説話間,青石小徑拐彎,從兩間單房之間穿過走到了院後,緊挨著院牆,座落著一間破舊茅屋,屋兩旁裏種著不少梧桐,風過處,沙沙作響。
茅屋的門緊閉著,聽不見什麼聲息。
燕翎道:“怎麼聽不見聲息。”
中年僧人道:“馬上就可以聽見了。”
茅屋前停步,他揚聲説道:“三位請出來一見。”
茅屋門開了,屋裏站著三個人,正是那一男二女,如今三個人都寒著臉。
中年僧人一指燕翎道:“三位施主,這位是大內侍衞,要見三位。”
六道冷芒眼神直逼燕翎,那一男二女邁步行出,那俊逸又冰冷的文士道:“你是大內侍衞?”
燕翎道:“不錯。”
“有何憑證?”
中年僧人忙道:“貧僧見過這位施主的腰牌了。”
俊逸文士道:“那就不會假了,有什麼見教。”
燕翎道:“據這位大和尚説,你是‘九門提督’衙門的人。”
俊逸文士道:“不錯。”
“你又有何憑證?”
“沒有。”
燕翎為之一怔。
“你一路跟蹤我三人,就是為索看個憑證麼?”
燕翎為之一怔,笑了:“果然是高人,居然沒能瞞過你們三個。”
白衣少女冷笑道:“就憑你呀。”
“憑我怎麼樣。”燕翎道:“你們這是跟我説話。”
白衣少女道:“拿你當人看,這還是便宜,師兄,這兒可以刨個坑吧。”
中年僧人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除虎狼之害,佛祖有知,必能諒我。”
白衣少女當即轉望俊逸文士:“大哥,你幫忙刨個坑吧,把他交給我們姐兒倆。”
俊逸文士微一點頭道:“好吧,可要快。”
白衣少女道:“放心,錯不了的,對付這麼個貨色,還能費多少手腳!”
話落,跟黑衣少女一左一右逼向了燕翎。
燕翎抬手輕喝:“慢著。”
白衣少女冷冷道:“你還有什麼話説。”
燕翎看了那俊逸文士一眼,只見俊逸文士此刻握一木棍在手,就在茅屋旁地上挖起坑來,一根木棍到了他手裏,簡直比一般人的鐵鍬還好用,往地上一插一掀就是一大塊土,分明這俊逸文士是位內外雙修的一流好手。
燕翎收回目光道:“聽這口氣,你們是要殺我。”
白衣少女冰冷道:“你還不算太傻。”
燕翎一指俊逸文士道:“他不是‘九門提督衙門’的人麼?”
“怎麼樣?”白衣少女問了問。
燕翎道:“‘九門提督衙門’的人要殺大內侍衞,他是想要造反?”
白衣少女一陣冷笑道:“他是要造反,你打算怎麼辦?”
燕翎道:“謀叛造反,罪連九族,我只有公事公辦了。”
白衣少女“哼!”地一聲道:“你也不怕風大閃了你的舌頭,死到臨頭還敢大言不慚,你納命來吧!”皓腕一抬,纖纖玉手疾拍燕翎胸前重穴。
燕翎側身躲了開去。
黑衣少女一聲不響,五指疾拂過來,幾縷勁風已罩住了燕翎的左半身。
打剛才到如今,黑衣少女一直冷若冰霜,未發一言,但她一經出手,所顯露的功力卻是驚人。
燕翎是行家裏的行家,只這麼一拂,他立即發覺,黑衣少女的一身武功至少要勝過白衣少女半籌。燕翎心頭微震,左腳復撒,身軀一旋滑了開去。
白衣少女如影隨形,跟蹤而至,玉手翻飛,雙手展開了一掄猛攻。
這裏攻勢是激烈而威猛的,如驚濤駭浪般,連綿不斷。
但燕翎並沒有把這攻勢放在眼裏,反而,他卻時刻留意黑衣少女那不溢不大的進襲,因為黑衣少女的每一招都是玄奧的絕學,每一招都是致命的殺著。
燕翎暗暗震驚於黑衣少女的一身修為,他腦中閃電盤旋,但一時仍想不出她是那一位女英雄。忽聽俊逸文士道:“小妹,坑已經挖好了,我的任務完成了。”
的確,不過這麼一會兒功夫,他已經挖了一個六尺多長,四、五尺深的大坑。
只聽白衣少女冷叱一聲,剎時間攻勢較前更快速激烈,同時威力也為之大增。
黑衣少女仍然是那麼平靜,但她一招一式的威力也陡然間增加了一倍以上。
燕翎仍然應付裕如,但他卻越來越詫異,越來越困惑,只因為到如今他還沒想出跟前這幾位是何許人。其實,他只是困惑,詫異而已。
他卻不知道,俊逸文士、白衣少女、黑衣少女、包括那位中年僧人在內,一個個都越來越心驚,越來越震撼,只因為他們明白,大內侍衞裏,不可能有這麼一位功力高絕的好手。
突然,白衣少女弄陰,一個嬌軀電光石火般直欺過來,與此同時,黑衣少女一雙玉手也幻出了滿天的掌影,像張網似的罩住了燕翎。
燕翎腦際靈光電閃,馬上看出了這位冷若冰霜的黑衣少女是誰,他心頭一陣猛跳,身形疾旋,脱出了黑衣少女的掌力範圍,右掌疾遞,扣住了白衣少女手肘,只是那麼輕輕一扣,順勢往前一送,白衣少女立足不穩,蹌踉著往黑衣少女撞了過去。
黑衣少女嬌靨上掠過一絲驚容,忙伸手扶住白衣少女,俊逸文士驚怒掠了過來,道:
“小妹……”
白衣少女臉色煞白,怒視燕翎,道:“我不礙事。”
她還要撲,俊逸文士伸手攔住了她,道:“讓我來吧。”
轉望黑衣少女道:“麻煩四姑娘。”
燕翎沒等俊逸文士轉過臉,立即接著説道:“江南八俠裏的四姑娘,久仰了。”
看不見身後的中年僧人,燕翎卻清清楚楚的想見,俊逸文士、白衣少女、黑衣少女臉色都為之陡然一變。
只聽黑衣姑娘冰冷道:“你既然認出了我,那就更留你不得了。”
閃身欺前,抬手一指點了過來。
燕翎一笑道:“佛門絕學‘菩提指’,是四姑娘抬舉我了。”
不退反進,五指如鈎,向著黑衣少女腕脈抓了過去,黑衣少女一驚收手。
俊逸文士閃身欲動。就在這時候,燕翎覺出身後一縷凌厲指風直襲他後心要穴。
燕翎倏然一笑道:“佛門弟子出家人,怎好放這狠毒的暗箭。”
他一側身,指風擦胸而過。
中年僧人大袖飄揚,俊逸文士目射冷煞,雙雙撲了過來。
燕翎道:“甘大俠由京裏往返,不知道四姑娘可曾見著他?”
雙掌一翻,砰然兩聲連退了中年僧人跟俊逸文士。
中年僧人跟俊逸文士臉色大變,就要再撲。
黑衣少女抬手攔住了他們倆,森冷目光逼視燕翎,道:“見過怎麼樣,沒見過又怎麼樣?”
燕翎道:“若是見過,甘大俠應該告訴過呂四姑娘,他在京裏邂逅了江南白玉樓。”
黑衣少女微一點頭道:“不錯,我四哥告訴過我,怎麼樣?”
燕翎道:“甘大俠沒告訴呂四姑娘別的?”
黑衣少女道:“我四哥只説白玉樓罪不及死,讓我日後碰見,手下留情三分。”
顯然,甘鳳池並沒有把江南白玉樓的真正身份告訴這位呂四姑娘。
甘鳳池所以沒説,自然是有原因的,那就是守密,像“江南八俠”彼此間這種關係,甘鳳池尚且守口如瓶,甘老四這個人的確是夠可靠的,的確是位忠義豪雄。
燕翎心裏暗想,這件事既然甘鳳池都沒説破,自己應該也暫時瞞上一瞞。
他這裏心中念轉,只聽黑衣少女道:“你跟我提江南白玉樓,有什麼用意?”
燕翎道:“呂四姑娘見過白玉樓沒有?”
黑衣少女道:“我要是見過他,如今世上也不會有這個禍害了。”
“好説。”燕翎點頭道:“‘江南八俠’當真是個個嫉惡如仇,那麼呂四姑娘就該問一問,江南白玉樓現在何處?”
黑衣少女道:“用不著,我既然到京裏來了,總會有機會跟他朝面的。”
燕翎道:“不用等機會了,呂四姑娘已經見過白玉樓了。”
黑衣少女美目寒芒一閃,道:“你就是白玉樓?”
燕翎微一點頭道:“不錯,白玉樓有幸邂逅呂四姑娘。”
黑衣少女等四人臉色一變,白衣少女道:“妹妹,那就是色中惡魔白玉樓。”
黑衣少女道:“是的。”
白衣少女美目寒光暴閃:“那他罪上加罪,惡上加惡,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黑衣少女道:“姐姐放心,我不會放過他的。”
玉手一探腰,森白冷芒電閃,她手裏已多了把冷芒吞吐,寒意逼人的短劍。
燕翎倏然一笑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呂四姑娘‘冷霜刃’,我算是開了眼界了。”
黑衣少女冰冷道:“你何止是開了眼界了,取你的兵刃!”
燕翎道:“呂四姑娘可能容我再説一句話。”
黑衣少女道:“你還要説什麼。”
燕翎道:“我讓諸位知道是我江南白玉樓,其目的只是想讓呂四姑娘以德報德,沒想到結果適得其反……”
黑衣少女道:“以德報德,你憑什麼讓我以德報德?”
燕翎道:“呂四姑娘,甘大俠到過京裏,見過白玉樓,到頭來還能全身離京回到江南去,這是不是德。”
黑衣少女一陣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説,你放了我四哥一馬。”
燕翎道:“事實如此,呂四姑娘。”
白衣少女冷笑道:“你也不怕風大閃了你的舌頭,憑你這點氣候,豈是甘大俠的對手。”
燕翎淡然一笑道:“姑娘,這你就錯了,白玉樓這身所學諸位剛才已經見識過了,較諸甘大俠怎麼樣,諸位自己心裏明白,就算白玉樓不是甘大俠的對手,白某人如今是何等身份?
只須一句話,禁城鐵衞盡出,甘大俠他走得了麼。”
白衣少女呆了一呆道:“這個……”
黑衣少女冰冷道:“恐怕就是衝這,我甘四哥才説你罪不及死。”
燕翎道:“大概是吧,衝這個,呂四姑娘不該以德報德麼?”
黑衣少女冰冷一笑道:“姓白的,你少跟我來這一套,我甘大哥是我甘大哥,我是我,我甘大哥要是欠了你什麼,他將來自會還你,如今麼,不除掉你這個棄宗忘祖的敗類是我的罪過,你納命來吧。”掌中短劍隨話遞向燕翎。
她這一劍相當緩慢,也毫無奇特之處。
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一劍內藴無窮變化,而且威力驚人,隱隱已罩住方圓一丈之地,只要燕翎一動,黑衣少女那一擊便是石破天驚的一擊。
燕翎的唇邊掠過一絲極其輕淡的笑意,跟沒看見一樣,一動不動。
只聽黑衣少女冷叱道:“白玉樓,亮你的兵刃。”
燕翎微一搖頭道:“呂四姑娘,白玉樓向來不帶兵刃。”
黑衣少女道:“那容易,姐姐,借把兵刃給他。”
俊逸文士抬手探腰,“錚”然一聲,一把靈蛇般軟劍已拿在手中,只見他又一揚手軟劍化成長虹,“篤”地一聲,射落在燕翎腳前,劍把還在一上一下的彈動。
黑衣少女道:“白玉樓,拔劍。”
燕翎笑道:“呂四姑娘當我是三歲孩童。”
黑衣少女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燕翎道:“芳駕劍術出自名家傳授,有御劍飛行之能,加之‘冷霜刃’前古神兵,斬金截玉削鐵如泥,芳駕出道不久,芳名已震憾宇內,我若是有兵刃在手,勢必難逃一劍之劫,如今我兩手展空,以呂四姑娘的身份,斷不會動我,我又不是活膩了,怎麼會拔起這把劍來。”
這話聽得黑衣少女微微一怔,白衣少女怒極而罵,鄙夷已極:“好個貪生怕死的卑鄙懦夫,妹妹,跟這種人用不著顧忌什麼身份,我來。”
她行動如電,話落已欺至燕翎面前,伸手拔起軟劍,就勢抖起,疾卷燕翎。
燕翎身軀疾旋,軟劍擦胸遙過,他五指一曲一伸,向著白衣少女持劍腕脈彈了過去,白衣少女偏腕躲過,軟劍撩起,水蛇般點向燕翎右肋!
燕翎提一口氣,一個身軀橫竄而出,雙腳連環踢出,仍襲白衣少女腕脈。
燕翎這一式躲到踢腳,不但一氣呵成,疾快無比,而且姿勢美妙優美,看得旁觀三人不由動容。
白衣少女冷叱聲中嬌軀陡然拔起,半空裏微一盤旋頭下腳上,軟劍灑出一片寒芒,劍氣砥人,凌空電卷燕翎。
這一式,看得燕翎心裏一跳,身軀一翻,橫竄出去五尺有餘,噗、噗、噗一陣響,燕翎適才立身處砂飛石走,現出密密草草的一片小坑,令人觸目心驚。
燕翎一笑説道:“弄了半天,原來是西南甘家的家學。”
白衣少女、俊逸文士同時臉色一變。
只聽白衣少女冷叱道:“你知道的太多了。”抖劍又要撲過去。
黑衣少女突然道:“姐姐,我想通了,交給我吧。”
“冷霜刃”疾彈,帶起一道光弧指向燕翎。
燕翎一笑説道:“我承受不起,四姑娘小心。”
他容得光弧射到,疾快旋身,同時右手曲指彈出一縷指風。
只聽“錚”地一聲,光弧斜斜盪開,黑衣少女嬌軀晃動,也往後退了一步。
燕翎這一指震住了全場。
燕翎這一指也使得包括黑衣少女在內的對方四個人目瞪口呆。
一時誰也沒動,而且寂靜異常,就是掉根針在地上,怕也聽得見。
燕翎淡然一笑道:“諸位,就憑這,我義釋甘大俠,應該不假吧,既然知道兩位姑娘都是誰了,諸位的來意我大概也猜出了個八分,白泰官、甘瘤子現都在‘雍郡王府’,雍郡王是眼下諸皇子中實力最雄厚的一個,想找白泰官、甘瘤子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既已有一,我願意再有二,明哲保身,諸位還是儘快離京吧,言盡於此,告辭。”他微一拱手,轉身要走。
“阿彌陀佛,施主請留一步。”茅屋裏傳出了一聲蒼勁佛號。
中年僧人挪身擋住了燕翎的去路。
燕翎停步回身,茅屋門外已多了位濃眉大眼,身軀魁偉的老僧,巨目開合之間,精光外射,威儀奪人。俊逸文士、黑衣少女、白衣少女,一起向著老僧躬下了身。
燕翎深深一眼,旋即笑道:“北京城藏龍卧虎,人所周知,我卻沒想到小小的‘白塔寺’裏何時隱居著這麼一位空門高人。”
“好説,施主誇獎了。”老僧凝目逼視燕翎:“容貧僧請教,施主既身在官家,為什麼一再縱放眼下這些被視為叛逆的人。”
燕翎道:“容我先請教大和尚上下。”
高大老僧道:“貧僧了因。”
燕翎道:“我沒猜錯,果然是‘江南八俠’之首,北京城好大的光采。”
高大老僧道:“施主好説,請答貧僧問話。”
燕翎道:“大和尚,為人在世,做事不能太認真,尤其身在官家,官場裏的事,大和尚諒必也知道一些,得過且過,跟本身利害沒什麼衝突的事,一眼睜一眼閉也就算了。”
高大老僧道:“是這樣麼?施主?”
燕翎道:“大和尚,甘大俠已回到江南去了,這總是實情吧!”
高大老僧道:“不錯,這確是實情。”
燕翎道:“那麼大和尚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只聽白衣少女冷笑道:“當初恐怕沒有第三者在場吧?”
燕翎道:“甘姑娘,的確沒有。”
白衣少女道:“我就懷疑,你是怎麼縱放甘大俠的。”
燕翎道:“我這身所學諸位都已經見過了,縱然是甘四俠,只怕也討不了好去,這,諸位應該有同感吧!”
白衣少女道:“誰知道你用的是什麼卑鄙手法。”
高大老僧抬手攔住了白衣少女,道:“甘姑娘,請相信貧僧的眼力,這位施主的一身所學博大深奧,確比貧僧那位四弟高出一籌。”
白衣少女當即一轉恭謹,欠身道:“大師既這麼説,末學不敢不信。”
高大老僧道:“但是貧僧還有一事不明,祈請施主不吝指教。”
燕翎道:“大和尚太客氣了,請只管問就是。”
高大老僧了因道:“貧僧雖然未見過江南白玉樓,但貧僧的友人之中,有不少見過白玉樓的,據貧僧所知,白玉樓儘管文武兩途的造詣都頗可觀,但他的身手絕高不過貧僧那有‘江南大俠’之稱的甘四弟去……”
燕翎“噢”地一聲笑道:“我明白了,大和尚是不明白為什麼我的武功會高過甘四俠,是麼?”
了因道:“貧僧正是此意,還請施主恕貧僧無狀。”
燕翎道:“好説,大和尚當代之高僧,武林之異人,當然知道‘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這句話。”
了因道:“阿彌陀佛,貧僧明白了,既是如此,貧僧不再多言,眼下這些人既蒙施主高抬貴手,貧僧十分感激,也不便多事留客,施主請吧。”
燕翎道:“怎麼,大和尚下逐客令了!”
了因道:“不敢,貧僧只是不敢耽誤施主公忙。”
燕翎笑道:“大和尚,吃公事飯的負的是什麼任務?不就是防衞京畿治安麼?”
了因道:“然則眼下這些人已蒙施主高抬貴手……”
白衣少女突然冷笑道:“大師佛門高僧,秉佛旨愛護蒼生,奈何有些人不該留,也活膩了……”
了因道:“甘姑娘,請相信貧僧自有道理。”
白衣少女住口不言,但她那雙仇恨的目光,凌厲的眼神,卻不避過燕翎。
燕翎視若無睹,對白衣少女適才所説的話,也跟沒聽見一樣,淡然一笑道:“白玉樓雖身列邪道,但尚知一言九鼎,輕死重一諾,既然説過放手絕無反悔之理。”
了因道:“那麼施主仍不肯離去……”
燕翎道:“那是因為我的事還沒有了。”
了因道:“施主尚有何事未了?”
燕翎道:“剛才我不知道大和尚在此,現在既然知道大和尚在此,這件事就好辦多了,只要大和尚説一句話,相信眼下這幾位一定樂於遵從。”
了因道:“施主要貧僧説什麼話?”
燕翎道:“大和尚幾位所以先後來京,為的可是甘姑娘的尊人甘瘤子、大和尚的七弟白泰官?”
了因道:“施主誤會了,人各有志,不能相強,甘瘤子跟白泰官雖已投身官家,但道不同頂多不相為謀,貧僧等沒有那麼多閒工夫跟他們糾纏去。”
燕翎道:“大和尚,你是位高明人,白玉樓我也不算傻,這件事諸位不必瞞我,我可以告訴諸位,甘姑娘的尊人、大和尚的七弟,都已在‘雍郡王府’得意,他們自己知道可能會遭遇到什麼,加以‘雍郡王府’不願讓人知道他已網羅了這兩大高手,所以甘、白二人並不常到外頭來……”
白衣少女道:“胤禎的住處可搬不走吧。”
燕翎道:“甘姑娘的意思我懂,當然,這也難怪,江湖上的人,並不瞭解‘雍郡王府’的厲害。”
白衣少女道:“我不信胤禎的住處是龍潭虎穴。”
燕翎道:“‘雍郡王府’不見得是龍潭虎穴,但卻是實實在在的銅牆鐵壁,皇上的卅五位阿哥當中,以這位四阿哥實力最雄厚,死士最多,更有密宗高手眾喇嘛,府裏也秘室處處機關重重……”
白衣少女道:“江湖上的真正高手沒多少,密宗高手我們也見過不少……”
燕翎道:“甘姑娘,不要不服氣,撇開別的一切不談,我只問諸位一句,甘姑娘你是不是令尊的對手,了因大師跟這位呂四姑娘是不是白泰官加上年羹堯的對手,雙拳難敵四手,好漢不敵人多,諸位一擊不成,‘雍王府’的死士一擁而上,試問諸位有幾分勝算。”
白衣少女道:“這個……”住口不言。
俊逸文士、黑衣少女望向了因。了因皺了皺眉,沒説話。
“諸位。”燕翎又道:“血氣之勇逞不得,無謂的犧牲也更不值得,論武林豪雄,諸位都是一時之選,所謂任重而道遠,還請珍重有用之身。”
了因為之動容,凝目望向燕翎。白衣少女、黑衣少女、俊逸文士也俱為之愕然。
燕翎倏然一笑道:“諸位不必以這等眼光看我,白玉樓以往作的孽不少,我總該積些功德,消弭消弭。”
了因濃眉微聳,突然開口説道:“施主,有此一念大不易,施主既有此心,何故步步深入地獄。”
燕翎笑道:“大和尚,人各有志,白玉樓出身微賤,我雖有消弭罪孽之心,但卻又貪圖眼前的榮華富貴……”
了因道:“施主,那是過眼的雲煙,何如留千秋萬世不朽名,然則施主又何必消弭罪孽。”
燕翎道:“大和尚啊大和尚,我若不消弭罪孽,只怕我渡不過眼前,這麼一來,榮華富貴豈不就真成了泡影。”
了因道:“貧僧愚昧,施主指教。”
燕翎道:“大和尚,我不能太招人痛恨,這,大和尚懂了麼。”
了因神情一震,旋即肅容答道:“阿彌陀佛,貧僧懂了,既是如此,施主可不必再管貧僧等。”
燕翎微微一怔道:“這麼説,大和尚等不願離去。”
了因道:“貧僧不敢為桂大俠伉儷做主,但至少貧僧跟貧僧的八妹不能就這麼離去,‘江南八俠’一向仰不愧,俯不詐,貧僧等不能讓白泰官一個人毀了這得來不易的薄名,更不能容他棄宗忘祖,殘害族類。”
燕翎道:“我再問一句,大和尚有幾分勝算?”
了因道:“貧僧等未曾想過,貧僧等既然來了,就沒打算再活著回到江南去。”
燕翎道:“值得麼,大和尚。”
了因道:“寧可清白壯烈死,不願蒙羞忍辱活,爾今爾後,庶幾無愧,有何不值。”
燕翎道:“我剛説過,大和尚諸位,任重而道遠……”
了因道:“施主小看我漢族世胄、先朝遺民了,我族類之中,能人輩出,且子子孫孫,永繼不絕,何患無人擔當大任。”
俊逸文士、白衣少女俱甚激動,白衣少女大聲説道:“白玉樓,你不要再説了,桂武、甘聯珠誓隨江南八俠之後,要是不能喚醒甘家人,我夫婦也絕不走離此間。”
燕翎聽得混身熱血往上一湧,嘆了口氣道:“諸位這是何苦,三十五位阿哥,眼線遍佈京城每個角落,説不定諸位先後來京的行跡,此刻已在三十五座府邸之中……”
了因等神情微微一震,俊逸文士桂武道:“可能麼,要是我們的行跡已落在他們掌握之中,他們絕不會放過我們,只怕早就採取行動了。”
燕翎道:“他們絕不會放過諸位,這話對,只怕早就採取行動,這話就錯了,他們一個個都陰沉得可怕,不見得會馬上採取行動,而越不馬上採取行動越可怕,再説,即或他們已經採取了行動,那也不會馬上顯露在諸位之前,讓諸位知道,讓諸位有所警覺。”
了因道:“阿彌陀佛,施主苦口婆心,一再賜以忠言,盛情好意委實可感,然而貧僧等心意已決,對於施主的好意,只有心領了。”
燕翎好幾次試想請出“日月令旗”表明身份,逼了因等離京,但一思及甘鳳池對呂四娘都沒泄露他的身份,必有深意,所以他就強忍住了。
了因説完了話,也腦中疾快的思忖了一下,就在這一瞬間,他已決定了對策,吸一口氣道:“真是人各有志,無法相強,既是這樣,我只好就此打住了,諸位多保重,但願諸位都平安,告辭。”他一抱拳,轉身要走。
忽聽甘聯珠輕喝道:“慢著。”
燕翎回過身道:“桂夫人還有什麼見教?”
甘聯珠道:“你不願太招人痛恨,是不是?”
燕翎一點就透,倏然笑道:“諸位請放心,有那個密告,我何如現在擄諸位去邀功。”
燕翎轉身行去。了因、呂四娘、桂武、甘聯珠以及那中年僧人,五個人望著燕翎,都沒再動,也沒再説話。
燕翎心中一邊想著事,一邊往前走,一腳剛跨進正院,他馬上覺出不對來了。
“白塔寺”裏的遊客多了。
正值廟會之期,“白塔寺”的遊客增多了,這根本不是啥稀罕事兒。
而燕翎兩眼雪亮,他一眼就看出,增加的這些遊客不對。
從打扮看不出什麼來,一個個打扮,跟寺裏一般的遊客沒什麼兩樣。
從腰間跟眼神,可就看出不對來了。
增加的這些遊客,一個個腰間鼓齊的,而且一個個眼神十足。
唯一讓燕翎看不出來的,是這些遊客一個個都面生得狠,看不出是那一路的,看不出是來自那個府邸的。
看不出這倒沒什麼大要緊,要緊的是,這些人是衝著了因等來的絕錯不了。
燕翎跨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轉身折了回去,而且行動飛快,疾若閃電。
燕翎回到了那個小院子裏,中年僧人還在院子裏站著,呂四娘、了因、桂武、甘聯珠卻已不見了行蹤。
中年僧人的聽覺不錯,燕翎一進院子他就知道了,霍地轉過身,見是燕翎,卻為之一怔:
“施主……”
燕翎道:“大和尚他們幾位呢?”
關著的茅屋門開了,了因、呂四娘、桂武、甘聯珠先後走了出來。
了因道:“貧僧在此,施主有何見教。”
燕翎道:“大和尚,他們的行動已經到了眼前了。”
了因等臉色一變,中年僧人轉身要往前去。了因輕喝道:“站住。”
中年僧人急忙收勢停住。
了因接著説道:“多謝施主示警,他們果然是眼線廣佈,此時此地,不願跟他們正面衝突,咱們撇悟空先行探路。”了因手指後牆。
中年僧人悟空長身往後牆撲去,他到了後牆剛往上一冒,卻又忙縮了下來,轉身撲回道:
“師父,外頭關上了。”了因等臉色大變,了因兩眼精光外射,剛要説話。
呂四娘也冰冷説道:“大哥,他們逼咱們拚,咱們就成全他們吧。”
了因緩緩説道:“看來如今也只有這麼一條路可走了。”
呂四娘掣出了“冷霜刃”,桂武掣出了軟劍,甘聯珠似乎未帶兵刃,她沒動。
燕翎道:“大和尚,非一搏不可麼?”
了因道:“難道還有別的路可走麼?施主?”
燕翎道:“諸位可否都到茅屋裏去,讓我來應付。”
了因道:“這個……”
燕翎道:“大和尚,請考慮後果。”
了因略一遲疑,合什躬身:“有勞施主了。”轉身向茅屋行去。
呂四娘等也都跟了過去。了因等進了茅屋,關上了門。
燕翎背著手在院子裏踱起了方步。
轉眼工夫之後,一陣陣衣袂飄風聲由遠而近,來了。
燕翎跟個沒事人兒似的,仍然在踱他的方步。
突然,院門口闖進三個人來,一前二後,前頭一個是個乾瘦乾瘦的黑衣老者,鷂眼、鷹鼻、山羊鬍,一看就知道是個陰狠的人物,後頭兩個精壯中年漢子,燕翎剛才瞧見過。燕翎停了步,目光直逼過去:“你們是……”
乾瘦老者冰冷道:“大內侍衞,還不束手就縛?”
“什麼意思?”
乾瘦老者陰冷一笑道:“桂武,你也是江湖上跑跑的,怎麼這麼不光棍?”
燕翎道:“桂武,誰是桂武?”
乾瘦老者冰冷一笑,目光轉動,從茅屋上掃過:“看來你還有些膽量,給我先拿下。”
兩名壯漢閃身越前,雙雙要撲。
燕翎抬手一攔道:“慢來,慢來,你們弄錯了,先看看這個再動手。”
燕翎手一翻,已拿出二阿哥府護衞腰牌託在掌心之中。
兩名壯漢為之一怔,乾瘦老者也為之一怔:“你何來二阿哥府的腰牌?”
燕翎道:“你們弄清楚了,我是二阿哥的貼身護衞李志飛,不是什麼掛武。”
乾瘦老者疑惑地道:“二阿哥的貼身護衞李志飛?‘侍衞營’接獲密報,説叛逆桂武夫婦潛來京師,在‘白塔寺’約晤黨羽,怎麼……”
燕翎道:“有這種事?你弄錯了吧……”
忽地壓低話聲道:“我們主子微服來此,約晤朋友,你們‘侍衞營’那來的密報,胡説八道。”
乾瘦老者一怔:“二阿哥在這兒……”
燕翎道:“就在那間茅屋裏。”
乾瘦老者向著茅屋望了過去,他似乎是個頗富心智的人物,兩眼凝望茅屋,一眨不眨,看了片刻後,轉眼望向燕翎:“真是二阿哥在這兒?”
燕翎臉色一沉,冷然道:“你要不要見見我們主子?”
乾瘦老者微一點頭道:“我正有這個意思。”
燕翎冷笑一聲道:“你要是以為你是‘侍衞營’的人,二阿哥奈何不了你,那你就錯了,身為儲君,我不信他要不了你這個‘侍衞營’小小領班的腦袋,要見你自己過去吧。”
乾瘦老者遲疑了一下,道:“我奉命緝拿叛逆,身不由主,諒必能獲得二阿哥的恩赦。”
邁步向著茅屋走了過去。
燕翎笑道:“那要看你的造化是不是比別人大了。”
嘴裏説著話,雙臂已暗凝功力,他料想必要時茅屋裏的幾位,對付一個乾瘦老者毫無問題,他只要對付眼前這兩個就行了。
乾瘦老者腳下並不快,根本就是緩慢地一步步逼過去的。
慢雖慢,但因他跟茅屋的距離本就不太遠,所以一轉眼工夫就逼近了茅屋。
燕翎沒動,他還抱著一絲希望,他希望茅屋裏的幾位也跟他一樣,不到必要時別出手。
茅屋裏至今仍未見動靜,可能,那幾位的心意也跟燕翎一樣。
眼看著乾瘦老者近了茅屋一丈,突然,乾瘦老者停步轉望燕翎。
燕翎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乾瘦老者的目光充滿了狐疑,看了燕翎片刻之後,忽然折了回來。
燕翎高懸的一顆心,“咚!”地一聲落了下來,雙臂當即也散去功力。
乾瘦老者到燕翎面前,目光一凝道:“你要知道,緝拿叛逆可不是開玩笑的。”
燕翎道:“好説,我並沒有攔你搜。”
乾瘦老者森冷一笑道:“二阿要真在茅屋裏,你我的談話他早就聽見了。”
燕翎道:“你可以進茅屋看看,屋裏地上是不是有處暗門通往地下。”
乾瘦老者怔了一怔,轉身又要過去。
燕翎冷然道:“話説在前頭,你只要敢跨進茅屋一步,我可是要實情實稟。”
乾瘦老者馬上又轉了回來,向燕翎伸出了手。
燕翎道:“幹什麼?”
乾瘦老者道:“讓我再看看你的腰牌。”
燕翎“哈!”地一笑道:“大領班可真是個小心人兒啊,先別忙,也讓我看看你的腰牌。”
乾瘦老者冷冷翻了燕翎一眼,探腰摸出一塊大內侍衞腰牌,遞到了燕翎眼前。
燕翎看了一眼,也冷冷地托出了“二阿哥府”的腰牌。
乾瘦老者二話沒説,收起腰牌,一招手,帶著兩名大內侍衞就走。
燕翎沒動,也沒説話,乾瘦老者帶著兩名大內侍衞出了院門。
燕翎仍沒動,他用他那敏鋭的聽覺在聽,聽聽看那三個大內侍衞到底走了沒有。
還好,那三個真走了,燕翎輕輕地咳了一聲。
茅屋門開了,了因、呂四娘等魚貫走出,了因合什微一欠身道:“阿彌陀佛,多謝施主,施主的機智也令人佩服!”
甘聯珠疑惑地望著燕翎道:“一會兒大內侍衞,一會兒胤仍府,你到底是誰的人。”
燕翎笑笑道:“桂夫人,我還是胤禎的人呢。”順手又摸出四阿哥府的腰牌亮了亮。
了因等為之一怔。
呂四孃的目光中充滿了詫異,而她沒説話,顯然,她覺得眼前這個人高深莫測。
桂武道:“閣下一會兒是江南白玉樓,一會兒又是關外李志飛,究竟是……”
燕翎笑笑道:“姓名不過是一個人的稱呼記號而已,諸位覺得那一個順口,就叫那一個吧!”
了因道:“施主非常人,貧僧失敬了。”
燕翎道:“大和尚太高明瞭。”
甘聯珠道:“閣下既是胤禎的人,對胤禎府的一切,應該很熟。”
燕翎道:“桂夫人,我剛才奉告諸位的,還不夠麼?”
甘聯珠道:“閣下見過甘家的人麼?”
燕翎道:“見過,但是沒見過令尊。”
甘聯珠道:“奇怪了,甘家的人既已在胤禎府現身,怎麼……”
桂武道:“小妹,他們既然現了身,他老人家當然也在這兒。”
甘聯珠嬌靨上掠過一絲異樣神色,沒説話。
桂武道:“小妹,用不著這樣,你勸勸他老人家,他老人家會聽你的麼。”
甘聯珠微一搖頭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門的水,當初咱們是怎麼成親,怎麼離家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已經不認我這個女兒了,怎麼還會聽我的?當今世上他只聽一個人的話,我奶奶!”
桂武口齒啓動,欲言又止,呂四娘突然道:“閣下見過我七哥沒有?”
燕翎搖頭道:“沒有,從沒有。”
呂四娘轉望了因,道:“大師兄,會不會傳聞有誤?我最清楚七哥,他不是這種人。”
了因口齒啓動了一下道:“但願他不會,不過無風不起浪,事出必有因,事關重大,我不能不查證個清楚。”
呂四娘欲言又止,終於默然不語。
燕翎察言觀色,覺得呂四娘對白泰官,除了兄妹間的感情之外,似乎還有一種別的感情在。有了這種感覺,燕翎腦際忽然閃過靈光,他對甘鳳池為什麼對呂四娘都沒有明説他的身份這件事,有了八、九分的明白。
燕翎認為了因他們一定還有機密事相商,自己這個“外人”沒有必要再呆下去了,當即一抱拳道:“時候不早了,我另有公幹,不打擾了,告辭。”
了因忙答禮:“恕貧僧不送了,願貧僧等離京南返之前,能有再見施主之期。”
燕翎道:“大和尚不必客氣,如果方便,定當再來拜謁!”轉身而行。
了因等站著沒動,目送燕翎出了院子。
如今前院裏已經沒有那些奇特的“遊客”了。
本來就是,經燕翎這麼一鬧,他們還敢在“白塔寺”停留?
燕翎暗暗笑了笑,邁步前行,直往寺門行去。寺外仍是遊人熙攘,萬頭攢動。
燕翎出來不少工夫了,如今是歸心似箭,更沒心情看這些熱鬧,他邁步就走。
那知道剛下寺前台階,從人羣裏擠出兩個人來,一左一右到了燕翎跟前。
是兩名壯漢,黑衣壯漢,一看就知道是幹什麼的。燕翎為之一怔。
只聽左邊一名壯漢道:“朋友,我們班領等著你呢,請借一步説話。”
燕翎絕沒想到這些人還沒走,就在這微怔神間,燕翎已想出了應付的辦法,笑笑道:
“你們還在這兒啊,有什麼事兒麼?”
右壯漢道:“沒事不敢煩擾,請這邊走。”他擺手讓路,指的是“白塔寺”旁。
燕翎知道,不能不去,他不去,大不了跟這些大內鷹犬打上一架,可是那麼一來就壞了因等的事了。心中念轉,微微一笑,邁步走了過去。
“白塔寺”旁有那麼個茶棚,本是在這廟會之期搭起來,供遊客歇歇腳,喝口水的地方,而如今這地方已被這些大內鷹犬佔據了,乾瘦老者坐在一條長板凳上,七、八十來個黑衣壯漢散立在棚裏棚外,達近各處,隱隱成為包圍之勢。
燕翎就知道情勢不妙,可是他鎮定得很,不慌不忙的走進了茶棚。
乾瘦老者冷冷翻了燕翎一眼,大刺刺的坐著沒動。
燕翎毫不在意,往乾瘦老者面前一站,道:“有什麼事,大班領?”
乾瘦老者臉上沒有一點表情,道:“好朋友,你露了底了!”
燕翎微微一愕:“露底,露什麼底?”
乾瘦老者道:“好朋友,光棍兒眼裏揉不進一粒砂子,既是江湖道上有頭有臉的,做事怎麼這麼小家子氣?幸虧我留了點兒心眼兒,出寺沒走,留下來多看看,要不然豈不就讓你蒙了。”
燕翎眉梢兒微揚道:“大班領,你這話什麼意思?”
乾瘦老者忽地陰陰一笑,道:“二阿哥還在裏頭麼?”
燕翎有心點頭,但轉念一想,這些人既然能在這兒等著,當然也可能派上人在寺後守著,當即道:“不錯,還在裏頭,你等著見二阿哥?”
乾瘦老者道:“是想見見,不過既然你出來了,那就不必了,見著你也是一樣!”
燕翎道:“噢,如今你見著我了,又怎麼樣?”
乾瘦老者道:“朋友,二阿哥還在裏頭,你出來幹什麼?”
燕翎道:“有事,不行麼?犯王法?”
乾瘦老者道:“朋友,少跟我來這一套,要真是二阿哥在裏頭,你這個護衞,絕不會輕易遠離。”
燕翎道:“我奉二阿哥之命,有公幹。”
乾瘦老者陰笑站起:“朋友,除非二阿哥帶的人多,要不然天大的事也沒他自己的安全重要,我也是個老江湖,老吃公事飯的了,別把我當三歲小孩兒。”
臉色一沉,輕喝道:“拿下。”站在燕翎身後的兩個壯漢要動。
奈何他們沒有燕翎動作快,當他們剛要抬手的時候,燕翎的右掌已經貼在了乾瘦老者的心窩上。
乾瘦老者猛然一驚,臉色大變,吸氣就要退,燕翎冰冷道:“別動,動一動我震碎你的心脈。”乾瘦老者硬沒敢再動,其他的大內侍衞當然更不敢動了。
只聽乾瘦老者道:“你敢犯大內侍衞……”
燕翎道:“大內侍衞什麼了不得?你把我當成了什麼人?瞎了你的眼!”
乾瘦老者道:“朋友,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傷了我你也走不了的。”
燕翎道:“你要不要試試?”
乾瘦老者硬沒敢接話,沉默了一下始道:“朋友,你究竟那條線上的。”
燕翎突然笑了,笑得好冷:“我要不是看你們是大內侍衞,我就一掌震碎你的心脈,這樣好不,你跟我到二阿哥府走一趟,有這個膽麼?”
乾瘦老者道:“好極了,我原就想押你上二阿哥府查證一下。”
燕翎道:“那麼咱們現在就走,要是我是冒充的,人在二阿哥府,別愁我能脱得了身,要是你沒話説,哼,哼,大班領,我可沒那麼好説話,騷擾二阿哥,而且是三番四次,尤其是要擄他的護衞,大班領,二阿哥府要問問你安的是什麼心?”
收回右掌,順勢往外一擺,道:“大班領,你請。”
乾瘦老者怔了一怔,剛待有所表示。
一陣香風襲人,茶棚裏進來位美姑娘,不是別人,赫然是姑娘蕭湘雲。
燕翎為之一怔,乾瘦老者忙帶領一干大內侍衞躬下了身:“姑娘。”
蕭湘雲抬了抬皓腕,訝異地望著燕翎道:“你跟龔班領在這兒幹什麼?”
燕翎道:“你來得正好,問問‘侍衞營’這位龔大班領吧。”
蕭湘雲望向乾瘦老者。
乾瘦老者龔領班陪上一臉不安窘笑:“姑娘,這位説,他是二阿哥府的護衞!”
蕭湘雲道:“是啊,怎麼了?”龔班領一怔。
燕翎冷笑道:“二阿哥在裏頭有事,這位龔班領接獲密報來拿叛逆,硬把我當成了叛逆。”
蕭湘雲臉色微微一變,道:“龔班領,你弄錯了吧。”
蕭湘雲這句話比什麼都管用,龔班領忙道:“是,是,是,我這就撤,我這就撤。”一躬身,帶著一干大內侍衞匆匆忙忙的走了,這回可是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