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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原振俠雖然有過許許多多怪異的經歷,而且在他的經歷之中,有許多超越了人力的範圍之外。但是想偷走一具重達三萬公斤,體積如此龐大的石棺,依靠人力,只怕無法達到目的!

    那個人的話很誇張,原振俠聽了之後,在吃驚之餘,自然而然搖了搖頭。

    只聽得安普伯爵嘆了一聲,接下來所説的話,令原振俠莫名其妙。他道:“總要請你盡力而為,我非得到這具石棺不可──我快要結婚了!”

    原振俠所不明白的,就是這一點:要結婚了,和這具石棺,又有什麼關係呢?

    那另一個人聽了,並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移動了一下身子,移到了説明牌前,仔細看着,道:“奇怪,這座精美的石棺,竟然是無名石棺,來源完全無法考證,是在希臘北部的山區發現的。”

    那人略頓了一頓,又道:“連葬在裏面的是什麼人也不知道,只知經過X光的照射檢驗,那是一位女性。”

    安普伯爵有點不耐煩,他所説的話,原振俠聽了仍然莫名其妙。他道:“那當然是他的妻子,這還有什麼可懷疑的?你説,你需要多少時間?”

    那另一人沉吟起來:“行事,要周詳計劃。單是進行各種計劃的決定,就至少要一年──”

    他才説到這裏,安普伯爵就陡然叫了起來:“不行!不行!最多六個月,一定要完成!”

    博物館和圖書館一樣,是不應大聲喧譁的,再加上他們本來只是在低聲交談,十分寂靜,伯爵忽然大聲叫嚷,自然刺耳之極。有兩個在門口經過的人,也探頭進來看,伯爵也轉過身來。

    原振俠自然也不能在這樣的情形下,再裝成不去注意他們,所以他也向伯爵看去。一看之下,原振俠心中不禁好笑──伯爵的臉容,其實一點也不好笑,而且還相當可怖,但是因為他蒼白得恰如吸血-屍,所以就形成了一種十分滑稽的效果,看了令人發笑。

    這時,他蒼白的臉上,有十分惶急的神情。當他看到原振俠的時候,他有一個極短暫時間的發怔,可是卻又立時轉回頭去。然後,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高舉雙手,再度轉過身,向原振俠望來。

    他的神情,十分疑惑,看人的神情,也相當沒有禮貌。也許是他以為自己是吸血-屍太久了,所以他的目光,十分異樣,直勾勾地,閃耀着一種詭異的目光。

    他這一連串“身體語言”,原振俠自然再明白也沒有,那是伯爵在看到了他之後,心中感到他是什麼人,可是又一時之間,想不起來的緣故。那情形一如他看到了那枚紅寶石戒指之後,想不起安普伯爵是什麼人一樣!

    原振俠本來,大可以現出笑容來,向對方點點頭。那麼,雙方之間就可以有進一步的溝通。

    可是由於剛才,原振俠知道了伯爵和那另一個人,竟然計劃把這具石棺從博物館中偷走,他迅速地設想過,也覺得那幾乎不可能。所以他想繼續冷眼旁觀,看他們如何進行!

    所以,他的神情十分冷漠,絕不露出要和對方作進一步溝通的表示。這時,那另一個人顯然也感到伯爵的行動有異樣,所以也轉過身,向原振俠望來,也現出了十分疑惑的神色。

    那另一個人的行動,比伯爵直接得多,他在打量了原振俠片刻之後,徑自向原振俠走了過來。雙方之間的距離,本就不十分遠,所以那人一下子就到了原振俠的面前,然後,這個人説出了兩句話。

    這個人和安普伯爵在一起,本來就已使人感到,他也必然有一個十分神秘的身分。而且,剛才原振俠又聽到,他和伯爵商議着,要偷這具石棺。所以他一開口,原振俠預期他會説出任何話,可是偏偏那另一個人所説的話,是原振俠萬萬料不到的!

    在那個博物館的經歷,是原振俠在一次聚會之中,向一些青年人所作的口述。當他講到那另一個人所説的話,他再也想不到時,他略停了一停。

    這時,原振俠所敍述的一切,已經大大引起了所有聽眾的興趣。温寶裕首先叫了起來,朗聲道:“天!天下竟有把自己當成了吸血-屍的人!”

    有的人道:“這才叫做天下之大,無其不有!”

    更多人叫了起來:“別打岔,聽原醫生講下去!那人説了什麼話?”

    原振俠接過了一杯酒,喝了一口:“連我都想不到,各位當然更猜不到!”現代的青年人有一個好處,就是不服氣。原振俠的話,立時引起了一片抗議聲,温寶裕負責“煽動”:“不一定猜不出,給我們五分鐘,讓我們來作假設!”

    原振俠表示同意,並且給予提示:“那人所説的話,雖然萬料不到,但是也絕不復雜,十分簡單而且普通。”

    有人叫:“他邀請你參加偷石棺的計劃!”

    也有人大叫:“他認出了你的身分,叫你別理他們的閒事,別妨礙他們的行動!”

    各種各樣的假設提出來,温寶裕十分認真地看着時間,五分鐘一到,他就大聲叫:“停!”

    在這五分鐘之中,至少有了超過二十種假設。等温寶裕一叫停,人人立即齊齊向原振俠望去,原振俠緩緩搖着頭:“全不對,沒有人猜中!”

    各人更不出聲,等着原振俠揭曉。

    那另一個人來到了原振俠身前,伸出手來,説道:“東方朋友,歡迎你來參觀本館!”

    原振俠聽了,陡然一怔。這句話,出自那人之口,當真是意料之外至於極點──他剛才還在計劃偷盜石棺,可是這時説這句話,卻又分明表示他是博物館的主人!

    原振俠發怔,只是極短的時間。他立即明白了,在人類行為之中,有一種叫“監守自盜”──自己偷自己監管的東西!

    假設伯爵十分渴望得到這具石棺,那麼,他找誰來商量,會最有成效呢?自然是找保管這具石棺的人,那麼,一切不是都容易解釋了嗎?

    原振俠一想到這一點,對眼前的那人,就產生了鄙夷之感。可是他還是不動聲色,伸出手去,和那人握了一下,很客氣地問:“閣下是──”

    那人的回答是:“館長,我是本博物館的館長!”

    原振俠笑了一下,他笑的是“果然不出山人所料”。他又客氣了一句:“貴館的收藏品十分豐富,尤其是石棺部分!”

    在這裏,需要補充説明的是,當伯爵和館長商議着要把石棺偷走時,他們交談所使用的語言,是荷蘭語。

    這種在語言學分類上,屬於印歐語系日耳曼族的語言,並不普遍,即使在荷蘭本土,使用這種語言的,也不超過一千五百萬人,在世界各地,懂得的人不多──這或許正是伯爵和館長在説話的時候,並不特別壓低聲音的原因。因為他們不以為,會有人聽得懂他們的對話。

    可是,原振俠恰好精通荷蘭語。

    原振俠精通荷蘭語的原因,是由於他在日本留學學醫。日本的西方醫術,最早由荷蘭傳入,至今,日本的西醫術語之中,有許多外來語,不是英語衍化,而是由荷蘭語衍化而來的。

    一般來説,在醫學院之中,荷蘭語並非必修科,但是勤奮好學的學生,都會主動修習。原振俠就是在這樣的情形下,精通荷蘭語的。

    而當館長向原振俠表示歡迎參觀的時候,館長使用的語言,是標準的英語,原振俠也用英語對答。這種情形,使原振俠想到,自己可以裝着根本不懂荷蘭語,裝着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麼勾當!

    館長現出十分自傲的神情:“先生確有十分高超的眼光,我們收藏的石棺,世界第一。”

    原振俠揚了揚眉,沒有再説什麼,因為作為一個參觀者,和館長之間的寒暄,也已經很夠了!

    可是館長一和原振俠交談,卻給了伯爵走過來開口的機會──西方人一般在禮儀上比較拘謹,不是有適當的時機,不會向陌生人開口説話。不然,會被當作是一種沒有教養的表現。

    伯爵走了過來,先向館長道:“東方朋友對西方石棺感興趣的並不多見──”

    他説了這一句,才又望向原振俠,然後,又現出疑惑的神情──這一切,顯然都是他故意做作出來的。然後,他用戴着紅寶石的那隻手,輕輕敲着自己的額角,問:“先生,我應該知道閣下是什麼人?”

    他説的也是流利的英語,原振俠也學着他,做出戲劇化的小動作:“我看不出有任何理由,你會知道我是什麼人!”

    伯爵雖然碰了一個軟釘子,可是他卻十分機靈,打蛇隨棍上:“那麼,閣下是什麼人呢?”

    原振俠沒有想到他竟然這樣直接,他不禁笑了起來。當然,他可以隨便説一個名字,但是,大丈夫坐不改名,行不改姓,他可不願意掩飾自己的身分,所以他的回答是:“原振俠,原振俠醫生!”

    原振俠醫生這個名字,對於一個異地的博物館館長而言,可能並不代表什麼,但是對於一個有着怪誕行為的安普伯爵而言,自然非同凡響──他在一看到原振俠的時候,就已經疑惑對方應該是一個非凡的傳奇人物,只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他是誰!

    而這時,原振俠自己介紹了自己的身分,伯爵立時發出了一下怪叫聲(他自己説,那是歡呼聲),然後,他伸手在自己的額上,重重拍了一下,又叫道:“太好了!真太好了!”

    他這幾下叫聲,更是聲震屋宇,又引得不少人探頭進來看。他雙手齊出,來和原振俠握手,原振俠感到他的手強勁有力,可是卻冷得可以。

    館長在一旁,看到這種情形,也不禁呆了。他也看出原振俠氣度非凡,所以才客套幾句,再也想不到會有這樣的結果。看來,這個俊俏挺拔的東方人,一定大有來頭,不然,何以安普伯爵會這樣高興!

    伯爵的高興還在持續:“真太好了,你的出現,可以説是我最好的結婚禮物了!”

    剛才原振俠知道伯爵要結婚(這正是他想得到那具石棺的原因),這時又聽得他這樣説,覺得必須澄清一下,他縮回手來:“恭喜你,不過,我看我不能帶給你什麼!”

    伯爵呆了一呆:“不!你一定要幫我,一定要幫助我完成這件事!”

    原振俠攤手,笑:“你結婚這件事,我怎能幫助你去完成?”

    原振俠想故意藉着笑話,來緩和一下氣氛,也好推辭他的求助。因為他對於一個致力於使自己變成吸血-屍的伯爵,不只是興趣不大,簡直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可是安普伯爵卻十分緊張,甚至有點氣急敗壞。他拉住了原振俠的衣袖,全然不顧他的紳士風度(-屍風度),連聲道:“不行,你要幫助我,你非得幫助我不可,你一定要幫助我!”

    原振俠未曾料到伯爵竟然會有這樣的行為,他向那具石棺指了一指,又向館長指了一指,道:“你想得到這一具石棺,有館長幫助已足夠了!”

    這一句話,令得伯爵怔了一怔,而館長的反應,強烈之極,先是一陣劇咳,接着,不但臉紅,連他在揮動着的手,也變得通紅。他的神情,尷尬到了極點,如果他手上有-的話,説不定會立時舉-自殺了!

    伯爵也看出了館長的窘態,忙道:“館長只是想幫助我,我們是老朋友了!”

    原振俠聳了聳肩,表示“不關我的事”。他想推開伯爵的手,但是伯爵把他抓得更緊:“你必須幫助我,原醫生,這……也可能使你有一個新的經歷,雖然你的經歷,已經如此豐富!”

    在這種情形之下,原振俠處事的原則,倒和那位先生差不多,大都無動於衷。他仍然現出十分冷漠的神情,搖着頭。

    伯爵的神情,又焦急又沮喪。他總算鬆開了手,但仍然在哀求:“請你幫助,總要請你幫助!”

    這時,館長已經恢復了鎮定,他先吸了幾口氣,才道:“伯爵,這位……是什麼人?為什麼你非要他的幫助不可?他也是……你那一方面的專家?”

    館長的話,不禁令原振俠有點啼笑皆非,因為館長顯然也把他,當作吸血-屍的同類了。

    伯爵唉聲嘆氣,仍然眼望着原振俠:“他……他是當世神通廣大的……大人物。像他這樣的人物,在五十億人口之中,不會超過五十個。我能遇到他,那是異常的幸運,我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他的話,不但對原振俠恭維備至,而且,對希望得到原振俠的幫助,那種殷切之情,溢於詞表,也着實令人感動。原振俠若不是對“吸血-屍”這回事,一點也沒有興趣,説不定會改變冷峻的態度了!

    就在這時,館長問伯爵:“你希望他怎樣幫助你?為什麼不提出來?”

    原振俠聽得館長這樣説,心想,伯爵還會有什麼要求?當然是要自己狼狽為奸,把這具大理石棺偷走。這種事,他當然不會答應!

    他已經準備嚴詞拒絕了,可是伯爵的回答,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伯爵道:“我想請他參加我的婚禮!”

    伯爵説了之後,轉過身來,向着原振俠,用極誠懇的神態和語氣道:“原醫生,我誠心誠意邀請你參加我的婚禮,希望你參加!”

    原振俠怔了一怔。他想不到伯爵要他“幫助”的,只是這樣簡單的事!所以,一時之間,他不知如何反應才好。

    伯爵又道:“我會送請柬來給你,希望你到時,一定要來參加我的婚禮!”

    原振俠定過神來:“你剛才説,我會有非常的經歷──那就是指你的婚禮而言?”

    伯爵用力點頭,原振俠笑了起來:“閣下的婚禮,雖然會很不尋常,但是我也看不出來,我有什麼非參加不可的理由?所以──”

    他的話還沒有説完,伯爵已叫了起來:“不!有理由一定要請你參加,因為──”

    他説到這裏,陡然住口,臉上更加蒼白,身子發抖,口唇發顫,喉結上下地移動。自他的喉際,發出了一陣怪異的“咯咯”聲來。

    他先是望向原振俠,接着,又向館長望去。

    那館長雖然準備監守自盜,幫伯爵偷石棺,人品大抵不會好到哪裏去,但是西方人的禮節,表面工夫,他自然是懂的──伯爵的神態很明顯,他有話要對原振俠説,不希望有第三者在場。

    所以,在伯爵一望之下,館長聳了聳肩,向外面走去,並且擋住了正想進來的一個參觀者,還把陳列室的門關上。

    這一來,連原振俠也不禁有點緊張,因為誰都可以看出,伯爵有十分重大的秘密要告訴他!不論如何,伯爵知道他名頭響亮,神通廣大,願意將心中的重大秘密告訴他,原振俠是沒有理由拒絕不聽──至少在禮貌上來説,説不過去!

    所以,原振俠也吸了一口氣,準備分享伯爵的秘密。

    伯爵看出原振俠願意聽他的話,在他的雙眼之中,現出十分感激的神色。可是他的神情,也緊張之至,先四面看了一下,肯定了四周圍並沒有人,然後,他咳了一聲,清了清喉嚨。

    原振俠可以看得出,他這種緊張的神態,絕不是偽裝出來的。他甚至不由自主,雙手在褲子上擦着,欲言又止達三、四次,才自他的口中,迸出了一句聽來聲音十分乾澀的話:“我的新娘,是一個吸血-屍!”

    這比剛才館長忽然上前自我介紹,所説的話,更令原振俠意外。

    原振俠再也想不到,伯爵如此緊張,鼓足了勇氣,所説出來的重大秘密,連和他相識許久的老朋友,可以共同作奸犯科的館長,都不能聽的秘密,會是這樣的一句話!

    他先是發怔,大約只是半秒鐘,然後,再也忍不住,他發出了轟笑聲!

    毫無疑問,他這時無法不笑,因為事情本身,太荒謬也太滑稽了。尤其他深知安普伯爵的怪誕行為,也就格外覺得好笑。

    他的行為,自然也對伯爵造成了極度的譏嘲──那是毫不留情的、絕不客氣的嘲弄,也表示了根本不相信伯爵所説的一切!

    原振俠的笑聲,每一個“哈哈”,也就等於是重重的一拳。令得伯爵在原振俠的笑聲之中,不住後退,一直退出了好多步。

    原振俠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可是他卻無法抑制,還在不斷笑着。

    原振俠説到這裏,又停了下來,喝了一口酒。温寶裕陡然舉起手來。原振俠一望向他,温寶裕就大聲道:“原醫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當原振俠敍述到伯爵一本正經告訴他:“新娘是一個吸血-屍”,他忍不住哈哈大笑時,聚在一起的青年人,倒有一大半,也跟着轟笑了起來,因為那情景實在十分滑稽可笑。

    所以,這時温寶裕這樣説,各人都向他望來,要聽他為什麼指責原振俠。

    原振俠微笑:“是不是説我太沒有禮貌了?”

    温寶裕搖頭:“不是,是因為事情根本不好笑!”

    他這句話一出口,又有好幾個人笑了起來,齊聲道:“怎麼不好笑?好笑之極了!”

    有一個女青年一面笑,一面道:“看來,伯爵對那個-屍新娘,還十分情深。他要在博物館中偷那具石棺,多半是要給新娘使用!”

    原振俠向那女青年投以讚許的眼神,又有幾個人鼓掌表示同意。

    温寶裕悶哼了一聲:“你們覺得好笑,最大的原因,是由於你們根本不相信,世上有吸血-屍的存在!”

    好幾個人反問:“你以為有嗎?”

    温寶裕朗聲道:“我不肯定有,但是也不能肯定沒有。原醫生,你見到那新娘沒有?”原振俠搖了搖頭:“還沒有!”

    温寶裕道:“那你就不應該由於自己的不信,而完全否定了伯爵的話!”原振俠微笑:“照你的説法,伯爵的話可信?”

    温寶裕揮着手:“是不是可信,要經過查證來判斷,而不是根據一己的認識!”

    原振俠帶頭鼓掌,表示同意温寶裕的話,他道:“是的,當時我忍不住大笑,是因為我根本不相信,世上真有吸血-屍的存在!”

    有一個少女,怯生生地問:“原醫生,你不是一直肯定靈魂的存在嗎?靈魂就是鬼啊!”

    原振俠點頭:“是,我深信有鬼魂的存在,十分肯定。但是鬼和-屍不同──鬼是鬼,-屍是-屍!”

    原振俠這樣説了之後,有一個很短暫時間的沉默。顯然在場的大多數人,在這以前,都未曾想到這個問題。鬼和-屍不同!

    而一接觸到這個問題之後,自然很容易,就把兩者之間的不同,列舉出來。在接下來各抒己見之中,十分清楚地把兩者分開來。

    鬼魂是沒有形體的,鬼魂是人類腦部活動,所產生能量的凝聚,鬼是一組記憶,鬼是一種人類未知情況的一種存在……

    而-屍,是有形體的,是實實在在的一個身體-屍是一個不知什麼原因,在死了之後,仍然能活動的一個身體。這個身體,和人未死之前一樣,可是又是死人!

    分析起來,-屍的現象,比鬼魂更詭異、更可怖,也更難以設想。討論又轉移到了,東方的-屍和西方的-屍,大異其趣這一方面。

    西方的-屍,清一色地是吸血-屍;而東方,-屍就是會活動的死人。

    而且,再進一步分析,可以發現東西方-屍,完全是兩種不同形態的存在。東方-屍是一具會活動的屍體,而西方的-屍,卻有意識有思想!

    結論是:西方的“-屍”,是翻譯上的錯誤!

    VAMPIRE這個字,被普遍譯為“吸血-屍”,自然頗有商榷的餘地。那顯然只是為了順口,而沒有顧及事實。

    事實是:這東西不是-屍。那麼,該譯成什麼才恰當呢?由於中國自古以來,根本沒有這一類東西,所以確然十分困難。

    也不能稱之為吸血鬼,因為那不是鬼。他有身體,實實在在的身體,而且屬於他自己,並不是鬼魂佔據了他人的身體。

    稱之為“吸血怪物”,庶幾近焉,雖然這怪物的外形和人極度近似,除了在吸血的時候,會露出兩隻獠牙之外。但是他既然能幻化蝙蝠,稱之為怪物,也算恰當。

    各人在討論的時候,發言十分熱烈。青年人就是有這個好處,有意見,會毫無保留地發表,不會吞吞吐吐。

    各人都盼望原振俠做一個總結。原振俠笑着説:“名稱本來不成問題,重要的是把鬼和-屍分了開來。既然這一類西方怪物已被慣稱為吸血-屍,人人一接觸到了這四個字,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也就不必去另外改新名字,不知各位以為如何?”

    各人都鼓掌表示同意──所以,在這個故事之中,那種怪物,遵從習慣,稱之為“吸血-屍”。

    在討論完了這一點之後,各人又催促着,要原振俠把他的遭遇説下去。原振俠停了相當久,只是默默地喝着酒,看起來,像是有一些事,正令他感到困惑。各人雖然心急想知道後來事情的發展,但是也沒有催他。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對不起,我忽然又想到另外一些問題,所以出神。”温寶裕道:“什麼問題?不妨提出來討論!”

    原振俠揚了揚眉:“還是先把我在博物館的遭遇,説完了再討論,不然,會有人怪我吊胃口!”

    幾個女青年異口同聲:“是啊,你一開始的時候,説過一個半人,那半個人又是怎麼一回事?”

    原振俠並不直接回答:“當時,我不住大笑,而且,一面笑,一面指着伯爵──我為什麼要笑的用意,再明白也沒有。所以伯爵一面後退,一面現出又是憤怒,又是狼狽的神情。我相信離開了陳列室的館長,只要沒有走遠,也一定可以聽到我的笑聲,但是他並沒有進來。”

    館長沒有進來,陳列室之中,就只有原振俠和安普伯爵兩個人。

    原振俠足足笑了一分鐘之久,還沒有停止的意思。伯爵終於忍不住了,他用十分淒厲的聲音問道:“有什麼好笑?有什麼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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