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尊者也解嘲的道:“二哥説得對,依我之見,分頭打探清楚,然後再定行止!”
血影人魔乘機下台道:“不錯,咱們分頭打聽!”
説着,足步雜沓。一行九個兇人,出了茅屋。
“我先走了!”
一道血紅巨影,血影人魔彈身而起,語落人已在十丈開外,老魔頭不同凡響。
“叭啦!”
鞭梢聲震,鬼斧神鞭駕起馬車,載着漠北雙兇與毒殭屍絕塵而去。
枯木尊者低聲對金笛書生道:“七弟!你剛才的話是真的?”
金笛書生煞有其事的道:“千真萬確,錯不了!”
枯木尊者一本正經,但露着七分怯意的道:“假若東海雙仙重履中原,咱們弟兄可得多加小心!”
金笛書生語意深長的道:“小弟已考慮是不是要退出武林,找一深山窮谷,做個洗手的隱者了!”
“大有道理!高見!高見!”
枯木尊者的話未落音……
呼……
一聲悶雷似的破空之聲,他已遠在田野的夜霧之中消失。
白蛇娘子四下瞧了一遭,低聲道,“壞東西,你的消息哪裏來的?”
金笛書生毫無表情的答道:“你猜猜看!”
白蛇娘子像扭股兒糖似的道:“嗯!人家猜不到嘛!”
口中説着,雙手抱緊金笛書生的一隻手膀子,只在自己懷內揉。
金笛書生陰兮兮的揚聲一笑,一把抱緊了白蛇娘子的蛇腰,邪惡的道:“小妖精連你也不相信?”
於梵見他們那份邪勁,本當要走。
此時聞言,不由心頭一動,伏在草堆裏,大氣也不敢出。
他此時並無怯意,所以不敢響動,是為了要聽金笛書生的真話。
果然:白蛇娘子嬌聲道:“你是騙人的?”
金笛書生道:“我不能騙你呀!”
白蛇娘子撒嬌道:“為什麼要騙人?”
“我呀!”金笛書生認真的道:“我要他們不敢輕易露面,好讓我大展手腳,太陽真解也好,武庫藏珍也行,有了二者之一,我也好……”
白蛇娘子更浪聲道:“嗯!我去跟他們説穿!説你騙他們!”
金笛書生也搖頭笑道:“你不怕我把你的柳腰捏斷!”
“咯咯!嗯!嗯!”
“哈哈!嘿嘿嘿……”
一陣刺耳的笑聲,兩人竟像“炸麻花”似的扭作一團,向於梵存身的草堆上滾來。
於梵不由又氣又惱。
説時遲,那時快。
這對男女雙兇,已緊抱着倒了下來,眼看就要壓在於梵的身上。
“狗男女!滾!”
於梵大喝一聲,抬腿認定兩人踢去。
“哎呀!”
嘭!
他二人做夢也沒想到草堆裏會有個人。
全然未防之下……
於梵的一腳,結結實實的踢在白蛇娘子的腰眼上。
疼得她“哎呀”一聲,半晌直不起腰來。
金笛書生怒火如焚,咆哮道:“什麼人?”
喝聲之中,手中金笛已橫胸作勢,蓄機待發。
“在下於梵!”於梵四字出口,突然怒喝道:“好一個背義好色之徒!”
金笛書生突的面色一寒,喝道:“你來了多久?”
他分明是怕他的一言一語,都被於梵聽去。
若是傳入羣兇耳中,他焉有活命。
於梵心中當然明白。
他淡然一笑道:“在下來時,你閣下的大駕還沒到呢?”
金笛書生大吃一驚道:“既然如此,我饒你不得!”
口中喝着,手中金笛化成了一道耀目寒光,徑向於梵迎面搗來。
一代兇人,成名的笛招焉同小可。
於梵只覺迎面九大要穴,全都感到微有壓力,分明是金笛未到致風已至。
若是於梵未服食“二儀丸”以前,只怕此時已五臟離位七孔溢血。
他此時已非吳下阿蒙。
“錚!”
暗簧彈動,軟劍在手。
寒光耀目,冷氣凝寒。
這招曠世無禱的劍法,一旦施出,隱隱有風雷之聲,夾雷霆萬釣之勢!
縱令他金笛書生的笛招怪異,也不敢再行攻入。
“噫!”
一聲驚呼,人影暴閃。
金笛書生目露驚疑,喝道:“這是什麼劍法?”
於梵的劍招雖奇,惜乎是臨敵經驗不足。
他此刻若乘勢而人,金笛書生非死必傷。
白蛇娘子也不由奇怪的道:“小輩,你是哪一門派的!”
從兩人的問話之中,可以想到他們對於梵這怪異的劍招心存畏懼。
於梵也停勢沉劍道:“少見多怪!”
其實,於梵在地穴之中苦練了六天六夜,雖已滾瓜爛熟,可還沒有到運用自如的程度。
尤其遺憾的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所使的劍法叫什麼名字。
金笛書生聞言,怒不可遏,二次橫笛……
白蛇娘子喝道:“七弟!住手!”
金笛書生道:“六姐!你……”
“讓我來伸量伸量這小輩有多大的道行!”
她的柳眉倒豎,杏眼圓睜。
原先的一副媚態,蕩然無存。
粉面生寒,充滿了戾氣,雙目如電,露盡了殺機。
但見她寬大的彩袖一抖。
咻!咻!咻!
哨聲淒厲,令人毛骨驚然。
星月迷離之中,七八條長僅七寸,細如葱葉的翠綠小蛇,在空中似飛實蠕的向於梵飛到。
於梵心知這白蛇娘子以蛇聞名,所蓄之蛇,無不奇毒。因此,不敢怠慢,身子一矮,手中軟劍連震。
劍花化成一個傘蓋,護住全身。
七八條小蛇,似乎都通靈性。
白蛇娘子口中不斷髮出陣陣嘯聲,其音低沉,刺耳驚魂。
八條小蛇,隨着她的口哨,忽前忽後,忽左忽右,時高時低,吱吱怪鳴。
於梵不禁大驚,軟劍不敢稍停,目光不敢稍瞬。
白蛇娘子得意的道:“今晚活活累死你這小輩!”
真的,假若真的僵持下去……
於梵的後果哪堪設想。
他一面舞着較劍,一面暗自思量。
生有處,死有地,一切冥冥之中都有安排。
如其這樣活活累死,或者等精疲力竭被蛇咬死,倒不如拼死一搏。
心念既起,豪興大發。
他突的精神一振,猛然彈身而起,舞動軟劍,對着那七八條小蛇揮去……
“噗!哧!噗哧……”
連聲脆響,腥臭撲鼻。
寸寸蛇屍,撒滿遍地。
於梵一招得手,豪興更濃。
招勢不收,藉着落地之勢,提劍向白蛇娘子的中庭大穴刺去。
蛇陣突破,白蛇娘子已氣餒了七分。
此刻一見,魂飛魄散。
一式“倒轉回輪”後退丈餘。
於梵的劍招如長江大河,洶湧不停,綿延不絕,大喝道:“走得了嗎?”
眼看於梵如影隨形,劍尖只離白蛇娘子心膛僅有寸餘遠處。
“住手!”
哨風起處,金笛書生已斜刺裏狂卷而至。
“當!”
火星四濺,笛劍硬對了一招。
先前,金笛書生被於梵的劍招繞花了眼。
這一招接實,他已試出了於梵的功力,薑是老的辣,金笛書生能列入九大凶人第七,也非幸致。
他揚聲一笑道:“小輩!你原來是銀樣臘槍頭!”
獰笑聲中,仗笛欺人……
不料—一
白蛇娘子卻高嚷道:“老七!不要理會他,我們走!”
金笛書生道:“我活捉了這小輩出出您的氣!”
白蛇娘子冷林森森的道:“不要了!這小輩活不成!他死定了!”
金笛書生不由一愕,手中金笛一頓道:“真的?”
白蛇娘子冷然道:“他雖殺了我的‘冷翠靈蛇’,可是蛇毒隨着血已侵入他的內臟,七天之內,內臟潰爛,化血而死,活捉他則甚!”
金笛書生聞言,不由發出一聲冷笑。
他收招後退,口中道:“我沒想起,可是我……”
白蛇娘子咬牙道:“你不打緊,蛇血落地,百毒入土!”
他們一問一答,於梵都聽了個明白。
可是,他半信半疑。
金笛書生一收金笛,獰笑道:“小輩,恭賀你早昇天府!”
説着,一拉白蛇娘子的手,喝了聲:“起!”
衣袂聲震,兩人已穿過竹籬。
於梵怒惱至極,哪裏肯舍,喝了聲:“想走!”他提氣展功,就待追去。
“哇!”
他似覺着一股其腥無比,其臭難當的濁氣,由內臟湧上咽喉。
嗡……
耳鳴悠長,眼花撩亂,頭大如鬥,腳重如石。
咕通!
初起之勢才作,人已結結實實的倒在竹籬之外,人事不知。
月淡,星稀,夜涼如水。
遠山腳下,一白一綠的瘦小人影,飄飄忽忽冉冉而來。
白影走在前面,一言不發。
月光下,可以辨出,她是一個天生的美人胎子,端莊靜宜,清秀出塵。
然而,此時她一身鎬素,滿臉的憂鬱。
隨在她身後的,也是一個少女。
那少女一身翠綠,嬌小玲攏,有些兒刁蠻意味,也充滿了稚氣。
也是一言不發,緊緊的,微顯吃力的跟着素衣少女亦步亦趨。
兩人看慢實快,轉瞬之際,穿過了田埂已到了茅舍門前。
“噫!”
縞素姑娘遠在十餘丈之外,已發覺竹籬前有一個倒卧的人。
她勢子一收,縮身閃入路旁的雜樹之中,向身後的綠衣少女招了招手。
那綠衣少女也十分機警。
她早已隨着素衣姑娘的身法,一閃鑽入草叢,湊到素衣姑娘的身側,低聲道:“是一個人!”
素衣姑娘低聲道:“不錯!難道説我們隱身之後又被他們發現了嗎?”
綠衣少女道:“不會吧!”
素衣姑娘黛眉深鎖,面帶愁容道:“不然在這荒僻之處,會有屍體,一定是那些魔頭的足跡到了!”
綠衣少女忽然沉聲道:“我去看看!光猜沒有用,是禍躲不脱,躲脱不是禍!”
“唉!”素衣姑娘道:“事到如今,只好如此!”
她兩人口中説着,已不再隱身,各自蓄功戒備,緩緩向那茅舍欺近。
眼看相距茅屋不到十丈……
素衣姑娘手式指了指屋後,又指了指綠衣少女,然後指指自己,又指指屋前。
綠衣少女點頭會意。兩人不向倒地的於梵奔去,各展身形,一撲屋前,一撲屋後。
片刻之際,兩人雙雙由屋內出來。這才向於梵倒卧之處走去。
綠衣少女不等吩咐,一個箭步穿向於梵,右手食中二指並指如前,虛點在於梵的“玉枕”
穴上,口中嬌喝道:“什麼人?”
於梵此時人事不知,哪能回答。
綠衣少衣低聲道:“小姐!好臭!莫非死了多日了!”
素衣姑娘低聲道:“不會,我們早上出山不是從這兒經過嗎?怎會沒看見有屍體哩!”
她口中説着,運步輕移,已到了於梵身側,也不由捏着鼻息自“咦!真是一股惡臭!”
這時——綠衣少女腳尖一起,已把於梵撲地的身子翻轉了來。
“噫!”
“是他?”
兩人不約而同,齊聲驚呼。
素衣姑娘更不怠慢,她已顧不得惡臭沖鼻,彎腰伸出水仙也似的玉指,抓了於梵腕脈,緊張的道:“沒死!他中了奇毒,我們得帶他回去,設法為他治療!”
綠衣少女面有難色,道:“可是我們……”她攤開雙手,表示莫叮奈何。
素衣姑娘道:“顧不得許多。背也得把他揹回去,因為他不能死,他對我們的影響太大了!”
綠衣少女搖頭的道:“揹回去?小姐!他是一個男人呀!”
素衣姑娘似乎十分堅定,她毫不猶豫的道:“心正不怕邪,我寧願落一個不正經的醜名,不願背上欺騙天下武林的惡名,何況,我不能使爹爹九泉之下受人唾罵。”説着,接起袖口,扶起了奄奄一息的於梵,又道:“我先背一程!”説着,邁步向山勢深處走去。
水吼嶺、野人谷,是個人跡不到的窮山荒谷。
在這谷底一大片闊葉樹林隱蔽之處,搭着兩間小小的茅棚。
因為太隱蔽了,外人別説不知道,甚至走到近茅棚三丈之外,還瞧不出茅棚的影子來。
此時,天色微明。
在茅棚中的於梵、面色青中泛黃,雙目緊閉,鼻息微弱,順着慘白怕人的嘴唇,一絲絲的流着烏水。
那烏水其臭難聞,腥味衝腦。
素衣姑娘抹去鬢邊的汗水,喘了口氣道:“總算到了!”
綠衣少女也疲憊的道:“他好重!背在背上壓的喘不過氣來!”
“傻丫頭!”素衣姑娘不由“噗嗤”露齒一笑,接着又道:“黛兒!你打開藥囊,先把那包‘萬應解毒丹’拿出來。”
名叫黛兒的少女應了一聲,鑽進另一間茅棚,取出一個紅綾小包來,打開時,香氣撲鼻,清人沁脾。
素衣姑娘一手撥開於梵的牙關,另一手捧着“萬應解毒丹”倒向於梵口裏,然後灌了不少山水。
約莫有半個時辰。
咕嚕嚕,咕嚕嚕……
於梵腹內一陣雷鳴,接着一股腥臭之味,令人難耐。
“哇!哇!”
一口的烏水,由於梵口中湧向外面。
綠衣少女皺起雙眉,遠離一旁。
素衣姑娘用一幅自統,不斷的替於梵抹着口角吐出腥臭難當的烏水。
又是半個時辰。
於梵四肢伸晨,睜開緊閉的雙目,悠然醒來,口中咕嘻道:“好渴!水!水……”
素衣姑娘捧過竹筒的水,湊近了於梵,柔聲道:“於公子!少俠!”
於梵這時才看出自己原來處身在從未到過的茅棚裏,眼前……
他不由奇怪的道:“噫!你……你不是陳……陳翠綾姑娘嗎?”
原來這一身縞素的姑娘,乃是君山大寨主陳屏的掌珠,不用説那綠衣少女就是她隨身的女伴黛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