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玄白—行五人在孟子非的躬身拐送下,相偕走出廠匯通錢莊,便見到從人羣中穿出四個灰衣漢子。
那領頭的兩人,金玄白認出正是過山虎陳明義和李二牛,他們顯然已在錢莊附近等候了有段時間,見到金玄白,全部臉現歡喜之色,躬身向著金玄白抱舉行禮,道:“在下陳明義,見過金大俠。”
金玄白還了一禮,陳明義接著便向他介紹其他兩名灰衣漢子,其中一個是同裏鎮芙蓉賭坊的股東張普同,也是當地小幫派的頭兒,另一個則是城北金玉賭坊的東家康焱,手下帶著二十多個兄弟。
這四個人都是散居在都市角落的地痞,也都是些牛鬼蛇神,金玄白雖對這些人沒什麼成見,卻也沒什麼好臉色,只是禮貌地寒暄了一下。
但是康焱和張普同卻都滿臉全是欽敬、仰慕的神色,説了許多溢美之詞,讓金玄白聽了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説了半天的客套話後,金玄白才弄清楚陳明義等四人是受到城內、外二十二個堂口、幫派的推舉,出面邀請他晚上到木瀆鎮去赴約。
因為那二十二個堂口的頭兒為了感謝金玄白出面,讓他們被宋知府從囚禁中釋放出來,而且還蒙金玄白慨然贈金,所以聯合起來,準備宴請金玄白。
金玄自在沉吟之間,只聽諸葛明道:“金大俠事務繁多,抽下出空到木瀆鎮去,你們回去吧!”
陳明義望了諸葛明一眼,不敢反駁他的話,李二牛卻上前一點,道:“金大俠,請你務必要走一趟,因為我們的頭兒有要事相商。”
金玄白記起李二牛曾説過是木瀆鎮的什麼盛當家的手下,問道:“李兄,你們盛當家是不是有來找我?”
李二牛臉有難色的看了蔣弘武等人一眼,金玄白忙道:“李兄,這四位都是我的好友,有什麼事,你儘管説出來。”
李二牛道:“稟告金大俠,我們盛當家一向安份守己,在自己的地盤上活動,從來不敢派人到城裏來生事,可是從昨晚到今天早上,城裏神刀門的門主卻帶著手下一百多名弟子到了木瀆鎮,住進客棧裏,顯然是想要奪廠我們盛當家的地盤……”
他有些激動的喘了口氣道:“我們查覺情況不對,也有向太湖求援,可是太湖齊老爺子那兒始終沒有動靜,所以……”
金玄白一笑,道:“所以你要我去木瀆鎮幫你們對付神刀門?”
張普同接著道:“金大俠,神刀門這回的行動,顯然是計劃好的,因為他們一半人馬到了木瀆鎮,另外一半人馬則由副門王地煞刀韓永剛率領,進入了同裏鎮,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不明來歷的黑衣人在鎮上出沒,看來好像要對付太湖齊老爺子,並非單純I的要奪我們的地盤。”
金玄白想起了昨夜在秘室之外,聽到地煞刀韓永剛相集賢堡少堡主玉面神刀程家駒商議,暫時放棄對付五湖鏢局,隱匿行蹤,等候諸葛明和金玄白離去後,再進行活動。
誰知他們卻連夜撤出在城裏的山門,把所有的弟子分成兩路進入木瀆和同裏兩鎮,準備和集賢堡聯合起來,對付太湖王齊北嶽。
這件事情他不知道則已,知道了豈能放過?故此他想都不想,立刻便道:“你們回去轉告你們當家的,今晚我準時赴約,神刀門的事下用擔心,—切有我。”
陳明義等人滿心歡喜,再三向金玄白道謝,這才留下設宴之處的地址和時間,告別而去。
蔣弘武看到陳明義等四人,會合路邊的十多個地痞模樣的漢子投入人羣之中,這才對諸葛明道:“這些傢伙都是一些生活在城市角落的地痞流氓,平口靠包娼包賭維生,那神刀門到底還是一個立有山門的小門派,為何要去佔他們地盤,難道真為他們所説,想要進入太湖對付齊北嶽不成?”
諸葛明道:“按照道理來説,應該不致於此,神刀門門主天罡刀程烈又不是不知道齊北嶽經營太湖已有十多年,實力非常雄厚,武功也不差,要憑他們那二、三百名弟子想拿下太湖這塊大地盤談何容易?”
他頓了頓,望向金玄白,道:“老弟,你剛剛説過,和齊北嶽的閨女是好朋友,想必你們……”
他的臉上泛起曖昧的笑容,金玄白尷尬地一笑,還沒説話,蔣弘武巳大笑地搭腔道:“諸葛兄,這還用問嗎?金老弟若不是和那位齊姑娘有不凡的交情,豈能在聽到神刀門要入侵太湖之事後,馬上便答應那些地痞流氓的邀請?”
諸葛明道:“那天罡刀程烈什麼人不好惹,竟敢惹上我們金老弟,看來死了一個風雷刀還不夠,程烈非得要把老命丟了才甘心!”
蔣弘武道:“他媽的,這程烈算是什麼玩意?憑著一路天罡刀法,列名江南七大刀法名家,便自認天下無敵了,不但惹上雙劍盟、金老弟,現在還想打太湖齊老頭的主意,真他媽的嫌命長了!”
金玄白冷笑道:“他既然嫌命長,那我就讓他嚐嚐滅門之痛,然後一槍了結他!”
諸葛明想起金玄白那犀利狠辣的槍法,禁下住暗暗打了個寒顫,忖道:“神刀門惹上了這個小煞星,看來滅門之禍不遠了……”
他正想説話,只聽得一陣鑼聲傳來,遠處街道上的人羣紛紛閃避,揚目望去,只見十餘名衙役開道,一頂八人抬的大官轎隨後緩緩向著觀前街而去。
蔣弘武道:“這是浙江布政使的官轎,想必是宋知府邀請的。”
諸葛明道:“恐怕未必,不然按察使和都指揮使還有巡撫都會在受邀之列……”
明代的官制是在洪武九年,由太祖朱元璋著手改革,他下令將原行中書省改為承宣布政使司(簡稱布政司),當時置左、右布政使各一人,其職權僅限於民政和財政,事事都需秉承朝廷的意旨,不能逾越。
除此之外,另設提刑按察使司(簡稱按察司),長官為按察使,執掌一省的刑名監察之事。
另外又設都指揮使司(簡稱都司),罡都指揮使,掌管一省的軍政。
這三個司分權鼎立,相互牽制,上有朝廷,而下面的地方行政機構,則有府、縣二級。
後來由於吏治敗壞,對地方社會的控制能力漸漸不足,於是朝廷對於三司並重的省級權力結構加以調整,增設了巡撫一職。
在正統年間,巡撫一職尚被視為是臨時職務,沒有單獨的官署,必須經常赴京和廷臣議事,直到景泰年間,才確定巡撫的重要性,於是廢止巡撫赴京議事的規定,使巡撫一職居於三司之上,是地方最高軍政長宮,建立巡撫官衙,巡撫白此可攜眷上任,衙門也就此成為一省的最高權力機構。
巡撫大約是正二品或三品官員,蔣弘武身為錦衣衞的同知,官銜是從三品,但是他的權力大到可以逕自逮捕京官,無論一品大員或皇親國戚都可加以拘提,所以小小的一省布政使,根本不放在他的眼裏。
聽了諸葛明的話,他冷笑道:“這小子官雖然不大,架子可不小,為了吃頓飯,搞那麼大的排場,真他媽的不是東西。”
諸葛明身為東廠大檔頭,原先是錦衣衞的鎮撫,官銜五品,後來受到重用,調至東廠,這回太監谷大用掌西廠,本想將他調至西廠,無奈掌東廠的太監馬永成不肯放人,這才作罷。
所以他的官銜雖低,受到重用的程度卻較之蔣弘武毫不遜色,此刻聽到蔣弘武罵人,僅微笑了下,道:“蔣兄,俗話説:‘千里求官只為財’,這何庭禮十年前只不過是錢塘縣令,就靠著會搜刮財物,巴結上司,這才在十年中升上布政使的職位,小人得志,他怎不顯顯威風?”
蔣弘武目光一斜,望著那頂官轎,問道:“諸葛兄,你曉得這姓何的傢伙,背後的靠山是誰?”
諸葛明道:“據説他是高鳳大人遠房的一門親戚,不過此事未經證實。”
蔣弘武“哦”了一聲,道:“這小子也夠機靈的,曉得我們到了蘇州便急忙趕來,另外兩司的長官難道都沒得到消息嗎?”
説話之間,他見到趙定基偕同王正英,領苦四名校尉從人羣裏穿行而出。
趙定基滿頭大汗,見到蔣弘武等人站在路邊,高興地奔了過來,抱拳道:“蔣大人、諸葛大人、金大俠,原來你們在這裏聊天,屬下找了你半天……”
蔣弘武臉一沉,道:“找我們幹什麼?難道怕我們迷路了?”
“不是的,”趙定基道:“是張……張大人久久沒有等到金大俠,所以派屬下到五湖鏢局去催請,好在在路上碰到蔣大人,不然跑了趟冤枉路不打緊,回去被張大人責罵就劃下來了。”
蔣弘武道:“你們捱罵也是應該的,誰叫你們不打起精神好好辦事?”
他話聲一頓,道:“王捕頭,你來得正好,金老弟有一個朋友叫趙守財,是匯通錢莊裏的大掌櫃,聽他因為養了一百多隻鴿子,所以被你手下抓進牢裏,你立刻派幾個人到牢裏去把趙守財放了!”
王正英雖是一府的大捕頭,手下統御數百名衙役,平日威風凜凜,在蘇州城橫著走也沒人敢管,可是眼前的這個幾人,不是錦衣衞的官員,便是東廠出來的大檔頭,每個人都可令他立刻身首異處,所以站在他們身邊,只有束手聽令的份,連説話都不敢隨便開口。
此時他一聽到蔣弘武的吩咐,立刻便恭順地道:“大人吩咐下來,小的立刻去辦。”
蔣弘武領首道:“你親自走一趟也好,哦!對了,那趙守財養的鴿子要全數發還他,並且送他一百兩銀子給他壓壓驚。”王正英一愕,瞄了金玄白一眼,隨即心中不以為然,知道蔣弘武為了討好金玄白,這才説出要送銀子的事,他不敢多言,垂首道:“大人放心,小的一定辦妥此事,務必不使金大俠丟失面子。”
蔣弘武笑道:“金老弟,愚兄這個安排,你還滿意嗎?”
金玄白抱拳道:“多謝蔣兄,在下非常感激。”
蔣弘武道:“哈哈,這只是小事一椿。”
他看到王正英準備離去,又道:“王捕頭,那一百兩銀子你先墊著,然後找你們羅師爺拿,就説我吩咐的,知道嗎?”
王正英承命而去,蔣弘武笑著對諸葛明道:“羅師爺大概還不清楚為何我要他出一百兩銀子,等一會到了酒樓之後,我見了他,問候他的兒媳婦兩句,恐怕就會嚇得他連椅子部坐不住了。”
諸葛明和褚山、褚石兩人一齊哈哈大笑,連金玄白都忍下住發噱,倒把那趙定基和四名校尉聽得莫名其妙,不知道羅師爺的兒媳婦有什麼值得好問候的,全都面面相覷。笑聲未歇,遠處鑼聲又響,眾人放眼望去,只見一頂官轎在十二名皀衣衞役的開道下,匆匆的走進觀前街,顯然也是趕往得月樓而去。
諸葛明笑道:“這是按察便洪亮的官轎,看來他的消息也滿靈通的。”
蔣弘武道:“都指揮使沒到,還是情有可宥,但是巡撫蔡大人沒趕來拍馬屁,倒也稀奇。”
諸葛明道:“蔡巡撫七巧玲瓏,若是聽到張大人和我們到了蘇州,怎不趕緊跑來拍馬屁?可能他最近納了四姨太,每晚報效榻前,體力不支,這才沒到巡撫衙門辦理公務,沒有得到訊息!”
他們邊説邊行,金玄白聽他們把這些官員説得一無是處,禁不住插口問道:“諸葛兄,既然這些官員又貪黑、又好色,只會拍馬屁,為什麼要重用他們呢?”
諸葛明道:“老弟,官場中的是是非非,不是你一個武林人士能瞭解的,其實江湖固然險惡,朝廷更勝百倍,武林人士行走江湖靠的是一身本事,但是在朝為官,光靠本事還不夠,還要講究為官之道……”金玄白道:“做官只要清廉,懂得體恤民情,就是一個好官了,還要懂什麼為官之道?”
蔣弘武道:“老弟,你不曉得,為官之道,講究的是吹、拍、哄、貢四字真訣,以及狠、準、穩、忍四字心法,把這八字真言了悟於心,再純熟運用,才能做一個好官。”
金玄白不解地摸了摸腦袋,問道:“蔣老哥,這八字真言看來比練武功要難得多,能否請教詳情,以開小弟茅塞?”
蔣弘武笑道:“做官當然比練武要難,別看老弟你的武功已是天下有數的高手,若是到了朝廷,恐怕不要三個月便會被人排擠,打入大牢之中,小者身陷圖圄,大者砍首示眾……”
他話聲稍頓,道:“這四字真訣和四字心法是多年以前,九千歲在酒後跟張大人和我説的,我時刻銘記在心,不敢忘記,可是始終練不到家,所以仍舊得罪許多人,若非張大人看重我,只怕我這個同知的位置,早就不保了。”
諸葛明聽出他話裏有許多惆悵和無奈,禁不住道:“蔣兄,你別發什麼牢騷了,小弟我對這八字真言也極為好奇,你何不詳細的解釋—番,也好讓我長點見聞。”
蔣弘武清了清喉嚨,道:“首先,我説這四字真訣,第一是吹,就是不時要懂得吹噓,不僅要自己吹噓自己多麼能幹、有學問、夠賢德,並且還要讓別人替你吹噓,吹得你成為古往今來最忠、最孝、最有品德、最有學問的大賢人,便踏出成功的第一步了。”
金玄白呼了口氣,道:“蔣兄,這有多難啊!自己吹噓容易,但是要讓別人替你吹噓,可不一件簡單的事。”
蔣弘武笑道:“就因為不容易,世上的聖人、賢人、清官才會不多,你想想看,什麼姜太公、孔子、諸葛亮等等,哪個不是因為名氣大到引起君王的注意,這才受到重用,成就不世功業,他們名氣傳頌極遠,靠的便是別人替他們吹噓的作用。”
金玄白想想,覺得他説的話也頗為有理,卻忍不住道:“蔣老哥,你説的這些人,全都是有真材實學,否則也不會留名千古。”
蔣弘武哼了一聲,道:“姜太公如果本事夠大,也不會倒楣了幾十年,差點落到要飯的地步。至於孔老二,當年帶著一堆徒弟東奔西走,曾經絕糧於陳,差點成了餓莩。而諸葛亮如果真的本事很大,就應該滅曹操、滅東吳,統一全國,也不致於遍安於西蜀一地,最後只落得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他話聲稍頓,道:“依此類推,歷史上的什麼名將、清官,都靠的是個‘吹’字訣,才會留下名聲。”
金玄白不以為然的望了他一眼,只聽諸葛明問道:“蔣兄,這‘吹’字訣我們瞭解,那‘拍’字訣是否指的是要拍上司的馬屁?”
“不錯!”蔣弘武道:“一個人本事再大,若是長官上司下重用你,還是白搭,所以拍上司的馬屁極為重要,這馬屁不但要拍得好,拍得妙,而且要拍得不輕不重,恰到好處,讓受拍者感到窩心、舒服,這才是拍馬屁的最高境界。”
此言一出,金玄白和諸葛明齊聲大笑,褚氏兄弟趙定基等人職位低下,不敢放聲大笑,也都會心的相視,抿嘴微笑。
蔣弘武興致勃勃地道:“至於那‘哄’字訣則是用在上司夫人或公子少爺的身上,甚至連長官的姨太大都得用到這個‘哄’字!”諸葛明問道:“蔣兄,小弟不瞭解,若是小孩子還好哄,那些夫人、姨太太又怎麼哄?”
蔣弘武笑道:“天下的女人都是一個樣,沒有一個不喜歡胭脂花粉、漂亮衣服或者珠寶玉器首飾的,只要經常跑跑上司的官邸,送上一些珠寶首飾,夫人或姨太大對你的印象極好,便會不斷的在枕邊誇獎你,想想看,若是有升官的機會,你的上級長官不提拔你,還能提拔誰?自然你升官最快,而且佔的還是肥缺……”
諸葛明拍掌叫好,道:“這一招好,自古以來,枕邊的話最中聽,這‘哄’字訣,比‘拍’字訣要更有用了。”
金玄白想了想,也覺得蔣弘武言之有理,不禁嘆道:“想不到做官的學問這麼大,真是不簡單,不過要花那麼多的功夫去討好上司的夫人和姨太大、公子、小姐的,做這種官也太可憐了。”
“可憐?”蔣弘武哼一聲道:“本朝的官員,能夠做到四品以上的,那個不是靠這‘哄’字訣?”他壓低了嗓音,道:“連九千歲都承認,他就是靠的這‘哄’字訣,把太后、皇后、太子哄得高高興興,這才能爬到今天這種至高的地位。”
金玄白有些疑惑地問道:“蔣兄,你提起什麼九千歲,他是什麼人?怎麼連太后、皇后都被他哄住了?”
蔣弘武一愣,諸葛明也是呆了下,褚氏兄弟和趙定基等一干將軍校尉更是滿臉疑惑的望著他,彷彿將他視為怪物。
蔣弘武腳下一頓,抓了抓馬臉上的疙瘩,滿臉怪異神情,問道:“金老弟,你連九千歲是誰都不知道?”
金玄白坦然道:“我一直待在山裏練功,近些年雖然常到小鎮上去,卻從沒聽人説起什麼九千歲,所以不清楚這九千歲是何人。”
蔣弘武道:“你知道萬歲吧?’
“萬歲?”金玄白頷首道:“我知道啊!萬歲就是皇帝嘛。”
蔣弘武道:“這就是啦,比萬歲小一點,那麼便是九千歲了。”金玄白恍然道:“原來九千歲是萬歲的弟弟。”
諸葛明臉上泛起苦笑,道:“老弟,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金玄白道:“我是真的不知道,難道不知道九千歲是誰,很丟臉嗎?”
蔣弘武見他神色有點不悦,忙道:“金老弟,這是説哪兒的話?你是武林人士,只懂江湖事,不懂官場裏的規矩,知不知道九千歲沒什麼關係,倒是我們這些在官場裏打滾的人,非得了解這些不可,否則腦袋怎麼掉的、哪一天會掉都搞不清楚。”
金玄白略一沉吟,道:“這麼説來,這九千歲可以掌控你們的生死?”
蔣弘武左右望了一下,道:“老弟,此時不宜談論此事,關於你提的問題,今晚等你赴宴之後,我們再好好的談談。”
金玄白點了點頭,諸葛明笑著問道:“蔣兄,這‘哄’字訣説完了,下面的‘貢’字怎麼解釋?”
蔣弘武道:“顧名思義,‘貢’者進貢、朝貢的意思,也就是説要經常送上金子、銀子給上司。不但三節、過年要送,就連上司的生日,或者有弄璋、弄瓦之喜,老夫人壽誕特別的日子,都要送上一份厚禮,如此一來,上司才會對你留下深刻的印象,你自然能夠升官發財了……”
金玄白聽了瞠目結舌,半晌才道:“我的天哪!一年四季都要送禮,那麼做官的豈不是要賠老本,賣祖產才行?”
蔣弘武哈哈大笑道:“老弟,你太天真了,你以為每個做官的都帶著祖產上任?嘿嘿!俗話説:‘殺頭的生意有人做,賠本的生意沒人做’,連做生意都不能賠本,更何況做官?”
金玄白問道:“可是朝廷的俸祿夠那些做官的這麼花用嗎?”
蔣弘武笑道:“朝廷的俸祿當然不夠,可是生財之道何止千百?就拿宋登高來説吧!他雖是知府,一年的俸祿也不過幾百兩銀子,可是他這是肥缺,隨便動個嘴,便有人乖乖的送上大把的銀子,不然他豈能一出手便贈你幾百兩金子?還不是靠平時搜刮來的?”
金玄白一時語塞,無法回答。諸葛明道:“金老弟,你想想看,連羅師爺都能在錢莊插股,可想而知,其他的行業他也可以入股,説不定這蘇州城裏的青樓、賭場、一大半都有羅師爺的乾股,每個月定時送上利錢,而這些錢最少八成都進了宋登高的荷包裏,否則宋登高哪裏有錢可以孝敬上司?”
金玄白道:“這麼説來,宋知府不是貪污了嗎?”
蔣弘武道:“這算什麼貪污?他又沒有敞開大門收受賄賂?只是收點銀子予人方便而已,也是理所當然之事,對吧!”
明代中葉之後,社會風氣極壞,奢華之風盛行,不僅商人逐利,連其他的百姓都競相爭利,官員貪污自然不在話下,插乾股、收紅包之事還算小的,甚至連收賄縱放死刑犯人的事,都時有所聞。
於是才有那句:“衙門衙門八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的諺語。
金玄白搖了搖頭,不再説什麼。
諸葛明道:“老弟,你別搖頭了,官場的事千百年來部是如此,想必千百年後也是同樣的,追名逐利乃是人性,做官的是人,當然貪財好名,所謂清官和貪官之別,只是看平時做得漂不漂亮而已……”
蔣弘武道:“諸葛兄説得不錯,現在的浙江巡撫,在十年前任杭州知府時,據説仕紳卻還送上萬民傘,跪求蔡大人脱靴留念,果然不到十年,蔡某轉了個圈,回到浙江當了巡撫,風風光光的上任,想必當年那些送萬年傘的人,個個都會受到照應,而咒罵他的人,恐怕早就被送進大牢了……”
金玄白聽他這麼説,只覺心頭鬱悶,不知要説什麼才好。
蔣弘武安慰他,道:“老弟,不僅官場如此,連江湖上也是一樣,否則程烈憑著一套天罡刀法,又怎會創立什麼神刀門?他就是靠著廣收弟子,擴大勢力範圍來撈錢,你如果去查查,蘇州城裏的那些地頭蛇,最少有一半得按月孝敬銀子給神刀門,否則他們一不保鏢、二不作生意,又拿什麼維持幾百人的開銷?”
金玄白想想他説的話,覺得頗有道理,事實上,東瀛忍者在蘇州城聚集,也是靠著暗殺任務、開設青樓、經營客棧等等謀生。而太湖王聚眾太湖,除了靠湖裏的水產謀利之外,還在城裏開設錢莊,此外,他到底還做了哪種生意,金玄白就不瞭解了,不過看齊冰兒出手如此闊綽,可見太湖王身家極厚,絕非他一個初出江湖的毛頭小夥子能夠了解的。
想想他以前每天辛辛苦苦的上山練功砍柴,背柴回家,放在院中曝曬,還得等到木柴全乾之後,才能背到小鎮去賣,每月二趟,只賺區區的幾兩銀子,做一個樵夫,恐怕比起蘇州城裏的一個地頭蛇都不如……
想到這裏,金玄白禁不住嘆了口氣,正待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説了出來,只聽得十餘丈外一陣吆喝傳來,他抬頭望去,只見紅影翻飛,街上行人紛紛定避。
目光所及,他看到七個身穿紅色大炮,頭戴高帽的怪人快步而行,或許是他們嫌有人擋路,於是在行走之際揮動大袖,發出強勁的袖風,將擋在身前的行人全部掃開。
“喇嘛!”蔣弘武詫異地道:“這裏怎會有紅教的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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