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中宗就是這樣地被廢黜了。
照理説,大後是沒有這麼大的權力的,但武后這位太后卻不同,她在做皇后時,就控制着大權,當了太后,也沒交出過大權。
在外,她有軍政,護公李靖和翼公秦叔寶一直是她的支持者,而這兩人所能掌握的兵力,幾乎是全國五分之三的實力,最重要的是她有張氏父子的支持,李秦二人的關係和淵源也是從張家父子身上產生的。
有了這一股雄厚的勢力,她的地位自然安於泰山了。
韋氏失勢,戚黨株連,連根都被拔除了,甚至於個小小的縣今,只要是韋士貞身上的關係,也全被罷黜了。
策動番僧入宮行刺的真正主謀是武三思,他卻靠武后的關係,得以倖免,仍然保有了大將軍的頭銜,只是更不得志而已。
武后那天臨去時説的那番話也別有深意的,她説大家別再糊裏湖塗,又捧個小孩子上台,是指豫王而言。
豫王是高宗幼子,不過不是嫡出,是劉貴妃的兒子。高宗不能生育對外是個秘密,在宮內知者也無多,甚至於高宗自己都不知道,武后自然是清楚的。
因為她的兒子是她跟張士遠的私生子,劉貴妃的兒子是怎麼生的也是筆糊塗帳,武后自然不能掀她的底來打自己的嘴巴。
皇帝多個兒子沒關係,了不起多分一塊封地,給一個親王的爵銜位而已。
中宗被貶,照道理説豫王是最夠資格的人,可是他才十七歲,武后所説的小孩子分明是指他而言,因此,沒有一個人敢把他提出來的!
所謂沒有人,只是指那些掌有權勢的各部大臣而言,朝臣中倒不是沒人提出,但六部大臣部加以反對,豫王繼統之説也就不了了之了。
大寶之位虛懸了兩個多月,一直難以決定,朝政由太后親攝,倒是沒有紊亂,而且她洞察為明,做得有聲有色,這期間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豫王在府中暴斃,據説是吃壞了肚子,上吐下瀉,病了三天就一命嗚乎,最夠資格繼統的人死了,那些鑽豫王的門路,擁豫派的人也涼了。
他們對豫王趕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暴病而卒自然有很多懷疑,可是誰都不敢多説一句,因為張昌宗不但統率了禁軍,也掌握着密探的大權,一言之不慎,立有殺身之禍!
武后對這件事的反應十分冷淡,只吩咐為豫王隆重治喪,但她卻召了張昌宗進宮查詢,見了面就問道:“昌宗,這件事是不是你乾的?”
這種談話自然是最秘密的,因此張昌宗的稱呼也轉為親密了:“媚姑,你怎麼會這麼想呢,您知道侄兒一向主張明來明往,不會採用這種手段的,我還在心中嘀咕,會不會是您叫人下的手呢!”
武后笑道:“我會叫人去下手?昌宗,你也太小看媚姑了,我根本沒把那小鬼放在心上,犯不着做這種叫人留語病的事!”
張昌宗微愕道:“這倒奇怪了,您沒派人去,又是誰會做這種事呢?”
“會不會他真是得了暴病而死呢?”
“豫王死訊傳出,侄兒立刻就去看了,他的嘴唇發紫,眼孔收縮,分明是中毒之象!”
正説之間,王懷義進來通報説:“大將軍求見!”
當朝大將軍只有兩個,一個是掌實權的張昌宗,另一手則是掛銜的武三思,張昌宗在此地,那麼來的一定是武三思了,武后皺眉道:“這個廢物,目前我沒心情見他,叫他回去吧!”
張昌宗道:“最近這一個月,三思大哥常往豫王府跑,跟豫王走得很勤,豫王的暴病,他或許是知道一點消息的,媚姑不妨問問他!”
武后哦了一聲,朝王懷義點點頭,王懷義就出去把武三思召了進來。
武三思比武后小五六歲,雖然是武后的侄子,卻是武后小時候的玩伴,而武后也較為喜歡他,所以後來一再犯了大錯,武后都加以原諒了。
他進來後,一改常態,向武后跪下請安問好後,又跟着張昌宗拉手錶示親熱道:“老弟,對你的才華,我是早就十分欽佩了,以前我是嫉妒姑姑喜歡你,才跟你搗蛋,後來我想開了,我們都是要靠着姑姑的……”
武后立刻道:“三思,你説錯了,昌宗是現成的王子,他隨時都可以回去接替君位,不必靠我什麼,只是幫我的忙,可不像你,才是真正的靠着我!”
武三思道:“是,姑姑,那是侄兒糊徐,反正我們都是你的侄兒,為您效力,因為一家人,應該親如手足,不分彼此才是,侄兒萬不該氣量太狹窄,處處跟他作對來惹姑姑傷心!”
武后冷笑道:“我不是傷心,是寒心。你跟韋家的那個賤人暗中來往,急着想頂我的位子呢。”
武三思忙叫道:“姑姑,那可冤枉侄兒了,跟韋娟娟要好是有的,我們早就有交情了,遠在她成為您的兒媳之前,何況她嫁給表弟,也是侄兒一力促成的!”
“你的鬼主意我全知道,你把她捧成太子妃,讓她當了皇后,想更爬高一層的,結果又如何呢?”
武三思對這位姑母的心思卻是十分了解的,乾脆承認道:“姑姑,您常説的,人不可滿足,要往高處爬,韋娟娟那個丫頭,侄兒是能吃得住她的,所以,操之過急一點!”
他乾脆承認了他的野心,武后倒是有點激賞了。
武三思又道:“侄兒跟您一樣,是個不安於平凡的人,只是侄兒的才具不如你,機緣也不如您,找不到張王爺張兄弟這樣有力的幫助,所以侄兒認命了!”
武后迢:“你這小子終於覺醒了,你要知道,我對你容忍是有限度的,要是再有一次番僧行刺那種事發生,我就準備殺你了!”
武三思道:“侄兒保證不會了,所以侄兒才為您盡了次心,解決了豫王那個小子!”
“什麼,是你下的手!”
武三思點頭道:“是的,那小子這幾天以為自己登龍有望,先抖了起來,侄兒送了兩名美女給他,然後弄了一劑藥給他,説是壯陽的,結果卻要了他的小命!”
“他不是又吐又瀉嗎?”
“那是他府中的人替他遮掩,實際上,他是縱慾過度,脱陽精衰,死在女人的肚子上!”
“你做得太冒失了,若是給人查出來……”
武三思笑道:“查不出的,因為他死於荒唐,傳出去丟人,您不是要太醫澈查死因嗎?
劉太妃再三力懇求免,他們怕喧出來沒面子!”
武后笑了起來道:“原來是這麼回事,我也正在奇怪,我為了避嫌,叫人驗查一下,想不到劉太妃跑來又哭又求,我伺她喪子之痛,自是不便勉強,再者,我以為她是在向我賣好!”
張昌宗愕然道:“媚姑,這是怎麼説呢?”
武后道:“那小子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一命嗚呼,是我的嫌疑最重,我以為劉太妃也這樣想,跑來求免撤驗,是向我表示認命,饒恕她的一家人,我明明沒幹這個事,但被人如此誤會,心中正在着惱,想不到卻是你這混帳乾的事,這叫我跳下黃河也洗不清!”
武三思忙道:“姑姑放心好了,侄兒用的藥經過高明的配置,而像那小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十四歲開始就懂得找女人了,他死於女色,他們的家人自然心中明白,怪不到您身上,他們自己會為您闢謠的!”
武后嘆道:“他們越闢謠,反而越使人懷疑,認為我們是出於畏懼而不敢承認!”
武三思道:“姑姑未免過慮了,身居高位,受人猜忌在所難免,堯舜文武,背後也有人罵昏罵庸呢,聖明昏庸,那是後世的批評,只要姑姑有生之日,沒有人敢當面批評就成了,身後之事,青史自有公評!”
武后道:“也只有這麼想了,可是那小子實在不值得去對付他的,他怎麼也不可能做皇帝的!”
“這個侄兒知道,但他是高宗名正言順的兒子,李治被廢,他是唯一可考慮的人,他不死,姑姑的大業就永遠有塊絆腳石,也難以平息眾議,至少也得先捧他上去再廢他下來,倒底是多一道手腳,而且連廢黜兩名皇帝,姑姑即使聖明,也難以塞悠悠之口!”
武后神色一動道:“你在説什麼?”
武三思道:“侄兒記得小時候有個相士為姑姑看相,説姑姑命中該當皇帝,那時以為不過是方士信口胡言,現在可不是機會來了!”
這句話説到武后的心裏去了,沉吟片刻才道:“這份大業我是不放心交在別人手中,可是在朝廷中,恐怕很難取得羣臣的支持,因為這是史無前例的事!”
“何必要管歷史呢,歷史是人創造的,漢家以前,沒有平民當天子的,但是劉邦創了例子,漢家天下也繼續了幾百年!”
“漢邦是由亂中打出的天下!”。
“姑姑手中也有足夠的實力!”
“這件事關係太大,要從長計議一番!”
“姑姑,打鐵要趁熱,有些事是不能拖的,您現在只要有三個人的支持,其餘的不必去管他們,只要這三個人點了頭,就不會有問題了。”
武后道:“是那三個人?”
武三思道:“第一個自然是張王爺,他是絕不會有問題的,第二位是護國公李老公爺,他們也沒問題,因為老公爺夫婦近年慕道,已不間世事,事情由世子李存信小侯作主,小候與昌宗兄弟交情莫逆,想來也不成問題,第三位是翼公叔寶公,這位老公爺是開國元勳中,碩果僅存的幾位公爺之一,也是國公中的領班!”
武后道:“翼公是不會有問題,他也不太管事的,連他的兒子秦駙馬都不太理事了,差不多的事都是他的孫兒秦漢負責,秦漢是昌宗的好朋友,現在驃騎將軍,兼須禁軍都統尉,他不會反對我的!”
武三思道:“那還有什麼問題呢?”
“問題不在長安,而在一些派出去的國公身上,他們世受唐室的恩惠,恐怕不會擁護一個異姓的人入主大寶,尤其是個女人!”
“翼公能約束他們的!”
“翼公對他們的小一輩還有約束力,現在這些國公都陰子輩在當勢,不會再聽翼公的話了!”
武三思道:“那還不簡單,姑姑的詔令發出去,通知改元,他們只有兩個反應,擁戴或反對,擁者安之,反對者圍之,由張兄弟率勁師一旅,還怕他們不乖乖臣服!”
張昌宗也道:“媚姑,您放心好了,京中有禁軍二十萬人,只要分出一半來,由侄兒率領,足可掃平天下!”
武后道:“昌宗,我相信你有這個本事,但是我不能派你出去,也不能派禁軍出去,保住京都才是最重要的事,有你在長安鎮壓我才安心!”
“那萬一有人叛亂呢?”
“讓三思去領軍征伐!”
武三思大驚道:“姑姑,侄兒不懂得打仗!”
“我知道你不懂,你不懂有人懂,我可以派秦漢作你的副帥,他是將門之子,家學淵源,領軍指揮作戰的事,你可以委託他全權處理!”
“那還要侄兒幹嗎?”
“為我們武家的人打天下,我自然要派個監陣的去,你是我的侄子,又是現任的大將軍,除了你之外,還有別人可派嗎?”
“姑姑,侄兒可以跟張兄弟換一下工作,這樣對大家都適合,更不會誤您的事!”
“三思,禁軍絕不可能再交到你手中,這是我最靠得住的實力,不能由你這個敗家子去敗了,你若是怕打仗最好禱告上蒼,四海臣伏,不需要興兵!”
她把武三思趕走了,卻仍留下張昌宗從事密談,親政的計劃在她腦中藴釀已久,該如何佈署,她也已成熟,只是沒有輕易向人提及而已。
現在被武三思開了頭,地就把一切都説了出來,如何連繫大臣請命,如何着手興革舊弊等等,一切都有了指示。
張昌宗笑道:“媚姑,您早就準備好了嘛!”
武后嘆了口氣道:“説句良心話,我是沒有這個興趣的,我居於簾後,照樣可以掌天下之大權的,但是我發現要找個聽話的人實在太難了,那個天下第一寶座彷彿有股神奇的魔力,不管是誰,坐上去之後,就會變得自己想主宰一切,不由人擺佈了,連我親生的兒子都是如此,我更難相信別人了。想來想去,不如我自己做!”
張昌宗沉默着,武后道:“昌宗,你怎麼想,我到現在還沒有聽過你一句支持的表示!”
張昌宗道:“媚姑,侄兒自然是支持您的,但也只是支持您一個人而已!”
“這話是怎麼説呢?”
“這就是説,您有生之年,我盡一切的努力,包括扶餘國的全部軍力,支持您穩坐江山,但是一旦您百年之後,我希望能還元於廬陵王!”
“你還支持那個畜生!”
“是的。他畢竟是我同父的手足兄弟!”
“他自己可沒有這樣想!”
“何必要他知道,我知道就行了!”
“這就是你的條件?”
“是的,也是爹的條件,他老人家在上次離去時就交代過了。他也知道您遲早會有這一天的,所以先交代我了。”
武后沉思不語。
張昌宗道:“媚姑,您是知道我家的,我先祖仲堅公昔年把江山讓給李世民,心中很不甘願,也曾立誓説總有一無,要張家的子孫一統中原!”
“那個畜生可是隻承認他姓李,他永遠也不會承認他是張家的子孫的!”
張昌宗笑道:“那也不過是口頭上的不承認而已,心裏面,他仍然沒有忘本,每年在先祖仲堅公的祭辰,他都在宮中設祭,對着扶餘的方向,肅沐行禮,表示他心中還是沒忘記根本!”
“哦!這些事我怎麼不知道呢?”
“他做得十分秘密,不給知道,不過他身邊的近侍還是告訴了我,所以您做皇帝,侄兒一定支持,但只能及身而止,若是您要立武家的人為嗣,侄兒就要反對了!”
武后道:“你這孩子這麼盡心地幫着我,原來還是有着目的的!”
“媚姑,我們的目的對您是有益無害的,您要立嗣,只有三思大哥一人,以他的心性為人,能否確保基業已很難説,至少他當權之後,絕不會把您這個姑母高奉在大廟裏的,而承幹大哥卻始終是您的兒子!”
武后沉思良久才道:“好,我答應你,我也給你一個保證,我登基之後,立刻草詔交給你保管,歸元於承幹那個混蛋,但是他也得老老實實地給我在廬陵待著,假如他要起兵勤王,可不能怪我心狠了,我倒不是恨他,而是看準了這個畜生太沒用,他若掌了大權,還不是會叫他老婆牽着鼻子走,大好江山,就變成了姓韋的天下了!”
“這一點請媚姑放心,侄兒會掌握一切的,除了您之外,中原不允許再出現第二個女主,所以你不但是空前,也將是絕後的唯一女君!”
武后高興地大笑起來,做皇帝只是她童年的一個夢想,壯年後的一個目標而已,居然可以實現了,她怎麼會不高興呢?
武三思説武后要登基,只要三個人點頭就行了,但武后明白沒有這麼多,真正點點頭,只要一個張昌宗就夠了。
張士遠、李靖和秦叔寶,實際上都在張昌宗一個人的掌握之中,以他的動向為依歸的。
只要抓住這小子,就抓住了天下。
張昌寧的確是夠能幹的,他只用了三天的時間,就把一切都部署好了,事實上很多人見武后遲遲不決定繼統人選,心中多少也有點明白了,有些人是贊成的,因為武后理事之明,遠勝過一個男人,她從太宗貞末年就插手干預政事,經高宗而中宗,對天下政情,熟得已不能再熟,為億萬民生計,她能做一個好皇帝。有些老古板是反對的,説什麼牝雞司晨,逆行天運等一些不着邊際的話,張昌宗對付他們的手段更簡單,無關重要的置於不理,過份討厭的,密遣他的手下刺客,半夜裏一刀割下腦袋,自然就沒人再亂説話了。
武后終於在六部大臣與閣老們力請之下,上應天命,下順萬民之意,登上了皇帝的龍座。
朝臣中只動了極少的部份,大部份都各安原位,只有國號改了,易元為周,號稱大周金輪則天皇帝。
中國的歷史上終於出現了第一位女君王。
武則天終於做了皇帝,從她十六歲那年,被選入宮做才人,一直到她六十歲,經太宗、高宗、中宗三帝,從默默無聞的一個少女,而皇后、大後到登上寶座,中間足足經過了四十多年的奮鬥,也歷盡了辛酸。
因此,當地第一天坐上金鑾殿上的龍座,接受君臣朝拜,三呼萬歲,忍不住流下了眼淚,那是感慨的眼淚,還是喜極而泣的眼淚,沒一個人知道,但她總算是成功了。
在京師長安,這件事藴釀已久,對一般人而言,並不算太意外,但是消息傳到國內其他地方,引起的震動是可以想知的。
尤其是那些國公們,他們更是感到十分的惶惑,他們的爵位是世襲的,父死子替,只要大唐不倒,他們的榮華富貴也是萬年的。
事實上,他們雖不再掌朝中的大權,但實力仍然存在的,每個人都雄踞一州,領有三五萬不等的兵力,這是大唐太宗留下來的一套保護皇室的妙策。
大唐的天下是靠着這些功臣們打下來的。
太宗貞觀皇帝一統江山後,為了酬庸,把他們分封到各地去,建立外藩,也是永保子孫基業的一着妙策。
這些人的富貴跟皇室是唇齒相依的,一旦變元,他們的封爵恐怕也會跟着受影響,自己人心浮動。
但是武則天也想到這一點,她登基後,首先頒旨行文到各國公處,説明自己親政,只是朝中一時乏人可繼大統遲早還是會歸政李氏的,所有唐家建制,概不更動,且各有升賞。
這些人都已位極人臣,官是做到頂了,再升也升不上去,武則天只有別樹途逕,增加他們的領地,擴大他們所領的土地,准許他們擴充軍力。
這是實惠的條件,比一切空洞的虛銜更靠得住,所以這一着也奏了實效,各地的國公在私下也受到了翼公秦瓊(叔寶)和護公李靖的通知,説武后雖為女流,但是中宗生母,中宗昏弱不堪理政,武后精明能於,出而理民,實為萬民之福,為天下眾生計,請大家多加支持。
李秦兩家一向是國公羣中的領導者,他們掌握了全國一半的實權,也算是國公中的代表人,由他們出面説項做保證,自然是十分有力的。
所以武則天稱帝,終於得到了各地的認可,大家紛紛上表擁戴,這下子她自是真正坐定了江山。
這年的元月,天下昇平,河清海晏,幾個地方都有奏章上報,禾生雙穗,災禍不生,處處豐收,四夷朝服,開貞觀之後的又一次盛景。
武則天心中着實歡喜,她想到自己莫非真有點福氣,上應天命,才有這一連串的祥瑞,於是下詔在長安市上大放花燈,與民同慶。
長安市上年年都很熱鬧,因為這些年由武后垂政,確也弄得政通人和,百廢俱興,最重要的一點是地能舉拔人才,重用人才。
歷代的皇帝沒有一個是願意做昏君的,每個人都想做個好皇帝,只不過他們的能力有限,而又聽信妄臣,才把國事弄得一團槽。
武則天用人的標準卻是分兩部份,先考察他的才華,他手下有個絕頂才華的女才人上官婉兒,三墳五典,八索九丘,無不熟練精讀,而且才思敏捷,出口成章,用中一些閣老大臣都是領略過了,每個人見她就怕。
文才要上官婉兒點了頭才算,武才卻要張昌宗推薦才作數,張昌宗不輕易推舉人,他手下有着最精密的耳目,對那人的平素有行,早已調查得清清楚楚,被他看中的人,還要經過一些無意中的測試,通過這些,他才向上推舉,而後經過上官婉兒的面試,才算是定局了。
再一經推定之後,立刻就賦以重任,那怕是一名布衣管吏,也能平步青雲,躋身冠帶之列。
但要這兩個人的首肯,卻是真不容易,與朝廷以前的科舉取士大不相同。
不過科舉之制一途上舉拔。
上官婉兒和張昌宗所舉的只是一些重要人才,不過他們所舉出的,都是絕對靠得住的真才實學!
可是在他們手中被刷下去的也不少,有的人在一方經特別推許,卻在另一個人手中被刷下來。
因此,張昌宗和上官婉兒經常為這一點而爭執,他們本來是一對歡喜冤家,互相傾慕,互相深愛着,武則天一直想為他們撮合,可是他們卻經常為了選才的問題,爭得面紅耳赤,常使武則天為之煩心。
上元前夕,扶餘國王張士遠也遠從海外趕到,向武則天道喜,他們是幾十年的愛侶了,到了這個時候,才算是真正能無畏無忌地相聚,出入宮圍而不必避忌什麼人了。
戀情未變,綺情漸淡,他們畢竟是上了年紀,不像年輕時那麼纏綿繾綣了。
武則天對他到來是十分的歡迎,兩個人拉着手,默視良久,張士遠只問她道:“媚娘,你好嗎?”
“好,你也好,好像比上次瘦了些!”
“是的,我最近節制口欲,少吃肉食,肚子裏的油水被刮掉了一點,所以輕了幾斤!”
“幹嗎?難道你的國內鬧饑荒,你要節省了!”
張士遠笑道:“扶餘是海國,以海為田,魚蝦為糧,這片田無須耕耘,從無旱澇之災,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所以我們永不會鬧饑荒,我節食為了避免發胖,人過了中年之後,過肥絕非好事,那會使人衰老得快……”
武則天笑道:“沒有的事。我沒有節食,吃得比以前更多,但是不但未見發胖,反而瘦了些!”
她就地打了個圈子,輕綢的衣服飄了起來,顯出她的窈窕的身段,依然風華絕代。
張士遠忍不住把她抱了起來,舉着轉了兩個圈子,才把她放下來。
這時四周的宮人都已悄悄地退了下去,只有王懷義躲在遠遠的地方照料侍候着。
張士遠毫無忌憚地吻着她的頸項道:“媚娘,你怎麼還是那麼美,這一次在路上時還在想,一年多不見你了,媚娘已經六十歲了,會不會是個鶴髮皤皤的老太婆子,可是今天見到你,卻和上次相見沒兩樣!”
“只是和上次相見沒兩樣?”
“每次相見,你都是一樣,因此實際上説來,你和我們初次相見時,沒有什麼改變!”
“我們第一次相見才十六歲,我還是個小姑娘!”
“媚娘,在我眼中,你永遠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不,應該是個十六歲的大姑娘,你十六歲時可實在不小,你記不記得,我們初度銷魂,你脱下衣服,那一對xx子跳出來,嚇了我一大跳,居然問你有沒有生過孩子,還捱了你一巴掌!”
武則天也沉浸在往事中,嬌嗔道:“你難道不該打,我才十六歲,你居然對我問那種話?”
“我們那扶餘國,女孩子都是十三四即嫁,十六歲時,至少有兩三個孩子!”
“那是邊蠻之地,怎能與中原相比!”
“在長安,十五六歲做母親也多得很!”
“那是尋常百姓人家,我卻是出身公侯之家,你別忘了,我父親也是國公,公侯之家的女兒,沒有在十八歲前嫁人的。”
“這與門第無關,反正你那時不像十六歲,正如你現在不像六十歲一樣,你是個天生的麗質,成熟得快,蒼老得慢,像你這樣的女人,原本是一個男人最理想的神仙伴侶,我一直在想那一天能和你一起,乘上一條大船,放流海上,去覓取一處神仙洞府……”
“世上真有神仙洞府嗎?”
“有的,海外有許多仙島,島中滿是珍禽異獸,奇花異草,四季皆春,端的是神仙世界!”
“事能如願亦平常,這種情景只是聽起來美,想起來美,一旦生活其中,就沒什麼美了,而且要我這樣一個地方,何必遠揚海外,在我這未央宮中,我就可以做到,你看這滿園花朵,幾時謝過!”
這時正是臘月,但他們四周,確有百花齊放,而且有些是夏日才開放的花朵,居然也綻開怒放!
張士遠看了一怔道:“這一株桃花是真的還是假的?”
“自然是真的,我不喜歡假的東西!”
“寒天開桃花,你是怎麼弄的?”
“有錢有勢,天下沒有辦不到的事!”
“但你總不能顛倒四時吧!”
“我只要有心,就沒有辦不到的事,像這樣的桃花,我要花匠遍選異種,擇其佳者,培養在温室中,使它在冬月開花,然後移出來。”
“移植出來還活嗎?”
“不是移株,我是把它們種在大盆中,連盆移出,埋在地下,掩上浮土,就着不出來了!”
“那能活幾天呢?”
“三五天不等,但花房中準備很多,凍謝一株再換一株,我就能維持眼前花不斷了!”
“要是下雪又怎麼辦?寒夜冰霜又如何?它們可是經受不起的!”
“連夜用炭火焙温,使它們不受寒,下雪的時候,用傘在上面遮着!”
“那要浪費多少人力!”
“宮中有的是閒人,吃飽了無所事事反而會作怪,我就找些事情給他們忙去,就這一株桃花,有十名宮女專門侍着!”
“需要這麼多的人嗎?”“實際上是用不到的,但是我必須給宮中的人找些事情做,免得她們太無聊,我發現宮中是非最多,就是因為這些女人大閒,我找件事給她們做,而且更責成她們,誰負責的花死了,這組人就一體同罰!”
“這太嚴苛了,花木開非其時,護持更為不易!”
“人定可以勝天,她們都護持得很好!”
“我不信,有些事是人力無法挽回的!”
武則天低聲笑道:“我知道,實際上這株桃花已經是第四株了,她們偷偷地換了四株,每次都是買通了花匠,把備份的換了出來,以逃避受罰,因為那處分是很重的!”
“這就是了,你又何必要她們做這種陽奉陰違的事!”
“我是要養成她們的敬畏之心叫她們不敢作怪,自古以來,亡國之因,都肇於後宮!”
張士遠笑道:“那是男人當皇帝時,才有的顧慮,你是個女皇帝,總不會再有那些事發生吧!”
武則天輕嘆道:“我就是憑仗在後宮而取得大權的,當然不會輕易犯錯,可是我必須要樹下規範,養成她們的畏懼之心。
因為她們最接近皇帝,最容易接觸一些有權勢的人,也最容易用簡單的方法取得大權,所以必須好好地整他們一下!”
張士遠哈哈大笑道:“那是你自己找麻煩,像我的扶餘國中,永遠不會有這種問題,因為我的宮中,都只是民女,沒有什麼顯赫的身世,也不會有野心!”
“你宮中沒有後妃這類的人嗎?”
“有,但是我選妃不選貴族之女,被選上之後,她的家族也不會因此獲得很高的權勢,這就根絕麻煩了!”
武則天為之動色道:“這個辦法很好,我也要想法子來改革一下,清除積弊!”
他們的談話由嚴肅而輕鬆,開始談到離情,十分愉快,他們發現彼此的互相需要愈來愈切。
武則天道:“士遠,我們每年只有一兩月的相聚,實在太少了,難道你不能多住些日子嗎?”
張士遠道:“倒不是不能,國事有我的兒子處理,我在不在都沒關係,只是我不能在你這兒住太久了!”
“為什麼,現在你已經毫無顧忌,直入宮禁!”
“問題不在這裏,我來這兒算是什麼?”
武則天笑道:“原來你顧慮到尊嚴問題,那很簡單,隨便你要做什麼,那怕你要當皇帝,我也讓給你!”
“我沒興趣,我的國王不比你小,但我仍然置於不顧,我的權勢更是超過你,我的扶餘國你插不進手去,你這中原江山,我可以插手一半,這你不反對吧!”
武則天道:“這當然不反對,説這片天下全是你的,我也承認,我的大業全仗着你們張氏父子撐腰,尤其是昌宗,現在更是手掌軍馬大權,他要轟我下台,我也只有乖乖地應命!”
“昌宗不會的,他完全是為了我才幫你,他也表示過了,掌權在手很麻煩的事,他很想放掉手……”
“那可不行,我少不他!”
“這個孩子反正交給你了,你也不必去顧慮他有野心,因為他手中已有一大片王國,養成他怡淡之心!”
“像他這麼看得開的人實在不多!”
“昌宗很像我,他對權勢已完全不感興趣了,他只想能跟婉兒一起去逍遙歲月!”
“我可沒拉着婉兒,事實上我一直在撮合他們,只是兩個孩子都很憋扭,整天淘氣……”
“那是你賦予婉兒的權太重了!”
“不是我特別寵她,是她的能力強,朝中的多少通經閣老,在她面前就像個小學生,經常被問得目瞪口呆!”
張士遠嘆了口氣道:“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孩子太聰明瞭也不是好事,我也曾勸過昌宗,叫他把心轉到別人身上,婉兒是個好對象,但是並不適合他,因為他不是個肯低頭的人,卻又強不過婉兒去!”
武則天苦笑道:“我也勸過婉兒了,怎奈這兩個孩子都是死倔頭,見了面吵個沒完,不見面卻又互相思念,我實在沒辦法!”
張士遠道:“我們自己的事都解決不了,也沒那份心情去管孩子們!”
“你還是堅持不肯住到長安來!”
張士遠道:“不是住在那兒的問題,我們若要長相廝守;就是大家都放棄一切,找一個屬於我們的地方,享受晚年寧靜的生活!”
武則天想了一下,道:“沒有別的方法?”
“沒有,任何變通的辦法所得到的都不是真正的生活,只要有別的事懸心,我們就不是真正的屬於自己!”
武則天又想了一下道:“士遠,再過三年,讓我這兒了斷一下,交給一個靠得住的人再放手,你知道我這一片江山得之不易,若是隨便交給一個人,弄得一團糟,我實在捨不得!”
“你現成就有個人交,還政中宗,你也不必為他耽心,他們李家有一套穩保江山的辦法,皇帝垮不掉的!”
“怎麼垮不掉,我就弄垮了!”
“你是他老孃,而且你又一直在掌着權,自然另當別論,別人就沒有那份機會了!”
武則天道:“有的,他的老婆很不安份,那小子又昏庸無能,我若還政給他,遲早都會落到姓韋的人手中!”
“沒有辦法預防嗎?”
武則天道:“那自然是有的,替他換個老婆就行,不過犯不着這樣做,因為我根本不打算還政,憑心而論,你這個不姓張的兒子實在不是材料……”
張士遠也只有一嘆,他也知道廬陵王實在不是做皇帝的材料,因此問道:“那你打算如何?”
武則天道:“慢慢地着,在近親子弟中找,那一個小子成材,我就扶植那一個,有那麼三五年時間,就可以放開走了,我已經當了半年皇帝,滋味不過如此,士遠,你不要以為我是丟不下權勢,我也有點膩了,只是責任感驅使我,不能輕易地交給人!”
“也只有這麼辦了,但願上天幫忙,使我們多活幾年,還來得及過一段屬於我們的生活!”
武則天笑道:“這個你放心好了,我們都會活得很久的,今年是我第一年當皇帝,我要過個轟轟烈烈的年,難得你也來了,那就更熱鬧了!”
“熱鬧是尋常百姓的,外面大樹銀花,花燈如海,你卻看不見!”
“誰説我看不見,我就是要自己看,才下旨要大家特別慶祝的,尋常百九珍家,至少要一盞花燈,士族之家十盞,公侯之家,不得少於百盞,我要開有史以來未見之盛況,就是為了自己要出去湊個熱鬧!”
“你一出去,儀仗前行,百姓迴避,還有什麼熱鬧!”
“我不擺儀仗出去,穿上便裝,陪着你,帶了昌宗和婉兒大家都穿上尋常衣服,玩他個一夜去!”
“你不怕危險?”
“有什麼危險的,憑你跟昌宗兩支劍,千軍萬馬中也保得住我們兩個女人吧!”
“平常我倒不怕,就是元宵夜我不敢説,你們兩個人都天姿國色,那些登徒子盯在後面,趁機會摸一把掏一把我總不能為了這個而拉劍殺人吧!”
“長安市上能允許他們如此不法?”
“媚娘,你又來了,這又不是什麼大罪,好色之心,人皆難免,我自己年輕時也常幹那一套的,你也不是沒看過長安的花燈,那一個是老實的!”
武則天想想也笑了道:“人一做了皇帝,一切都往法字去想了,竟忽略了人性的問題,看來今天晚上,我還得換上男裝,才能得到一點物外之趣!”
“那也不平靜,你若穿上男裝,風流瀟灑,迷死那些女人的,到那時候,恐怕困在你身邊的,都是一大羣鶯鶯燕燕了!”
“那倒好,我也要去逗逗那些姑娘小媳婦玩玩!”
張士遠原本是個好玩的人,他年輕時,就是長安市有名的遊侯公子之一,這時勾動趣情,也十分有興。
於是他們找來了張昌宗和上官婉兒,告訴他們今夜微服出遊的計劃。
上官婉兒高興死了,嬌笑着道:“好極了,婉兒聽説今年好幾家公府都特別召來了巧匠,繫了許多別出心裁的花燈不説,還聘了許多宿儒,製作了不少的燈謎。婉兒就擔心沒機會去欣賞!”
只有張昌宗皺起了眉頭,他意識到自己的責任,怕沒有如此輕鬆,但是人人都如此高興,他也不便掃興。只有另外作一番安排。
晚餐是在宮中吃的,武則天邀請了張氏父子和上官婉兒作伴,四個人吃得很愉快。也喝了點酒,趁着幾分酒意開始着裝出宮。
前一段路他們是騎馬的,到了鬧市,人潮擁擠,馬騎不動了,才下來步行。
長安市這一天是真的熱鬧,處處花燈如畫,各式各樣的彩燈、人物、花卉、鳥獸、故事的不勝枚舉,果然是熱鬧勝於往昔。
武則天十分自豪地道:“大唐貞觀號稱盛世,但也沒有像今天這份景象吧!”
張士遠道:“你刻意點綴,自然是不同凡響了!”
武則天不服氣道:“就算是我刻意點綴,也要百姓們能配合,你看這滿街男女老幼,他們個個穿了新衣,恣情歡笑,那可不是裝出來的,假如連年災禍,民生凋弊,就算我要大家歡迎,他們也鼓不起興子呀!”
張士遠笑道:“你的目的無非是要創一片空前的偉業,那已經做到了,就憑你是一個女皇帝,那已是數千年來,無人能及的!”
武則天更是高興了,領着頭前行,來到了翼公秦府,他們家的花燈更顯平凡,竟是穆天子朝西王母的神仙故事,羣仙齊集,百珍羅陳,佔地將近半畝,蔚然大陳,尤其那位王母娘娘,塑得跟武后十分相像!
武則天看了笑道:“雖然明知是阿庾奉承,但是看來實在叫人舒服!”
張士遠也笑道:“秦家是最會做官的,也最會做人的,處世之圓通達,叔寶公深得箇中三昧,他追隨李世民打天下時,就是最受倚重的一個,到現在也是如此!”
武則天道:“説他圓滑也無不可,但説他深體人臣之道,也講得過去,他跟每個皇帝都熟得不能再熟,好得不能再好,建功也多,但他們對帝家總保存了一份敬意,從不越過份,無論當朝奏對或私下談話,總是適可而止!”
張士遠點點頭道:“不錯,他跟懷義一樣,永不逾越分寸,是個很可信賴的人!”
武則天一笑道:“更難得的是他把這一套學間傳給了他的子孫,從秦懷玉到秦漢,他們都學會了這一套!”
張士遠道:“秦老國公的韜略武功都高人一等,建功很多,但始終虛懷若谷,對人從不驕矜,所以他的人緣最佳,聲望最高,任何一個皇帝只要手下有幾員這種大臣,江山都可以坐得穩穩的了!”
上官婉兒從後面擠了過來,她急着要去猜燈謎,聽見他們在談論,忍不住這:“張伯伯,您也是的,連出來玩都放不下政事,不覺得太乏味嗎?”
武則天笑道:“這就是身上背了責任的苦處,隨時隨地都會不自覺地想了起來!”
上官婉兒早已擠到猜燈謎的地方,抬頭去看那些迷題。武則天也湊了過去,秦府早已得到了張昌宗的通知,秦漢忙過來,要撩衣行禮,武則天道:“秦漢,今天是出來玩的,不準泄露我的行藏!”
“是。本來家祖及家父母都要過來侍候的,都被小侄攔住了,武老伯只管放心地玩好了!”
武則天看了着燈謎,指着一條笑道:“這一條製作得很有點意思,有人猜中了沒有?”
秦漢笑道:“謎題是小侄制的,幸好還沒被人猜去,但在武老伯面前,恐怕就不值一笑了!”
武則天點點頭,念頭道:“青面獠牙滿身毛,能把泰山搖幾搖,六國兵馬紛紛動,一陣清風不見了……射論語一句。在這上面我平常,經書都丟光了,但是這一則化雅成俗,別具趣味,我倒要好好想想!”
上官婉兒其實早已猜出了謎底,卻故意笑道:“青面獠牙滿身毛,這不是個大怪物了,論語上那有這麼個怪物!”
武則天突地笑道:“可不就是個怪物,這是個怪字,撼搖泰山是個力字,六國兵動是謂亂也,最後一句卻是個神字,子不語怪力亂神。”
上官婉兒恍然道:“可不就是這一句吧!”
秦漢笑道:“武老伯畢竟是天縱之資,這個謎題小侄構思良久,卻被您老一下子就射中了!”
武則天笑笑又看了另一則道:“這丞相兩字射一個字,倒是廣泛得很,卻不知如何去射!”
張昌宗道:“丞相者,上輔天於,下理眾民,一人之下,眾人之上,有這麼個字嗎?”
武則天哈哈大笑道:“怎麼沒這個字,是個傘字!”
張昌宗道:“傘字低下是四個人字,只聽説三人口眾,可不是四個人字!”
武則天笑道:“這合字格,三人為眾,眾人者,三個人加一個人,可不就是四個人嗎?”
秦漢道:“這一則是家父製作的,他老人家還特別準備了一份重禮,要獎給的中的人,沒想到又被老伯得去了!”
説着命上奉上一對玉壁,連同先前的那份採禮一對玉馬都用了個盤子端來。
武則天笑道:“府上倒是大手筆,準備了這麼重的禮!”
秦漢笑道:“東西並不值錢,只是好玩而已,武老伯拿着隨便賞人吧!”
武則天道:“我可捨不得,我並不貪圖什麼東西,但只是我自己辛苦智力賺來的,我要留作紀念!”
上官婉兒和張昌宗又射了不少條,得了一大堆獎品。
但是有個人悄悄地來到張昌宗身邊,向他説了幾句話。
張昌宗立刻緊張起來了,斜眼望去。
遠處有一僧一道,雜在人羣中向這邊也頗為注意,僧人虎口獅鼻,相像奇醜,道人則是一派仙風道骨的樣子,不過那兩個人都很鋭利,彷彿是四輛利刃,看在人身上,就使人有不舒服的感覺。
張昌宗知道,這又是麻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