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围聚在一个人的身边,准备听他讲故事,被围住的,就是鼎鼎大名的那位先生。
原振侠反倒坐得相当远,在灯光不是那么明亮的一个角落,缓缓转动手中的酒杯。一则,他已经知道了各人要那位先生说的故事内容;二则,他也知道,那位先生不会详细说他的故事──太曲折复杂和匪夷所思了,岂是三言两语所能说得明白?
他听到几个青年人在一起发问:“听说,最近,你找回了失去将近二十年的女儿?”
也有的人在叫:“你的女儿怎么会失踪?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在老虎头上拍苍蝇?”等到七嘴八舌的人声静了下来,那位先生才举起双手,示意大家不要再问,听他说。
原振侠离那位先生约有十公尺,他看着那位先生,心中十分佩服。因为那位先生有一股神奇的风采,不论出现在何时何地,都有吸引他人视线的力量,也自然而然,成为人人注目的中心。
而这时,那位先生的心情显然十分好,因为他全身都迸发着欢乐,那自然和各人所问,他女儿失踪了近二十年,又找回来一事有关。
这时,各人都等着听他的讲述,可是过了半分钟,他用力挥了一下手,现出非常抱歉的神情:“对不起,我很愿意向各位说,可是事情的经过,实在太复杂了,太离奇了,变得我无从讲起!”
这几句话,虽然出自受大家尊敬的那位先生之口,但是也引起了大家的不满,抗议之声响起。
那位先生哼了一声:“并不是我故弄玄虚,而是事实确然如此,这里有两个人可以替我证明,一位是原振侠医生!”
他说着,向原振侠所坐的角落,指了一指。当许多人都循他所指,向原振侠望去的时候,原振侠向大家拱了拱手,朗声道:“是,我可以证明,事情的经过太复杂曲折,无法在这里说出来。有关的一切,不久,大家就可以在文字上获悉。”原振侠虽说得很诚恳,也很合情理,可是大家的不满情绪,似乎并未减弱,有几个青年,甚至大胆地发出了嘘声。
那位先生又道:“还有一个人可以替我作证!”他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提高了声音:“小宝,站出来向你的朋友解释一下!”被那位先生称作“小宝”的,是一个相貌俊美,身形相当高的青年人,也正是这次聚会的主持者。大家自然都知道,他的名字是温宝裕。有那么多人聚集在一起,正是温宝裕发起的,参加的全是青年男女。每次聚会,都努力邀请受青年人敬仰的人物参加,和青年闲谈、交流,这是十分有意义的一种社交活动。聚会的地点,就在温宝裕的那幢古老大屋的一个厅堂之中──这幢大屋的本身,已经是一个绝古怪的传奇。而这样的聚会开始了没有多久之后,就曾有过十分精采惊人的经历。他们请来了著名的传奇人物年轻人和黑纱公主,结果,在警方的一件悬案之中,发现了人间和神话世界之间的“信道”。不但神话世界中的神,可以经过它来到人间,人间的人,也可以经过它到达神话世界!
年轻人和黑纱公主,就曾在神话世界逗留,和一些著名的神,打过交道,才回到人间。或许是有过了这样奇妙的经历之后,使得参加聚会的青年人,要求都提高了。所以他们才坚决要求那位先生,讲述他的离奇经历。这时,温宝裕被那位先生一叫,就霍然站起来,而且,一下子就跳上了一张桌子,站在桌子上,双手高举,看来像是准备发表一篇演说。各人都熟知温宝裕言行夸张,所以才见怪不怪。
温宝裕朗声道:“的确,这个故事就算简单讲,也至少要花二十个小时;若是详细说,一年也说不完。我的意见和原先生一样!”
刚才,原振侠这样讲的时候,尚且有人敢发嘘声来,这时,同样的话,出自和各人同年龄的温宝裕之口,还会有保留吗?自然嘘声、倒采声,此起彼落,足足持续了一分钟之久。
温宝裕仍站在桌上,气定神闲,毫不为意。等到嘘声稍静,他才道:“我主持的聚会绝不强迫人参加,各位想想,如果还有别的聚会比这里更有吸引力的话,不妨自由选择。哼,我就不相信各位在别的所在,能同时见到这样杰出的两位传奇人物!”
他软硬兼施,说到最后,又向那位先生和原振侠各自指了一指。
由于他说的话是事实,所以各人都无话可说。
温宝裕又道:“所以我们不应该强人所难,等他把经过用文字记述出来之后再拜读!”
虽然仍有不满的情绪,可是至少再没有反对的声音。那位先生趁机向各人一拱手:“对不起,我还有些事,要先走一步。各位可以和原振侠多谈谈,他的奇幻经历多,在我之上!”
说着,他大踏步向外走去。他一向说来就来,说去就去,这一点大家倒是素知,所以也没有人阻拦,只有温宝裕送了出去。
等到温宝裕回到了厅堂,各人已经聚在那个角落,围住了原振侠。
原振侠当然比温宝裕他们这一伙要成熟得多,可是年龄上的差距,也不是太大。在原振侠的神情上,有着受感情困扰而带来的忧郁和无奈,但这时,也在各人的嘻哈声中消退,投入了青年人特有的爽朗和愉快。
两个漂亮的女青年一起向原振侠要求:“讲讲你的恋爱故事!”
立时有几个男青年抗议:“不要恋爱故事,要听冒险故事,上天入地的冒险故事!”
双方立刻壁垒分明,争执起来,原振侠笑着阻止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我说?你们各人也都一定有故事,为什么不说?”
好几个人齐声道:“你是权威!”
原振侠一扬手:“人,尤其是年轻人,不但不必崇拜权威,也不必太相信权威。权威,当然有他的一套,可是每个人,也都有他自己的一套。若是一切皆由权威决定,人人跟着权威走,人类就再无进步!”
各人显然想不到原振侠忽然之间,会发出这样严重的议论,所以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搭腔才好,竟然有了一个短暂时间的沉寂。
原振侠笑:“是不是嫌我说的太乏味了?不过,人人都应该有这样的观念,打破权威,人类才有进步!”
各人在温宝裕的带领之下,鼓了一阵掌。原振侠吸了一口气:“我每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一定会到当地的博物馆去参观。我想这是一个好习惯,因为在博物馆,可以获得许多知识,增长见闻。也有可能,像我最近的一次遭遇,简直不可思议之至。”
他说到这里,略停了一停──他的开场白,已经带来了一股十分神秘的气氛。
因为大家都知道,原振侠医生的神奇经历丰富之极,连他也觉得最近的遭遇“不可思议”,那必然真是怪事之最了!
原振侠又道:“本来,我想把这件事对那位先生说说的,可是他说走就走,行动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只好先对大家说说!”
温宝裕神情兴奋,摩拳擦掌:“究竟是什么怪事,说出来大家可以集思广益,研究出一个名堂来!”
各人都十分高兴,各自占据有利阵地,准备听原振侠说他遭遇到的怪事。
原振侠又沉默了片刻,才道:“在一个博物馆中──我先不说是哪一个城市,哪一个博物馆,因为那和整件事,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他在这样说了之后,又停了片刻。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各青年人挤得更近。
原振侠闭上眼一会:“这件事,我甚至无法作出任何假设,有时,甚至怀疑我是不是真的遇上了这样的一件事,还是我的幻觉──各位都知道,我有一个时期,情绪极度低落,接近精神崩溃!”
虽然大家都心急听原振侠的怪事,但听到他这样说,各人也发出了同情的声音。而且,连原振侠居然也对这件事疑幻疑真,因此可知事情之怪,必然是常理所不能推测。
原振侠又道:“这件事,我还是第一次对人说起,因为当时,只有我一个人……不,我应该说,当事情发生的时候,一共有一个半人,我是一个人,另外,还有半个人,半个人!”
他连续说了好几次“半个人”,听得各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反应才好。
有许多东西,是不能有“半个”的,人是其中之一。半个人,根本已不是人,至多只能说是尸体,而且还是残缺不全的尸体。(还有一个例子,是洞,也没有半个,只能有一个的。)
温宝裕先发出了一下古怪的声音,但是他并没有发问,因为他知道原振侠会说下去。
原振侠深深吸了一口气。
博物馆,是一座十分宏伟的建筑,展出的对象,也包罗万有。原振侠进来的时候,并没有一定的目标,但是不久,他就被这个博物馆的一项特别丰富的收藏所吸引,这项特殊的收藏品是石棺。
大家都知道“棺”是做什么用的──人类对于生命消失之后的身体,处理方法很多,很普通的一种,是把尸体放入一个容器之中,而这个容器,就是被统称为“棺”。
原振侠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一点补充,对这个故事想要表达的意念,有一定的关系,所以有必要特别加以强调。
原振侠这样说:“一般来说,死亡,可以说成是‘生命消失’,但是‘生命’这个词,可以有狭义的解释,也可以有广义的解释。单就狭义来说,死亡,等于生命消失;但如果广义地,承认魂魄也是一种生命形式,那么,人的死亡,并不代表生命的消失,只是生命转换了它存在的方式。”
原振侠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虽然面对着的只是一群青年人,可是他的态度,十分严肃和认真。这说明他的心中,确然认为眼前的青年朋友,都有足够的学识和丰富的想象力,可以讨论这一类,不是普通人可以接受的玄学问题。
这种态度,自然也使青年人感到他更值得尊敬──人本来就是要先尊敬别人,才会赢得别人的尊敬。
所以,各人的反应也十分认真,一些人点着头,一些人抿着嘴沉思。有人问:“原医生,你肯定有魂魄存在?十分肯定?”
原振侠的回答再坚决也没有:“太肯定了──有关这方面的肯定,甚至可以通过仪器接触。我最近有十分确切的遭遇,可以证明,嗯,是不是先说说,我和鬼魂打交道的经历?”
所有人之中,温宝裕和原振侠的关系最密切,原振侠最近和鬼魂的“遭遇”,自那件事告一段落之后,他已经知道了经过。而参观那个收藏石棺的博物馆一事,原振侠既然从来也未曾对人说起过,他自然也不知道。
所以,温宝裕不等别人有反应,就大声道:“先说你参观博物馆的事,你和鬼魂如何打交道的经过我知道,可以转述。”
他这样一叫嚷,别人自然也没有异议。温宝裕十分讨好,满满地斟了一杯好酒,递给了原振侠。一些年轻人也趁机表示自己的成熟,也自行斟酒,握杯在手,于是气氛又热闹了许多。
简单地说,人类处理遗体的主要方法之一,是将它放进一个被统称为“棺”的容器之中。而制棺的材料,最常用的是木材──其中,中国人对木棺的用料之讲究,可以出一本专书。其次,用石制的棺,也是一个主流,也有用金属制成的棺,等等。
人类对于保存遗体,一直十分重视。所以,遗体的保存文化发展水准如何,可以用来衡量全民族的文化发展程度。
像埃及,保存尸体的文化,发展到了创造了“木乃伊”,建造金字塔的皇陵。
中国也不遑多让,一整套的殓葬文化,繁复之极。放置尸体的容器,也十分多样化,棺之外,还有椁,而椁,大都是石制的。当然,能在棺外有椁的,这死者也不会是普通人了。
两大文明古国在殓葬文化上,也有显著的不同,埃及的金字塔,巍峨高耸,但是中国却向地下发展,深入地底,越是隐蔽越好。秦始皇陵墓,初步勘察的结果,面积达到五十六点二平方公里。现在,连想要开掘,都不知如何着手,当初不知道是如何建造起来的!
而一个民族的殓葬文化,如果发展到了极致,似乎会把这个民族的进步,一起送进了坟墓之中──很可哀,但也有许多事实,证明了这一点。
单是石棺,也由于使用的石料不同,而花样百出。中国的石椁,大都采用坚硬的花岗石,制造也只求结实,不求花巧。有的巨大如小屋子,石质粗糙,有用石板拼成的,也有用整块石凿成的。
在西方,被普遍用来制造石棺的则是大理石。大理石棺不但制造精致,而且,有许多简直是稀世的艺术品──棺和艺术相结合,自然也可以视作是殓葬文化的一种。
大理石棺的四周和棺盖上,可以有极其精致的雕刻。至于雕刻的内容,有的和棺中的死者有关,例如棺中是一员战绩彪炳的将军,那么,棺上的雕刻,就会是曾被他征服战败过的敌人。
也有的,在棺上雕刻的是宗教故事、神话传说,多姿多采之极。而这一类制作精美的石棺,大多数并不深埋地下──或许是由于它们太美丽了,所以不忍把它们隐藏在地底。它们大多数被放置在教堂特定的一角,或者是家族私人的石棺存放处,可以在供人欣赏的同时,思念棺中死者生前的丰功伟绩。
这一类精致的石棺,有不少流落到了博物馆,和私人收藏家的收藏室之中──什么东西都有人收藏,棺也不会例外。工匠手艺的精巧,有时十分不可思议,这一类精美的石棺,棺盖和棺身的契合,巧妙之极,妙到了若不是破坏石棺,一合上了之后,就再难打得开的程度。
而既然石棺本身是如此精美的艺术品,随着时间的过去,更成为极具价值的古代艺术品,自然不会再有人去破坏它们。
所以,绝大多数这样的石棺之中,都有着尸体──这也达到了保存尸体的原始目的。
原振侠在进入那博物馆专收藏石棺的那一翼时,在入口处看到了一篇简述石棺的介绍,给他的印象相当深。当然,这一些,全是有关石棺的普通常识,原振侠大都是早已知道了的。
展出石棺的地方,一共有五层,下面四层,全是普通的展品。精品放在第五层,共分成三个展览厅,展出的全是雕刻精美的大理石棺。
原振侠信步浏览,心中十分感慨,因为这些石棺,都变成了“无名棺”,是属于甚么人的,都已不可查考了。可以肯定的是,棺中的死者,当年必然不是泛泛无名之辈,但是随着时代的变迁,石棺既然来到了博物馆,除了少数在棺上,详细刻下了死者生平的之外,都没有什么特别可以辨认死者身分的文字留下来。
或者是由于当时的殓葬者,太具自信心了,以为谁都会知道葬在棺中的是什么人──在当时,或许确然如此,但是时间飞逝,世上的每一件事,都在不断起变化,几百年之后,石棺依然,棺中人是谁,就没有人知道了。
当原振侠进入第五层的时候,参观的人并不多。他来到了第三间展出室,里面有九具石棺陈列着。其中有一具特别大,棺的四周和棺盖上,全是十分精美的天使雕像,有好几十个。
原振侠进来的时候,已经有两个人在这具石棺之前,靠石棺很近。其中一个,不理有“不准触摸”的警告牌,伸手在棺盖上抚摸着。
原振侠本来,也不会对别的参观者多留意什么的,可是那只在棺盖上抚摸的手,却引起了他的注意。或者应该说,是这只手上所戴的一枚戒指,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枚方形的红宝石戒指,那颗红宝石相当大,约有一公分见方。展出室中的光线不是很强烈,可是那只手在缓缓移动之际,那戒指上的红宝石,还是荡起眩目的光采。
原振侠心中喝了一声采。
他知道这种极品红宝石的市场价值,非同小可。但是他立即想到的是:有一个人,和这样的一枚戒指,应该可以联在一起的,为何自己一下子,想不起那个人是什么人了?
原振侠有点恼恨自己的记忆力。
本来,他只要走动几步,到石棺的对面去,就可以看到那两个人的正面了。但就是由于他感到,自己应该一看到这枚戒指,就知道它的主人是谁,现在居然想不起来!那令他有点赌气,非要凭记忆想起那应该是什么人不可!
所以,他就停留在那两个人的背后,并不移动,而装成仔细地在欣赏另一具石棺上的雕刻。
这时,他注意到,两个人中的另一个,曾转头打量了他一下。原振侠没有正面看到那人,只是感到那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瘦子,有着相当迫人的眼光。
这时,原振侠还是没有想起,那戴红宝石戒指的是什么人,却听得两人交谈了起来。两人交谈的第一句话,就叫原振侠吃了一惊。
那个没有戴戒指的先开口:“你肯定就是这一具石棺?”
那戴戒指的,发出了两下干笑声,笑声难听之极。尤其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本来已经够阴森的了,听了更是令人寒毛直竖,遍体生寒!
他一面笑,一面用和他笑声相仿的语声问道:“忘了我的外号是什么?我可以说是棺材的专家,怎么会弄错!”
那个人一开始笑,原振侠的心中,就陡然一动,等到他那样说了之后,原振侠已经知道是什么人了!
原振侠想起了他的名字是:安普伯爵!
对于安普伯爵本身,原振侠其实并不是知道得太多。使原振侠这时,可以一下子就想起他是什么人的,是由于另一个人──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安普女伯爵。
安普女伯爵是欧洲上流社会中的活跃分子,她以好客著名。凭着她的美貌,她的几次婚姻,对象都是各国的巨富,而每次婚姻的结束,都给她带来巨大的财富,可以供她挥霍。
在安普女伯爵身上,有过一些奇事。有一桩甚至和那位先生有关,另一桩和年轻人、黑纱公主夫妇有关,原振侠都知道其中的经过。
而安普伯爵,多半是安普女伯爵的堂兄弟,他著名的事绩是,他是一个“吸血-尸”的专家──发源于罗马尼亚的“吸血-尸”传说,流行在整个欧洲,深入人心,历久不衰,是许多小说和电影的题材。有关吸血-尸的一切,不但欧洲人,连亚洲人和美洲人,也耳熟能详。
简单地来说,吸血-尸之源,是一个贵族,头衔是伯爵,千年不死,昼伏夜出,吸血维生,可以化为蝙蝠。被他吸了血的,也会变成-尸,甚至有美丽的女-尸,吸了血来供应他!
是不是真有这样的吸血-尸存在,自然有人相信,有人斥为无稽之谈。而安普伯爵多半是自小,就迷于吸血-尸的故事,等到他有了伯爵的头衔,又在所得的遗产之中,包括了一座十分残旧的古堡之后,他就自封为吸血-尸的专家。
他不但专门研究“吸血-尸”的一切,而且,身体力行,模仿吸血-尸的生活方式──真的睡在棺材中,白昼也极少活动。
他这种怪诞的行为,倒也有一些志同道合者跟他胡混,虽然那些人的主要目的,无非是可以混吃混喝──伯爵也十分好客,古堡中又有酒窖藏了多年的美酒。据说,嗜酒的人,一提起安普古堡的藏酒,会全身发抖!
安普伯爵的目的,是想自己变成一个吸血-尸,可以藉吸血而永生,千年不死。他甚至发表过专论,说这是人类要长生不死的唯一方法!
吸血-尸既然嗜血,用血来维持生命,所以对于血一样红的红宝石,也有特别的爱好。恰好古堡的珍藏之中,有一批极品红宝石,颗颗都是罕见的珍品。
安普伯爵要维持他“吸血-尸”的生活,花费极大,而他又无法在婚姻中取得金钱,所以只好不断变卖祖产──国际珠宝市场上的超级极品红宝石,大都由他供应,谁也吃不准他的收藏品之中,究竟还有多少?反正他每年也不多卖,拿个三五颗,每颗十克拉以上的出来卖,所得也足够他的花费了。
原振侠一看到他手上的红宝石戒指,就觉得自己应该知道那是什么人,也是这个缘故。因为原振侠曾参加过一次“吸血-尸”红宝石拍卖──受了黄绢的委托,想得到其中一颗。
可是结果,以黄绢财力的丰厚,居然未能达到目的!因为价格实在太惊人了,每颗以超过一千万英镑的价钱卖出。黄绢那时,权倾一国,当然不是没有这笔钱,而是在最后关头,她觉得不值,略为犹豫了一下,拍卖官就已经定槌了!
黄绢由于自己未曾亲自参加那拍卖会,也未曾看到过那三颗红宝石,所以当时并不觉得可惜。原振侠受委托参加,参观过那批红宝石,深觉那是稀世奇珍,美丽神奇得令人窒息!
就是在那次拍卖会上,原振侠知道了有安普伯爵这个人,和他的奇怪行为。所以,他一见有人戴着极品的红宝石戒指,就觉得应该知道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又开口说了这样的话,那当然除了安普伯爵之外,再也不会有别人。试想,还有什么人,会比“吸血-尸”更有资格自称为“棺材专家”的──他根本是以棺为家的!
安普伯爵既然有这样的怪癖,那么,他来到这里,研究石棺,也自然得很。
原振侠一下子就料到了对方来历,心中释然,也十分高兴。他心想,不妨绕过去,去看一看这个放着活人不愿做,一心想变吸血-尸的怪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他想着,才移动了一下脚步,那另一人的话,却又令他身形停止。那另一人压低了声音:“这是石棺,要把它弄走,可不容易,我估计它的重量超过二十吨!”
安普伯爵(原振侠对自己的推测很有信心,断定他一定是安普伯爵)道:“我查过博物馆的资料,重量是三万公斤”
那另一个人耸了耸肩:“这样的大工程,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行,那可是人类历史上,从来也未曾有过的创举!”
原振侠就是听到了这一句话,才大吃一惊的。
那另一个人,曾回头打量过原振侠一眼,和原振侠打过一个照面。看起来六十上下,十分普通,可是却想不到他出言如此惊人!
从他的这句话来判断,他和安普伯爵,竟然是不怀好意,要把这具雕刻精美,重量达到三万公斤的大理石棺,偷出博物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