能力極限,無奈只好上前請求。
唐芙哭喪着臉走前三步,正要説出心裏話時,方失神一手搭在她肩膊上,輕輕道:“信我,你一定可以殺了苦海,我會教你一招劍法,你聽得清楚明白,就必能殺敗他。”
就是這好簡單的一句話,信我,你一定可以!唐芙的一雙眼目竟驟然變得極之堅定,信心不知從哪裏突然冒出來,充斥着全身每一分血肉,狠狠的點頭,自己也相信必定能勝。
一陣陣暖流,從耳窩傳進了唐芙頭腦去,再經過血脈,直通去四肢百骸,温暖得不得了。
耳語了一會見,方失神便把一式劍招傳授了唐芙,就是如此簡單,唐芙便能斬殺功力勝她三籌的苦海?
“他奶奶的在發甚麼春秋大夢,待本少爺給你一點厲害看,我一招便辣手摧花,方失神,你害死人了!”
形同瘋虎,苦海向着唐芙發動了最瘋狂的攻擊,先大喝一聲,鐵手凝神運氣,抽出粗大的鐵劍,向前疾刺,直指唐芙咽喉,劍氣狂力逼出,要來個破喉殺人。
以內力逼出劍氣殺人,是內力修為至一定能耐者才可以揮出,而唐芙功力較低,當然未有一般能耐。
長劍吐出劍氣,一劍加一劍,比敵人的一般長劍長了一倍,正是兵器長一寸多一寸勝算,唐芙登時落入險境。
方失神有教唐芙如何去擋截或避過如此猛招麼?沒有,因為每一個人都好清楚,方失神從不避招,也不擅於擋格,決戰時他只攻不守,只殺不避,他好討厭閃避唐芙也一樣,她依照方失神所指示,信心十足先去送死,因為他所傳授的一式是“置諸死地而後生”!
出招的第一步便是合上眼目,不去看,看不見便不會被眼前事物影響情緒,這樣就能全力一擊。
但這卻是最危險又最笨的方法,你不去看,只一味盲目去攻,就算能殺人,自己也保不住性命。
唐芙事先當然不會明白箇中道理,因為她相信方失神。
她的劍斜斜而下,直刺對方丹田,只要丹田泄精,如何強壯如牛的人也必成為廢人一個。
方失神的指導下,原來他目的只是犧牲對自己深深迷上的唐芙,以換取性子剛猛而衝動的苦海成為廢人。
唐芙死,方失神並不會感到神傷,她只是個女人而已!何況,更是個跛腳的女人。
衝動的苦海已收不了招,惟有急忙扭身,把劍射向下,擋住唐芙的劍,免得受創。
噹的一聲擋截了,幸好!
正要再提劍拼殺,苦海卻感覺眼前一閃,一雙眼便感到從未有過的淒厲劇痛,原來眼珠竟遭唐芙雙指挖去。
恍如人間煉獄的慘叫、苦嘶,亂舞狂斬,怎可能會被唐芙挖掉了一雙眼目,從此不能視物。
只剩下兩個血洞,好恐怖。
唐芙笑了,先前方失神所傳授的一劍再加一指,跟着指示出招,方位不敢變動,好成功。
她乖乖的把一雙眼目交給方失神,方失神便給予她夢寐以求的獎賞——一個甜吻——
第 九 章 一分破為二
“你雙目已失去,生存再沒意思了!”
“曾遭你殺害的人,化作厲鬼將會回來愚弄你,跟你索命!”
“廢人,你自我了斷吧!”
“對啊,放棄生命好了,死,並不可怕!”
不知怎的,被唐芙挖掉雙目的苦海,隨着劇痛而來的,竟然是一陣陣好可怕的“心聲”。
從心裏不住浮起的聲音,好像邪咒一樣,逼他去死,放棄生命,似是一種安慰,實則是個陷阱。
當一個人頓失所依又或受到好大打擊,這種邪惡的念頭便會油然而生。如苦海般衝動、自傲的人,這種每每在人沉淪、失落時才會突然出現的死亡誘惑,來得特別快。
此生此世,要是生命繼續,他便要面對可怕的漆黑一片,苦海想來想去,還是擺脱不了“放棄”的念頭。
他自言自語,慘然道:“唐芙,你再出來,哈……,我失去了一對眼目,彼此實力便更是接近,你,夠膽再出來跟我拼殺麼?來吧,我倆再決雌雄,哈……!”
要死,倒不如來個同歸於盡,話音裏悲憤難抑,在淒涼的笑聲中,苦海伸手去摸,那雙目已變成了一雙血洞。
痛得凱牙咧嘴,不辨方向的向前摸去,摸到了,一拳送出,哈……,中了,但……怎麼對方竟不移不擋不閃不避?
一陣沉重的哀痛聲來自熟悉的父親白無邊,他緩緩的道:“孩子,別怕,你退下來休息一會。”
對了,原來是爹,為甚麼你還不出手替我報仇?苦海大聲叫道:“爹,難道你怕了那方失神麼?”
問題要是問得巧,問得好,每每教人難以作答。
白無邊最愛就是苦海,他好想孩子成就更勝自己,每每用盡方法去鞭策他,讓他刻意提升力量。
只可惜,孃的放縱令苦海變得狂妄自大。自大跟自負不一樣,自大是自己錯誤瞭解,以為實力高超,實則是過分高估。自負則是恰到好處,只不過是別人未必瞭解你的實力吧!
苦海是個徹頭徹尾自大、自以為是的衝動笨人,白無邊在江湖中經過無數滔天惡浪,當然深深瞭解。
他總有一天碰上大挫折是必然的事,在他被唐芙挖去雙眼的一剎那,白無邊好想搶出去救,但同時對坐的方失神也一樣有反應。
他的腳步一換,明顯已準備截住去勢,只要白無邊一動,方失神就會擋在前面攔阻。
就是這一陣子的遲緩,慘劇已發生了,苦海一雙眼目已失去,再也怨不得人!
苦海陰森森的道:“爹,你會替我報仇麼?”
白無邊冷冷一笑,道:“這個仇你應該自己去報。”
苦海一臉茫然道:“甚……麼?自己去報?”
白無邊悽然道:“爹總不可能一生照顧你,你必須有着自己的獨立能力,失去雙目便是打好基礎。”
愈聽愈是迷茫,究竟白無邊在説些甚麼呢?苦海呆呆問道:“爹,我不明白啊?”
白無邊道:“只要姐姐願意教你‘盲劍”,在一片漆黑中再無其他吸引障礙練武,明天開始,你便能脱胎換骨,殺唐芙報仇,再殺方失神,剷除整個‘冷血方唐家’又有何難。”
苦海登覺生命火光又再燃點起來,對啊,“盲劍”一直是自家祖傳最奇妙劍學習此劍者必須先被挖去雙目,日夜在漆黑一片中練劍,只因為再沒有色彩萬千的外在吸引,練“盲劍”者必然精神集中,每時每刻也在“想”劍招,功力自然輕易提升。
只是又有誰人會願意自白被挖去雙目?故此一直以來也難有人練成“盲劍”,那些強猛劍招也就一直被撇在一旁,無人問津!
苦海笑道:“爹,孩兒一定好好的去學‘盲劍’!”
白無邊好感動,只是對面的方失神卻道:“你倆都會好快死去,‘盲劍’只是個夢!”
大變遽生,莫問看得好清楚,白無邊跟方失神同時化成兩道白光,疾掠而起。
方失神如鷹,白無邊如鷲,幾乎是同一霎間,白光射出疾電,疾電是劍,一劍如仙,一劍態狂。
白無邊狂力如波分濤裂似的,擋者披靡,震出勁力竟把房屋一下子爆裂破碎,劍光把木屑碎石捲成盤旋劍流,從上而下又反過來由下而上,恍似揚舞絲帶,拂來劈去。
如此的一式“天地大變”,在劍力上下盤旋間不住增強,殺力無窮無盡,精彩萬分。
莫問看在眼裏,也不得不佩服“劍狂”這位用劍高手,看來這些年來,小白等集中力量於國事、戰爭中,卻未知原來武林已有大變,不少高手繼當年“神魔道狂邪”後,已乘勢崛起。
只可惜自己還是身負重創,否則一試實力,跟似是劍狂一樣的高手對戰,必然十分痛快。
也許在莫問心中,久被國事、戰爭困擾,教自己心態極是疲累。爹小白已是十分出色的王者,莫問實在沒興趣在同一條道路上打滾。
天下之大,有國家王者之爭,但同樣也有武林盟主之戰,何不把目標轉移一下,建立自己的人生大道呢?
只要有適合自己的路,就是好路,莫問想了又想,愈想愈投入,惟是突然傳來的一聲慘嚎,當下教他驚醒過來。
劇烈之劍戰如何?
白無邊以“天地大變”攻向方失神,而方失神是從來不擋不退的武者,面對猛招,他一樣出劍。
鎮定如恆,極度自信的方失神,傲慢的破向攻來猛招,如流星射落,一下子便穿過劍網,落在對方身前。
先是“天地大變”碎裂散落,對了,是碎裂散落,包括原來的石塊木屑以及白無邊的劍,都片片碎落。
這一切是因為方失神的劍吧?
冷柔柔、唐芙都訝然失色,他倆都看不清楚,只有莫問一個人捉摸到那快若火流星的劍招,從方失神手中,先破“天地大變”,繼而失蹤,是無影無蹤。
方失神的劍失了蹤影,白無邊的劍又碎斷,那……!
不必問了,因為答案已漸漸浮現。
刀光,忽爾從意想不到的身體反射出來,先是額頭,透射出寒光星閃,豔豔冷刺。
繼而恐怖足以撕裂神經的嘲嘲失聲隨來,整個頭顱從額頭開始中分裂開,一直破下。
那道淒厲恐怖的破軀裂痕,足教任何見者畢生難忘,永遠被回憶裏的噩夢驚纏從頭到下體,整個人一分為二,左右兩邊破開分別倒下,鮮血隨之爆射飛濺,教人膛目結舌,心頭打結。
劍,原來早已從白無邊的頭頂刺下,直破入身體內,表面看來毫不察覺,實際上已毀滅了敵人生命。
一分為二的白無邊,分別在相距三尺的地上不停掙扎着,手在動,腳仍撐擺,雙目分開兩邊每一邊屍首各佔其一,仍未緊閉。
可以想像到麼?經已分成兩邊的身子在掙扎要站起來,以僅餘的內力作支持,抗拒死亡。
唐芙、冷柔柔只覺驚心動魄、毛骨聳然。
“爹,爹,你在地上嗎?”苦海往地上一摸,恰巧碰着了白無邊的一隻手,只是一拉之下,竟是輕了許多,心中已大感不妙,再摸下去,血淋淋的半邊身體,當下惶然呆住。
太可怖的情景,就是眼目不能見,單憑想像在腦海描繪畫面,也實在令人噁心,只嚇得苦海的一雙腿不住抖顫。
後面忽然又響起似是招魂一樣的呼喚:“你好快便會跟老爹一樣,身體一分為二,倒在地上痛苦掙扎,慢慢步向死亡。”
方失神的劍已提起,眼看又要大開殺戒了,面對死亡的苦海,突然狂吼亂嘶,像一頭受了重傷的野獸發出臨死前悲啤一般,向後便撲向方失神,誓要他一同陪葬劍光飛旋,斬出另一股粹烈的光華,又是一陣目眩,撲出了一步的苦海便停住腳步,寂然呆住。
呆住是因為創痛,跟父親不一樣,同是一劍,但苦海所感受到的一劍,卻是斜斜斬落,血痕從右肩膊起,一直斬向左腿膝上,分左右兩邊跌在地上,血水當下噴湧而出。
兩具被分屍的可怕屍首,一間已坍塌的房子,一陣陣血腥惡臭,一切變得凋零落案。
在唐芙與冷柔柔的感覺中,先前的一切只是場夢魘,四周變得陰風陣陣,刺骨寒涼。
殺了白無邊父子,方失神走到兩位妹子面前,恭敬的向他們鞠躬,然後道:“兩位可要到‘神兵山莊’參加‘十大神兵’英雄會?”
冷柔柔還未弄明白方失神説話的內容,已不住的點頭,口中説道:“去,去,一同上路很好啊!”
方失神卻接着道:“我還有要事在身,你們先上路吧!”當經過莫問身前時,方失神竟不屑一顧。
原來莫問內傷未愈又再受傷,傷上加傷,血氣運行甚是不暢,在方失神耳聞感覺上,莫問只是個平凡之極的少年人。方失神是大人物,如莫問此等小輩,他又豈會理睬。
連跟他微笑打招呼也沒有,方失神便昂首踏步離去,莫問竟一個箭步追上去,扯住方失神的衣衫。
方失神當下回頭,狠狠的盯着莫問。
莫問笑道:“這位大哥,你怎麼殺了人便一走了之,放個屁也會臭人,你殺了兩人,跟咱見官交代一下吧!”
方失神道:“兩位妹子,你們的朋友看來並不太想保住自己的一雙手,好想成為殘廢。”
莫問正要駁斥下去,哪知兩女已走上前來拉開麻煩的莫問,方失神也就不再計較,揚長而去。
冷柔柔當下喝罵道:“你啊,好沒道理,我大哥最惱人礙手礙腳,你偏要去做,人家殺人都是為了救你,你還要如何?!”看冷柔柔的樣子十分緊張似的,不住氣憤的直斥莫問其非。
唐美也一樣喝罵道;“這一回連我也不幫你了,失神大哥是天下第一見義勇為好人,你這傢伙不識好歹啊!”
冷柔柔道:“若非是他,咱們已先被辱後被殺了!”
唐芙道:“我更且學懂了奇妙劍法,好精彩哩。”
冷柔柔道:“有一天,誰個能下嫁失神大哥,她就是天下間最幸福的美人兒,那個她……會是我嗎!”
唐芙道:“不……那個可能是我才對。”
冷柔柔道:“甚麼?你對自己的容貌好陌生嗎?怎可能會有如此的笨想法。”
唐芙道:“大哥也許對純真又勤奮的我有興趣哩!”
冷柔柔道:“喜歡這兩大條件的人少説也有一、二千萬,你都要分別嫁給他們麼?”
兩姊妹又在鬥嘴了,莫問呆呆站在一旁,他忽發奇想,不如跟去“神兵山莊”,看看究竟“十大神兵”是甚麼?幹嗎好像大家都十分渴望進入此排名榜上呢?
自從離開“神國”以後,便碰到好玩的唐芙與冷柔柔,更且發生了點點感情膠葛。莫問總算把從前的不快感覺拋於腦後,最重要的,是他好像對自己的人生目標重新有了一些掌握。
“神兵山莊”,好有趣的地方,“十大神兵”,好有趣的東西,莫問好想見識見識。
他偷偷望了冷柔柔一眼,原來跟自已剛開始暗生情愫的她,碰巧也正在偷望過二人眼神接觸,莫問總覽得彼此間還是有一種隔膜,但偏偏又想不通是甚麼樣的隔膜,直把二人的距離拉遠了。
莫問同時更發現,那唐芙竟也在偷看自己——
第 十 章 無招勝有招
夜色漸濃,海水寂寂,風也悽清。
在大海上漫無目的飄流,也忘記數算合共經已過了多少天。夢兒在可人的陪伴下,總算每一日夜都能熬過去。
那百搭最懂得他心意,總在最合適的時間便釣來幾尾魚,再用柴火燒香,端上來教大家都吃個飽暖。
夢兒頁的好想知道小白跟“天皇帝國”之戰結果究竟如何,還有,耶律夢香墬下懸崖生死未卜,他更總是時時記掛未能片刻忘懷。
從兒時到成長,夢兒都是跟在小白及耶律夢香之後,所幹的一切一切,幾乎全跟兩人有關。
他的生命一直跟二人有着緊密聯繫,這段日子來卻被迫分開,心情難免浮浮難定。只要有機會,非要趕回去“皇京城”不可。
可人輕輕撫摸夢兒的雙腿,臉上盡是歡悦,這個當然了,夢兒的腿傷已完全痊癒。
這都是那船伕老翁的妙手回春,只見他每天從船艙裏取出一些草藥來,以百日搗爛,再敷貼在夢見雙腿之上,日子有功,雙腿的骨也就漸漸好轉,神效非常。
可人看見夢兒好轉,心情自然大樂,原來簡簡單單的她,快樂也來得好直接,毫不曲折。
夢兒最愛看可人笑,她笑得直接、笑得清純,只要看看她心花怒放的燦爛笑容,心頭自然十分暢快、滿足。
甚麼寶貝東西來換,夢兒也都不要,只要靜靜的看她亂跳亂笑,高高興興,人生就好美滿。
月正當空,又是夢兒往見那船伕老翁的時候了,自從上了船後,老翁命他每一天夜裏按時相見。
夢兒得老翁治好腿傷,內心十分感激,但更重要的,是夢兒發覺老翁的一雙手掌非比尋常。
平常人的手是一般平滑,練劍者總會有粗糙的感覺,那是因為每天手執劍柄,緊握轉動磨擦所致。
而老翁的手卻與普通人迥然不同,兩手掌都有凹陷的劍柄形狀,由此可見,老翁用劍已達登峯造極化境。
好奇怪,夢兒竟然跟老翁相當投緣,對方非但每日為他療傷,更且和他一同練劍。
這一夜,夢兒又去船頭找老翁。他已被這位神秘的一代用劍高手深深吸引住。
老翁所傳授的劍法、招式,果真是獨步天下,卻又極為有趣,非悟性高者實難掌握每一夜,當學劍完畢,夢兒總是心神恍憾,全然投入了劍學的汪洋大海,抽不了身。
太多的疑惑、太多的問題、太多的奇招……,夢兒拔不了“傳奇”出來,也許就是自己在用劍方面尚未達至登峯造極之境。
老翁靜待夢兒的到來,這麼多夜了,他就連半句有關劍招的説話也不會談論,就只是教。
不用口,如何能教?
夢兒走上前去,就坐在老翁前面,先呼一口大氣,心神合一,跟着緩緩的伸出右手來。
對坐着的老翁也一樣,同是以好緩慢的速度伸出右手,在半空中跟夢兒的手觸碰。
兩手碰上了,二人同時便合上眼,兩皆不動。忽地,夢兒先移掌向右,搶前轉斬,惟是老翁右肘一曲,粗腰逆轉,便卸去了夢兒攻擊。但夢兒卻原來早已料到老翁此變,他衝前的同時右手一翻轉,便直插前攻,出其不意的攻向老翁咽喉。
老翁感到夢兒變招極速,來不及回手擋架,手肘偏移,撞向夢兒手膊,便把夢兒的攻勢化解了。
只見一老一少,兩手在空中翻飛鬥個疾速連環,互不相讓也未肯慢下來,煞是好看。
兩人一攻一守,夢兒這從來對兵器不大熟悉的傢伙,明顯的右手已十分靈活,進退閃攻,快若閃電,絕對不能小覷。
突然一聲耳光響起,只見夢兒臉頰上多了個五指掌印,痛極難當,看來他是中招了。
原來二人有着默契,只要誰個先被對方摑中或以手打中身或臉,便要立即停止對戰。被打中的當然就是敗方,而多天下來,敗的就只有一人——夢兒。
這兩手互纏,練習手的反應方法,是老翁自創的古怪練劍方式。老翁半句也沒有好好解釋清楚,只靠夢兒獨個兒去想。
練習了多天,夢兒的想法是老翁假設二人同時持劍,劍來劍往,你攻我守,我攻你守,一般練習都必然是依着一定“招式”去練,就算對練者是另一門派的新遇上者,也都一樣。
你學一套或十套劍法也好,我也學了十套八套劍法,來個比武試劍,結果無論你我如何拼戰,也走不出這二十套劍法的招式。
你有二百招,攻出一招,再攻下一招,每一招都是源自十套劍招內的其中一招我也有一百八十招,所攻所守,同樣是從所學的招式裏以心思想出來,力拒或攻。
對戰之時,因為熟能生巧,練習多了,便能以快速的方法隨意變招應戰,但總的而吉,無論如何變、如何戰,雙方也不可能脱離數百招的框框、十分可笑。
可笑,是因為天下之大,劍招無數無萬,你學得二、三百招便行走江湖,以此二、三百招來對敵,相比下豈不太渺小。
為啥不先練好五百招?五百劍招總勝過二、三百招吧!
為啥不先練好一千招?一千招更勝過五百劍招吧!
唉,再數算下去,其實學多少劍招也難以作出肯定答案,因為絕難定出標準來老翁所教的方式,就是無招勝有招!
他毋須用口去提示、用口去指導,雙方以手作劍,互纏對打。劍本來就是用手執持而戰,只要洞悉敵人手的動作,也就清楚他的劍式那來龍去脈,不會出錯。
憑藉的是“感應”!
以雙手代劍對戰,好處是練習時反應好快,不再侷限於一定的劍招,雙方憑感應攻守,反應自然更暢順。
感應、反應,基本就包括了所有招式,用一定的劍招對敵,原因只是用劍者被框框鎖住。
其實劍招無窮變化,每一次出招都可以突破、改變,毋須固定在一定範圍之內。只可惜明白這道理的人並不多,為甚麼呢?
就如你曾踏上過成功路,某種方法令你成功,好自然你便在下一次又用回上一次的方法,如是者愈成功愈固守舊法。
這就是“故步自封”!
因為成功,成功變作經驗,經驗便成了捆綁。
你不妨想想,你的“招式”總有個侷限數字、範圍,敵人要是早有預備,豈不輕易將你壓倒、破解?
變,本來就是成功之道。只有變幻才是永恆,天下沒有不變的招式永遠成功,憑感應變幻莫測,敵人才不可能捉摸到你的“成功招式”。
夢兒花了好多天才想出以上的道理來,但他心裏仍在想,要是莫問在,也許他好容易便想得通透,更可能一坐下來便把練習的方式也變化提升,因為他是笑莫問莫問是夢兒最希望戰敗的人,不知那廝現在又如何呢?
再來,再以感應出招!
夢兒每每想到莫問便按捺不住,精神振奮,刺激殺性,一鼓作氣,當下攻得更狂,守得更嚴密。
只是坐在對面的老翁依然鎮定不亂,不論夢兒如何急變疾攻,老翁還是好輕鬆對拆。
就在此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陣叫喊救命之聲,老翁未有反應之時,夢兒卻已停了下來。
夢兒道:“聽來是小孩子的聲音,正向我們求救!”
老翁沒啥表示,夢兒向黑夜遠處望去,撕下身上一小塊衣袖,借油燈的火燃燒着,使勁射出大海去。
登時有火光照亮漆黑的靜海,原來一塊木頭被一雙大約六歲的小孩抱住,隨水流漂動至船的三丈以外。
夢兒側隱心念剛動,已見一條人影射出跳落大海去,這個當然是對任何人都極之瞭解的百搭。他猜想到夢兒要救人,也就立即躍下水裏,把一雙孩童救了上船。
“嗚……!”
一雙稚童上船後還是哭個沒完沒了,足足近半個時辰之久,教夢兒、百搭都束手無策。
一個光頭、一個方臉,哭得死去活來之時,突然又止住了哭聲,樣子變得非常有趣可愛。
為啥突然又不哭呢?
光頭的小孩一輪嘴道:“我是老大,叫七嘴,他是老小,叫八舌,合起上來就是七嘴八舌。好了,名字既然知道,大家就一定好想問明白我倆為啥哭個沒完沒了,但突然又停止了哭聲呢?”
在旁的八舌接着道:“原因好簡單,我倆先去茅廁拉屎,大家可以先來想想,想不到的話,便請放定一些好吃的、好喝的東西,咱們拉完屎、吃個飽以後再告訴大家。”
説罷,兩個小子竟然真的大搖大擺去了茅廁拉屎,百搭在後面跟着着,守在茅廁外,先是咚咚咚糞便掉下大海的聲音,繼而臭氣薰天,他媽的果然是真拉屎。
除了老翁一直未有理會兩個小孩外,夢兒、可人、百搭都傻呆愣住,真的不明所以。
搞甚麼鬼?
七嘴八舌拉完屎回來,百搭、可人已準備好一切,二童大吃大喝,大快朵頤,跟着便倒頭大睡。
百搭一向深諳推斷人內心所思所想之術,惟是這兩個小孩來歷不明,實在摸不透內心所想,不明所以。
七嘴八舌睡得正酣,百搭再也按捺不住,喝道:“你兩個臭小孩,竟敢愚弄咱們,好,非要重重教訓不可!”
百搭正欲重罰,七嘴八舌卻登時彈了起來,十二分開心、暢快,七嘴更笑道:“是了,是了,試出來了!”
八舌笑道:“大概的極限明白了,以後便一定會在界線之前停下,哈……,妙!妙!”
夢兒也只是模糊間有點似明非明的感覺,當下問道:“你倆一直在試我們,看看我們的忍耐力如何!”
七嘴笑道:“對了,這個很重要的啊,我們先哭個不停,但大家仍未有責罵或毆打,當然,有些大人沒同情心的,還會後悔接了我倆上船,索性掉回大海去。”
八舌笑道:“要是大人真的被我們的哭聲弄得又煩又怒,那我們又應當如何面對大家呢?”
七嘴道:“方法好簡單,用迷藥又或是毒藥,這要看看他們的反應究竟如何了,對方愈痛斥甚至虐待,我們兄弟倆便只好毒死大家,唉,人為求生,狠心也要啊!”
八舌道:“但怎不將所有好人、壞人、大壞蛋也一概先毒死呢?如此豈不幹手淨腳嗎?”
七嘴道:“這個萬萬不能,全船人死光,唉,又哪有人替我倆煮食斟茶呢!天啊,咱們才是六歲孩童而已,不應操勞哩!”
面對如此一雙足以令人頭痛致死的孩童,夢兒、百搭都呆若木雞,再也無話可説。
反而是可人卻十分雀躍,她根本不大能理解兩個小孩所有解釋,但二人實在趣致,她抱起來好開心。
七嘴也不客氣,一被抱起便把頭兒挨向可人的軟柔胸脯,雙目發亮,不知多舒暢。
夢兒怒目圓瞪,百搭當下抱住二人肥腰,向船邊走去,要把兩個麻煩小孩再掉回大海里去。
七嘴、八舌當下哇哇又哭叫起來——
第十二章 七海戀童船
海浪拍打船身,水花濺在七嘴、八舌身上,二人又要重回大海里去,只是七嘴、八舌卻仍不肯收斂,看來他倆的掙扎就是憑着嘴巴,跟住來的又是甚麼話呢?
七嘴道:“哈……你爹小白一定痛心死了!”
八舌道:“不,你爹爹伍窮才痛心不已,或許已因太痛心而死了,那很好,小白不必殺伍窮,伍窮便已死掉。”
七嘴道:“啊,從此‘天法國’豈不由我來當皇帝?唉,怎麼不趕快回去,還出來玩哩!”
夢兒跟百搭當下面面相覷,這一對混帳小傢伙哪個不好去偽裝,偏偏要將自己説成是小白、伍窮的孩子,太過分吧!
八舌見百搭已呆住,還以為對方真的被他一番話嚇傻了,跟七嘴打了個眼色,二人便更放肆撒謊。
七嘴裝作怒氣衝衝的吩咐道:“七嘴,爹今夜要跟娘耶律夢香去打‘天皇帝國’,那個甚麼老不死昨天給我斬了左手,今天再去斬他右腿,你便留在家好了。八舌接着道:“好可惜啊,小白大王卻不知原來‘天皇帝國’他媽的已準備好奇兵突出,待小白出征後便殺入小白府。”
七嘴好緊張的道:“他們明知難敵小白,於是就向我下手,用我來要脅我爹小白,嗯,好卑鄙呀!”
八舌道:“幸好我早已收到風聲,立即帶兵前來救好朋友,擾攘一番,殺得日月無光,咱們終於殺開一條血路逃出去。”
七嘴七情上面,道:“咱們騎馬擺脱追蹤,越過高山又越過深谷,繼後覓得一船避難,直駛出大海!”
八舌道:“哪知蒼天弄人,一個大浪打來弄毀了船頭,兩個大浪打來整條船沉了,幸好……。”
七嘴笑道:“幸好我們遇上了天下第一大好人,仗義出手相助,啊,閣下不嫌棄的話,我叫爹罷了那風不惑的官,這位英雄救駕有功,就封為國師好了!”
八舌大笑道:“好呀!好呀!彼此也就是一家人了,咱們是太子身份,你是臣子,快……,去暖一壺酒來。”
還以為謊話既流暢又通順,騙得夢兒及眾人都傻傻呆住,一輪嘴説個不停,身世、事情都帶出來了。
有意無意間把兩小子的身份及夢兒的身份,來了個高低互換,眾人要好好服侍便理所當然。
只是甚麼謊話不好去撒,偏要提及小白、伍窮,他們都是夢兒、百搭最熟悉的人,當然知道二人是在胡説八道了。
夢兒忽然問道:“你們知道小白臉上,究竟是左方還是右方有一大痣記認麼?七嘴、八舌當下面面相覷,他們當然不明所以,但八舌反應倒好快,當下道:“不,我爹臉上哪有痣,有痣的是我兄長笑夢兒。哈……,大哥啊,你懷疑我的身份麼?”
夢兒苦笑道:“不,看來我是在懷疑自已的身份而已。唉,碰上你倆真的麻煩!”
七嘴、八舌開始有點迷茫了,他倆從來碰上危險,只要把自己跟小白、伍窮拉上關係,對頭人便會心生怯懼,必然變得恭恭敬敬,不敢再無禮。但怎麼這一回卻不成功呢?
夢兒冷冷道:“我來告訴兩位小俠,笑夢兒的臉上絕對沒有大痣,他就在兩位面前,你倆不妨看個清楚吧!”
媽的,撞大板了!
眼前人竟就是笑夢兒,難怪一直不上當,七嘴、八舌呆了一陣子,無奈下惟有尷尷尬尬地笑了起來。
七嘴從百搭的手先掙脱出來,便捧來了兩碗水,一碗交給八舌,説道:“天啊,我們終於等到了!”
八舌接過那碗水,跟七嘴一同跪在夢兒面前,一臉激動流涕,話聲也抖震道:“師父,徒兒倆敬你一杯!”
夢兒當然不會伸手去接那兩碗水,只是七嘴、八舌當下順手把兩碗水都倒在地上,弄得一地是濕。
七嘴道:“天為證,地為媒,以水為記,水到渠成,哈……,拜師成功,咱們從此就是師父笑夢兒的入室弟子!”
八舌當下拍掌道:“好呀!好呀!”
夢兒跟莫問不一樣,他絕對不是擅於詞令,又或古古怪怪的精靈人兒,他的性子好剛烈、好執着,沒有莫問的嘻笑怒罵,不計得失,隨意隨心。相比之下,他的個性絕對好悶蛋。
但夢兒比莫問優勝的,是他天生有着一種沉默的霸氣,好容易吸引別人拜倒在他腳下。
這是小白獨有的氣質,但小白原來性子又是太優柔,跟夢兒的剛烈、自我,難以相提並論。
夢兒的霸者氣質從小便流露出來,只是在父親的卵翼之下,夢兒很難有發揮機會,而小白已是成熟了的王者,當然把夢兒的霸者氣概壓住。
直至夢兒闖蕩江湖,大家對他有了重新認識,便對夢兒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他的霸者氣概愈覺凌厲。
百搭在放棄太子之後,一心好想追隨笑夢兒,就是因為他有霸者獨有的魅力。
從另一個角度而言,對於夢兒來説,他也漸漸有種好想自我提升地位的感覺,好想高人一等。
這是“人”好正常的演變,誰都會經歷過當最普通小子的階段,惟是一段時間以後,你便會成為“前輩”,繼而提攜後進,指導別人提升身份的階段。
夢兒並沒有刻意欲當師父的衝動,但當七嘴、八舌跪在面前口口聲聲“師父”二字,他竟有着好滿足的感覺。
這種身份的提升、別人的認同,對於天生便是霸者的夢見,有着好正面的暢樂感覺。
七嘴、八舌這兩個六歲小子,自小流離失所,只憑着一張嘴巴胡混過日子,一雙眼目卻非常有洞察能力。
稍稍察見夢兒有感動的眼神反應,心裏便立即有了決定,二人同時向夢兒磕首,正式拜為徒兒。
七嘴、八舌相繼道:“師父啊,請收咱們為徒吧,我倆願意一生一世跟着師父,服侍左右,今天相遇,好明顯就是老天爺的巧妙安排,咱們註定追隨師父左右,夢兒師父,嗚……。”
夢兒眼見兩人下跪相求,捧他成為師父地位,感覺好美妙,也就勉勉強強點了頭,算是收了二人為徒。
七嘴、八舌表面上歡天喜地,惟是這已是他倆第四次拜師了,因為拜師就是他們保住性命的好法子之一。
要飽腹、要保住性命,兩個六歲孩童在亂世裏並不太容易,經驗告訴他倆,撒謊、拜師都是解決困難的好招式。
一般的人願意伸出援手或收留七嘴、八舌,必然是內心油然而生一種同情心。
但根據七嘴、八舌的經驗,原來同情心不一定能持久的。只要一碰上不如意事,同情心便不如跑到哪裏,怒罵上天對他不公,發泄在兩個孩童身上,教他們一次又一吹失去護蔭。
因此,七嘴、八舌碰上好心人,一定會先試探對方的忍耐力,他們都不信任“永恆”。
對方的扶助只是一陣子,他也許是內心有點虧欠,收留兩個窮小孩作為一種安慰、平衡。
待感覺滿足了,同情心就會消失!
撒謊、拜師可以拉近彼此關係,保持一天多一天,七嘴、八舌便得到照顧,目的非常簡單。
但夢兒卻不一樣,他是七嘴、八舌碰上過最認真又最固執的善良仁翁,夢兒收了二人為徒後,便説了句:“明天開始,我便教你倆一點打好根基的入門練功之法對七嘴、八舌而言,夢兒真是個太純情太笨的人。內心是如此的想,但嘴巴説出來的話,當然又是兩碼子事。“師父,多謝啊,你真的是我倆再世父母。”
“我跟七嘴、八舌漂泊流浪,今天終於找到一個家了!”
“好温暖啊,師父,我要服侍你一生一世!”
“咱們一同闖一番事業出來,師父成就將更勝小白。”
“師父萬歲,師父萬萬歲!”
“統一天下,笑夢兒雄霸四方!”
這些拍馬屁的説話,七嘴、八古絕對最是嫺熟、精練,天下間太多自認為是善良仁翁者,他們伸出援手,其實就是好想得回這些歌功頌德的讚美説話,兩小孩早已説慣了。
他們好有“責任感”的,表情絕對精彩又細膩,聽者一定滿意,何況只是用作應付夢兒。
夢兒忽然有一種感覺,對了,自己已經長大成人,好應該要有他自已的“江山每個人都應該有看他獨有的路,建立屬於自己的一切。小白自十八歲於“劍京城”闖蕩江湖開始,便決定立國為王。
二十年來,小白一步一步邁向目標,他的人生燦爛多姿充滿色彩,那笑夢兒又如何?
他已感到時機來臨了,但他的目標在哪裏呢?
海風拂起,吹得髮絲散亂,也許這一回被迫在海上漂流,就是他人生中的轉捩點。上天要他好好為着未來而籌劃,為着建立遠大目標而展開第一步,他必須好小心作出抉擇。
但,老問題,夢兒的目標在哪裏?
急浪疾湧而來,打得船兒盪來盪去,夢兒但覺眼前的七嘴、八舌竟一下子變得驚疑惶惑,甚是奇怪。
二人口齒震動道:“是……‘變童船’!”
嚇得臉青唇白,如墮冰窖的七嘴、八舌,先前的活潑、佻皮忽然間也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雙腿不住在顫抖,怕得要命,彷彿“變童船”上有着挫骨煎皮的大惡魔,專擒住孩童來虐待似的。
甚麼是“蠻童船”!
要問也沒有人答了,只見七嘴、八舌連滾帶爬,跑到船艙裏去躲了起來,不敢面對。
夢兒往前一看,果然見有大黑影逼近而來,他兩個起落便彈射直上船桅之上,看清楚遠方的“蠻童船”。
只見逼近而來的“蠻童船”足有五層樓高,龐然大物於海上游弋,竟靈活得出奇。
五帆高插入雲,忽爾碰舉,乘風疾馳,如電似箭,竟突然撞向夢兒的方向,看來是刻意要毀了這小船。
夢兒並不懂水性,如此一來豈不危險?
“變童船”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痛叫叱喝聲,夢兒仔細看清楚,船上竟有百計的十歲以下小童在拉帆、持刀揮舞。
可恨的是每一個男童都一概未有穿衣服,身上就算是一塊布也沒有,完全赤身露體。
“蠻童船”上究竟還載有甚麼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