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唐寅的自言自語,常封倒吸了口氣,急忙問道:“殿下的意思是,要七公主回神池去查?”
唐寅搖頭,説道:“任兄雖貴為神池公子,實則只是廣玄靈圈養的眾多傀儡中的一個而已,接觸不到廣玄靈太多的秘密。”
常封默然。唐寅身邊的這些神池出身的人,只有任笑的地位最高,也最能接近聖王,如果連任笑都不行,那就沒人可以了。
他深吸口氣,話鋒一轉,低聲説道:“小人以為,殿下還是太多慮了,殿下所説的那種靈武技能……小人以為根本不可能存在,那太匪夷所思了。”
唐寅一笑,説道:“我只問一個問題,是不是由廣玄靈開始,以後神池的所有君主都改了姓氏?”
常封心頭一驚,這倒是真的,從廣玄靈開始,後面神池的歷代君主都有改換姓氏,就拿現任的神池君主廣寒聽來説,他的本名是叫段寒聽,是坐上王位之後才改姓‘廣’的。
本來這也沒什麼,在神池,沒人會無聊到去深究這種事,不過現在聽唐寅發問,再結合他前面的那些話,常封也感覺到不對勁了。
是啊,在廣玄靈之前,神池君主並沒有改姓氏的傳統,現在細細想來,自從廣玄靈繼承王位後,神池的國君似乎多了許多不可思議的傳統和規矩。
如果唐寅説的這一切都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神池的王位竟然被一個妖人佔據了長達五百多年。想到這裏,常封忍不住激靈靈打個冷戰。
沉吟許久,常封拱手請纓道:“殿下,小人願回神池,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倘若真如殿下所言,小人必將廣玄靈的惡姓公之於眾!”
唐寅擺手説道:“常兄回去又能怎樣?真的能查出廣玄靈的秘密嗎?”如果你能在神池受到重用的話,當初又何至於負氣而走,遠行到了川國?後面這句話他沒好意思説出口。
“小人不行,公子也不行,那殿下要選誰呢?”常封追問道。
“唯一有機會能接觸到廣玄靈秘密的人,只有神池長老院的長老們,尤其是大長老!”唐寅幽幽説道。
常封聽後泄氣了,能進長老院的那些長老,都是聖王的死忠之臣,而且特別是大長老,對聖王完全是忠心耿耿、馬首是瞻,想讓他們相信唐寅的話,暗中去調查聖王,那根本不可能。
聽到常封發出的嘆息,唐寅笑了,説道:“你認為不可能辦到嗎?想説動大長老是很難,但是要説動長老,也未必就完無可能。”
説到這裏,他突然轉回頭,笑問道:“我説得沒錯吧,金長老?”
此話一出,把常封嚇了一跳。他本能的站起身形,同時抬手握住竹竿的頂端,垂着頭,豎起耳朵,仔細聆聽周圍的動靜,感應四周的靈壓。
不過,樹林裏靜悄悄的,沒有異響,他也感覺不到還有其他靈壓的存在。
“殿下?”他不解地問着唐寅。
唐寅依舊是面帶微笑,輕嘆口氣,問道:“金長老聽得已經夠多了,還打算聽到什麼時候?”
直至他説完,常封才聽到唐寅後側的樹林裏傳出沙沙的腳步聲,與此同時,一身紅袍的金宣由密林深處緩緩走了出來。雖説已經聽到她的腳步聲,但常封仍感覺不到她的靈壓。
金宣看也沒看常封一眼,樂呵呵地走到唐寅的背後,站定,低頭看着仍席地而坐的他,問道:“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裏的?”
為了能無聲無息的接近唐寅,她事先業已服下散靈丹,而且一直藏於暗處沒有動過,她實在想不出來自己到底是哪裏露出了馬腳。
唐寅雙手支地,回頭瞥了她一眼,笑道:“我記得金長老身上的氣味。”
金宣愣了一下,隨即難以置信地問道:“這麼遠你都能聞得到?”
唐寅笑道:“我的鼻子一向很靈敏。”
“像狗鼻子一樣?!”金宣誠心挖苦道。
唐寅非但未氣,反而還仰面大笑起來,彷彿是聽到了人家對他的讚揚似的。
金宣現在已沒心思再與他閒扯,她表情慢慢冷峻下來,凝聲問道:“你剛才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唐寅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幽幽説道:“是真是假,我想金長老心中已有判斷,不然,也不會偷聽那麼久了。”
“哼!”如同偷糖吃的孩子被人抓了現行似的,金宣的臉上難得的露處一抹紅暈。她冷哼一聲,問道:“你希望我回神池幫你去查證此事?”
“不是幫我,是幫你們自己。”唐寅站起身形,轉過來,面對着金宣,正色説道:“身為神池的長老,我覺得你也有責任去證實神池君主的清白與忠殲。”
金宣眼珠轉動,沉默未語,臉上的表情亦是時陰時晴,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
見狀,唐寅微微一笑,擺手説道:“如果金長老不介意的話,可以坐下一談。”
金宣回過神來,冷冷凝視了唐寅一眼,接着抬起手來,向口中一彈,時間不長,靈壓在她身上已自然而然的散放出來,而後,她大咧咧的在唐寅的對面盤膝而坐。
“金長老也應該聽説過貴國君主秘密處死懷有身孕嬪妃的事吧!”唐寅問道。
“碧兒。”金宣突然説道。
“什麼?”唐寅沒明白她的意思。
金宣神色一黯,説道:“那位嬪妃,名叫碧兒,是我親手殺的她,奉聖王之命。”
唐寅微微皺眉,一旁的常封也是暗吃一驚,他只知道是廣寒聽下令處死的那個嬪妃,但不知道是金宣動的手。
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這也是順理成章之事,要進王宮,必須得是女子,而讓廣寒聽最信得過的人,就是長老,在眾長老當中,金宣恰恰是最佳的人選。
見唐寅雙眼眨也不眨地凝視着自己,金宣下意識地別過頭去,幽幽説道:“不要那麼看我,聖王之命,我只能遵從,無論是做什麼。”哪怕是殺死一個無辜的又懷有身孕的女子。
她這麼説,唐寅倒是可以理解。他幽幽説道:“有一點,我倒是很好奇。”
“什麼?”
“金長老如此貌美,而廣玄靈又是個好色之人,他為何沒把你收入後宮?”唐寅笑問道。
常封聞言,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到。金宣倒是不以為然,淡漠地説道:“也許我在長老院比在後宮更有用。”
唐寅點點頭,回想金宣那驚世駭俗的鎧之靈變,他也由衷感嘆道:“是啊,如果我是廣玄靈的話,也不會只把金長老當個女人來用,埋沒了人才。”
金宣眯縫起眼睛,對上唐寅的目光,凝聲問道:“你當真認為……現在的聖王就是五百年前的廣玄靈?”
唐寅抬起頭來,想了好一會,開口説道:“據我所知,廣玄靈吃飯是用左手,但他用劍是右手,此人有潔癖,往往一天要洗三次澡,而且他洗澡的時候不喜旁人近身,哪怕是再美的女子,雖説他好色成姓……”
他一口氣列舉廣玄靈的數個癖好和習慣,常封沒覺得怎樣,但金宣可聽得心驚肉跳,不自覺地流出冷汗。
如果唐寅不是風國的君主,她恐怕都要懷疑他以前是不是伺候過聖王,因為他説的這些都是廣寒聽的習慣和特點,而且一模一樣,半點不差。
等唐寅説完,金宣忍不住喃喃説道:“難道是真的……世上真的有‘靈魄吞噬’這等技能……”
只看她的反應,唐寅就知道自己全説對了,而且通過金宣,他也更加印證廣寒聽就是廣玄靈沒錯。
不知過了多久,金宣騰的站起身形,説道:“我即刻就回神池,不過,在事情還沒有查清楚之前,我希望殿下不要把此事聲張出去,這關係到整個神池的聲望和榮譽!”説完話,她轉身要走。
“等一下!”唐寅也跟着站了起來,叫住金宣,沉吟片刻,問道:“金長老,希望你能告訴我一句實話,令徒……到底是不是神池人從別國偷偷掠來的?”
金宣露出一絲苦笑,問道:“殿下想聽真話?”
“當然。”
“我不知道。”
“不知道?”唐寅難以置信地看着她。
金宣聳肩道:“長老們的弟子並不是自己可以選擇的,或者説大部分都不是自己挑選的,而是由聖王直接分配下來。”説到這裏,她轉目看向常封,繼續道:“也包括他在內。對於蓮兒的身世,我其實也不是很清楚,聖王在把她交給我時,只説她是父母雙亡的孤兒,至於她到底是神池的孤兒,還是別國的孤兒,我不知道。”
這神池裏面到底隱藏有多少秘密,神池的這潭混水又到底還有多深啊!唐寅在心裏暗歎一聲,他又問道:“還有一個問題,神池內部,有沒有暗系修靈者?”
金宣臉色一變,如果是在以前,她會連想都不想的否認,但是現在,她已開始對神池的一切都產生懷疑。
她苦笑着抬起手來,指指夜空,道:“天知道。”説完話,她長嘆一聲,轉身離去。
“金長老?”唐寅再一次把她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