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蓉雙手掩在胸前,一面往牀角縮退、一面驚怒的叱喝:
“鹿起魁,你想幹什麼?莫非你尚不知罪?”
鹿起魁一步步逼向前來,咬牙切齒的咆哮:
“我知罪?我有什麼罪?在‘危家堡’做牛做馬了十二年,流血拼命、衝鋒陷陣,哪一樣不是我、哪一樁不是我?不錯,我也算爬到了‘危家堡’‘大管事’的地位,但這個位子卻並非白白撿來,這是我辛苦了十餘年的代價!而你亦心知肚明,我之所以如此賣力巴結,全都為了你,可恨你假裝糊塗,故表天真,竟將我的一再示意屢加敷衍,輕忽推託,危蓉,如果你嫌我出身太低,我已奮鬥了這麼多年,且掙得了‘大管事’的職務,如果你認為我還不夠忠耿,我這十幾年的出力賣命莫不成只若牛肝肺?你、你沒有理由不接納我,沒有任何藉口來拒絕我——”
危蓉臉龐上如凝嚴霜,語氣亦十分陰冷:
“我為什麼要接納你,為什麼不能拒絕你?”
鹿起魁大叫:
“因為我死心塌地的愛你,毫無條件的傾慕你!”
危蓉生硬的道:
“但是,我不愛你,更不傾慕你,鹿起魁,在我的心目中,你僅是‘危家堡’的一份子、是我爹的得力部屬,和任何一個危家的成員沒有兩樣;此外,我並不認為你出身太低,因為我毫無考慮這個問題的必要,你出身的高低與否,和我有什麼相干?對你再三再四的糾纏,不休不止的騷擾,我不錯是有意敷衍,有意推託,難道你還看不出我的態度?想不透這是我在替你保留顏面?我的反應,已經給了你確切的答覆,你猶要一相情願的鑽牛尖,簡直就是作繭自縛,走火入魔!”
鹿起魁僵默了片刻,形容狠毒的低吼:
“事到如今,我是任什麼也不管、任什麼也不顧了,危蓉,你愛不愛我並不重要、接不接受我亦不關緊,總之我是要定了你,今生今世,你非做我的女人不可,作繭自縛也好,走火入魔亦罷,我是寧肯玉碎,不為瓦全,我若得不到你,無論是誰也休想得到你1”
危蓉憤怒的道:
“鹿起魁,你好不要臉,你要搞清楚,我不是尋常那種柔弱女子,可以任由你來脅迫欺侮,想叫我屈從,你趁早別做這樣的美夢!”
獰笑一聲,鹿起魁道:
“危蓉,我就先好了你,破你的身,奪你的貞節,等你變成殘花敗柳,看還跟我不跟?!”
氣得渾身哆咦,臉色鐵青,危蓉的聲音迸自齒縫:
“你敢——鹿起魁,你敢!”
捋起衣袖,鹿起魁擺出一副“霸王硬上弓”的姿態,粗着嗓門道:
“我有什麼不敢的?論功夫,你不如我,説體力,在你服下我那‘雙更轉魂液’之後,現下絕對還是全身軟棉,四肢睏乏,便讓你跑也跑不動,而且事情已經有了開頭,既有開頭,就該有個結束,危蓉,我豁上了!”
不自覺的兩手伸出做前拒之狀;危蓉叫聲如位調
“你這禽獸,你這惡魔,我寧可一死也不會叫你得逞……”
嘿嘿冷笑,鹿起魁好整以暇的道:
“危二小姐,你儘可抗拒,儘可掙扎,看我能不能得逞?我無妨再告訴你我的打算,活着,我便奸人,死了,我便姦屍,陰陽兩界,我都叫你難保那三貞九烈!”
危蓉開始意識到真正的危險性了,姓鹿的所言所示,顯然決非恫嚇,看得出他已經鐵了心打算硬幹到底,可怕的是,在此緊要關頭,危蓉竟沒有任何渡厄解難的方法,她甚至連想都不敢再往下想。
絕望與沮喪的滋味,危蓉不記得她以前品嚐過沒有?至少,她現在總算嘗試到了。
鹿起魁約摸也揣測到危蓉此刻的心態反應,體驗及她那孤單無助的惶恐悽愴,越發淫威十足、火辣辣的氣焰高張:
“危二小姐,你是自己把肚兜脱下來,還是要我來替你脱?”
危蓉雙目淚光隱隱,顫着聲道:
“鹿起魁,你不要作孽……求你看在我們相處十多年的情份上、看在我爹一向對你的栽培上,抬抬手放過我,我答應你絕對不將今晚的事泄露出去……”
鹿起魁邪聲怪氣的道:
“怎麼着?危二小姐,你軟了、萎了、怕了?不要跟我來這一套,我姓鹿的是軟硬不吃、六親不認,你要看得開,依順着我,包管是彼此痛快,醉仙欲死,否則,吃昔受罪的可是你!”
身子抖了抖,危蓉悲慼的道:
“鹿起魁,你真這麼絕情絕義、澆薄冷血?”
鹿起魁暴叱一聲:
“脱!”
隨着這一聲“脱”,忽然有股細微風浪旋起,風浪就起自茅屋之內,涼颼颼的、陰冷冷的,觸拂人身,有一種説不出的妖異味道。
鹿起魁先是一愣,接着,他由危蓉突兀間震駭驚窒的表情變化下明白髮生了特殊狀況,於是,他迅速搶步斜出,大翻轉,目光瞥處,赫然看到一個人站在那裏,一個滿頭銀髮、容顏冷酷的人站在那裏!
不曾聽到窗門的啓動聲,更沒有破牆而入的撞擊聲,鹿起魁頓時迷茫了,這個人卻是怎生進來的?就好像自空氣中凝形,就彷彿他原本便隱在茅屋裏一樣。
見到毒魄的驟而出現,危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知道毒魄是從何處飄落,也沒看清打哪個角度掠至,就只眨眼之餘,毒魄已經幽靈般站在那兒,鬼魅般站在那兒,卻也千真萬確、活生生的站在那兒了。
於此俄頃間,危蓉竟難以辨識湧溢心田的各種情緒,事情來得太快,也大出乎意料了,她只覺得頭暈目眩,脈搏急速,血氣陣陣在胸口翻騰,呼吸都幾乎透不過來,她渾渾噩噩的不曉得在想什麼,又似是什麼都不能想……
然而,有一個感覺卻是她可以肯定的——宛如溺水的人攀住了一根飄至身邊的浮木,更且是一根粗大有力的浮木,她確信不會沉沒下去了。
鹿起魁死命瞪着毒魄,兩眼發紅,不過,這樣的火赤不關情慾,只涉憤怒。
毒魄的唇角勾動了一下,當然,他並非在笑,僅乃表達他個人鄙夷的意態,燭光晃映下,那等不屑與不恥的神韻,就流露得更加深刻入木了。
“咯噔”一挫牙,鹿起魁的模樣活脱要吃人:
“你是什麼人?”
毒魄輕咳兩聲;慢騰騰的道:
“我認為,沒有必要告訴你,我是什麼人。”
鹿起魁望了望仍然緊閉的門窗,又察看過完好無缺的牆壁屋頂,厲聲喝問:
“好,我不管你是什麼人,我只問你,你是怎麼闖進來的?”
雙臂環抱胸前,毒魄淡淡的道:
“我沒有‘闖’進來,我一直就在屋裏,而且,我還是這間茅屋的臨時主人。”
聞言之下,鹿起魁不禁又驚又惱,他指着毒魄,嗓調暗啞:
“什麼?你,你一直就在屋裏?就這麼巴掌大小的地方,我們怎的沒看到你?”
毒魄左手拇指伸出,往上點了點:
“屋頂有根橫樑,你看見了?從頭到晚,我人都在上頭,只怪老兄你心有旁騖,把注意力全放到另一樁事情上了,自然顧不得再分神啦。”
用力一跺腳,鹿起魁的形色迅速轉為僵硬:
“這就是説,我的事,你從頭到尾全看在眼中了?”
毒魄頷首,神態自若:
“不錯,非但你做的事我已看在眼中,你講的話我亦字字不漏聽入耳內,以我的人生經驗判斷,大概是個什麼來龍去脈,業已瞭然於心。”
深深吸了口氣,鹿起魁道:
“我從來不認識你,也不知道你是何方神聖,然而,我要先向你説一聲抱歉,因為你看到了不該看的事,聽到了不該聽的話,所以,我不能放你出去!”
毒魄笑了笑:
“還挺有禮數的哩,居然懂得説一聲‘抱歉’,老兄,你的意思,是待殺我滅口?”
鹿起魁粗着聲道:
“我正是這個意思!”
毒魄安詳的道:
“什麼樣的人,便習於幹什麼樣的勾當,以你對待‘危家堡’二小姐的手段來説,起這種心念也並不足奇,不過,你要打這個主意,我奉勸你最好還是將你擺在外面把風的那位夥計一起叫進來,兩人合力才比較有希望!”
這時,瑟縮在矮榻上的危蓉急忙出聲警告:
“你不要輕敵,鹿起魁是‘危家堡’的大管事,有‘決死棍’之稱,一身功夫頗為紮實,他那同謀名叫趙琛,是他的死黨,也是‘危家堡’‘天’字級的大頭目,擅使刀輪,人家都叫‘半無常’——”
毒魄瞅着危蓉微微一笑,道:
“多謝你的忠告,二小姐。”
驀然口頭,鹿起魁嗔目切齒:
“大膽賤人,你竟敢出賣於我?!”
危蓉尖鋭的反諷:
“出賣你的是你自己,鹿起魁,你原就是個叛逆、奸細,是頭罔顧綱常的色狼!”
鹿起魁陰沉沉的道:
“只這片刻前後,口氣也不同了,你以為,這傢伙定救得了你?”
危蓉青中泛白的面龐上居然透出三分詭異的神情,她吊起眉梢道:
“當然,我確實相信他救得了我,我也能夠肯定、你不會是他的對手,哪怕再加上趙琛,任你們雙人四臂,亦同樣不會是他的對手!”
眼中的光芒閃動,鹿起魁驚疑不定的道:
“危蓉,這個人,莫非你認得他?”
危蓉輕聳着她那圓潤白嫩的裸肩:
“何止認識他?還熟悉得很哩,其實只要你多用點心思,你便會發覺,你對他也不見得就完全陌生,人的名、樹的影,沒見過,也該聽過吧?”
鹿起魁滿面疑竇,再一次上下打量着毒魄,腦子裏一邊飛快思索追憶,然後,他猛的退出一步,脱口駭叫:
“毒一刀!”
毒魄頷首笑道:
“有你的,老兄。”
牀上,危蓉椰揄着道:
“鹿起魁,你的記性不算頂好,但也並不很壞,終於致你想起他是什麼人來了,一點不錯,他就是毒魄,‘毒一刀’毒魄!”
滿腔滿腹的躁惱怒火,立時化做一股寒氣從脊樑爬升上來,鹿起魁原來中規中矩的一張白臉,也馬上發了綠;他張口結舌之餘,連字都咬不清了:
“呃,毒魄,我可不曾招你惹你……你又何苦來趟這灣混水?”
毒魄把環抱胸前雙手揹負至身後,似笑非笑的道:
“説得是,本來,我也不想趟這灣混水,何況我與你們危二小姐非親非故之外,更有那麼一段糾葛在,照常情而言,就不應該插手管這檔子閒事——”
鹿起魁趕忙接口道:“原是如此,原是如此,毒魄,你還不知道,自從上次在‘三合縣’‘醉天月’酒館外面發生了那場衝突之後,危家兄妹簡直將你恨之入骨,口口聲聲要食你的肉,寢你的皮,並誓言血債血償,決不與你干休。”
危蓉氣得一骨碌從牀上跳起,臉蛋兒只這俄頃業已漲得通紅:
“鹿起魁,你不要在這裏加油添醬、挑撥離間,我説過報復的話是不錯,但我什麼時候講過要吃毒魄的肉、寢他的皮?你分明是無中生有、捏造是非,妄圖激起我與毒魄之間的前仇舊怨而謀求脱身自保,鹿起魁,你好好刁,好沒有人格!”
鹿起魁大聲道:
“我所説的都是事實,危蓉,你少在那裏做夢,以為毒魄會幫你,沒有人會幫他的仇敵,再説,你有這種乞援於仇家的心態,骨節更高尚不到哪裏!”
這時,毒魄插話進來,語氣悠閒:
“鹿老兄,你們先別爭執,有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你——”
鹿起魁強顏笑道:
“不知有何見告?”
毒魄平靜的道:
“人與人之間,或結善緣,或結惡因,但這只是個關係和際遇問題,無涉於其基本觀念同立場,以我來説吧,我和危二小姐有怨無恩、是仇非友,然而這並不影響我為人處事的原則,譬如類似尊駕的行端,我就決不能恭維,更難袖手置之,儘管對象是危二小姐,也改變不了我一貫的道德使命感……”
鹿起魁吶吶的道:
“你……呃,到底是什麼意思?”
毒魄道:
“我的意思很明白,鹿老兄,你試圖迷好舊主之女,悍然不顧倫常,棄組合情分如敝屣,不忠不義不仁不德都佔全了,像你這種作為,豈可不遭天譴?”
鹿起魁頓時面上變色,卻仍然自我掙扎似的申辯着:
“毒魄,你不能只聽信一面之詞,事實真象並非如此,危蓉這賤人看似中規中矩、一本正經,骨子裏卻冶蕩淫亂、煙視媚行、光我們堡裏和她搞七捻三的年輕男人就有好幾個,也是她再三勾引我,暗示我,才令我一時把持不住,亂了方寸——”
一股怒氣直衝腦門,險些把危蓉頭顱內的血管都漲裂,她只覺滿眼泛黑,呼吸逆挫,只知道死力拍打着矮榻,叫得如同號啕:
“天打雷劈的鹿起魁,不得好死的鹿起魁,你這個爛嚼舌根的下三濫,造謠混扯的臭無賴,你竟敢這麼黑心黑肝的冤枉我、侮辱我?你説,我勾引了誰,又和什麼人搞七捻三過了?你自己死不知羞,還血口噴人,真正狡詐陰狠到了極點……”
鹿起魁不理會危蓉的叫罵,但管連連搖頭,攤手苦笑,作無奈狀。
毒魄也跟着搖頭,嘆了口氣:
“鹿老兄,你這張尊嘴,還真能翻雲覆雨,傾江倒河,不過,你若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就未免大錯特錯了。”
鹿起魁窒了一窒,急切的道:
“我説的全是真話,毒魄,你要我怎麼樣證明你才相信?”
毒魄冷冷的道:
“鹿老兄,我只相信自己親自所睹、親耳所聞的事,而這一切的前因後果,你先前已經完全表演給我看了。”
鹿起魁咬咬牙,道:
“毒魄,我好話説了一籮筐,殺人也不過頭點地,你還真待逼人於絕?”
毒魄七情不動的道:
“天作孽,猶可違,自做孽,不可活,鹿起魁,像你這種江湖敗類,留在世上實是多餘!”
那邊,危蓉拍掌喝彩:
“罵得好,毒魄,這才叫大快人心!”
鹿起魁眼露兇光,嗓音粗厲:
“給你台階你不下,姓毒的,是好是歹現在還言之過早,莫不成你就吃定了?!”
毒魄道:
“讓我們試試看,鹿起魁。”
茅屋左側僅有的那扇窗子,便在此刻突兀崩裂,隨着一聲震折的暴響,一條人影卷着一汪寒光,兜頭壓向背窗而立的毒魄!
毒魄沒有移動,也沒有任何迴避的動作,甚至不見他彎腰、抬時、霎眼,而只在左手反揮之間,他的“祭魂鈎”不知什麼時候已從皮袋中挪至掌中——鋒刃賽雪,遞出的角度,正好超越狙襲者兵器的前端,指向對方的咽喉。
來人似是大出意表,驚得“嗥”聲怪叫,凌空一個筋斗,狼狽至極的倒翻回躥,差點就一頭撞上牆去!
矮榻角隅處的危蓉憤然大喊:
“毒魄、這打暗算的人就是趙琛!”
毒魄笑笑,道:
“我知道他就是趙琛,在你尚未甦醒之前,我見過這個人。”
喘着粗氣的趙琛靠在牆上,手中那柄鬼頭刀跟着他的呼吸微微抖動,這位“半無常”雙目不敢稍瞬的盯視着毒魄,只剛才過了一招,已夠個膽顫心驚了。
鹿起魁跺了跺腳,是一副悔恨交加的模樣,趙琛狙擊未中,怎不令他滿心惱火?
嚥着唾沫,趙琛拿刀指了指毒魄,有些疑惑的問:
“鹿哥,這個人,是怎麼回事?”
鹿起魁惡狠狠的道:
“姓毒的存心來找茬,我們在屋裏吵了這麼久、難道你都沒有發覺?”
趙深忙道:
“我就是覺得情形不對,掩進來聽過你們的爭執之後,才衝入下手的,誰曉得這傢伙的身手如此靈快,竟連一根毛也沒沾着他——”
一揮手,鹿起魁叱道:
“不要説了!”
危蓉怒瞪趙深,尖聲道、
“趙琛,迷途知返,時猶未晚,你還不給我認罪?”
愣了愣,趙深吶吶的道:
“這……二小姐,呃,這個……”
鹿起魁暴烈的接腔:
“少聽她那一套,認罪,認什麼罪?趙琛,事情到了這步田地,難道你還不明白,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你以為這賤人會放得過我們?老堡主便是她的親爹,到了時候,紅口白牙,全由她怎麼扯了,我們再到哪裏找活路去?”
趙琛連連點頭:
“你放心,鹿哥,我不會上她的惡當!”
毒魄慢條斯理的插進來道:
“其實,各位爭來辯去,全屬多此一舉;危二小姐根本用不着叫他們認罪,這兩位呢?亦不必擔憂回到‘危家堡’後遭至懲罰,事情很簡單,我們此時此地就解決問題,大傢什麼地方都別去了!”
趙琛怒視毒魄,火辣的道:
“孃的皮,你又算什麼玩意?竟敢在這裏人五人六的説大話?”
毒魄道,
“我是專來替你送終的,趙琛,剛才你曾經暗算過我,所以你要先走一步,記得黃泉路上,腳子放饅點,好等着鹿起魁趕來與你作伴。”
大吼一聲,趙琛嘴裏一句“去你孃的”,鬼頭刀以微斜的角度暴斬飛削,毒魄的“祭魂鈞”迎着對方的刀路揚起,表面上看,似乎是待硬力架接,卻在雙鋒碰觸前的剎那有了變化——“祭魂鈞”猝然貼着鬼頭刀的刀刃偏開,順着刀背閃電般上滑,趙琛不及換招易式,只好拋肩扭腰,“鏘鏘”一傢伙把兵器丟置地下。
僅僅一招,這位“危家堡”的大頭目,有“半無常”之稱的老兄就被繳了械,場面實在是不怎麼好看,甚至連危蓉都覺得臉上無光!
一雙短棍宛如毒蛇吐信,交併而出;短棍鑲嵌着銅頭,各長三尺,色作黃褐,質地似極堅硬沉重,棍起風生,聲勢頗為凌厲!
毒魄身形半旋,手中的“祭魂鈞”沒有揮展,鈞柄的銀鏈在他旋身的同時驀然彈射成弧狀,彷彿長虹經天,流光掠空,攻來的短棍尚未夠上位置,業已被硬生生封逼出。
趙琛悶聲不響,由背後疾步掩進,雙掌翻揚卜猛劈毒魄頸項背脊,出手又快又狠,像是恨不能一下子使把敵人生斃掌底!
拋掠如弧狀的銀鏈,就在這時活靈靈的反向倒繞回來,但聞破空急嘯,其聲如位,在趙琛眼前一亮,揮落的雙掌已被銀鏈纏住——鏈子繞的速度快不可言,幾乎僅在沾肌的一剎,業已繞回數卷,光景像煞捆仙索。
鹿起魁見狀之下,心知不妙,一雙短棍橫掃分點,口中大喝:
“趙琛,快快側身外滾——”
趙琛不及回應,兩腕倏系,整個身子吃一股巨大力道拖引向前,在這種情形下,休説“側地外滾”,就連頓挫的緩衝亦屬不能,他只有咬牙嗔目,索性豁上,雙腳趁勢前蹴,加快去速,企圖以攻為守,解此一厄。
於是,“祭魂鈎”驟而自虛無中出現,出現的位置,正好是趙琛雙腳揚踢的脛骨部位,而血光差不多與趙深的嗥號一同湧冒,兩隻斷腳,便以一種十分怪異的角度飛甩出去,斑斑腥赤,灑濺得一如落英繽紛。
短棍眼看着已敲到毒魄身上,他的身體卻風擺荷葉般突兀做了一個大幅度的傾仰,棍頭戳空,鹿起魁急忙借勢點撐於地,“呼”聲翻騰搶出三尺,然後,他挺腰斜旋,迴轉過來——入目的正是堪堪切進他胸腔內的“祭魂鈎”。
鹿起魁沒有喊叫,也沒有驚號,他隻眼睜睜的,不敢置信的看着那鍘刀似的鋒刃切入他的胸口,又眼睜睜的看着鋒刃飛起,當然,還帶出一些零碎的腑臟,揚散一大蓬紅豔豔的血花——都還是熱騰騰的呢。
毒魄飛回的刀鋒,並不曾落到他的手上,而是落向趙琛的背脊,趙琛正拖着粘塌的血跡朝門外爬行,“祭魂鈎”由背透胸,就那麼將他活活釘在門前!
是的,毒魄沒有食言,他原就説過,要趙琛早走一步。
茅屋本來不大,現在多了兩具屍體,多了滿溢空氣中的血腥氣息,便更覺得狹窄窒悶到待不下去了,先前的清爽幽靜,先前的安逸樸雅,已經完全不見蹤影,頃刻前後,活脱換成兩個地方——人間地獄,截然遇異。
毒魄望着矮榻上的危蓉,微微露齒一笑,危蓉非常有意還給毒魄一個更温柔、更甜美的笑靨,奈何她實在是笑不出來。
隱約中,有步履聲逐漸接近,步履聲悠閒自若,入耳相當熟悉,毒魄知道,是南宮羽回來了,他在想,姓南宮的不管有意無意,還真會挑時間哩。
危蓉也聽到了腳步聲,不禁有似驚弓之鳥般睜大了眼睛,急急向毒魄投來惶驚的一瞥,令她意外的是,毒魄竟又報她露齒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