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回回又笑問張自新道:“今天你能夠擊敗長春劍派的掌門人,已經是大大地出了名了,如果一個月後,你能把他的老子再打敗了,那更是一鳴驚人,不管走到哪裏,準保沒有人敢欺負你了。”
張自新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今天我完全是靠着這柄劍得勝的,論真功夫,可差得太遠了。”
哈回回笑道:“沒關係,慢慢來,你的年紀還輕,好好練,將來你一定可以靠着真本事出人頭地的。”
張自新低頭不語。
小沙麗走過來,牽着他的手,眼淚汪汪地比劃了一陣。
張自新明白她的意思,輕嘆一聲道:“沙麗,我走了你可寂寞了,不過沒關係,我們離得不遠,你可以常來找我玩玩的。”
哈回回道:“不行,你躲在那裏是很秘密的事,她常來看你,那就很容易把你的行蹤泄露了。”
沙麗“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哈回回摸摸她的頭嘆道:“沙麗,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你張大哥有重要的事,不能老陪着你玩。”
沙麗無限委屈,哭得很傷心。
哈回回嘆息道:“這也難怪,她很少與人投緣,好容易找到一個玩伴,才聚了十幾天,馬上又要分開了。”
張自新忽然道:“哈掌櫃為什麼不叫小沙麗也跟我們住在一起呢?反正她在家裏也沒什麼事。”
哈回回道:“那當然可以,只是那位老先生脾氣很古怪,恐怕不會答應。”
張自新道:“您跟他是好朋友,可以跟他説説。”
哈回回苦笑道:“我們只是談談天、下下棋的朋友,為了這種事求他,反而會招他看不起的。”
張自新道:“我跟他説去,如果他不答應,我也不住他那兒了。”
哈回回連忙道:“這不行,這一個月對你是很重要的關鍵,會影響到你一生的成就,你可不能使性子。”
張自新道:“我看不出這一個月有什麼了不起,那老頭兒陰陽怪氣的,我跟他在一起,不知怎地有些彆扭。”
哈回回一嘆道:“你不懂。”
張自新道:“我就是不懂,反正我決定了,如果他不要小沙麗也在一起,我就不去,想到了要足足一個月跟那個怪老頭兒在一起,我都煩死了,如果沒有小沙麗,我説啥也不去。”
楊青青道:“張兄弟,我也在那兒陪你呢!”
張自新道:“楊大姊,你只能教我練劍,而小沙麗卻使我感到人情的温暖。”
楊青青微愕道:“你們都還是小孩子,感情就這麼深?”
張自新不懂她話中的真意,坦然地回答道:“真的,我從小就是一個孤零零長大的,自從見到小沙麗後,覺得她像我的小妹妹,一天不見她,我都會想念她的。”
楊青青怔了一怔!
哈回回道:“你可以對老先生説説看,但不要勉強,更不能説是我的意思。”
張自新道:“小沙麗,咱們騎馬去,如果他不答應你留下,我還是上你家住去。”
説着牽了她的手,到林子裏找到了馬,登鞍飛駛而去。
這時楊青青與哈回回對望一眼,兩個人都似乎有話要説,但誰都沒開口,默默地上馬,從後追去。
當哈回回與楊青青兩匹馬到達古玩鋪前面時,張自新與小沙麗的紅馬早到了。古玩鋪的門掩着,他們下馬推門進去。
後進是一排平房,圍着一個不大不小的院子。
正中間的那間屋子有燈光射出,窗紙上映出了三個人影,張自新似乎正在對那老頭兒説話。
楊青青低聲道:“奇怪了,那位老爺子兩條腿比我們騎馬還快呢!”
哈回回道:“他一定是抄近路了。”
楊青青笑道:“哈掌櫃的,你也幫着他騙人,我們騎馬過來,走的都是近路,他還有什麼近路可抄,除非他是長着翅膀飛回來的。”
哈回回一笑道:“那可問不着我……”
他們在外面説話,裏面已經聽見了。
張自新首先掀開門簾出來,叫道:“哈掌櫃,老爺子答應了,而且還叫小沙麗跟着一起練劍呢!”
哈回回笑道:“那可是這孩子的造化了。”
説着,兩人也進到屋裏。
老掌櫃坐在一張紅木太師椅上,抽着水煙袋,連眼都沒有抬,緩聲道:“哈掌櫃,你也太見外了,這點小事,你吩咐一聲不就得了,何必還讓孩子們自己來説呢!”
哈回回一笑道:“老先生,我可沒這個意思,是這兩個小孩子自己捨不得分開!”
老掌櫃抬起一雙鷹眼,精光畢射,嘴角含着笑道:“哈掌櫃,大家別裝迷糊了,你以為我不認識你嗎?大漠上第一高手,天底下的一條飛龍……”
哈回回神色微動,但只是笑笑道:“老先生説笑話了,我這分德性,還配稱什麼‘飛龍’嗎?”
老掌櫃淡淡一笑道:“你再裝也瞞不過我,我們還有過一面之緣呢!雖然那時你蒙着臉,可是你的身形我還記得很清楚,你再瞧瞧這牆上掛着這副軟甲,三十年前如果不是靠着它,我恐怕就送命在鐵沙掌下了。”
牆上掛着一副軟甲,是用軟革綴着許多小銅片連成的,可是背心上的銅片都掉落了,落下的部分剛好可以併成一隻掌印。
哈回回看了片刻,突然大笑道:“三十年的謎終於揭曉了,我還以為中原真有鋼筋鐵骨的絕代高手呢,看來我那一劍捱得太冤枉了。”
老掌櫃微笑道:“不冤枉,一掌一劍,從那一天起,我老頭子再也沒法在江湖上混了,你那一掌雖然有軟甲隔着,也震得我五臟離位,躺在牀上一年多才能起來走動,陰天下雨的日子仍然疼得很厲害。”
哈回回笑道:“我也沒沾到好處,您那一劍挑散了我的氣門,掌是不能再練了,大漠上也混不下去了,只有流落到中原來開這行業混日子。”
老掌櫃哈哈大笑道:“彼此彼此!濁世三龍,我這個龍頭大哥破了功,落得賣古玩過日子,老二被人挑斷了腿筋,當了披髮頭陀,守着一間破廟挨窮,老三最慘,連嘴都被人打歪了,不知道流落在哪方……”
哈回回笑道:“那倒是真的太抱歉了,我沒想到三位會這樣潦倒。”
老掌櫃笑道:“沒什麼,江湖人總是這個下場的,我們能活到這把歲數沒叫人宰了,不得謝謝你呢!如果不是你那一掌砸了我們的招牌,使我們及時收手,也許今天會落個屍骨無存了呢。”
哈回回笑道:“您老先生今天晚上湊這場熱鬧,足見是龍性未馴。”
老掌櫃笑着道:“你把這小子收留在家裏不也是一樣嗎?有過英雄歲月的人,總不會安於寂寞的,雖老夫老矣,把希望寄託在年輕一輩身上而已。”
説着兩個人相對哈哈大笑起來,豪情洋溢,使得屋中三個年輕人都怔住了。
兩人笑了一陣,突然又自動停住,變為異樣地感慨,好像惋惜着自己的英雄歲月已經過去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楊青青笑道:“原來你們以前是認識的。”
哈回回搖搖頭道:“不認識,我們是莫名其妙地碰了頭,打了一場莫名其妙的架,又莫名其妙地分了手……”
老掌櫃笑道:“莫名其妙的是你,我們三個人是久聞天山飛龍的盛名,專程到塞外討教去的。”
哈回回先是一怔,繼而笑道:“那是虛名之累了,大概是三位不滿意我飛龍的綽號……”
老掌櫃道:“那時年輕氣盛,我們以濁世三龍為號,怎麼能容忍上面還壓着一條飛龍,結果是鎩羽而歸,心灰意懶,從此收了山,不過我們對你還是欽佩萬分……”
哈回回淡然道:“我只是掌功勝了你們,其他功夫,我自承望塵莫及……”
楊青青道:“濁世三神龍,我怎麼沒聽人説過。”
老掌櫃道:“江湖是最無情的,新人輩出,舊的人就自然被遺忘了,何況我們在江湖上很少公開現身,知道的人本來就不多,你父親可能還有點印象。”
楊青青道:“三十年前我爹才剛出道……”
老掌櫃笑道:“你父親是個很有出息的人,三十年前我給了他一點小小的教訓讓他受了點小挫折,埋頭苦練,居然混出這麼大的成就,享名二十年而不倒,在江湖上是很難得的,今天他還認得我,居然還對我很恭敬,不知道我早已是頭紙老虎了。”
楊青青眼睛一亮道:“我爹敗在您手下過?”
老掌櫃笑道:“不能算敗,我們根本就沒交手……”
楊青青道:“您不是説給我爹受過一點教訓嗎?”
老掌櫃道:“他那時剛學成劍法,目空一切,出門行俠,剛好遇見了我們三個人在太湖邊上練劍,起初他瞧不上眼,想找我們較量較量,結果我們每個人演了一手攻招,問他能夠破解嗎?”
楊青青忙問道:“他能破嗎?”
老掌櫃笑道:“能破!你父親絕頂聰明,靠着自己的智慧將三招全破了,可是我們把真正的破解的方法告訴他後,他低下頭就走了。”
楊青青道:“難道他破得不對?”
老掌櫃道:“劍法是自然的火候,沒有投機取巧的成分,更不能靠聰明成事,他的破解在行家眼中,幼稚得可笑……”
這老頭兒説話絲毫不留餘地,使得楊青青十分慚愧。
可是老掌櫃接着又道:“你父親到底是個很有根器的年輕人,一點教訓使他懂得了含蓄藏拙,劍鋒隱利,終於造就了歷久不衰的盛名,比我們可聰明多了。”
楊青青道:“老爺子,照你這麼説,您是哈掌櫃那一掌後才退出武林的了?可是您在説起那柄劍的歷史時,似乎又不是這麼回事……”
老掌櫃道:“其實也差不多,我那柄劍是從大漠回來後才得到的,仗着這柄劍,我並不知功夫已經散了,輾轉江湖,很出了一點風頭,直到有一天,這柄劍突然失效了,我受了一個仇家刺傷,幸好我的兩個結拜兄弟在側,才留下了性命,從那個時候起,我知道江湖上已沒有我們立足的餘地了……”
語下十分感慨,含着歲月不留人之意。
楊青青問道:“老爺子,既然您也是江湖上的前輩,多少總應該將您的名號見告了吧?”
老掌櫃想了一下才道:“告訴你們可以,但不能説出去,因為我現在只是個做買賣的老頭子,實在不想多惹麻煩,何況我們當年的仇家很多,説不定還有些沒殺完的,找上門來,我可有點受不了。”
大家似乎都默表同意了。
老掌櫃又低聲道:“我叫華樹仁綽號是別人取的,稱為劍海游龍,我二弟是龍門劍客莫客非,三弟叫人云龍李鐵恨,我們三人都是龍為號,不期而遇,義結金蘭,所以才被稱為濁世三神龍!”
楊青青道:“原來濁世三神龍就是您三位!”
華樹仁微怔道:“難道你以前就聽過我們?”
楊青青道:“沒有,只是那位人云龍李鐵恨,似乎聽人説過,十幾年前還很活躍,最近倒沒……”
華樹仁一嘆道:“不錯,我退出江湖最早,李老三還在外面闖了一段時間,當他得意時還時來看看我,他們失風后,反倒避不見面,有關他們的動態,還是另一個故人告訴我的,我倒差不多有二十年沒見到他們了。”
哈回回笑道:“武林中人都有一副傲骨,受了挫折後,如果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他們寧可躲起來,對認識的人,離開越遠越好。”
華樹仁黯然道:“是的,對得意的故人,我們受不了別人的慰藉,一句同情的話,反而會被認為是諷刺,我那兩個兄弟來探訪我時,經常鬧得很不愉快,他們也失了風時,自然瞭解到我的心情,為了避免重提舊事的感傷,也乾脆不見面了。”
楊青青笑道:“華老爺子,您説您散了功,我看倒不見得,剛才在城西,您走路回來,比我們騎馬還快呢!”
華樹仁苦笑道:“那是一點輕身功夫,算不了什麼,而且我的確老了,氣力血性,都不堪再稱雄江湖了。”
楊青青道:“您的精神還挺旺健的,幹嗎自暴自棄説這種泄氣的話呢?”
華樹仁嘆道:“經過幾十年的潛修默養,我的功力可能是恢復了一部分,尋常角色,我還能料理得下來,可是稱雄賭狠,我已經失去了那份心情了。”
哈回回笑道:“英雄沒有一個服老的,您把寶劍懸在店中求沽,就證明您的雄心未歇。”
華樹仁微笑一笑道:“哈掌櫃的,你是個過來人,我的心情自然騙不了你,我學了這一身本事,如果説甘心就此默默以終,那實在是騙人的,不過我自己也真是無力振作,只想找個有根器的年輕人,把自己的希望寄託在上面,所以今天我才出頭包攬了這檔閒事。”
哈回回興奮地道:“不錯,我也有這種想法,所以見到張兄弟後,認為是武林一塊瑰寶。”
華樹仁望向張自新,搖頭嘆道:“張自新是塊好材料,但不是我心目中的理想人選,他的天分極高,學什麼都行,但是進步太快,永遠也難以深入。老實説,我起初看中的是這位楊小姐。
“她的成就僅止於劍,我可以培育她專一於劍,只是已經學了家傳的劍法,無法從我的途徑由本上開始,恐怕難以達到我期望的境界。”
楊青青雖然感到有點意外,卻也相當得意。
可是華樹仁繼續道:“今天我見到你的小女兒,覺得十分中意,她的年紀還小,塑造比較容易,而且由於天生的殘疾,可以心無旁騖,對我的劍術路子更為適合,即使你不提出,我也想從你那兒把她借過來。”
哈回回笑道:“那就請老先生多加教誨了,這孩子本質還不錯,但不是我這一門的材料,我也不敢教她。”
華樹仁道:“這才是行家的看法,因才而施教是最重要的,如果你把硬功夫教給她,那是糟蹋了她。”
哈回回一拱手道:“老先生多費心,小女得蒙成全,我自然很感激,可是張兄弟……”
華樹仁笑道:“你放心!在這一個月內,我對他們三個人一視同仁,而且我施教的時間也只有這一個月,以後就看他們自己的努力了,不過我可以斷言,一個月中,張自新的成就會最大,以後,楊小姐會超過他,但是最後,你的女兒的成就將是最高的一人。”
張自新聽知小沙麗有這種機會,心中非常高興。
楊青青則不動聲色。
哈回回怕張自新灰心,拍拍他的肩膀道:“小兄弟,你別泄氣,華老爺子的劍術冠絕一世,你能學到了,已經是不世奇遇,何況你的成就不在這一方面,目前只是充實你自衞的能力將來你自然會再有機緣,另投明師,在另一項上出人頭地。”
張自新笑道:“我無所謂,只是替小沙麗高興。”
華樹仁笑道:“哈掌櫃,你別太自謙了,你才是他最佳的良師,因為你的鐵沙掌獨步人寰,而他的本質也是學硬功的材料。”
哈回回正色道:“我對於他的期望高,不想用一種功夫去限死他的發展,所以我沒有教他練掌,而且也不想讓他知道了我會武功,今天如果不是你説開了,我就準備永遠都不告訴他了。”
華樹仁怔了一怔才道:“你準備要他成為怎麼樣的人?”
哈回回笑道:“這不是我能決定的,反正回回有一雙識寶的眼睛,我相信我不會看錯。”
華樹仁微怔道:“那是我看錯了。”
哈回回笑道:“老先生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對他看法絕對正確,咱們別為這件事抬槓,反正他是個天生奇才,我們都承認了,只要盡到自己的力量去培育他,咱們的責任已了,別人如何教他,我們都不必過問。”
華樹仁含有深意地又望了他們兩人一眼,道:“哈掌櫃,我沒有即時認出你就是當時的大漠飛龍,足見眼力已大大地退步了,也許有很多我要向你請教呢!”
哈回回笑道:“老先生太客氣了,我根本就沒有想到您就是三十年前的敵人,還是您先提起,我才想到的,足見您的眼力比我高明,今天大家都累了,還是好好休息吧!您這兒住着方便嗎?有沒有要我幫忙的地方?”
華樹仁道:“沒什麼不方便的,房子現成,被褥我也經常找人洗曬,兩間空屋子,時時準備有人住,張自新住一間,兩個女孩子住一間,就是吃東西要自己料理!”
哈回回笑道:“那可以交給小沙麗包辦,她是個好廚子,燒的菜很不錯。”
華樹仁道:“我這兒不興你們回教規矩!”
哈回回道:“這一點您放心,我是習俗難移,沙麗可是百無禁忌,因為她聽不見,我也沒有讓她人教,人鄉隨俗,照您的方式教她料理好了。”
華樹仁愕道:“她不是回回嗎?”
哈回回道:“她出生在回教的圈子裏,並不一定就是天生的回回,因為宗教是一種信仰,要你自動去信才有力量,她什麼都不懂,也不明白回教經文的要義,我哪能替她安排該認什麼呢?”
華樹仁道:“我以為回回的女子應該也是回回。”
哈回回道:“在我的老家是這種情形,因為我們在生活中沒別的方式,可是在回回的圈子裏,她顯得格格不入,我才帶她遷居到,京師。”
華樹仁道:“難道她將來也不回去了?”
哈回回道:“如果可能,我希望她別回去,草原上馳馬縱歌,一個啞女在回族的天地中,生活是很可憐的,不能以美妙的歌喉去吸引少男們的注意,一生將充滿了寂寞的,而且沙漠上的生活使女人衰老得快,我希望我的女兒能永遠年輕美麗。”
語音中充滿了慈祥,使人很感動。
張自新忍不住慷慨地道:“哈掌櫃,我會永遠照顧她的!”
哈回回一笑道:“那我就放心了,葉落歸根,我常向往年輕時的生活天地,就是為了她,我才不能回去,有你照顧她,我就可以安心地回去了。”
華樹仁與楊青青對望一眼,作了個會心的微笑。
哈回回笑笑又道:“老先生,大家都還沒用晚飯,今天我想打擾您一餐,此後有一個月,我都不能來看您呢!”
華樹仁笑道:“今天我燉了一鍋好牛肉,就是為了招待你這個回回,跑到騾馬行,原為了邀你來喝兩杯的,那曉得包攬了一樁閒事,引來了三個不速之客,好在我準備得還充分,五個人也夠吃的!”
哈回回道:“您可別把話説得太滿,光是張兄弟一個人,就可以包下三斤牛肉,十個大饅頭了。”
張自新有點不好意思。
哈回回親暱地拍拍他道:“兄弟,別害臊,年輕人能吃是一件好事。”
華樹仁也笑道:“這一點你們不用操心,我雖然是一個人生活,每餐至少要準備四五個人的食物。”
張自新問道:“老爺子,這是為什麼呢?”
華樹仁黯然道:“那兩個義弟雖然不肯來看我,我這個做大哥的總是準備着他們臨時前來,所以多少年來,我永遠為他們留着兩間隨時能住的空房,永遠為他們準備着足夠充飢的食物,以備……”
這下子連楊青青也透着不解,問道:“老爺子,您知道他們準會來嗎?”
華樹仁嘆道:“如果他們心中擺不脱江湖人的傲氣,我相信他們不會來,可是這很難,以我而言,潛身韜晦幾十年了,也只是做到了外表的平靜,在我的心裏,永遠還是燃燒着激騰的熱焰,以至於到了形將就木的暮年,仍然不甘寂寞,管了這趟閒事。”
楊青青道:“那您又何必留着這些空屋子呢?”
華樹仁道:“為了排遣寂寞,為了希望,一個孤老頭子,總該有幾個可以盼望的人,來打發迢迢的時日。”
楊青青道:“您可以成家呀!”
華樹仁白了她一眼,道:“我何嘗不想成家,可是我不敢,像我們這種江湖人,隨時都可以送命,孤兒寡婦,就會成為別人報復的對象。”
楊青青道:“哪有這種事,江湖人難道就不成家了?像我爹…….”
華樹仁道:“你爹是聞名江湖的劍客,沒有人敢找他的麻煩,自然不必擔心。”
楊青青道:“可是我爹的劍術造詣還不如您!”
華樹仁輕咳道:“你怎麼曉得?”
楊青青笑道:“那還不簡單,爹聽説您肯教我們練劍,滿口答應了,就是一個明證,何況他今天對您的態度,也看得出來,武林道中他的朋友很多,有的年紀比您還大,爹對他們從沒有如此過。”
華樹仁道:“我雖然答應叫你們躲在這兒練劍,並沒有説要教你們練劍。”
楊青青微笑道:“那還不是一樣的,多少您會指點一下,否則何必非要住在你這兒不可?”
華樹仁輕輕一笑道:“鬼丫頭太精靈,老頭子這幾手教給了你,對你並不是好事,樹大招風,盛名遭忌……”
楊青青笑道:“那些放着不談,你還沒有説出為什麼不能成家的道理。”
華樹仁道:“你爹是個聰明人,多一步不肯走,所以才能安享盛名,我就不同了,年輕的時候,鋒芒太露,處處不留人餘地,爭勝鬥狠,結果仇人滿天下,即使隱姓埋名,也是整天提心吊膽的,怕人找上門來,我還敢成家嗎?”
楊青青道:“我簡直想不透,您既然有如此深厚的劍術造詣,為什麼還是怕人家來找麻煩呢?”
華樹仁莊容道:“劍法,武功,都不足以構成天下無敵的條件,武功越高,劍法越精,被殺死的機會也越多,善泳者必溺於水,這是武林中百顛不破的真理。”
哈回回這才笑道:“華老哥,這批年輕人都還沒有歷身江湖,您就給他們泄氣了。”
華樹仁嘆一口氣道:“我是給他們一點忠告,使他們明白了立身江湖之道,以後才不會吃虧。”
哈回回笑道:“您的話固然不錯,但是太消極了,立身江湖,對人全在一個‘誠’字,行事全在一個‘仁’字,把握住這兩點自然會蒙上天之佑,無往而不利。”
華樹仁怔怔地道:“這話也對,我的名字是先師賜的,他老人家就是要我樹仁行誠,只是我未能領略立名深意,現在追悔也來不及了。”
哈回回笑道:“老哥,再扯下去我的肚子可實在忍不住了,咱們吃晚飯行不行?”
華樹仁輕輕一笑,蹣跚地走到後面。
哈回回道:“您只要告訴一聲廚房在哪裏,叫小孩子去料理吧!”
華樹仁回頭一笑道:“哈掌櫃,我這間屋子有多少角落,恐怕你都知道的,更不知道您光臨過幾回了。”
哈回回先是一怔,繼而也笑道:“老哥真厲害,我還以為偷偷來拜訪能瞞過您呢。”
華樹仁笑道:“年紀大的人,夜裏清醒的時候多,一點響動都不會逃過的,要不是你那矯捷的身法,我真還不敢斷定你就是當年大漠的敵人呢!”
哈回回爽朗地一笑道:“好説,好説!京師是個卧虎藏龍之地,我雖然知道您不會是個普通的買賣人,萬想不到您就是當年名懾江湖的劍海游龍,否則我怎敢前來捋龍鬚呢?也幸虧您寬宏大量,沒把我當小偷給拿住了。”
二人相對大笑,哈回回也不再偽飾了。
華樹仁帶着大家一起來到後面,那是一所很寬敞的堂屋,一半廚房,一半隔成當做飯廳,十分雅潔。
哈回回笑道:“華老哥,你雖然自己一個人,這整幢屋子卻收拾得一塵不染,可真是不容易。”,
華樹仁苦笑道:“整日無所事事,閒着怕骨頭僵硬了,只有找點事來活動。”
飯廳中原就點着一支蠟燭,華樹仁又添上兩支,照得更亮了。
然後,又在碗櫥中拿出幾樣菜餚,多半是現成的,鹿脯、醬鵝、鹽滷鵝掌、肫肝等放在桌上。華樹仁道:“今天原是專為招待你這個回回的,所以完全沒有豬肉。”
哈回回笑着幫忙擺好碗筷。
華樹仁則將灶上燉的牛肉與蒸的熱饅頭擺了上來道:“這是家常便餐,大家隨便,愛吃愛喝自己動手。”
張自新早已餓了,見大家坐定了,立刻動手,風捲殘雲,一口氣就塞了四五個大饅頭,這樣吃相倒是贏得大家一致的羨慕。
華樹仁也笑着道:“小夥子,這才是生龍活虎的男子漢作風,老頭子雖然比不上你的豪勁兒,但瞧着也怪舒服的。”
小沙麗不喝酒,楊青青用個小杯陪着,華樹仁與哈回回似乎都被張自新的猛咽引起了豪興,大碗地對幹着罐裝的烈高燒。
等到哈回回嚐嚐沙鍋裏的燉牛肉時,忍不住咋舌道:“華老哥,有你的,我從孃胎裏墮地就吃牛,卻沒有想到牛肉還能燒出這個味兒來,哪天我得學學……”
華樹仁得意地道:“這可是不傳之秘,我是從三弟那兒學來的,據説是御廚秘譜,可不能讓你這關外蠻子偷學了去。”
張自新道:“用小黃牛肉加酒糖先燉,等牛肉散出香味時再加作料,上好豆醬,嫩蒜葉,一斤小牛肉兩碗水,水乾為度,不能過久,也不能過火候……”
華樹仁怔道:“你怎麼知道的?”
張自新道:“在鏢局裏住着時,李大叔就是這樣燉牛肉的,我吃着跟您的完全一樣!”
華樹仁忙問道:“李大叔是誰?”
哈回回道:“通達鏢行一個掌廚的大師傅,人家都叫他李歪嘴。”
華樹仁忙問道:“他還在那裏嗎?”
楊青青道:“不在了,半個月前被劉奎打了一頓,他負氣跑了,您問他幹嗎?”
華樹仁道:“我怕他就是我的三弟人云龍李鐵恨!”
楊青青道:“不會吧!這位李大叔我聽人説過,是個風度軒朗的大俠客……”
華樹仁道:“他年輕的時候是個美男子,後來不知道被誰用劍在臉頰上割裂了一條縫,劍傷平復後,就成了個歪嘴,我想一定是他。”
楊青青道:“那怎麼可能呢?那天我也在場,他被劉奎用鞭子抽得連手都不敢回,如果不是張兄弟救了他,他一定會活活被人打死的,若真的是一個聞名四海的大俠客,豈肯受這種凌辱而不還手的?”
華樹仁想想道:“三弟的性子最烈,但是受過一番挫折,也許已把火氣磨掉了,我想一定是他。”
楊青青愕然道:“你怎麼能這樣肯定呢?”
華樹仁道:“姓李,嘴歪了,不是他是誰?”
楊青青道:“天下同樣的人多得很。”
華樹仁道:“能燒出一鍋這樣的燉牛肉的,只有我三弟李鐵恨,奇怪了,我知道他失意江湖,屈身為人掌廚隱名,沒想到就在京師……”
哈回回道:“那位李師傅以前我們常見,人挺和氣的,可看不出他是什麼來歷,不過張老弟住進鏢局後,他就有點不同了,但看他訓練張老弟的方法,就知道是名家手法,也許就是那位隱跡人間的人云龍。”
華樹仁問:“他是怎麼訓練?”
張自新道:“天不亮就起牀,挑滿六缸水……”
華樹仁一拍桌子道:“那一定是他,他的武功是少林派的,小時候在少林寺中當小沙彌,就是受的這種訓練,長大後才蓄髮還俗,因為從小受夠了寺廟中清苦的生活,所以他就特別講究吃……”
語畢又感慨萬分地道:“我們近在咫尺,我不知道他的行蹤,他可知道我的落腳,為什麼不來看我呢?”
哈回回笑道:“華老哥,這可是你自己説的,你們都是叱吒一世的風雲人物,又是天生的一副傲骨,快意相聚,豪興飛揚,自然是其樂無窮,一旦落魄到那種情況,相對唏噓,又有什麼意思呢?”
華樹仁喟然低嘆道:“真沒想到三弟會潦倒成那個樣子,他走後又到哪裏去了呢?”
張自新道:“這可不知道!”
華樹仁黯然道:“也許我們永遠都見不到面了。”
哈回回道:“那倒不一定,我知道你們幾位都是不甘久居人下的,大家都在等候一個東山再起的機會,濁世三神龍既然以您老哥為首,自然也應該由您老哥做個開始,龍頭重現,龍腰與龍尾一定會繼之而來的。”
華樹仁道:“你要我怎麼樣呢?”
哈回回一笑道:“目前就有個機會,一個月後,長春劍派不是邀約武林人士大會京師嗎?
您老哥可以借這個機會重人江湖,公開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劍海游龍重振聲威,龍門劍客與人云龍豈甘雌伏,自然聞風而至……”
華樹仁長眉一揚,繼之一聲輕嘆道:“哈掌櫃……不,現在我乾脆託大稱你一聲老弟吧,該不……”
哈回回笑道:“您早就該如此了,自從您表白當年在大漠上一段交情後,我不是已經改口稱您老哥了嗎?”
華樹仁輕嘆道:“老弟!不瞞你説,我雄心未已,精力卻不如從前了,在劍法的造詣上或許比以前深入,但只能指點一下別人,真正動手,卻不是那回事了。”
哈回回笑道:“沒有的事,高手較技,就是那麼兩三下子,您只要露上一兩手驚人的妙着就足以鎮服羣雄了。”
華樹仁苦笑道:“老弟,你是在説外行話,那天到場的都是劍道中的行家,露一兩手雖然可以叫他們吃上一驚,但不足以使他們服氣,動手較量,我的體力只能應付個十來招,過了那一陣,勁力不加,反而戮穿紙老虎……”
哈回回笑道:“您只要露上一兩手,哪怕是表演性質的,動手過招可以由張小弟代勞,年輕人體力壯,生龍活虎一般,即使是車輪戰也難不倒他。”
華樹仁道:“這是什麼話,要他去替我爭面子。”
哈回回道:“有事弟子服其勞,這是應該的。”
華樹仁搖頭道:“那不行,我可沒打算收他做弟子!”
哈回回一笑道:“您對他有授技之德,那位李大俠更給他打下了練功的基礎,你們也可以算是他的師父。”
華樹仁還要反對,哈回回又道:“這不是我的意思,完全是李大俠的託付,你如果還想跟老弟兄碰頭,就應該接受這番託付!”
華樹仁怔道:“怎麼?是老三託付你的?”
哈回回道:“我實説了吧,那位李大爺在離開鏢局後,曾經偷偷上我的騾馬行來,叫我照顧這位小兄弟……”
張自新一怔道:“你怎麼不早説呢?”
哈回回笑道:“那時我可不知道他就是名滿江湖的李鐵恨大俠呀!”
華樹仁道:“老三的眼光比我準,也許他早就認出了你就是大漠飛龍了,他是怎麼託付你的?”
哈回回道:“他只説京師有一位隱名武林高人,如果事態緊急,可以把張兄弟送到您這兒來,否則京師的刀劍鋪那麼多,我怎麼上您的古玩鋪裏來挑古董呢?”
華樹仁神情一動道:“這麼説老三並沒有忘記我?”
哈回回笑道:“你們是生死交情,誰也忘不了誰,他的意思是把張兄弟這塊美玉送上您這兒來,激發你的雄心。”
華樹仁想想道:“張自新可以説是一塊奇才,但不是我這個匠手所能琢磨的。”
哈回回道:“我明白,你們三個老兄弟雖然都是劍道高手,但是各人的路數不同,李大俠可能是去找您的另一位義弟龍門劍客去了,合你們三個之力來造就他,必定能培育出一顆武林奇葩。”
華樹仁道:“我的劍法側重柔勁,老三是陽剛的路子,老二的大龍門劍則是招式的變化,三個人根本不同道。”
哈回回道:“您沒有看過張兄弟的身手,他是個全才,各種不同的武功在他身上熔合一爐,李大俠是個好教師,他只打下底子,不立即教他招式,就是怕亂了他的發展方向,因為由柔轉剛易,由剛返柔難。
這像鍊鋼一樣,鐵可以鍊鋼,鋼卻不能變鐵,李大俠的意思讓他先學會您的劍法,再去練他的武功,始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華樹仁點點頭,又看了張自新一眼,慢慢地道:“假如這樣能使我們老兄弟重新聚首,我自然無可推託……”
哈回回道:“一定能,李大俠是想在這小夥子身上重振你們三老英風,那是百年樹人的功業,可能會慢一點,如果您老人家公開現身,打起舊日的招牌,那兩位老兄弟不好意思拆您的台只得提前跟您聚頭了。”
華樹仁想想道:“哈老弟!你算是把我説動了,真想不到你們回回還有一張利嘴!”
哈回回笑道:“我們回教的信徒是不動嘴的,聽着真主穆罕默德在宣揚教義時,一手執經一手執劍,對無法説服的人,就是一劍,我光靠嘴皮子成事,大概很沒出息,所以才被趕到京師來,不能在大漠存身。”
華樹仁哈哈大笑道:“老弟!你也別裝蒜了,大漠太小了,容不下你這條飛龍,所以你才到中原來闖天下……”
哈回回道:“沒有的事,中原奇人輩出,高手如雲,哪有我這個化外蠻子混的餘地!”
華樹仁笑道:“你別心口不一了,牆上這副軟甲還留着你的掌印,也是您擊敗濁世三龍的標記,敗在你手裏,我們是口服心服……”
哈回回解開了上衣,指着肋下的一塊劍疤道:“老哥!這道劍疤該是我光榮勝得的標記了-!”
華樹仁哈哈大笑道:“哈老弟!咱們誰也別客氣,好在當年大漠一戰,並沒有打出仇恨,反而打出交情了,一個月後的大會,你也算上一份,讓我們四條老龍公開列名,向天下豪傑作一次轟轟烈烈的挑戰!”
哈回回連忙道:“老大哥,您這是拿我開胃了,自從我被您一劍挑散了功,鐵沙掌是全廢了,憑什麼跟各位並駕齊驅,而且我説句不知進退的話,真正論逞強鬥勝,我們都老了,英雄出少年……”
張自新這時對哈回回也另換了一種看法,那含着肅然起敬的意味,連稱呼也改了,道:
“哈大叔,您沒有老,而且江湖也是老一輩的天下,像八步趕月劉金泰老爺子、汝州俠楊老伯,不都是名震天下的武林人物嗎?您的歲數並不比他們大!”
哈回回搖搖頭道:“我不能跟他們比,拳不離手,曲不離口,他們日日不懈,功夫正在巔峯狀態。”
華樹仁笑道:“老弟,我不相信你會把功夫擱下。”
哈回回輕嘆道:“我也練,可是心情不同,我現在所練的功夫只為了活動一下筋骨,失去了奮發爭進的鬥志,幾十年來毫無進步,武功像逆水行舟,不能進就是退!”
華樹仁莊嚴地道:“哈老弟,老三先找上了你,我相信他的眼光不會錯,既然要我出頭,你一個人也別想閒着。”
哈回回道:“栽培張老弟這件事,我沒有推託,鐵沙掌的功夫是純陽剛勁,目前我不敢教他,是怕限制了他以後的發展,這跟李大俠是同樣的心思,等他在別方面有點成就後,我這一手玩意兒絕不藏私。”
華樹仁道:“別把事情往後推,目前你就得負責!”
哈回回笑道:“目前我也沒躲避,我已經把回回的看家功夫摔跤教給他了。”
華樹仁道:“那有什麼用?”
哈回回正色道:“老哥!您別小看了這門功夫,雖然它不登大雅之堂,但是用來練練筋骨與防身自衞,卻有意想不到之功,張老弟如果不靠了這兩手,第一次在遛馬時,就無法應付劉奎的近身迫擊……”
楊青青從旁證實道:“哈大叔的話不錯,劉奎被張兄弟摔得臉青鼻子腫,我在旁邊瞧着直納悶,想不透這是什麼手法?”
華樹仁笑道:“我不是瞧不起摔跤手法,我知道那是回子的不傳秘技,手法中有着許多奧秘的變化,三十年前大漠之戰,我仗着劍鬥你的空手,不就是被你逼得連招式都發不出去了嗎?我只是覺得這種手法變化太多,一時不容易學會……”
哈回回笑道:“這個您別擔心,張老弟才學半個月,成就已經很可觀了,除非是遇上了您這種高手,換個經驗差一點的,即使拿着兵器,也未必能勝過他一雙空手。”
華樹仁哦了一聲道:“這麼説他是青出於藍了?”
哈回回道:“假以時日,未始無此可能,這門功夫看重於經驗,手法變化雖繁,卻只有幾個基本的姿勢,如何迎合情勢,加以適當的應變,一半是靠心思,一半是靠經驗,張老弟的心思是沒問題的,現在只差火候……”
華樹仁一笑道:“所以我要把你拖下水,因為這小子的經驗不夠,萬一失了手為人所乘你我都沒面子。”
哈回回怔了一怔才道:“這下子老兄弟把我牽上了!”
華樹仁大笑道:“別説得這麼難聽,濁世三龍要想重新出山,勢必將當年大漠失風的往事抖出來,因為我們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分道揚鑣的,要介紹那段經過,就勢必抬出你這條大漠飛龍,你如果不露兩手絕招,我們三個人不是顯得太膿包了嗎?”
哈回回凝重地道:“老哥!我可以湊湊熱鬧,但是不能提出往事,更不能翻出我大漠飛龍的舊賬。”
華樹仁一怔道:“為什麼?這件事並不丟人!”
哈回回苦笑道:“我那一族在大漠上是最貧的,人少、牛馬也少,牧地也分不到好的,不得已,我才打着大漠飛龍的招牌,在大漠上向行商收取一些利潤,作為不侵犯的代價,用以改善人們清苦的生活。”
華樹仁道:“我知道,你的代價取得很公平,你抽取十分之一的利潤,卻保護行商的安全,大漠上的盜賊絕跡,都是你的功勞。那些商旅對你只有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