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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喲!誰這麼大的派頭讓你欽點為本莊的主子,你好歹問過我這位大嫂一聲,別自作主張的把不三不四的女人帶進莊,辱沒咱們老祖宗的規矩。」

    濃香先至,後見婀娜身影翩然而至,足踏三寸金蓮搖曳生姿,南錦湘繡裁成衣,不見容貌美醜先見一身華服,刻薄語句令人攏眉。

    雖然江南多美女,可也有美到俗氣的嬌嬌女,眉細眼佻帶著桃色,唇豔膚白多了股匠氣,看得出她多麼努力維持己身不變的嬌媚。

    已是寡婦的秋染香並未如一般守節的婦女一身素淨,反而偏愛桃紅,豔紫的顏色做為衣裳,衣著暴露以薄紗遮掩誘人的香肩。

    以禮教甚嚴的漢人民族來説,她此舉已嚴重的破壞善良風俗,不守婦道放浪形骸,按律法當遊街示眾,受百姓唾棄,

    但是她是柳月山莊的大少奶奶,在楚府她的地位算是最高,連管事的沈玉娘都得看她的臉色,禮讓三分不與計較。

    畢竟妾與正室夫人是有所差別的,要不是楚天遙早逝,再加上沈玉娘是秋染香的婆婆,這當家主母的位置早被她得到手。

    「呃!楚二哥,這是你大嫂嗎?」好驚人的「美」,大姊、二姊都該甘敗下風。

    笑意有點冷的楚天魂輕拍她一下。「我兄長的遺孀,論禮,你該喚她一聲楚大嫂。」

    如果她還想坐穩長嫂的位置,他一定會代兄好生的照料她的衣食起居,使其無所匱乏。

    「這個……呃!你確定嗎?是不是別人假扮的?」羅菊衣有些猶豫的問道。

    楚天魂不解的揚起眉,「她確實是敝莊的大少奶奶,我大哥三媒六禮娶進門的元配妻子。」

    「她不是萬花樓的姑娘,或是浣花院的花娘?」那身打扮真像正要接客的模樣。

    「什麼萬花樓……花娘?!」忽地一怔,他的表情轉為深沉難測。

    「你瞧嘛!有哪個婦道人家會用俗蔑的布料做衣服,還滿頭金呀銀的釵飾到處招搖,想擺闊也不是這種擺法,她以為滿地嫖客呀!紅袖一招入幃帳。」

    羅菊衣説得很輕,怕人聽見會難為情,她悄悄地靠向楚天魂耳旁低語細言,不受先前秋梁香説出尖酸所左右,一副不吐不快的神色。

    「嗯!説得有道理,回頭我會把你這番忠告轉告給她。」她倒是見解獨特,一語道破迷思。

    以往他只覺得她穿著過於華麗,想是個人喜好的緣故,他也不好多做批評的眼不見為淨,免得她誤會他對她還有「舊情」。

    「楚、二、哥,你是存心讓我丟臉是吧!你要是敢説我一定翻臉。」她發狠的擰他的腰肉,不讓他有機會戲耍她。

    「嘖!好痛的威脅,妹子的要求二哥怎敢不照做。」下手真狠,他身上鐵定多一處淤痕。

    唉!他這大男人的威信全然掃地,敵不過小女子的刁蠻。

    楚天魂憐惜的望著那張氣鼓鼓的小臉,笑意留在喉間發出咕嚕咕嚕的滾動聲,像在笑卻一臉正經,看不出半點異樣。

    「別以為我聽不出你話中的取笑,你明明就認為我説得十分可笑。」她一副想縫了他一張壞嘴的模樣,只差手上沒針線。

    「不,你的見地深得我心,以前我一直想不起像什麼,經你一點醒才恍然大悟,原來是……」他輕咳了兩聲掩飾笑意。

    「你沒騙我吧!我才不信你沒去過那種地方。」哪個男人不尋花問柳,嚐嚐百花的滋味。

    當然,她爹和外公除外,他們不貪花好色,一個是老賊、一個是酒仙,各有所好的竊玉尋酒,不會多看妻子以外的女子一眼。

    良人當如是,有點小嗜好無妨,只要尊妻如菩薩,照三餐供奉,衣食無缺,憐惜人心不生三心二意。

    眉眼一挑,他倒聞出一絲酸味,「憑我的破爛身子,我有能力招惹哪裏的姑娘?」

    「想想也對,你的爛身子的確禁不起折騰……」咦!等等,她好像又被他拐了。「沒能力不表示沒去過,沾沾胭脂總有吧!」

    她現在的神情就像醋勁大發的小娘子,捉姦在牀容不得他狡辯。

    「-!你真瞧得起我。」楚天魂故意嘆了一口氣,佯裝腳下虛浮地往她一靠。「我連多走幾步路都撐不住了,哪有心思聞水粉味。」

    倒是她一身的幽香聞來沁心,叫他酒不醉人人自醉,未飲先醺。

    「喂!你真虛假虛?要不要叫那個冷麪來扶?」反正他閒著也是閒著,不如來做點事。

    羅菊衣對生性冷沉的游龍沒啥好臉色,他冷她也淡,最好別打照面各走各的路,她絕對不會主動去招惹他。

    「不用了,我靠一靠便沒事。」真讓他過來就沒戲唱了。

    「真的?」她十分懷疑地看著他有些倦意的臉,心口泛起一陣憂地軟了語氣。

    風清雲淡,綠橙掛滿青果,僕傭成羣像不用處理手邊事似的杵著,面容呆滯不知所措,眼大如碗的盯著他們主子爺,不太肯定他是否真的回莊了。

    眼前的主子過於隨和、輕佻,舉手投足間散發率性的輕快,不若以往笑不及眼,恍如肩上壓著千斤擔,連揚唇一笑也顯得無心。

    他們真是看傻了眼,久久不能回神,就像榕柏入地動不了,根節盤雜無法抽身。

    反觀無事一身輕的西鳳和做壁上觀的游龍已司空見慣,由一開始的難以接受到習慣主子的轉變,早練就金鋼不壞之身,不論主子做出何種怪異的舉止都不足為奇,他中了一種名為「情」的劇毒,無藥可解。

    「我説小叔呀!你沒見我這麼個人站在這裏嗎?低頭竊語是一件非常失禮的行為,你讓我這做大嫂的相當痛心。」她有那麼難入他的眼嗎?

    不甘心遭人忽視的秋染香故意介入兩人之間,不著痕跡的推開菊三小姐,細腕輕浮地往小叔的胸口一搭,看似瞧瞧他瘦了沒,實則行挑逗之意。

    死了丈夫的女人最需要慰藉了,沒個男人在身旁偎暖真的很寂寞……

    咦!人呢?怎麼不見了?

    「天魂真是糊塗了,居然沒先招呼嫂子一聲,望你海涵。」他眼底的厭色讓輕笑聲遮住,身一閃避開她塗上寇丹的十指。

    這一次他可狡猾了,乾脆一臉虛弱的抱住他的小菊兒,胸前不得空的避免惹出閒言閒語。

    「呵……呵……你要真糊塗我可就煩心了,偌大的柳月山莊沒人撐著可不行,我的後半生只能倚靠你了。」她呵呵的如母雞笑聲,語帶令人想歪的聯想。

    不過楚天魂畢竟不是省油的燈,笑語如珠地破解她設下的陷阱。

    「長嫂如母當然要好好奉養,要是有一個怠慢,九泉之下的兄長怕也不能饒我,半夜由地府迴轉找我秉燭長談。」人倫不可亂。

    一提起已逝的楚天遙,秋染香的臉色為之一變。

    「別提那沒良心的人,拋下如花似玉的妻子自個風流去,也不想想我未來的日子怎麼過。」她一臉哀怨的訴苦,眼尾挑媚地不像死了丈夫的寡婦。

    其實她當年該嫁的夫婿是楚家二少,可是那時他病懨懨的離不開牀榻,一副氣若游絲快斷氣的模樣,她自然多有遲疑。

    適時得知他另有一名未娶親的長兄,嫁入柳月山莊意念強烈的她索性以兄代弟的行了一計移花接木,先是以探病為由住進莊裏。

    起先大家以為她真是貞烈嫺淑的女子,未來夫婿纏綿病榻肯來探望,不以為忤地堅守烈女不二嫁的美德。

    誰知那麼一天衣衫不整的在楚天遙房裏醒來,兩人身上都有過歡愛過的痕跡,被褥上有著象徵處子之身的血漬,木已成舟難再回頭。

    雖然大家都認為這件事有陰謀成份存在,個性務實的楚家大少不可能強奪其弟的未婚妻,更做不出毀人清白的卑劣行為,他一夜睡到天亮根本不知發生何事。

    但是攸關到女子的名節,再加上她哭哭啼啼的尋死尋活説要退婚,她沒臉見重病在牀的未婚夫,因此眾人心中有疑也不好點破,由著事情發展到退弟婚嫁兄長的荒謬情事。

    只是一嫁入柳月山莊沒多久她就後悔了,原來百般算計的丈夫並非謫長子,經由高人調理已能下牀走動的楚天魂才是元配所出,她一子算錯全盤皆輸,悔時已晚。

    「嫂子莫道人之過,説不定大哥一聽見你的埋怨會不忍,夜裏與你再續夫妻緣。」人死為大,萬般過錯一筆抹銷。

    「呸!呸!呸!你別嚇我,我這人膽子最小了,不要拿你大哥來磨我的膽。」一段孽緣早該結束了,誰還牽牽盼盼。

    「生平不做虧心事,半夜鬼來敲門心不驚,自己的夫婿有什麼好怕,他又不是你害死的。」心中有鬼的人才會膽戰心驚。

    臉上閃過一絲慌亂的秋染香惱怒地一喝,「你在指責我沒顧好他嗎?讓他半夜急症死去卻渾然不知。」

    沒人願意身邊睡了個死人長達一夜,七孔流血滿目猙獰,彷彿惡鬼撕身的捉破自己的臉,面目全非幾乎無法辨認。

    「嫂子言重了,我是説鬼並不可怕,有時活著的人比鬼更令人畏懼。」人心才是可怕的狂獸,永遠不懂何謂飽足的吞食。

    「是不是言重你心裏有數,你大哥不在了,我一個無人依靠的婦道人家若是受了委屈能找誰出頭?」別想叫她認命。

    命是捉在自己手上的,運也不是不能改,只要天時、地利、人和的時機配合得天衣無縫,她會時來運轉。

    她不讓別人受委屈就是菩薩有眼了。楚天魂在心裏冷笑著。「嫂子是嫌食糟,還是衣著太單薄呢?」

    手一揚,他命人取來外衫強為她披上,不讓她以撩人之姿故做受盡欺凌的棄婦。

    楚家的名聲還是得維護,他不能任人笑話柳月山莊出蕩婦,勾引小叔淫亂人倫,衣不敝體地讓下人看盡醜態。

    「我……我要裁兩匹布做新裙,前些日子的衣衫都舊了。」還要記著多要些金釵銀鏈,她頭上的珠花老少了一朵,叫人看了不順眼。

    「前些日子是什麼時候?」這麼快就舊了呀!

    咦!這聲音怪怪的,有點輕。「不就是上個月月底嘛!我都穿了三回。」

    「不會吧!你這麼奢侈,月底距今不到二十天光景,你穿三回就嫌舊,那外頭遊民乞婦怎麼辦?他們可能一件衣服穿到死。」草蓆一裹還見得到補丁。

    「你拿我和外面的乞丐比?!你大哥一死你就嫌棄我,老想著趕我走是不是?」她才不會如他的願離開,她會一輩子賴著他。

    「我沒有大哥。」真的。

    秋染香臉一沉的呼天搶地,「原來你真是狼子野心呀!不認兄長不認嫂,想霸佔楚家所有的產業!」

    「噫!你到底在嚷什麼?我是沒兄長也沒嫂呀!我只有兩個古怪的姊姊和一個迷糊的妹妹,我們一家都不姓楚。」哇!有鬼。

    俏生生的小臉由楚天魂身後探出,兩眼瞠大露出受驚嚇的神情,好像不解人事地動了動眼皮子,不相信一會兒工夫人會醜陋至此。

    姑娘家的柔膩嗓音終究與男子有別,她到底在心慌什麼?居然沒聽出她刻意攪局的聲音。

    「你……怎麼會是你這野女人?!我們楚家的人在説話,沒有你插嘴的餘地,還不快給我滾出去!」惱羞成怒的秋染香氣紅了臉,指著大門方向要羅菊衣滾。

    「我有手有腳幹麼要滾,大娘你的脾氣真的很糟糕,全天下又不是隻有你們一家姓楚。」請神容易送神難,她決定賴著不走了。

    難得出走一趟怎不玩個過癮,她的快活林還在等著她呢!沒把血玉蟾蜍的秘密摸清楚她誓不罷休。

    「你……你叫我什麼……」她雙手微顫的一指,濃豔的粉妝為之脱落一角。

    「大娘呀!你年紀看來和我孃親差下多,大概也有三十幾了吧!」要是她娘也像她一樣裝扮,阿爹肯定嚇得馬上酒醒。

    「你這該死的小賤人,我才二十五,二十五聽到了沒,我不是大娘!」秋染香氣憤難休得像要撲過去捉花她的臉般。

    羅菊衣一臉驚訝地玩著胸前的羊脂白玉。「可我怎麼瞧你都是徐娘半老的模樣,風姿猶在卻不再年輕了,畢竟我才十六歲嘛!」

    二十五對她來説已經很老很老了,孃親的不老童顏看來比她年少了許多。

    「十六……」好遙遠的記憶,那年她還是不懂心機的小姑娘。

    秋染香像被擊敗的眼倏地一厲,瞳眸放大的瞪向她手中的那抹白,臉上乍青乍白地透出狠厲,無法相信的再看向楚天魂。

    「你……你把當家主母的信物給了她?!」那她怎麼辦?她一心佈署的心計不全落了空!

    「她喜歡就給了她,大嫂不會跟個小丫頭爭吧!」他笑得不當一回事,彷彿給的是一顆無關緊要的琉璃珠子。

    她氣得失去理智的大吼,「我也喜歡呀!為什麼你不給我?我有哪點不如她?」

    處心積慮這麼些年,她要的就是掌權的威風,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沒人敢説她一句不是,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高高在上。

    可是不知哪冒出的丫頭竟然搶了她的殊榮,打亂了她精心的計劃,讓她一腳踩空的跌個粉碎。

    一直以來她以為她的對手只有杜月紅那賤蹄子,只要想辦法將她嫁出柳月山莊,當家主母的位置就非她莫屬了。

    「不為什麼,因為我比較喜歡她討喜的模樣吧!不會一天到晚想爬上我的牀,這點嫂子就不如她。」

    「荒謬、荒謬,你怎麼會糊塗至此?不先考慮周詳就妄下決定,你的心裏到底在想什麼?一點也沒將我這二姨娘放在眼裏。」

    不知是多年的委屈一時爆發,還是真為侄女的未來著想而大發雷霆,表情冷肅的沈玉娘端起長者的威儀,權威不可侵犯的注視楚家唯一的血脈。

    當她看到家傳的羊脂白玉掛在一位年僅十六的小姑娘頸上,她不免想到元配夫人彌留之際,緊握她的手要她照顧好楚家老小。

    當時她以為夫人會把羊脂白玉給了她,讓她由妾扶正的成為名副其實的當家主母,不用受人鄙視地認為她只是為了榮華富貴才嫁入柳月山莊。

    沒想到她當著她的面解下祖傳之物,在她又驚又喜的情況下交給自己的兒子,那時她的心口像被人擊了一拳,又澀又失望的疼痛不堪。

    那時候她便知道她永遠也取代不了夫人的地位,即使夫人過世了,夫君的眼神也不曾停留在她身上,妻子一過百日便雲遊四海去了,閒雲野鶴地不把家當家看待。

    她心冷了,也死心了,放棄所有的期盼專心理家,她想她也只剩下這個可堪利用的價值了。

    事隔多年她當真認為自己已經不心痛、不在乎了,心已麻木如石不再有感覺,只要莊裏還需要她,她就會竭盡所能的奉獻。

    但今時今地她又有被狠刺一刀的麻痛感,純白無瑕的羊脂白玉似在嘲笑她的無能,為人做豐做馬一輩子還是得不到尊重。

    「二姨娘請息怒,別把事態想得太嚴重,天魂還不致愚昧的下錯判斷,無視你為柳月山莊所付出的一切。」她的恩義,他領受了。

    沈玉孃的神情依然嚴厲,不曾有一絲放鬆,「我知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該為你擇一門好親事,是我忙於莊務疏忽了。」

    「二姨娘的辛勞眾所皆知,天魂從不敢一天或忘。」她的確為楚家耗費了不少心力,髮絲已有些斑白。

    「我不是在向你索取功勞,更非抱怨一身的責任重大,你在做這件事之前可有想清楚,並非尋常人家的女兒就能接下這身重擔。」

    她一直以為自己無慾無求的甘心承受,打理莊內大小事宜甘之如飴,她不認為會有人比她做得更好,包括賢良有名的夫人。

    可是直到今日她才明瞭自己也是有野心的,不忍割捨手握大權的感受,她不願今時的一切遭人奪走。

    「天魂瞭解,二姨娘是擔心我看走偏,娶進一名不適宜的妻子造成家族不寧。」他暗指的是心貪不足的秋染香。

    「一你明白就好,不要隨便將祖傳之物給了別人,你要有心成親,二姨娘會為你安排。」由她挑中的女子她才安心的交予信任。

    楚天魂的眼一閃,笑著婉拒她的好意,「二姨娘忘了羊脂白玉已有了主人嗎?我總下能出爾反爾的去搶回來吧!」

    「這……」頓了頓,她的神情像老了十歲。「不能和那位姑娘商量商量嗎?畢竟是我們楚家的東西呀!」

    「恐怕很難,她已經玩上手了,愛不釋手地當寶貝藏在懷裏,我也無能為力。」他的語氣中透露著嬌寵,笑意盈眼。

    一旁的杜月紅忍不住插嘴,「什麼叫無能為力?那是我們的東西為什麼不能拿回來?一個沒身沒份的丫頭沒資格得到羊脂白玉。」她不允許,絕不允許。

    「紅兒,不許多嘴。」這麼急躁哪能成大事。

    「可是……」

    「嗯!你不聽姑母的話了嗎?」沈玉娘面色一整,威嚴立現。

    心急地位會被搶的杜月紅氣悶在心,咬著下唇繃緊臉,含怨帶怒的低視繡鞋上的鴛鴦。

    「表妹姓杜不姓楚,怎麼會是我們呢?菊兒就算再沒身份也輪不到一個『外人』教訓,你説是吧!」人不能忘本,一旦忘本就不曉得自己是誰了。

    「我……」不知怎麼了,一瞧見他含笑的眼眸,杜月紅竟一句話也説不出口。

    「你挑剔她也等於挑剔我,畢竟她是我所中意的姑娘,你説她沒資格那誰有資格呢?我可不想娶一名空有文才卻沒口德的女子為妻。」

    他的一句話就將杜月紅打入萬劫不復之地,讓她連翻身都覺得困難,明嘲暗諷的語氣任誰都聽得出,她哪會不懂他的意思。

    一時間她亂了手腳,眼神微慌的看向沈玉娘,希望她能出言挽回劣勢,別讓她一片痴心付諸流水。

    「天魂,你別怪罪紅兒的一時口快,二姨娘也認為你的決定太過倉卒,世上好姑娘多得是,你不必急著訂下終身。」好歹讓她先琢磨琢磨。

    「什麼叫好姑娘呢?如果我説她是將軍之女呢?」世人皆重表面浮名,不求真心。

    什麼?!將軍之女?!「呃!這個……我們高攀得起嗎?」

    「若是商賈之家呢?」總該無異議了吧!

    「同行相忌。」女孩家總是護著孃家,難保不會在商場競爭中偏私。

    「官家女兒?」

    「刁蠻。」

    「市井小販?」

    「俗氣市儈。」

    「塞外姑娘?」

    「粗野難教化。」

    楚天魂語鋒一轉的説道:「那麼文人之後呢!譬如杜家表妹。」

    「嗯!那倒是不錯的選擇……」呃!她似乎回應得太快了。

    「二姨娘倒挺會為自家侄女打算,好像失了令人尊重的公平性。」是不錯,對她日後的地位而言。

    「這……」沈玉娘語塞的一怔,察覺自己正在為營私而偏頗紅兒。

    「菊兒的出身不在我的考量之內,她讓我的心浮動,我不會拿回『屬於』她的羊脂白玉。」他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沒有轉圜的餘地。

    「可是你要將紅兒置於何地?她一直以為你會娶她。」到了這節骨眼上,她也不得不把她的心意説出。

    楚天魂淡笑的説道:「才子佳人美事一樁,二姨娘可以開始為她準備嫁妝了,相信以她的才情,不難找到夫家。」

    「你……」太絕情了,就跟他父親一樣不給人留點後路。

    當年元配夫人也產下一子後,她的丈夫也説過類似的話,要她擇夫另嫁不用為他守一輩子,他心中只有妻子一人。

    當時她説烈女不二嫁,即使為奴為婢亦甘願,有過與他夫妻之實後,他怎能狠心要她再嫁他人呢?

    就算他説得冠冕堂皇是為了她好,不想耽誤她的將來,但她心裏清楚得很,夫君是擔心正室妻子會吃味而疏遠她,希望閨房之中不會有第三人介入。

    「菊兒剛來到莊中難免生疏,天魂不陪二姨娘多聊了,你們姑侄倆好好聚聚,我不打擾了。」

    一説完,他轉身離開花廳,留下各有所思的兩人。

    「姑母,這件事你要為我作主。」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急轉直下叫人措手不及。

    「別著急,我來想想辦法。」只要還沒成親都來得及,她説的話還有一定的份量在。

    「叫我怎能不急?他都把祖傳的羊脂白玉給了別人,還説我是個外人,我的心都快碎了。」好恨哪!他居然捨棄她。

    沈玉娘安撫的拍拍她的手,「不用太過擔心,一切尚未成定局前還能挽回。」

    「姑母知道怎麼幫我?」杜月紅將所有希望寄託在她身上。

    「這……」她思索了一下,拉近她低語幾句,「就這樣……那樣……別擺高姿態……要温婉嫺淑……」

    姑侄倆竊竊私語的討論要如何討楚天魂歡心,窗外一道微醺的身影笑著晃過,沒人發現他的來去,只有風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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