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不經心地擷摘一支荷,噙著一貫輕淺的笑,依然是一身浮雲般月白的端木淨塵悠閒地循著石板路踱向藏墨堂,風吹拂著漆黑的長髮,月白色髮帶隨意地在他頸後打了一個結,長長的髮帶亦隨風輕飄。
他甫自東園回到自己的南園,所以心情很好,當他心情好的時候,他就想畫幅畫或撫撫琴。
今日就畫荷吧!
白牆黑瓦,寧靜安逸,充滿了淡泊素雅書卷味兒的藏墨堂裏,奴僕早巳備好筆墨硯紙。
“太少爺,請問今兒個您要喝什麼茶?”
“大紅袍。”
奉上茶盅和點心後,奴僕即自行退去,因為大少爺畫畫的時候最不喜歡有人騷擾。然而,端木淨塵甫提起筆來濡飽了墨汁,正待落下第一筆,劍眉微挑,筆又放回原位了。
端著茶杯佇立在窗前,閒閒地觀賞近處的水與遠處的山,他等待著。
“大哥,我回來了。”輕快的聲音在他身後低喚。
“全辦妥了嗎?”端木淨塵微啜了口茶。“如何?”
“陝縣的盜匪窩已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茅房都沒給他留下來;至於大同府的採花大盜我也卸下了他的‘武器’,請他出家當和尚去了;順便攔下黑駝山的攔路大盜,也給他做了一樁小小的‘攔路買賣’……”
一張嘴口-橫飛地不斷四處亂噴唾星子,兩眼卻賊溜溜地瞄向案頭上的點心,端木-雲悄悄摸出手去,閃電般掠來一塊鬆糕塞進嘴裏。
嗯,好吃!
“……還、唔、還有……唔……那個……鬆糕、呃,不對,我是説鞏縣那個、唔、裝神弄鬼到處騙金騙銀的、唔、道士,我也讓他吐出、唔、所有誑來的銀兩去賑災了……”太棒了,再來一塊棗泥方酥……唔、唔……八珍糕……
吃得忘了形,原本忙著勾出字音的舌頭,這會兒只顧忙著把糕餅捲入喉嚨內,貪吃的人早就忘了他的“正業”是什麼了。
唔、唔、唔……好吃,太好吃了……還有桂花圓子、芝麻酥糖……唔、唔……好,好吃,好吃,好……
不、不好!
端木-雲一手掐著喉嚨噎得滿臉通紅,連忙抓起茶壺來倒栽葱,一口氣全給他灌下去,好不容易才將梗在喉頭的點心嚥下去,這才放下茶壺喘了口氣。
為了幾塊糕餅嗚呼哀哉太可笑了!
兩眼一抬,驀見兄長抿唇似笑非笑地睇著他,不禁靦-地抹了一下唇。
“我餓了,都一直在趕路嘛!這個……”他打著哈哈顧左右而言他。“是大紅袍吧?聽郝總管説,一年僅有半斤的產量,他居然送來一半,龍月還真孝敬你這個師父耶!”
眉端輕輕一挑,端木淨塵的眸光似嘲弄又似訕笑。
端木-雲更尷尬地咧了咧嘴,忙道:“總之,那個安徽巡撫和雲貴威武大將軍的問題我已經轉給龍月,還有,他要我轉告大哥,下個月他會來莊裏住些日子,麻煩大哥再指點一下那一套冷日劍法,他一直沒能參透其中的奧妙。”
“仍然無法參透嗎?”清閒之狀消失,端木淨塵眉峯微攬。“難不成龍月的天資真是僅到此為止了?”
“什麼意思?”報告完畢,端木-雲索性大大方方地坐下來,風捲殘雲似的颳去大半點心。“不能跳過這套劍法,先傳授其他掌法或身法之類的嗎?”
“不成,”端木淨塵再次回過身去面對窗外。“追日門武功傳授僅能依序漸進,任一套武功他只要參悟不透,就別想再往下繼續,因此,本門歷任門主在尋找徒弟之時都非常謹慎小心。”
“免得無法將追日門所有的武功心法都流傳下來嗎?”端木-雲舔著手指頭。
“我知道,我知道,因為追日門歷代單傳,除非徒弟在尚未收徒之前即先師父而死,否則就僅能收一個徒弟,那現在既然龍月有可能無法盡得你所學,這不還是一樣完蛋?”
“不,如果龍月真的不行的話,我還可以在自己的兒子之中挑擇其一,將武功悉數傳授於他。”
“哦……”端木-雲曖昧地擠擠眼。“也就是説,我即將要有大嫂了嗎?”
端木淨塵不置是否地啜了口茶。
“是爹孃過世前為大哥訂下的須家小姐?”端木-雲步步進逼,好奇心不得紓解,他會得內傷的。
“爹並沒有正式訂下親事,只是口頭上隨便提提而已。”端木淨塵開口了,這種誤解不能不釐清。“而且,爹也説過由我自己決定,他不勉強我。”
“可是大哥你也沒有正式回絕須家呀!”
“這種雙方不曾正式對談過的問題,對方不提,也許根本無意,我又怎好沒來沒由地主動提起這件事。”
“説的真好聽,人家須家小姐若是無意,又怎會三、兩個月就上一次京城裏來探訪大哥?”端木-雲嘟嘟嘍嘍。“説到底,我看大哥根本是想能混就混過去,等混不過去了再來擲骰子吧?”
狡猾的人幹什麼都狡猾,身為狐狸的親弟弟,這點他可比誰都清楚,回首往事一幕幕悲慘的回憶也不容許他忘懷,他可沒興趣再繼續悲慘下去。
端木淨塵又掛起招牌微笑了,無辜,又無害。
無害個屁!
如果大哥無害,他就是觀世音菩薩了!
除了對爹孃尚稱恭謹之外,他這位狐狸大哥可是天底下最大的禍害,八成是九尾狐妲己的狐子狐孫,正字招牌的吃人不吐骨頭,明明長得人模人樣,偏偏黑心又黑肝,倘若天上真有雷公神明,第一個該劈的就是這隻千年老狐狸!
“我知道大哥不喜歡接近女人,但早晚還是得成親,所以想拖到最後一刻再説,對不?”
端木淨塵但笑不語,端木-雲不死心地欲再追問下去,驀又懊惱地合上嘴巴,兩眼朝門外瞥去。
“端木大哥!端木大哥!”呼叫聲跟著莽撞的人兒一頭撞進來,九兒香汗淋漓地喘著氣,依舊是墜馬雙髻,樸素的綢衫適切地襯托出她清純的氣質與窈窕的身段,這自然是端木淨塵為她添購的,可若非騙她是沒人穿的舊衣裳,她也是不敢要的。“啊!端木大哥,你果然在這兒……咦,三公子也回來啦?”
端木淨塵含笑回眸。“有什麼事嗎?”
“當然有,我……款?”乍見桌案上攤乎的畫紙與筆硯,九兒驚訝之色又現。“好神喔!端木大哥,你怎麼知道我要請你幫我畫畫,居然都準備好了?”
輕輕瞟去一眼,“是嗎?你要我幫你畫畫?”端木淨塵慢慢踱回案前,放下茶杯。“什麼?”
“當然是我姊姊,”九兒興奮地貼在案邊。“要畫美美的喔!”
畫人?
也罷,多幾筆而已。
“不必特意,七姑娘已經夠美了。不過……”端木淨塵撩袖執起筆來。“你要七姑娘的畫做什麼呢?”
“我要……呃,等等,先讓我喝口茶。”九兒不假思索地抓去端木淨塵的茶杯一飲而盡,端木-雲看得瞠目結舌。“那個,老實説,這半個多月裏來我到處問到處打聽,可是就跟二公子所説的一樣……”
“請暫停!”端木-雲好奇的打岔進來。“借問一下,為什麼九姑娘叫大哥為端木大哥,叫我們卻叫二公子、三公子呢?”
“因為端木大哥是端木大哥,你們是你們嘛!”
“所以?”
“什麼所以?因為端木大哥是端木大哥,你們是你們,因此我當然要叫他端木大哥,叫你們二公子和三公子嘛!”好了,解釋的這麼詳盡,這下子該懂了吧?
哦!多承指教,可是……
究竟是什麼意思?
端木-雲一臉茫然,懷疑自己是不是腦筋退化了,聽起來明明很單純,為什麼他就是不懂?
不再理會某人的“白痴問題”,九兒徑自對端木淨塵滿口抱怨。
“端木大哥,那些户部的主事真是不通人情耶!説什麼一切都得按照規炬來,這個不行,那樣不可,不管我怎麼好説好歹、想盡辦法,他們就是不肯通融,真的好過分てへ!”聽起來像是抱怨,不過感覺上卻是撒嬌的成分佔比較大比例。
“幸好我運氣好碰上一位衙門裏的官差,他説同情我這樣團團亂轉好可憐,所以只要我給他一張姊姊的畫像和一筆銀兩,他就可以幫我走後門打通關節喔!”揚起一臉得意洋洋的笑,九兒驕傲得不得了。“瞧,我就説我一定可以找出辦法來的吧!”所以説,人只要有努力,就會有收穫的。
兩眼溜向大哥,端木-雲不以為然地聳高雙眉,端木淨塵卻毫無反應地繼續認真揮毫,彷彿什麼都沒聽見。
“你又哪來銀子給人家?”
“他説我只要在借據上畫個押,他就可以先借給我。”
喂喂喂!這明擺著就是要吃人,她怎麼不懂?
端木錚雲忍不住又朝大哥看過去,後者卻依然頭也不抬,狀若一無所聞。
“你不怕又上當?”
“人家是官差耶!”
官差又如何?
一旦黑起心來,官差可是比上匪更無情,比強盜更狠毒,比狐狸更狡猾,比毒蛇更陰險!
“你就能篤定官差不是壞人嗎?”
“當然!”好人才能作官呀!
笨蛋!
宗七兒是大白痴,她是小笨蛋!
險些破口大罵而出,端木-雲深吸了口氣,硬是把那些不堪入耳的字句全給吞回去撐死自己。他有預感,他若是敢開口罵出半個字,大哥會先殺他個腥風血雨、片甲不留。
“好了,瞧瞧這樣可以吧?”揣木淨塵終於放下筆,直起身來。
“哇哇哇,好漂亮喔!”九兒驚歎著將整張畫拿起來仔細看,一邊拚命吹乾上面的墨漬。“跟姊姊一模一樣耶!端木大哥真的好厲害喔!”
“我並不擅長人像畫,你覺得可以就好了。”
“哪裏不擅長呀!真的好像耶!”見畫墨幹了,九兒連忙將畫卷起來,對他綻露出感激的笑。“謝謝你,端木大哥,我先去告訴姊姊這個好消息,然後就要去找那位官差大爺了。”
待她離去後,端木淨塵對端木-雲微微一笑,輕喚,“黑豹!”
人影倏閃,端木淨塵面前隨即落下一條瘦長的身形。
“屬下見過門主。”
“如何?”
“回稟門主,九姑娘果然防人之心甚強,無論男女老幼俱皆一視同仁,無論對方如何舌粲蓮花,她都不輕易相信對方。”
“那麼,九兒碰上的確實是官差羅?”
“確是官差,但……”
“不必再説了,我明白,好了,你繼續跟住九兒保護她吧!”
“屬下遵命。”人影又閃,黑豹頓失蹤影。
“難怪大哥都不擔心,原來是有黑豹跟住她呀!不過……”端木-雲喃喃道。“咦?你幹嘛這樣看著我?”
端木淨塵唇含淺笑,泰然自若。“你也跟去。”
“耶!為什麼我也要去?”端木-雲雙手遮住良心故作不解。“有黑豹在不就行了?”
“這種事需要有人適時出面去揭穿那個官差的陰謀,”端木淨塵温和地解釋。“九兒不認識黑豹,所以她不會相信黑豹,但她認識你。”
“可是我才剛回來耶!”端木-雲憤慨地抗議。“為什麼不叫二哥去?”
端木淨塵笑得益發和藹。“那也是可以,不過他不在莊裏時,七姑娘……”
還沒説完,就聽端木-雲大叫,“那你去!”
端木淨塵笑容更深,深到兩眼都眯了,如果臉再圓一點、胖一點,就跟彌勒佛沒兩樣了。
“你、在、命、令、我?”
他的神情温和,語氣更温和,只不過話説得慢一點而已,豈料端木-雲一見,連變臉色都來不及,即慌慌張張一溜煙不見了。
“我去!”
“果然是好弟弟。”端木淨塵滿意地端起茶杯……咦?
沒了,茶壺也空了!
成天無所事事的人立即揚聲大喊,“阿全,泡茶、點心、攤紙、磨墨!”
片刻後——
總算可以畫他的荷了。
端木淨塵提起筆來,僵住,放下,嘆氣。
藏墨堂外,人末到聲先到。
“他媽的,大哥,你到底還要讓這個白痴女人纏住我多久呀?”
恬靜的月,委婉地灑下銀光,沈合的夜,彷彿夢一般,蒙朦朧朧的,低吟著纏綿的微風。
二更天,南園棲鳳閣裏,暈黃的燈火依然隨風搖晃,深夜負手散步的人停住腳步,猶豫了下,上前,輕敲兩下門,門幾乎是立即便開了。
“端木大哥,是你啊!噓,我姊姊睡了,小聲一點。”纖指壓在唇間,九兒悄聲説,聲音只比蚊子叫大了那麼一點點。“有事嗎?”
“沒什麼,”端木淨塵也把嗓子壓到最低。“我是散步到這兒,瞧見你房裏燈火未滅,所以想看看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啊!這個啊……”九兒突然拉著端木淨塵遠離屋子來到閣前的鳳凰木下,聲音回覆正常。“沒什麼啦!我只是在做女紅而已咩!”
“做女紅?半夜?”她是太無聊了,還是有半夜幹活兒的怪癖?
“那個……哈哈!”九兒不好意思地抓抓脖子。“我想端木大哥你也知道了,那個官差是騙我的,如果不是被二公子揭穿了,我還真會給他騙去呢!我想,我是有必要更謹慎一點。不過,我認為那位官爺説的也沒錯,像我姊姊這種狀況,想要順利進宮裏去參與採選好像真的是不太容易,所以説一定要定後門去關説,對吧?”
不待回答,她又繼續説:“既然要關説,那就一定需要銀子,因此我才想説做女紅出去賣好攬點銀子,可是白天我要出去找門路想辦法,那就只有晚上才有空做女紅羅!”
“你不用睡嗎?”
“有啊,有啊,我睡啦!我在家裏的時候就是這樣,每天睡一、兩個時辰就夠了,這樣才能攢錢作路費到京裏來的呀!”
“一、兩個時辰?”端木淨塵眉宇微蹙。“你的身子可支援得住?”
“放心,我的身子骨好得很,”九兒自豪地拍拍胸脯。“打小到大,我都沒有生病過半回呢!”
注視她片刻,端木淨塵將身子倚在鳳凰木上。“做女紅賺不了多少錢的。”
“我知道,所以我也打聽過了,”九兒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城北宋家大户要找婢女,如果我肯賣身的話,他們願意給我兩百兩,我想這應該夠了吧?”
身子挺直了,“你要賣身?你瘋了!”端木淨塵兩道劍眉緊緊揪了起來。
“我也不想呀!可是……”九兒聳聳肩。“為了我娘,希望能讓她光明正大的進入宗家祠堂;也為了姊姊,希望能讓她有個好歸宿,可以無憂無慮的度過下半輩子,一舉兩得,這是最好的辦法。”
“一直都是你在照顧七姑娘,為何不能繼續下去?”
“我原也是這麼想的,但是……”九兒側過臉去遙望棲鳳閭、“焦嬸兒提醒了我,倘若我比姊姊先死了呢?到時誰會替我照顧她?而且住在宗家裏,日子苦沒關係,我能忍,可是姊姊她不懂事,她不太懂得忍耐,宗家的人又愛欺負我們,看姊姊成天老哭,我真的好心疼。”
回過頭來,她面帶得意的笑。“所以我才會想到應該要替她找個好歸宿,往後姊姊就可以不愁吃穿,也不必擔心有人欺負她,即便是我先她而死,也可以死得安心了。瞧,我還是有一點點聰明吧?”
聰明?
是啊!是比螞蟻聰明那麼一點點。
真是,她想得未免太單純了吧?
除非能得寵,否則宮裏的生活並不如外人想像中那般美好;即使得寵了,好日子也不一定能享受多久。皇帝本就是天底下最難伺候的大龜蛋,皇帝的心思更是難以捉摸,這樣成日提心吊膽的生活,又能好過到哪裏去——
“那你自己呢?”澄澄兩隻黑眸靜靜地俯視她,端木淨塵慢吞吞地問。
“我?”九兒歪著腦袋想了一下。“其實作婢女也不錯呀,有得吃,有得住,只要努力工作就不會捱罵,這樣已經比在宗家的生活好多了。”
“不,我是説你的幸福呢?你不想嫁人了嗎?”不會是她從來沒考慮過自己的事吧?
“我嫁人?從來沒想過!”九兒毫不猶豫地斷然道。“只要能將孃的墳墓移到宗家祖墳地,再將孃的牌位送入宗家祠堂內,而且姊姊也能得到幸福,這就是我的幸福了。”
果然!
“你一點都不覺得委屈?”這個小姑娘該説她是太善良,還是太幼稚了呢?
“委屈什麼?”九兒奇怪地反問。
“付出這麼多,卻只為了別人。”
“不是別人,是我親孃和親姊姊,所以這是我應該做的。”嬌嫩的臉蛋變得嚴肅了。“雖然我沒有姊姊那麼漂亮,但是我的身體比她健壯得多,由我來照顧娘和姊姊,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呀!”
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若有所思的眼神落在跟前這張清妍秀致的容顏上,稚氣尚未盡除,純樸得近乎愚蠢,但坦率得很可愛,無私得教人心疼,看似柔弱實則堅毅,明亮清澈的盈盈秋波宛如天際那顆最閃亮的星辰,璀璨得教人著迷,生平頭一次,端木淨塵自己也很意外,他竟然滋生出撫摸女人的衝動,而他也這麼做了。
“你也很美呀!”
修長的手背輕輕熨貼在粉嫩的嬌靨上,他的語聲婉約如水,月光下,在他温柔撫觸下的潔淨雙頰很明顯地赧紅了。
“哪裏美啊!比起姊姊來我可差多了。”畢竟是個姑娘家,聽見這種讚美,要説不高興實在很難,心裏頭早就樂翻天了。“連十一妹我都比不上,她也是這次皇帝大婚的候選之一喔!不過,她還是及不上姊姊美。”
輕笑出聲,指尖掠過柔軟的櫻唇,“你錯了,女人的美是由男人評定的,所以,你説的不準。”端木淨塵低語。
“不都一樣嗎?”九兒眼露困惑之色,
“不一樣。”收回手,端木淨塵淺淺地笑。“好了,你該去睡了,別再做女紅了,早點休息吧!”
九兒聽話回房了,但房裏的燭火依然未滅,燈影下,纖細的人影仍舊一針一線穿引著絹布上的紋樣,
而月光下的人,也依舊倚在鳳凰木下,凝視著窗影。
良久、良久……
“徒兒拜見師父。”
“起來吧!”
“謝師父。”
隻手撐頷,端木淨塵懶洋洋地睇視一旁束手恭立的龍月。
“聽-雲説,你仍無法領悟冷日劍法的精義?”
“徒兒愚昧。”
端木淨塵搖搖頭。“這也不能全然怪你,你的俗事太多,原就不適合習武,若非你母親跪求於我,為師也不想收你為徒。”
“恕徒兒斗膽,”龍月恭謹地俯首。“倘若不是徒兒拜師習武學得自保之力,又有師父的暗中保護,早幾年前就被徒兒那些兄弟叔伯們害死了,您知道,他們請來的那些殺手都不是庸能之輩。”
“説的也是。”支頷的手放下,端木淨塵慵懶地端起茶來輕啜。“那你往後有何打算?你即將掌握龍家的實權,還有空繼續上這兒來習武嗎?”
“自然要繼續,師父曾告誡徒兒,行事不可半途而廢,這是做人做事的基本道理,徒兒謹記在心。”
“很好,那麼你就繼續努力吧!”端木淨塵露出嘉許的笑。“這回你可以逗留多久呢?”
“一個月,師父。”
“好吧!就讓為師我來試試,看看能不能在這一個月之內讓你領悟這套冷日劍法。”
“謝師父。”
“啊!對了,龍月,倘若為師成親了,你是否會敬師母如同敬為師一樣呢?”
“那是自然。”
“這就好。”
“敢問師父要成親了嗎?”
“咦?”端木淨塵似乎嚇了一大跳,“誰説的?誰説為師要成親了?”
龍月怔了怔。“是師父自己適才……”
“適才?”端木淨塵怔忡了一下,旋即拚命搖頭。“沒有,沒有,為師沒有要成親,適才只是隨口問問而已。”
對,隨口問問,他只是隨口問問,成親那種事還輪不到他,即使兩個弟弟都成親了,他仍要再考慮一段時間再説,再考慮一段很長很長很長的時間……
那他幹嘛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