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風流,亦最憂愁,一波未平,一波又出頭。寒山寺牙亂悠悠。
宏法大師死而復生,在寒山寺外擺下“君子台”,要把“青玉內經(景)石鏡”傳給武功最高的人。
這下又在江湖中引起軒然大波。江湖中稍有名氣的人都不甘落後,結幫搭夥奔向寒山寺。
寶石誰都想得,可寶石就一塊,來爭寶石的人都不想這個,滿心裏盡是好夢,僥倖。
宏法和尚滿心歡喜,臉上笑容不散。
朝陽燦爛,他的心也開始燦爛。
寒山寺外一片熱鬧光景。人來人往,都等着台上爭雄。台子很大,拔地而起有兩丈多高。枱面是正方形的,鋪着寸厚的木板。“君子台”的四周有石有樹,來爭賽的人有站有坐,也有閉目養神的。想得寶石的人這時才覺得欲得“石”不易,心清也難免有些緊張。
太陽昇上高天,陽光熱辣辣時,台子下面聚集了二三百人,他們仰目而視,希望早點開場。
這時,宏法大師走上了“君子台”,下面的人頓時鴉雀無聲了。
宏法大師紅光滿面,看了兩眼台下的眾人,笑道:“眾位英雄前來爭雄,老衲深感榮幸。寶石天下至寶,唯有功德者居之,但寶石只有一塊,得不到寶石的英雄請不要怨恨,世事本亦難周全。”他雙袖一抖,手中托出一塊長約一尺,厚約半寸,寬半尺的綠色瑩瑩的寶石,那翠色的光芒頓時讓台下的眾人心馳神往。
宏法和尚見眾人個個躍躍欲試,收起寶石笑道:“眾位英雄,寶石你們見到了,勝者得之,請上台動手吧!”他退到一旁去。
兩個年輕人霎時衝上台子。
他們拳來腳去鬥了沒有幾招,忽地又衝上去一人,竟是“雲南火龍”貝珠。他一聲召呼也不打,上去就是兩掌,把兩個年輕人打到一邊去。
兩個人見他威風凜凜,不敢與他爭,只好乖乖下台。
忽地,一聲怪笑,梅長飛上台去,他對寶石早已思之入迷。
貝珠不知他的厲害,冷笑道:“你也欲得石,就你這熊樣,不是來找死嗎?”
梅長“嘿嘿”陰笑道:“老夫若不來爭寶,你又怎會碰上剋星呢?”
貝珠“哼”了一聲,“火龍功”急告出手,他想一下子把梅長打爛。
梅長閃身急,對着他的耳朵一陣怪異的尖笑,聲音刺耳而幽恍,讓人受不了。
貝珠身子一顫,彷彿受了雷擊一般,眼翻白了。梅長立掌如刀,猛地劈過去,“啪”地一聲,貝珠的腦袋稀爛,死屍被甩下台去。
台下眾人霎時一陣罵聲。
宏法和尚則不住地“阿彌陀佛,罪過,善哉!”
一道人影衝上台子,梅長立時轉過身來。
兩人竟然認識。
梅長笑道:“丁老兒,你是知道我的……”
丁夫白冷“哼”了一聲:“老夫知道你,所以才要收拾你。”
梅長哈哈地大笑起來:“丁老兒,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那兩下子也配與我鬥?”
丁夫白猛地側身前欺,一指點向梅長的“期門穴”,説:“看我配不配與你鬥?”
梅長見對方身法快極,吃了一驚,急閃稍遲,被丁夫白的指氣時中後脊皮,鮮血頓時滲了出來。梅長大怒,好你個老兒!我非剝你的皮不可,他對着丁夫白就是一陣刺耳的怪笑。
丁夫白雙手捂耳,連忙縱到一邊去。
梅長搶身一躍,舉掌就打。他是一邊笑一邊打,不給丁夫白一點喘息的機會。
丁夫白雙手捂耳,只有在台子上四處跑。他知道長笑頗費內力,只要梅長怪笑一止,他就立即反撲。
梅長豈有不知長笑危險的道理,但他別無良策。忽然,他靈機一動,有了對敵妙計,笑聲突止。
丁夫白不知是計,心中一喜,扭身撲上,揮指就點,氣勁雄奇。
梅長哈哈就笑,身形一晃,矮身擊向他的腹部,聲勢駭人。
丁夫白大諒,立忙捂耳急退,但為時已晚,被擊中,疼得他悶“哼”了一聲,人也被逼到台子的一邊去。
梅長大樂,縱身飛起,一式“三陽開泰”,劈向了夫白的頭頂,掌勁深沉威猛,非同尋常。
丁夫白見對方來者不善,顧不上面子了,急身一個兔滾,從梅長的腳下滾過,梅長飛腳沒有踢中。
丁夫白躲過一劫,彈身飛起,連連發氣點向梅長的後腦勺。梅長低頭扭臉,催氣又笑。
兩人鬥了幾十個回合,梅長感到內力有些不充了,腹中丹田處有些空蕩,雙手也不如剛才有力,這讓他又恨又怕。
丁夫自知道他會有這麼一刻的,於是更加小心應付,能拖垮他更好。
梅長心裏急了,老是“嘿嘿哈哈”地笑着不是辦法呀!他側身一個急撤,隨之換了一口氣。
丁夫白沒有逼他,對方總有笑夠笑乏的時候。
那時就該他笑了,樂了。
梅長兩眼盯着丁夫白看了一會兒,突地不笑了。也沒法笑了。
丁夫白飛身就撲,彈出幾道指氣,直射梅長的要穴。梅長提氣縱身,陡感內氣不足,身子閃遲了一點兒,被丁夫白的內氣射中肩頭,頓時顯出一個血洞。梅長大叫一聲飛返丈外。
丁夫白並不饒他,隨身欺上。
梅長惱怒之極,陡地又是一聲怪叫。丁夫白這次沒有捂耳朵,他感到梅長的笑已失威脅,用不着怕了。
梅長似乎並沒有料到自己的內氣耗損這麼多,等他見丁夫白毫無顧忌時,後退有些晚了。兩道指氣射來,穿透他的胸腹。
丁夫白一聲大笑,揮拳擊向梅長的面門。
梅長驚駭萬狀,無奈之下,只好翻身滾下“君子台”,狼狽逃竄。
丁夫白沒有追他,臉上綻出勝利的歡笑。
他剛領略了一會兒勝利的歡欣,一個老和尚衝了上去,丁夫白看清來人,大吃一驚,少林方丈和尚也來奪寶石了。
他知道悟法和尚有兩下子,笑道:“你不是已四大皆空了嗎?”悟法禪師説:“有時也不空。”
“那你什麼時候才空?”
“無思無念時。”
“那你就那時來吧!”
“我現在已經來了,老衲不想空回。”
丁夫白皺了一下眉頭,有些為難了,鬥與走,他拿不定主意。
忽然有人説:“丁夫白,你不是對手,快下去吧!免得弄個頭破血流。”
丁夫內向左邊一看,見武當派掌門人青一道長正衝他微笑,他的心猛地向下一沉,這兩個東西是一塊來的,鬥敗一個還有一個,看來自己取勝不易,不如……
他還沒有考慮周全,悟法突地出手了。
他一抖寬大的袖子,立掌一揖,一式“僧推月下門”,擊了出去。他內力雄厚,不可小瞧。
丁夫白吃了一驚,急忙伸手就點,勁氣飛揚,亦頗不弱。
悟法沒有把他放在眼裏,輕蔑地“哼”了一聲,一揮手就把他的指氣擊散,同時展身施出“無相神功”向丁夫白按去。
丁夫白不敢怠慢,搖身一跳,躲過悟法的大掌。誰知悟法另有一手,他跟步追擊身法特快,猛地欺到了丁夫自的左側,手拍到他的太陽穴上。“啪”的一聲,丁夫白腦漿迸濺,死屍被甩到台下去。
台下人頓時又亂了起來,六嘴八舌,你罵我説,嗡嗡一片。
“沒料到和尚也這麼貪、這麼狠。”
旁邊不乏少林弟子,他們只好低頭不言。
“這老和尚比‘地仙指’還厲害,真想不到。”
“他下手好歹毒,我看不象出家人。”
“和尚還要什麼石頭!”
“他太猖狂,不能放過他!”
台下議論紛紛,悟法卻充耳不聞,他感興趣的是寶石,不是別人的叫喊。
“我來收拾他。”一人飄然而上。
有認識他的在台下私語:“這人厲害,‘雲水宮主,常天遠。”
悟法和尚似乎也認為常天遠厲害,兩眼不住地打量着對手。
常天遠笑道:“害怕了?那就下去。”
悟法和尚哈哈大笑:“和尚還會害怕嗎?”
他一臉狠勁兒,台不的少林弟子頗覺陌生,他們的方丈變了。在中律門呆了許多天,能不變麼?
常天遠在旁邊踱了兩步:“你真是和尚?”
“看不見我的頭嗎?”
常天遠一笑:“以前的悟法和尚我是見過的,他可不象你一臉橫逆。”
悟法和尚臉色一冷:“以前的事何必現在説,我象哪個並不重要,‘君子台’上只見高低。”
常天遠説:“和尚狠勇好鬥,是犯佛規的。就憑這,你就勝不了。”
悟法輕“哼”了一聲:“你又有多少把握呢?”
“至少比你多得多。”
悟法和尚沒有吱聲,巧辯不如實鬥。
常天遠知他心意,身子飄然一晃,一掌直拍悟法的額頭。悟法十分沉着,待掌到了他的面旁,才雙掌一翻,猛推過去。常天遠掌向下按,兩人擊在了一起。“啪”地一聲,悟法和尚退了一步,臉色慘白;常天遠含笑未動,勝了一籌。
悟法有些惱火,縱身搶上,雙掌交叉一擰,翻轉直擊常天遠的太陽穴。這一招又毒又狠,完全不象得道高僧所為。
台下的人也覺少林方丈實在太毒,不象個名門大派的掌門人,少林和尚怎麼這個樣子呢?
少林門下更有些羞愧,幾乎抬不起頭來,方丈大師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常天遠倒不怕什麼,對方兇與狠大驚小怪難道指望人家對你笑臉相迎嗎?
他扭身矮勢一繞,鬼也似地衝到悟法的背後,伸手一抓,把悟法扔到了台下去。
台下轟然一聲。
常天遠剛欲轉身,青一道長騰身而上,光閃起,劍刺常天遠。
常天遠見對方劍術神奇,不敢怠慢,空身向後急翻,同時揮掌拍擊青一道長的面門。
青一道長劍術一變,搖劍幻出數點寒星,射向常天遠。這一招太過詭譎,常天遠見所未見,飛身急撤為時已晚,左肩被刺中一劍,鮮血流灑。青一道長大樂……
常天遠大怒,旋身欺上,使出“玄天水精”神功,猛劈過去,青一道長反劍直刺。
這一次青一道長有些失策,常天遠用了全力,掌勁非凡無比,他長劍被勁氣一推,刺偏了。常大遠的另一掌趁勢襲上他的肩頭。“啪”地一聲響,青一道長被擊飛,人也摔下台去。
常天遠隨之也飄然而去,他受了傷,不敢繼續爭雄了。
宏法大師這時雙掌合什站了起來,口喧了一聲佛號,説:“天下奇士無數,難道就分不出紅花綠葉?”
“老和尚,我來了!”人影一閃,田乙君上了台子。
台下人霎時議論不止:“這老怪也來了,寶石的魅力真是不小!”
“看來寶石非他莫屬了。”
“那也不一定,天下怪物多得是。”
“別瞎嚷了,又上去人了!”
眾人抬頭,嚷聲頓止。
風波老人上了台子。他向台下眾人揚了揚手,高聲説:“諸眾,老夫上台不是為了爭名奪利,僅想勸一聲諸位,這是生死台,不是功名地,請不要上當……。”
宏法和尚有些不悦了,厲聲問:“這是何意!寶刀贈俠士,香粉送美人,古來如此,我不吝寶物,豈非善舉?”
風波老人一笑:“老朋友,你難道沒看見有死人嗎?”
宏法大師臉一沉:“生死皆因緣,有什麼好怨的?”
風波老人冷笑道:“可因緣在你手上,這並不是天意。”
宏法大師眼裏閃出憤怒的目光:“施主,我意在於為寶石擇一佳主,並無別的。”
風波老人説:“難道非此選不出合適人來?”
宏法大師“咳”了一聲:“也許這並非良策……”
田乙君卻説:“大和尚,你沒有錯,寶石應歸勝者,這誰也説不出什麼。”
風波老人瞪了他一眼:“你以為寶石非為你所得不可?”
田乙君笑道:“不錯。”
風波老人大笑起來:“我看你是愚透了,寶石在他手裏不是很好嗎,他為何要讓與別人?”
田乙君一怔,沒有吱聲,覺得怎麼回答都不合適。不假,他為什麼要讓給別人?
宏法和尚哈哈大笑走來:“人生在世,一切全在緣分,我與寶石的緣分盡了,自然要與它另擇佳主,難道這還有假?”他抖起袖子,亮出那動人心絃的寶石來。
田乙君連忙靠上去,説:“大和尚,可否借咱一觀?”
宏法大師搖頭道:“不可。寶石不須防,人心不可測。”
田乙君有些惱火:“大和尚,你信不過我?”
宏法和尚一舉手中寶石,説:“眾位若一觀,不妨上來細看。”
風波老人道:“不可,小心他耍花招。”
可寶石的召喚遠比他的提醒更動人,台下眾人忽地都擁上台子,擠在一起,爭先恐後向當中鑽,眾人只顧擠了,竟把宏法和尚給忘了。
風波老人陡然發現他不知去向,頓感不妙,大叫道:“快散開,要出事!”
眾人一驚。並沒有閃躲,他們還沒弄清怎麼回事呢。
忽地,火花一閃,驚天動地一聲大響,台子被炸上了天,霎時血雨迸灑,殘肢亂飛……
風波老人這等高手也沒有幸免,儘管他還是個清醒老者。田乙君亦沒逃出去,死得很慘。
幾乎所有的人都被一聲巨響送上了西天。
遲到的幾個人這時倒慶幸了起來,不然的話,殘屍堆裏説不定也有他們。
朗造晚到了幾步,見此情形,憂慮地説“這又是一個陰謀,他不與我們見面,這不是好兆頭。”
根西點頭道:“他在做大事,也許現在還來不及與我們相見,多殺些漢人高手總是對的。”
朗造有些不以為然:“他總是神出鬼沒,其中説不定有詐。”
根西淡然一笑:“什麼詐?”
朗造道:“也許他是個假的,真的早已死去。”
根西搖了搖頭:“那他幹什麼樂於殺人呢?”
朗造説:“也許他是個殺人狂,樂於幹這個。”
根西淡然一笑:“我們到寺裏去看一下,也許會發現什麼的。”
他們幾個人進了寒山寺,破敗的景象讓人感到淒涼。堂前門口處歪做着一個和尚,嘴裏流着血,人已死了。
他們四下找尋了一番,沒有再見他人。
朗造長嘆了一聲:“他做事真絕,不留一點兒破綻給人。”
根西搖頭道:“破綻還是有的,只要你細心就會發現。”
“破綻在哪?”
根西一指歪着的和尚:“就在他身上。”
朗造踢了和尚一腳,説:“我看不出來。”
根西微微一笑:“兇手是個年輕人。”
朗造一驚:“你辨出他的內力來了?”
根西點頭説:“是的,他的內勁的年輪很明顯,一看就知。”
朗造笑道,“這也説明不了什麼呀,至多説明殺害和尚的殺手是個年輕人,對我們有什麼幫助?”
根西説:“也許會有用的,只要……”
朗造一擺手,説:“我們在這裏弄不出什麼來了,不如去追蹤一下,也許……”根西一點頭,幾個人出了寒山寺。
他門順着一條小路急行了一陣,迎面碰上兩個農夫,朗造問:“你們可見有個和尚過去?”
“有個,向西去了。”
幾個人彈身就追。
兩個農夫見他們走遠了“嘿嘿”笑起來。
“你真行,一路騙了幾個人了。”
“不騙不行,我們若説不知道,他們説不定會殺我們的。這是混世法,你以後可要精着點兒。”
兩個人嘻嘻哈哈向前走去。
根西等人向西追了一陣子,不見和尚的影子,有些失望。
朗造説:“那兩個小子把我們騙了,再追下去也沒有用。”
根西笑道,“凡事要有耐心,任何人也騙不了一個有耐心的人。”
朗造無奈地苦笑了一聲,沒言語。
哥雲忽道:“那邊有人來,象個和尚。”
幾個人精神為之上振。
等那人靠近了,朗造猛地堵住他的去路。
“老和尚,你要到哪裏去?”
那人笑了一聲:“我是和尚嗎?”
朗造説:“你不是和尚是什麼?”
“是禿頭都是和尚?”
“不是和尚幹麼把頭弄得這麼光?”
那人火了:“老夫行走江湖百餘載,還沒有人敢問老夫這個呢!”
朗造不怕他,笑道:“你不是和尚,又把頭弄個精光,看來你喜歡和尚,那你一定也認識不少和尚了?”
“和尚有什麼好,我幹麼非要認識和尚?”
“因為我們需要一個和尚,正找他呢。”
“是哪一個?”
“宏法大師。”
“你們找他幹什麼?”
“想問他一件事。”
“宏法和尚不是死了嗎?”
“他不會輕易死的。”
“我也不知他在哪裏,和尚出了名,是很容易成為滑頭的。”
“那你呢?”
“我是個瘋子,是個成了‘王’的瘋子。”
根西笑道:“你是冷前輩。”
冷戰哈哈一笑:“不錯,你還有眼力,老夫已有多少年不走江湖了。”
根西微笑道:“那你何以知道宏法大師已死的消息?”
冷戰説:“這是我近期聽説的。宏法人挺精的,似乎不會輕易死去。”
根西笑問:“您可有他的消息?”
冷戰道:“前兩天我的一個朋友在龍虎山看見過他,這兩天沒聽到他去了哪裏。”
根西説:“你沒有聽説他在寒山寺設台擇人託寶嗎?”冷戰搖頭説:“沒有,他似乎不會這麼幹。”
根西道:“這是真的,他確實這麼幹了,而且還殺害了許多江湖客。”
冷戰兩眼閃動了幾下,放出一種鋭利的光芒,激動地説“那不會是他,宏法和尚是不會無端殺人的,除非他和我一樣也成了瘋子。”
朗造説:“不管他是否殺了人,他都成了武林公敵,他的手段太不高明瞭。”
冷戰嘆了一聲,説:“這是有人陷害他,你們不要相信,一切總會明瞭的。”
根西説:“除非他能證明當時不在現場,否則,他很難洗清自己。”
冷戰忽兒一笑:“你們是他的朋友?”
“是的。”根西強調説,“許久以前是朋友。”
冷戰點了點頭:“你們很想見他?”
“前輩知道他在哪裏?”根西忙問。
冷戰淡然一笑:“也許是吧。”
根西大樂:“那請前輩告訴我們他在何處?”
冷戰説:“那地方不好找,你們跟我來吧!”
幾個人欣欣然跟冷戰而去。
他們翻過兩座山,走了一段茂密的花枝盤結的羊腸小道,來到一棵大樹下。這裏山勢也高,放眼望去,許多景象盡收眼底。
冷戰停住笑道:“馬上就到了,他現在也入定呢。”
根西縱上一塊大石,向北一看,果見宏法大師正坐在一塊石板上禪定,心裏頓喜。他擰身一個飛躍,飄落到離宏法大師三丈遠處。
宏法大師雙目輕垂,不見動靜,似乎他並不關心身邊的一切。
冷戰等人靠了過來,宏法大師才收功開目。
“大和尚,有人找你哩。”冷戰笑道。
宏法和尚平淡地問:“誰找我?”
根西忙説:“大師,您不認得我了?”
宏法和尚搖頭説:“我沒見過施主……”
根西道:“這可奇了,難道過去的一切您都忘記了嗎?”
宏法大師空漠地説:“往日似流水,逝不可追憶,還提它幹什麼。”
根西説:“過去的一切對你也許似流水,對我卻格外重要,我是不會忘記的。”
宏法大師淡淡地問:“你要怎麼樣呢?”
根西説:“把那些東西交給我。”
“什麼東西?”
“寶石和財寶,那些數不清的財寶。”
宏法大師長嘆了一聲:“你來晚了,寶石已被人搶走,那些財寶也已為沈萬山所得。”
“沈萬山?”
“是的,不然他怎麼會成為鉅富呢?”
根西冷笑道:“這些話恐怕連你都不信吧!”
宏法大師搖了搖頭:“這是真的,我沒有理由騙你。”
根西忽地怒道:“你就是這麼守護財物的嗎!你對得起你的故主嗎?”
宏法大師低沉地説:“我也是沒法,那些東西原是要交給你們的,不料被別人鑽了空子,我是悔恨莫及……”
“寶石為何人所得?”根西逼問。
“我不知道,他是乘我入定之時偷的。”
根西“嘿嘿”地冷笑起來:“和尚説起鬼活來也連篇不絕,這倒也是奇事,剛才你不還在寒山寺外的台子上耍過花招嗎?”
宏法和尚忙説:“什麼寒山寺,我一點兒也不清楚,我耍了什麼花招?”
“你殺了不少人。”
“這真是齊天大冤!”宏法和尚説,“我根本不知寒山寺外有什麼台子,怎會去那裏殺人?”
根西冷笑道:“你殺沒殺人不關我的事,我要你交出那些東西,這你是推不掉的。”
宏法大師低頭沉思了一下,説:“你能給我兩天時間嗎?”
“幹什麼?”
宏法大師説:“去追回那些財物。”
根西冷笑了兩聲,問:“兩天不是太短了嗎?”
宏法大師笑道:“我自有辦法。”
根西半信半疑:“兩天後我們哪裏找你?”
“還在這裏,行嗎?”
根西思忖了一下,點頭説:“可以,你不會到時不露面吧?”
宏法大師哈哈一笑:“我若有意騙你們,又何必在此與你們相見呢?”
根西看了一眼朗造,説:“那就一言為定,你要信守諾言。”
宏法大師説:“你放心吧,我這麼大年紀了,還能胡説八道。”
根西點了點頭:“告辭。”與朗造等人一同離去。他們是帶着笑走的。
宏法大師微笑點頭,得意之極。
冷戰笑道:“你也夠缺德的,怎麼説沈萬山劫了你的財物呢?”
宏法和尚哈哈一笑:“沈萬山富得流油,他怎麼該這麼運氣的?我看他也該倒點黴了。”
冷戰説:“有你這麼一句,我看他離倒黴恐怕不遠了。”
宏法大師樂哈哈地説“這還不是最妙的,別人倒黴我們發財才是上上之策。”
冷戰“嗯”了一聲:“兩天後你真的在此等他們?”
宏法和尚説:“傻瓜才會這麼幹呢,我手裏沒有財寶,等他們捱揍?”
冷戰笑道:“那他們以後碰上你可饒不了你。”
“我不怕他們的,要逃要打都比他們強。”
冷戰長嘆了一聲:“你總有主動,我不如你。上次在白馬鎮碰上個小子,我就吃了虧,這個仇不知什麼時候能報。”
宏法大師説:“別灰心,你也會佔主動的,等我們把所有不順眼的小子收拾了,天下就是我們的了。”
冷戰説:“許多人都這麼想,不知誰能收拾掉誰。”
宏法大師微微一樂:“走着瞧吧,笑在最後的終將是我們。”
冷戰沒有吱聲,他看見遠在飄來一朵白雲,他感到自己沒有白雲那麼自在。
宏法大師也不再説話,靜默有時是有趣的,他需要清靜,他的心亂了一陣子了。
根西與朗造走了一段路,朗造説:“我們就這麼放了他,實在太便宜他了。”
根西説:“這麼做也是出於無奈,他若不想見我們,剛才我們也見不到他呀!強行逼迫又能得到什麼,殺了他也沒有用的。”
朗造説:“我怕他耍我們。”
“這也只是一種可能。””根西説,“耍我們他並得不到什麼好處,而只能適得其反。”
朗造扭頭看了一眼遠山,不説話了,多少年都等了,就再等兩天吧。
他們找到一座寺廟住下,安心等待時光飛逝。兩天是好過的,雖然他們覺得分外長,猶似一月。
他們老早就到了與宏法大師相會的地方,心裏激動而又不安,各種念頭飄然而至,心緒萬端。等啊等,兩個時辰在焦急中過去,仍不見宏法大師的影子。
朗造潑口罵道:“老禿驢!肯定把我們耍了。”
根西陰沉着臉説:“再等一會兒,也許他有別的事耽誤了。”
朗造“哼”了一聲:“那是不可能的,我看他是存心戲弄我們。”
根西看了他一眼,沒有吱聲。
太陽昇上了中天,在無聲中又斜向了西方。一片殘陽如血時,根西也失望了。他彷彿被人打了一個響亮的巴掌,恨怒交加。
“老禿……我們絕不能饒他,想玩拖而騙的把戲,沒那麼容易!”
鍾都開口説:“我們不如飛鴿傳書讓教主來收拾他,他的把戲再精,也騙不過教主的法眼的。”
根西低頭想了一下,説:“這樣也好。”
幾個人又商量了一番,才下山而去。
一夜又過去了。天剛拂曉,他們又奔山頭,希望能碰上宏法大師。翻山越嶺走了不少險路,他們進了一個雜草叢生的山谷。
幾個人又向裏走了一段,陡見一處噴泉向上吐着明水。他們頓感陰涼,猛地衝了過去。
朗造忽道:“這裏好象有人出沒,我們本妨躲在暗處看個究竟。”
根西點頭答應,幾個人便躲進草叢裏去。
過了好一會兒,朗造都有些忍不住了,正欲出去,忽見一個老和尚走了過來。
根西看清了對方,歡喜無比,這不正是宏法和尚嗎!看你還往哪裏逃!
他們幾個人猛地衝過去,一下子把宏法大師圍上。宏法大師神色有些憔悴,有些發呆地看着他們不語。
根西笑道:“大和尚,還認識我們嗎?”
宏法大師搖了搖頭。
朗造説:“我就知道你會不認識我們,可我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宏法大師更疑惑了:“你們説得什麼,我一點也不明白。”
根西盯了他一會兒:“你兩天前沒讓我門在南面的山上等你嗎?”
宏法大師説:“我一人在此住了許久了,從沒有離開過這個山谷,也更沒有讓你們等我。”
根西“哼”了一聲:“你倒挺會裝的。”
宏法大師嘆了一聲,説:“我沒騙你們,你倒是很象我的一個故人的兒子。”
根西愣了一下,問:“你的故人是誰?”
宏法大師“咳”了一聲,説:“他是大元的最後一個皇帝,不知他現在怎麼樣了?”
根西笑道:“他很好,我正是他的兒子。我們找你許久了。”
宏法大師説:“我知道你們會找我的,可惜啊!你們來遲了一步。”
根西一聽就火,這不又和上次的調子一個樣嗎!他冷笑一聲:“我們怎麼又來遲了?”
宏法大師冷漠地説“是的,來遲了。前些時候我收了一個弟子,他千般玲瓏,聰明異常,誰知在我傾囊傳授了他武學之後,他起了禍心,趁我打坐時點了我的“命門穴”,若不是我見機早立時假死,早被他害了。”
“那寶石與財寶呢?”朗造急問。
宏法大師淡淡地説“寶石被那逆徒搶走了,藏寶圖還在我這裏。”
根西頓時,心花怒放,雖然寶石被別人搶了去,但財寶還在,這已是天大的喜事了,有了財寶就什麼都有了!
“大師,快拿寶圖我看,”根西笑説。
宏法大師慢聲道:“寶圖你們是看不懂的,還是我帶你們前去吧。”
根西無奈,只好點頭説:“那也好,我們這就走吧!”
宏法大師向四周掃了一眼,慢慢向山谷外走去,從後背着,他已相當蒼老了。
朗造説:“不會又是耍把戲的吧?”
根西笑道:“是也沒關係,看他能往哪裏跑?”
宏法大師對他們的談話充耳不聞。只顧向前走。
他們四人緊跟在後頭,一步也不放鬆。
幾個人走了一陣,來到山下十字路口。
忽見一輛馬車飛奔而來。他們靜站了一會兒,馬車竟停在了他們面前。宏法大師向馬車掃了一眼,陡見雲凌上人與胡風天走下車來,不由呆住了,他心裏亂騰騰的,也空蕩蕩的。
雲凌上人對他苦笑了一下:“道友何往?”
宏法大師毫無表情地問:“你呢?”
“我正要找你。”
“找我什麼事?”
“聽説你親手藏了不少財寶,這位胡兄欲見識一下。”
“已有人趕在你門的前頭了,想見識就請問他們吧!”他把球踢給了根西,多麼自然!
根西自然不會讓胡風天見識的,他淡然一笑:“寶物財富是我們的,你們似乎沒有要見的理由。”
胡風天哈哈一笑:“這年月也講理嗎?寶物是天下人的寶物,人見各一份,你們擋不住誰的,除非誰也得不到。”
根西冰冷地問:“這麼説,你想來硬的?”
胡風天説:“只要能得到財寶,軟硬我不在乎,死人也不怕!”
根西兩眼裏頓時射出駭人的厲芒:“你想死?那是不難的!”
胡風天哈哈一陣狂笑:“能讓老夫死的人現在還沒生出來呢!”
根西冷笑道:“你少猖狂,我會證明給你看的,死亡離你並非遙遠。”
胡風天滿不在乎地説“離你同樣也不遙遠,我想收拾你們,我的弟子完全可以代勞。”
他一揮手,黃家兄妹走上前去。
根西看了一眼他們兄妹,笑道:“老東西,你也太怕死了,讓他們替你上陣,你不覺得失你的體面嗎?”
胡風天笑哈哈地説:“你們幾個還不配與老夫交手,我的弟子足可以收拾你們。”
根西仔細看了一下黃家兄妹的姿式,皺眉説:“老東西,你有種別硬逼別人上場。”
他覺得黃家兄妹有些古怪,不敢貿然與他們動手。
胡風天得意地説“我的弟子你們也對付不了,還是乖乖認輸吧!”
朗造冷笑道:“你的弟子有什麼了不起,我就能收拾他們。”
胡風天説:“那你怎麼還不動手。”
朗造退了一步,剛欲展身施功,宏法大師忽道:“他們修習的是陰陽丹功,你不是對手。”
朗造一驚:“你怎麼知道?”
宏法大師説:“‘陰陽真人’教出來的成雙弟子自然不會修習別的功夫。陰陽丹功若一人施展,也沒有什麼驚人之處。若兩人同時出手,那就不同了,往往會有石破驚天之效。你又怎會是他們兩人的對手呢?”
胡風天哈哈大笑道:“大和尚,你果然比他們滑頭,越老越精了。”
“胡‘陰陽’,你也不差,越發陰損了。”
胡風天“嘿嘿”一笑:“老朋友,我們別鬥嘴了,合在一處豈不更妙,讓他們滾蛋吧!”
根西“哼”了一聲:“該滾蛋的是你,你的弟子即使厲害,也沒有人怕的。”
胡風天扭頭看了一眼雲凌上人,説:“那我們就教訓他們一頓。”
雲凌上人説:“一切隨你。”
胡風天“嗯”了一聲:“徒兒,衝上去!”
黃家兄妹霎時如離弦之箭,直取朗造。
他們兄妹形影不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配合協調,登峯造極。兩人的功力與氣勁幾乎成了一體,分合有致,閤中有妙。
朗造料不到他們的身法如此之快,大驚之下運功抵抗,兩臂一展,分擊二人。
黃家兄妹眼中似乎根本沒有外物存在,兩人沉浸在一種外人難以知曉的氣氛中,同時出手攻擊,他們的掌一陰一陽,兩股氣勁從他們手中發出。“叭噗”兩聲輕響,朗造被擊飛丈外,狼狽不堪。
根西大吃一驚,他小看了他們的陰陽丹功,處在這樣的情勢中,他有些左右為難。
繼續打下去,不但討不了好,而且也不智。但若棄這次機會,他也做不到,那對他們來説無疑是一種恥辱。
他兩眼盯着宏法大師,希望他能有什麼兩全之策。宏法大師明白他的心情,平靜地説“你們不用鬥了,我告訴你們藏寶地吧!”
眾人都吃了一驚,懷疑自己聽錯了呢。
宏法大師説:“財寶藏在青山裏,玉皇石上有寸地,前後八尺不偏斜,找不到寶怨自己。”
根西哈哈地大笑起來:“妙,大師不愧是高人領袖,武林班頭,手妙嘴亦秀。”
胡風天不樂了,隨便胡扯幾句與沒説有什麼兩樣,他衝宏法大師叫道:“老友,你別賣關子了,有什麼就直説吧!”
宏法大師説:“你還要怎麼直,我不可能説得比這清楚了,除非我成了瘋子!”
胡天風“哼”了一聲:“成了瘋子你更不説。”
宏法大師道:“成了瘋子我就不貪財了,不説難道讓它爛在肚裏?”
胡風天“嘻嘻”一笑:“那我們就把你接瘋?”
宏法大師搖頭道:“不用你們接,到時候我會瘋的。”
胡天風有些哭笑不得,他一時拿不定主意,怎麼對付宏法大師。
雲凌上人説,“我們不妨等幾天,等到他瘋。”
胡風天苦笑道:“等是沒用的,非揍不可。”
宏法大師把臉一轉,不理他們了。世上似乎沒有什麼東西能使他恐懼了,死也不能。
胡風天手舉到半空又放下了,宏法和尚若寧死不説,揍又有問用?他兩眼盯着宏法大師看了一陣,似笑非笑。
朗造這時又走過來,冷蔑地説:“你的弟子一身邪氣,勝了也不光彩。”他顯然沒有負傷。
胡風天掃了他一眼:“老夫一樣能讓你爬不起來,這裏沒你説話的份兒。”
他們僵持不下,宏法大師有些煩了,一言不發,轉身就走。他似閒雲野鶴,不想受到什麼約束。
胡天風連忙説:“老和尚,你哪裏去?”
“天下大着呢,可去的地方多了。”
胡風天氣道:“我們可是為你而來的……”
“我沒有邀請你們……”
胡風天急了,搖身飛縱飄到宏法大師前面,堵住他的去路:“老朋友,相見一次不易,你總該説些什麼才是。”
宏法大師冷漠地説“該説的找已説過了,不想説的,你逼也沒用,老袖自信骨頭不是太軟。”
胡風天尷尬地一笑,無言以對,老和尚把這一步,逼真是無用了,他長嘆了一聲,心中充滿別滋味。自己也這般年紀了,為了些金銀財寶還要如此辛苦,到底為了什麼?
宏法大師見他失卻了鋭氣,扭頭就走,他一刻也不想在此多呆,遠離他們就是遠離煩惱。
根西好不容易找到他,自然不能讓他走掉,他一揮手,幾個人隨後緊跟。
胡風天這時清醒了過來,忙説:“我們也不能放過他,財寶不能讓他們獨吞。”
雲凌上人搖了搖頭,唯有長嘆。
宏法大師見他們陰魂不散地纏着他,不由加快了腳步,這樣下去算什麼,得甩掉他們。
他若下決心去辦一件事,還很少有不成功的。胡風天、根西等人雖然都是一流身手,但畢竟不佔主動,山野大川倒處都是藏人的地方,他只要向旁邊一閃,他們就未必能發現他,煩惱需要自己去斷。
胡風天等人發現了他的企圖,緊追不捨。他們在山川間飛掠,猶如狗追兔子。
忽然,前面山石下一聲巨響,飛起許多石塊和土渣,煙塵飄向西方。
他們幾乎停住了,不約而同向前邊望去。
前面的石壁前圍着不少官差,有幾個錦衣衞在一旁指手劃腳,他們圍着一個石洞口不知在幹什麼。
宏法大師忽道:“不妙,他們找到了藏寶處。”
這句話他是輕輕説出的,可在胡風天等人的耳朵裏不異於驚天響雷,他們什麼也沒説,就向官差們撲過去。
旁邊的錦衣衞發現了他們,連忙喝斥:“你們是什麼人?快滾回去!”
胡風天哪裏理會他們,徑直走過去。
這時,從洞口旁走過兩個人來,截住了胡風天,他們一句話也沒説,神色冰冷。
胡風天認得他們,哈哈地笑起來:“原來是葉、向二位大俠,好久不見了。”
鐵漢一般的向鐵三淡然道:“胡真人來此幹什麼?”
胡風天笑道:“不幹什麼,好奇而已。”
冷若冰霜高大青面漢子葉寶説:“這裏沒有稀奇,僅有財寶而已。”
胡風天雙目一亮,頓時閃出金子一樣的光芒,笑道:“財寶好啊,人見人愛。”
葉寶今笑道:“可這些是朝廷之物,別人無福得見,您胡真人恐怕也看不到那些金的銀的,花的紫的。”
胡風天頓時被吊起了胃口,臉上飛起徽黃光暈,笑道:“我的運氣一向不錯,眼福不淺,想看什麼總能如願以償。”
葉寶説:“那是以前,現在怕不靈了。”
胡風天搖頭説:“不會的,運氣是不會死的,兩位大俠想必不會為難老夫吧?”
向鐵三笑道:“胡真人,只要你不向洞前靠,我們是不會讓你難看的。”
胡風天説:“我若是忍不住失手靠上去呢?”
葉寶冷笑道:“那好辦得很,給你一點警告就是。”
“什麼警告?”
葉寶臉色一肅:“讓你損失一點東西,不多,就一顆頭而已。”
胡風天哈哈大笑起來:“你也太不自量力了,關老爺門前耍大刀,你師傅也不敢在我面前口出狂言。”
葉寶冷冷地説:“你若不信,可以試一下,看一看你的頭長得是否真牢。”
胡風天不由大怒,這兩個小子越發狂了。
他曾見過葛青的身手,對與葛青齊名的葉寶和向鐵三僅是聞名而已,他們三人都是朱祖的門下,號稱官府“三大高手”,不知他倆有什麼奇能絕技?但他自忖對付他們兩個還不會有問題。轉念一想,覺得這是冒險,不知彼便知己,有勝有敗,這是不可取的。不如讓他們兄妹倆去打頭陣,自己獨得風光豈不妙哉!
他“嘿嘿”一笑:“你們兩個小子有眼不知泰山,那我就讓你們吃點苦頭,不過你們是晚輩,我不佔你們的便宜,就讓我的弟子代勞吧!”
葉寶冰冷地説:“你是怕了,想找個替死鬼。”
胡風天笑道:“我沒有必要告訴你我怎麼想的,不過你們若要動手,完蛋的一定是你們。”
向鐵三説:“胡真人,你一向好吹,這幾乎是無人不知的。你想用你的一對寶貝徒弟對付我們,那就讓他們來吧!我們不怕陰陽丹功。”
胡風天聞言,深吃了一驚,這小子也明白陰陽丹功,看來不可小瞧。
他微然一笑:“你們不怕,難道我們就怕嗎?告訴你們吧,這些財寶是大元朝的,人見有份。”
向鐵三猛地笑起來:“胡真人,你是得道高人,也喜歡錢呀?”
胡風天臉一紅,辯道:“高人也是人,也要吃喝玩樂嗎!”
向鐵三更樂了:“想不到在你道貌岸然的外表下還有一副‘金銀’下水,可笑啊!”
胡風天勃然大怒,他一生最恨別人説他裝模作樣,掛羊頭賣狗肉。向鐵三刺傷了他,破壞了他的心境,他恨極了。他長長呼出一口氣,猛地撲向向鐵三,他要一掌把向鐵三打個稀巴爛,不然難出心頭這口惡氣。
向鐵三十分沉着,一點也不為對方的名頭所動,打鬥要看真本領,管你什麼真人假人。
他身形微矮,運起“紫氣神功”應敵。
他的武功並非得自朱祖,“紫氣神功”就是“密宗紫府派”的絕技,他與葉寶、葛青只是朱祖名義上的門下。當然,他們也跟朱祖學了不少東西,這些胡風天是不知道的。
胡風天的“陰陽神掌”劈下,向鐵三的“紫氣神功”迎了上去。“嘭”地一聲響,勁氣四濺,兩人各退了半步。
胡風天驚詫不已,他做夢也想不到向鐵三能與他不向上下。他呆了一下,問:“你小子怎麼會‘紫氣神功’?朱祖是沒這絕活兒的。”
向鐵三笑道:“我會什麼功夫沒必要告訴你,不過我想提醒你,輕視別人是沒有好下場的。”
胡風天惱恨地説:“這些我比你懂!小子,你才吃幾碗乾飯,就想教訓我?”
向鐵三哈哈一笑:“別管幾碗乾飯,總之,我打破了你的夢。”
胡風天無法否則這一點,只有怒目而視。
葉寶這時冷然道:“你既不想進洞,還是快點走開吧,免得待會兒更丟臉。”
胡風天氣得直咬牙,大叫一聲:“把他廢了!”
黃家兄妹身如綵鳳雙飛翼,直取葉寶,他們的動作不但快,而且掌式奇幻,讓人防不勝防。葉寶雖然久經大敵,也被影子似的敵手嚇了一跳,對方的來勢太快了,無奈之下,他只好扭身讓肩,準備挨一掌。同時他長劍划起一道明亮的劍弧斜刺過去。電光石火之間,“啪”地一聲響,他的身子頓時飛了出去,手中劍破天荒地沒有刺着人。
他的設想是不錯的,自己挨一掌,換取敵手挨一劍,他有把握刺中敵手,多少年來在他的把握下不知毀了多少好手。今天的把握不靈了,他料不到對方的掌勁過於雄厚,更想不出人家的用力方位選得太妙。在對手的一擊之下,他象灰塵似的迸灑了,哪裏還有還手的餘地呢?他滾到一旁,拄劍而起,臉顯痛苦之色。他受傷並不重,似乎不該這樣子,但他的自尊心卻受到了嚴重的傷害,這虧吃得太冤!
而在黃家兄妹,也沒有什麼喜悦,他們與人決鬥從不以歡樂為目的,他們已喪失了自己的意志,心中一片空漠,想抓住什麼也不能夠。在他們眼裏,爭殺與眼前飄過一片白雲具有相同的性質,他們與世界溝通並不憑藉眼或想,而是依靠一種奇怪的感覺,一種深藏在人骨子裏的感覺。
胡風天與黃家兄妹完全不同,他感到了一種酣暢淋漓的歡樂,打了姓葉的威風,這實在比六月裏喝了雪水更值得大笑,他笑得每根骨頭節都鬆脱脱的了。
向鐵三沒有吱聲,面沉似水,黃家兄妹的陰陽丹功比他們想象的要厲害得多,他們似乎破不了陰陽丹功。但他與葉寶站在了一起,他們要合鬥黃家兄妹。
胡風天柑掌笑道:“沒用的,就是葛青來了,你們三個一齊上,也不是他們的對手。識相的就快點離開,橫屍荒山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向鐵三與葉寶沒有理他,靜待兩兄妹攻擊。
忽然,一個從洞裏出來的官差説:“什麼也沒找到,裏面空蕩蕩的,不象是藏寶的地方。”
一個錦衣衞説:“再去找,就是裏面空空的,也不要這麼快出來。”
幾個官差又重新進入裏。
向鐵三平淡地説“我早知這不是個藏寶的地方,是找不着什麼的。”
胡風天冷笑道:“你既然早已知道洞裏沒有什還炸洞幹什麼?又何必要騙人?”
向鐵三笑説:“炸洞是為了聽響,騙人是為了剝開你的畫皮,看你是不是個財迷。”
胡風天啼笑皆非:“你二姨的花肚皮,挺新鮮的,我還沒見過這麼捉弄人的呢。”
“這不是捉弄你,是讓你長點見識。”
胡風天“哼”了一聲,正欲發作,忽見宏法大師與根西等人失了蹤影,連呼上當。
“你怎麼也不看着他們!”他埋怨起雲凌上人。
雲凌上人似笑非笑,一言不發。
胡風天惱怒不已,可也沒有什麼好辦法,急忙叫道:“快追!”
幾個人忙向一座山頭奔去。
向鐵三與葉寶轉身走進洞去。
洞裏確實空空的,沒有他們要找的東西。
向鐵三把一個錦衣衞罵了一頓。
那個錦衣衞十分委屈,辯道:“這是那個囚犯告訴我的,説洞裏財寶,是他親手埋的。”
葉寶冷冷地説:“你肯定對他動了大刑,逼得他胡説,也讓我們跟着白受罪”“也沒動什麼大刑,只用熱油澆了一下他的眼睛窩。”
拍的一聲,葉寶給了他一個巴掌:“他媽的,你辦法倒不少,老子差點毀在你手上。他們説不定還會回來,我們到外面等他們去,也許能出一口氣。”
“用‘火雷子’喂他……”
葉寶點頭,覺得這主意不錯。
既然龜兒子們何以那麼拼命。即使真的沒有什麼能相信。
他急行如飛雲,俯衝似烏鴉,又回到了洞口。但他卻沒有立即衝進去,守在洞口財寶跑不了了,不必那急。
雲凌上人與黃象兄妹似乎無動於哀,財寶動不了他們的心,他們感覺不到財寶那獨特的攝人的魅力。
“老朋友,”胡風天笑道,“你總是慢騰騰的,難道我們尋找宏法大師是為了開心?”
雲凌上人説:“我越來越無法明白你了,又來洞前做什麼呢?他們已經走了,難道會留下寶物。”
胡風天笑道:“那可説不定,那幫笨蛋知道什麼,縱有寶物在他們眼皮底下,他們也是發現不了的,我們回來大有必要。”
雲凌上人搖了搖頭,沒有吱聲。
胡風天抖衣捲袖正欲進洞,忽又停住了,説:“那些小子別做了什麼手腳。”
雲凌上人説:“難道他們知道我們會回來?”
胡風天説:“那自然是不會的,不過他們是一羣壞種,什麼事都能幹出來。”
“既然有危險,那我們就不要去了。”
胡風天連忙搖頭:“這算什麼危險,我還會怕他們做手腳嗎?”
他屏息凝氣,輕身飄閃而入。
洞很淺,一閃就到了盡頭。他四下掃了幾眼,沒發現什麼異樣,自然也沒看到財寶的蹤影,高聲説:“你們也進來吧!”
雲凌上人掃了一眼旁邊的亂石,説:“你還是自己發財吧!我們替你守着洞口,免得被人堵在裏面出不來。”
“你也太小心了,什麼人敢與我們作對。”雲凌上人遲疑了一下,慢慢走進洞裏去。
黃家兄妹亦隨後而入。
遠處,樂壞了向鐵三與葉寶等人,他們手握“火雷子”飛也似地衝向石洞口。
離洞口還有三五丈時,他們猛地把“火雷子”扔了出去,幾點黑影直射洞裏。
黃家兄妹離洞口最近,發現黑點射來自然也最早,兩兄妹一見有異,立即貼洞壁向外飄飛,他們的心境近似禪境,一物無着,反應極為靈敏,眨眼間,他們就衝出了洞去。
雲凌上人陡見有變,反應亦不遲,但他無法靠壁,只有貼地向外急射。
胡風天見機最晚,他一心只想在堅硬的石壁里弄出金銀珠寶來,自然要煞費心事,等他看見一團火花,響聲也聽到了,唯有就地打滾。
但為時已晚,幾聲大響連起,震得他頭髮昏,右眼一麻,流,他知道大事不妙。
出洞,右眼什麼也看不見了,他心裏狂怒之極,仇人若在眼前,他能一口吞下。
黃家兄妹安然無恙,雲凌上人額角破了點皮。這更激起了他的忿然之情,他不能接受比別人更倒黴這個事實。但搗鬼的人早已跑了,他叫罵發狠也沒有用處。
向鐵三與葉寶在扔出“火雷子”的剎那間就逃了。他們不敢面對滿臉是血的胡風天,那樣他們説不定會弄巧成拙的。
胡風天縱上高石忍痛放眼,一個人影也沒有發現,只好打掉牙往肚裏咽。他跳下高石,從懷中掏出藥治眼。
雲凌上人在一旁淡然地看着他,想笑又想哭,這就是得來的財寶……瞎了一隻眼,多麼可笑!這麼大年紀了遭人戲弄,蒼涼悽切,又多麼可悲?咳!他唯有長嘆而已。
胡風天包好眼睛,有些惱恨地瞪了雲凌上人一眼:“你逃的時候總愛把別人丟下……”
雲凌上人嘆了一聲:“我逃得也不快,差一點兒與你一個樣。”
胡風天咬牙切齒地説:“下次碰上他們,我非把他們碎屍萬斷不可!我平生最笑話獨眼龍,想不到竟成了嘲笑自己。咳!人啊!……”
雲凌上人蒼涼地説“胡兄,你也別煩,賽翁失馬,安知非福。也許……”
胡風天“嘿嘿”一陣悽哀的笑,説:“三十年前不成霸業,現在什麼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