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花又咭咭的笑了兩聲道:“小妹妹,月有盈昃,日有長短,沒有無壞的處好人,亦沒有無好的壞人,但他好的多過壞的。還是壞的多過好的。那些被立廟供奉的人,或者他善舉,曾惠及一方,亦諸他的善行,可為萬民表率,但所表揚的,都是他們的善美之處,乃使後人法。其不值得表揚的地方,事經百年,後人自亦無法知道了!
吳戚二人,感覺她所説的,也不無道理,二人邊談邊轉出了正殿。吳湘一眼瞥見,在西朝牆邊下立着一座高大石碑,便信步走去.季月花、戚南姣二人,乃候殿前石階之上,互相閒話,未有過去石碑由幹經過年代過久,長期間風吹日曬,已經黑點斑斑,部份字跡脱落,又因光度漸暗,看去非常吃力,吳湘正在疑目注視,戚南姣因等得不耐,便喊問道:“你看什麼?”
吳湘一面看着,一面答道:“我想看看此朝的引進經過,和為何年所建。”
季月花在戚南姣身旁接口道:“單為這個,即不年看了。襄陽杜子美老頭兒,有首詠武候的詩説:“遺朝丹青古,空山草木長,獨聞辭後主,不復卧南陽。”杜甫為唐玄時人,在那時候他既留詩吟詠武候良,可見此朝在劍便已經有了。”
吳湘聞言,心中深感這季月花.以一江湖女流,對武功文事,可説都為上選,在驚奇之中,不由回首看了一眼。忽見在正殿門旁的壁牆上,貼着一張尺許長短的白紙子,上面書着一個長髮垂地的女子,在胸口之間,插着一把利刃,旁邊寫着一行小字:“今夜三更竹圓坪。”那七個字,在這種天色之下,又相離十數步遠,非吳湘的超人眼力,的確是無法看清。季戚二人因系身子。所以未曾發現。
這張紙條,在三人來時決然沒有,則是千真萬確,不然以三人的功力和機警,絕不會説在對着面,若大的簡直碰眼皮子的一。張大紙條,而俱無所見之理。
季月花突覺吳湘子的眼色不對,猛然回頭,足小自微點順手一抄,便將貼在牆上的紙條,納入袖中。戚南姣在季月花形涇之時,亦同時發現,急問一聲:“那是什麼?”
季月花輕聲答道:“沒有什麼,我們走罷!”
季月花未説,吳湘與威南姣並未便再行追問。
這時,天已入黑在三人離開武侯廟之時,已經是掌燈的時候。
三人找了一家名叫滋美國的雅潔酒樓,要了四菜一湯,季月花道:“今天我老大姊做東道:“請你們二位賢兄妹,這些日子在船上,亦無什麼好吃的,而且總是那幾樣菜色,翻來翻去,也無什麼精鮮,今晚咱們變變口味,好好享受享受。”
説着,又叫麼斯加添雨樣地的名菜,怪味雞和麻婆豆腐,另外還要了一壺大麴酒。
戚南姣道:“怎麼能讓您做東道,豈有主人反轉來破費客人的道理?”
季月花又道:沿途這些日子,已將你們二位麻煩夠了,這點意思,不過是老大婉略略表示一點心意,那還能説得上個請字呢!”
吳湘在旁,只微笑不語,戚南姣亦未再作歉辭。吳戚二人本不飲酒,常言説道“隔鍋香”。這一初換口味,確實吃了不少,季月花是飯酒懼豪,大家雖然吃的非常文雅,可是都吃了個痛快淋漓。
酒飲過後,季月花在有意無意之問,問店小二道:“貴地有處名叫竹園坪的地方麼?”
店小二見問,似乎微微一怔,隨着反問了一句,道:“夫人何以問起這種所在?”
微停又道:“那是官府秋決的刑場!在城南十里,靠山的一片竹子便是。”
手裏一面忙着收拾着欽具食器,一面又補上一句,道:“那種地方實是無啥好玩的。”
季月花笑笑説道:“沒有什麼,我是隨便問問。”
便付了飯資,離座而起。
候了三離開酒樓,回的時候,城街之上,已經行人稀少,大部的店門,亦均打佯開閉。
將近三更;
從夔府州府江邊一隻雙桅的大船上,射出一條黑影,其疾如飛,沿着五石道盤旋而上。
到遠城門附近,稍一停留,似乎是端相了一下地理形勢,便繞着城牆根直西而南,疾馳而去。此人正是搭船附渡的江湖女魔玉長紫眉季月花。
此時,她正懷着滿腹氣憤,趕往竹園坪,赴不知什麼人日間在武侯廟投書之約。
竹園坪,果如滋美園酒樓的店小二所説,在夔州城南十里之處的一片竹林裏。靠近山麓,接連着遠有一片荒場,在山坡輿荒場接近地地方,一個個的荒象,生滿了野草,零亂無序的散佈着,這片填墓之中,可能都是些無頭之鬼!李月花想,大概是此地。
這時,天上滿天的繁屋,地面則是一牙昏暗,秋風吹着竹葉,左右搖動沙沙作響。分外的覺着淒涼恐怖?
季月花停立在荒場之上。左手換着長髮,布手拂了拂發角四顧無人,周圍罩着黑暗,她看看天色,正是三更,不由自主的”咦”了一聲,道“怎麼還沒來呢?”。
忽然從面前三丈之外的池的竹林當中,傳出了一陣宏笑,夜雲寂寂,震動四野,聽去分外可怖!
笑聲甫歇,隨着從竹林之中,依次轉出六人,字兒排開,停立在季月花面前的兩丈之處,為首之人,是一獅鼻闊口巨睛豐額的高壯老者,適才的宏亮笑聲,即為此人所發。第二人輿前者年齡相若,但人瘦身長.目含精光,看去非常勤俐。依次下來,仗是白龍山的吉辰和曲三人.最後一人,則衣裳衫褸衫,滿臉亂自力更生,右手還用一塊白鬚接着頸項,吊在胸前。此人正是在內江白馬店酒店之中,狂飲失態惹禍招新跛腳遊二。
季月花雙目注視着兩人,微微一笑先行開口道:“後面四位,都是今日相認。前面兩位,請恕在下眼拙,沒有領教?”
為首之人,又宏聲一笑,道:“當聞江湖傳説灰髮紫眉為女中豪傑,今晚一看,果是信人,老夫袁大猷。”
説着,轉臉一瞥身旁的瘦長老者,道:“舍弟次猷,今晚要並請指教!”
季月花即道:“原來是馳名江湖的萬能手,和千思巧匠二位,在下久仰了!”
袁大猷即行道聲“不敢!”隨着巨目向四外一掃,道:“聽吉家兩位老弟説,還有兩位貴友,他們沒來麼?”
季月花道:“你們武侯傳書約的是我,並沒有約其他人呀!”
接着,使咭咭一笑,現出在長壽江船上,對吉氏兄弟那鍾情態,道:“那有主入不請,客人自來找着赴宴的?”
幾句話頂得袁文猷半天未接上腔來,之後,勉強的道:“朋友相助,何必非請不可!”
季月花又道:“我與他們,非親非友,不過由於搭船,才萍水相蓬,與初相認之人,豈能妄作非分之請?我一向為人,是自己的事自己了,咱們説話,最好是不要牽制別人,大當家的,你説對麼?”
這一番説,説得語帶雙劍,諷嘲兼懼,氣得袁文猷冷哼半聲,道:“好!”
雖是如此,袁大酞心中總輝與她同船的另二人未來,有點出乎竟然,仍不放心的,問袁次猷,道:“那兩人的底子,摸清了麼?”
袁次猷逼:“只知是兄妹兩人,年紀甚輕,但武功極不弱,時間與她在城內滋美園酒樓晚餐,彼此之間,談笑風聲極為親近……”
袁大猷點了點頭,又睨了月花一眼,但未説話。
季月花自知今晚之客沒有個交待,是所難了,便首先開口,開門見山的道:“諸位找我來此,是為着古律玉尺之事麼?”
曲九在旁接口道:“你算在滋美園沒有喝醉!”
季月花看了曲九一眼,又對袁氏兄弟,道:“玉尺已經沉於河長壽江底,為他們三人,在當場親目所見,玉尺已失,我亦無法無中生有,未悉你們找我,還有何用處?”
吉辰沉聲一哼,憤然説道:“你倒説得輕鬆容易,難道白龍山的兩條人命,就算白搭了麼?”
吉準又提醒兄長,道:“還有遊二的一條胳膊!”
破腳遊二看看他吊在胸前的胳膊,對季月花道:“你太狠啦!”
季月花對面前諸人,笑聲説道:“兩條人命,一雙胳膊,你們看着我還值麼”
她在説話之間,已聚握長髮,暗做準備了。
果然,對方的千思巧匠袁次猷,首先不耐,怒目暴睜,一聲大喝,道:“吉袁兩家,今夜不是找你來談情説愛!你腥腥什麼!”
説着,掌腿齊出,一撲而上,相距兩丈,一飄即至,攜着大團功氣,撞向季月花全身的上下左右。
由於季月花已經事先有備,一待袁次猷撲到之時。使發鞭猛卷,當將對方至為萬烈的四腿六掌,捲了回去。
袁次猷冷然一哼,毫無遲滯的,又二次撲上,手快掌重,更帶着兇猛的呼直之聲,雙方換到第十九招上,季月花的發鞭,適從對方的左肩捲過,袁次猷在一隙之間,猛然“反坐六合”,將全身之力,運於左學,甩肩塌式“單掌問心”真對季阿花腹部按去。
季月花身形疾錯,輕攏雙肩,長鞭的尾端,已入右手,撤步轉身,“疆以周索”,同時將全身之力,貫注於鞭卷之上,向對方的左手腕兜去。
這時,雙方已經短兵相接,招數都已用得近近及沾身,袁次猷再想收招。已不可能,千思巧匠究競久練江湖,經驗豐富,心一陣尤深,見他在此毫髮之間原式不變,猛移右步,“嘿”然出聲,突將原有力量,又增加半倍,當時的形情,是又疾又近,忽聽“碰!”然一聲,千思巧匠袁次酞被季月花的發鞭挫退著兜出三步。季月花亦在同時被反撞之力撞退兩步,身形隨着晃了一晃。
這時在旁觀陣的萬能手袁大猷重重的“咳”了一聲,其餘四人除跛腳遊二之外,都微微動着身形,現出不安!
下思巧匠袁次猷,面色一紅,不但沒有退下,巨大喝一聲,又二次撲上,袁次猷並非弱者,因在開始之時,急功好進心存輕放。才吃了季月花的啞巴虧。這決次再行交手。便改變打法,才算真正釘出他們袁書面牀看家本領。
在二次第三招上,見他連績踢出兩腿,接着雙臂微合“童子拜佛”忽從他的背後,頓頓之間!哩!嗖!射出三枚短箭,分散對方的“上窮”“元開”及“天突”三穴,季月花的發鞭,雖“髮短心長”之招及時絞出。射向“玉窮”穴的一技,是緊擦着右鬢角而生季月花暗呼僥倖,實際上已經馬出一身冷汗。
她深深知道川中的袁吉兩家,向以毒藥暗器種凸江湖,沾上一點,便難救治,今她固然是抱着破釜沉舟之心前來應約,但處處是小心萬分。
這時見她右手向胸前一扯,便扯出了一方素帕,這方素昏正是她平日包紮在頭上的那方素帕,迎風一招見方三尺,非絲非帛,緊勒異常,如見她使用,任誰亦不會想到一方素帆竟有若大用處。
此時,袁次猷勢疾力穩,在拳風掌影之中,夾準着陣陣暗器,掄退腿拳手之間,都是暗器出處,不盡不斷,發無定處。季月花左鞭右帕,滿天飛舞,凝神靜息,留神應付。綠芒閃閃。如荒甄流螢,素巾嗖嗖,若仙女浦蝶,嘶嘶暗器之聲,伴着掌風鞭嘯,如同爭風暴雨,看着是美巧萬千,實則是危險無比。
又七十招過去,忽快忽慢。互有危險,仍是雙無敗象,難分勝負之局。
這時玉紫眉季月花的素巾之上,已經掛滿了各式各樣的毒藥暗器,白龍山的吉辰,也已經看的不耐,便對正在觀戰的萬能手袁大猷,道:“當家的,咱們是在留人,我看不必再讓究那麼多了!”
説罷,亦未等待袁大猷説話,便對吉辰、曲九兩人一打招呼,登時之間,三道青光便對着季月花擺而上。這時只是袁大猷,和受傷未愈的跛腳遊二尚未出手。
季月花應付千思巧匠袁次猷的明暗兩種打法,已感覺吃力,再平空加上三個勁敵,自是更分心神,當即長髮猛抖,使出一式發鞭絕招“索錢坎金”,算將吉辰等襲來的三枝長劍盪開,任是如此右肩上仍被吉辰長劍,割破了二分深的一道血槽!血,順着手臂,流到袖管,她未來之前,即抱着和他們一拼生死的心思,對這點傷她可倒筆未在意。
可是正與她交手的千思巧匠袁次猷,竟看佔了便宜,在季月花肩頭負傷,微一疏神之間,恰在她所用的“索錢飲金”絕招之力,將盡未盡之際,乃一聲沉喝,猛蹬而上,疾如應牽.一把將季月花的發鞭未,抓了一個正着。
季月花的發鞭,有好處,亦有壞處。好處是她的附身之物,亦可説是她自己軀體上的一部份,攜帶方便,不易為人注意,而連用起來,又倍外靈活。壞處則是在緊要關頭無法丟棄,除卻連用極大功力,將發發鞭震斷之外,即是與發同亡,她一向對她這束髮鞭的愛惜,是珍逾生命。
這時,一經袁次猷抓位發,便覺遇身受制,心中急,右肩傷口又隨着裂大,血沿臂腕涔涔而下,吉辰等三人,更是抓時機,落並上石,叱喝連聲,揮劍如練。
季月花一面須連力抵抗千思巧匠,使身體保持均衡,一面又須着一方素,抗拒三枝利劍。氣急交併,登時之間,滿身大汗,為狀亦危急萬分!立在兩丈之外的萬能手袁次猷,這時臉上,亦露出了欣愉之色。
她正打算不顧一切的,提聚全身真力,將她愛逾生命的發鞭震斷,再與敵人作殊死一拼之陳。忽聽千思巧匠袁次猷沉聲喝道:“姓季的,這次你該認輸!”
這句話還未説完,忽聽在竹林旁邊,靠近山麓之處的場山石後邊,一個子的聲音,道:
“不要臉!”
接着,聽到疾風功嘯,帶着一陣嗡嗡之聲,緊隨着便是一聲“咯嚓”半聲悶哼,和叮咚三個響聲。
這時,季月花已經脱出人圈外,吉辰吉準與曲九三人,連被撞出數步,破腳遊二呆若木雞,千思巧匠袁次猷右腕已折,左手緊緊握着右腕,面色極為痛苦難看!萬能手袁大猷微微一怔,一聲宏笑道:“我説必定還有人在。”
在話聲之中,那龐大的身體,同時便對着山石撲出。
這陣彈時雨,袁大猷遙然退下,連績撲了三次,均為彈雨震退,真氣得這位專使暗器的萬能手,虎吼連聲,怒罵不絕。
此時,眾人的目光,都全注視着雄踞在山邊的,那場黑忽忽的大石上。季月花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道:“速退!”
這聲音果然不是原來發話的那個女子。
她猛然醒悟,一收發鞭,引腔喊道:“在以多為勝的諸位朋友,咱們後會有期,季月花改日再陪!”
説罷,亦不待對方答話,便轉身疾蹬而去,剎那之間,即沒於大深夜的暗影之中!
只聽吉辰吼道:“你還想走麼?”
可是在場的六人,沒有一人追去。
待萬能手袁大猷繞着竹林,轉到山石背後的時候,已經遍山空寂,那還有半個影!
氣的他一聲沉吼,拳掌一抓,將山石頭下一大片,袁次猷在旁恨聲道:“她逃過今日,逃不過明日,逃過明日,總逃不過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