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廷封?」猿長老一皺眉道:「沒聽過江湖上有你這個人。」
徐廷封不以為意道:「晚輩只是江湖上無名之輩,老前輩當然沒有聽過。」
「對老人家有禮貌,有前途」」」猿長老接問道:「你要替小子出頭?」
「只是代小子向老前輩討一個人情,到此為止,不要再為難他。」
「這對你有什麼好處?」猿長老反問。
「沒有,我們……」
「你又憑什麼對我説這種話?」猿長老接問道:「你是崑崙門下,鍾大先生是你的什麼人?是你的師父?」
「正是」」」徐廷封仍然很有禮貌的。
「你沒有看見我將你的師父打得落花流水?」
「我只是看出有些不公平,老前輩勝之不武。」
「什麼?」猿長老嚷起來道:「我們一對一,如何不公平,怎會勝之不武?」
「家師與絕師太一戰消耗不少內力,尚未有時間補充……」
「那是他本領有限,我連戰連勝,從來就用不着時間充實內力……」
「是麼?」徐廷封淡淡地應一聲。
「喏,我才跟你那個師父狠狠地打了一場,你有本領便佔這個你以為是的便宜。」
「正要領教高招。」徐廷封上前一步,小子要阻止如何阻止得住。
「有勇氣。」猿長老大笑道:「想不到崑崙門下也有這麼豪氣的弟子。」
徐廷封淡然一笑,道:「老前輩若是輕敵,還有更多想不到的事情會發生。」
「那非要看看是什麼事情不可了。」猿長老「呵呵」大笑,懶洋洋地一拳擊出去。
徐廷封看準來勢,雙掌全力擊出,一招兩式,都是崑崙派武功的精華,哪裏知道猿長老動作雖然懶洋洋的,也好像沒有什麼勁但變化之詭異,遠在他意料之外。
他也沒有想到一擊便得手,攻勢一頓又展開,將天龍八式的劍術化在身形步法中,拳掌雖然沒有劍的鋒利,仍能夠發揮強烈的殺傷力。
猿長老從容應付,一面道:「劍術不錯可以化在拳掌內,但也要兼顧劍的長度硬度,攻守因而使大不相同。」
徐廷封聽説心頭一動,到底是天資過人,立即便有所領悟,出手也接而不同。
「好聰明的孩子」」」猿長老大樂,説話也就更多了。
傅香君聽着看着,不由道:「怎麼象是教徒弟的。」
絕師太沒有作聲,只是看着猿長老,一顆顆汗珠開始在她的額上冒出來。
傅香君沒有在意,心神已被猿長老、徐廷封的動作吸引。
徐廷封顯然一面在過招一面細思猿長老的説話,潛移默化,動作越來越怪異,變化由緩慢而迅速,由簡單而複雜,猿長老完全感覺到,越打越興奮,眉飛色舞,説話同時越來越多,每一句都正中要害,不但徐廷封,連鍾大先生也聽得膽戰心驚。
崑崙派武功竟然有這許多破綻,鍾大先生也這還是首次知道,雖然敗在猿長老手下,到現在不由心服口服。
猿長老接盡天龍八式身形突然再一快,三個變化已到了徐廷封身後,一掌突然落在徐廷封的腦門上,一股內力同時湧進去。
徐廷封剎那間只覺得「轟」地一陣震盪,半身一矮,一腳不由得跪倒在地上。
鍾大先生脱口驚呼道:「手下留情」」」
猿長老一聲怪笑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聰明的受用不盡,愚蠢的一無所得。」
鍾大先生立時明白,一笑。
朱菁照卻是不明白,她最是擔心徐廷封的安危,一躍上前,卻被鍾大先生截下,她到底也不笨,雖然猜不透,還是站在那兒,靜觀其變。
任何人她不相信,也總得相信鍾大先生。
絕師太看到這裏,也再忍不住,嘆息道:「這個老怪物也真的怪,竟然不惜消耗這許多內力,替別人的徒弟打通任督二穴。
傅香君本來也有些擔心,聽得説,不但放下心來,而且替徐廷封高興。
任督二穴一遍,內力便可以循環不絕,生生不息,一般內家高手苦練數十年,摸不透門徑,至死也禾必能夠將任督工穴打通,就是找到了門徑等閒也要花上十數年,才能夠將內力凝聚衝向任督二穴。
藉助別人的內力當然是一條捷徑,但要找到一個這樣的助手卻實在不容易。
這個人不但要內功已臻化境,而且要熟悉對方的內功路子,予以適當誘導才能夠達到目的,一個不好,誤導歧途,後果不堪設想。
鍾大先生劍術已臻化境,內力卻還未到這個境界,連自己的任督二穴也末能夠打通,更就沒有把握替徐廷封打通二督二穴,現在看見猿長老這樣做,當然是既驚且喜,不知不覺,一旁暗替二人護法,恐怕旁來騷擾,功虧一簣。
徐廷封也是福至心靈,一口真氣運行,順其自然,與猿長老透進來的內力匯合在一起,直上十二重樓,運行一周天,終於衝開了任督二穴。
猿長老這才將內力收回,鬆手倒退三步,胸膛起伏,一連喘了好幾口氣才平復下來。
徐廷封真氣內力再運行一週,才一聲長嘯,站起身子,一身衣衫無風自動,半晌才停止,神采飛揚,完全就脱胎換骨,變了另一個人似的。
鍾大先生看著者懷大慰,立即喝道:「廷封,還不上前去多謝猿長老?」
徐廷封正要拜倒,猿長老已拂袖一股內力將徐廷封拜倒的去勢托住,瞪了鍾大先生一眼道:「我玩我的,要你來廢話。」
鍾大先生一怔,猿長老接道:「你這個徒弟是天生的練武材料,以後你可要傾囊傳授,莫要糟踢了。」
鍾大先生頷首道:「一定的。」
猿長老接顧小子道:「今天玩到這裏為止,我們要走了。」
「我們?」小子苦着臉。
猿長老冷笑道:「你自己上路抑或讓我老魔抓小雞的抓着走任由選擇。」
「沒有第二一個選擇?」
「吃我一頓拳腳,由我扛着走當然也可以。」猿長老搖頭道:「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的了。」
小子不由偷看明珠一眼,明珠有意無意,偏過頭去,不由他嘆了一口氣。
猿長老接揮手道:「走」」」
「慢着」」」徐廷封突然插口。
「你又要怎樣了?」猿長老也有點奇怪。
徐廷封長揖道:「小子既然不願蕙,晚輩又身受老前輩大恩,由晚輩侍候老前輩好了。」
猿長老怔住,小子嚷出來道:「你知道這個老怪物平日怎樣折磨人?」
徐廷封淡然道:「相信我支持得住的。」
小子搖頭道:「我知道你夠朋友……」
「我也知道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小子無言點頭,猿長老好像也明白,大笑道:「想不到你這個臭小子也有這樣的朋友。」
小子方要説什麼,猿長老又問道:「你真的還有很多事要做?」
「當然是真的了,否則我也不會由你那兒偷跑出來。」
「你偷跑出來已經一段時間,事情還末完全解決啊。」
「哪裏有這麼容易解決?」
「就憑你那幾下三腳貓的本領,當然不容易。」猿長老怪笑連聲。
小子不由又怔住,徐廷封接道:「老前輩」」」
「不用多説了,這個小子我是怎也不放過的了。」猿長老惡狠狠地道:「我最討厭就是別人的徒弟。」
小子立即道:「我已經拜了他的師父做師父」」」
「什麼?」猿長老突然一巴掌打去,將小子打得一個跟斗摔翻地上。
小子的動作反應也不算慢的丁,及時伸手架住,卻不敵猿長老的內力深厚。
猿長老接喝問道:「你什麼時候得到我的許可。」
小子苦笑尚未答話,猿長老已大罵鍾大先生道:「你這個老小子已經有一個徐廷封那麼好的徒弟,還要跟我老人家搶這個小小子。」
鍾大先生亦只有苦笑,猿長老轉顧徐廷封道:「你雖然很不錯,就是不台我脾胃,怎樣看也還是這個小小子看來舒服,既捱得揍,説話又多,有他在旁邊,最低限度已不愁寂寞。」
小子大搖其頭道:「我説話這也叫多,你不知怎樣了。」
「不錯,今天我話是説多了一點,到此為止,我們走!」猿長老探手抓住小子的肩膀,既突然,又迅速。
小子完全沒有閃避的餘地,徐廷封看着一聲道:「抱歉我幫忙不了。」
小子搖頭道:「説過話,打也打過了,這條老柴就是不要你侍候,有什麼辦法。」
「什麼老柴?」猿長老怒瞪着小子。
小子反問道:「你算不算老了?」
「我從來就不會不認老的。」
「那你算不算骨瘦如柴?」小子再問道:「合起來不是老柴是什麼?」
猿長老目光一落,悶哼道:「廢話。」一把推着小子往外走。
明珠終於忍不住越眾而出道:「你這個猿長老為什麼不講道理?人家不願意就以武力強迫。」
小子一聽立時心頭大樂,猿長老目光一轉道:「黃毛丫頭,懂得什麼?」
明珠正要反駁,老太君已擋在她面前道:「小孩子不懂事,長老萬勿見怪。」
「哪裏一個見怪了?」猿長老身形接展,抓着小子飛掠而去。
眾人怔在當場,目送猿長老與小子去遠,然後被絕師太一陣狂笑聲驚動。
絕師太狂笑着猛一聲道:「好痛快」」」一個身子便往下倒去,額上豆大的汗珠紛落,臉色不知何時已變得灰灰暗暗的,異常難看。
傅香君急忙扶住道:「師叔,你怎樣了?」
絕師太掙扎着站起來,又放聲大笑,鍾大先生、徐廷封左右上前,看見奇怪,鍾大先生不由問道:「師太什麼事這樣好笑?」
「一是笑你這個天下第一劍客做不過片刻便已被猿長老擊倒。」絕師太的語聲已變得嘶啞。
鍾大先生淡然道:「比武論劍必然有勝負,不過平常事,我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絕師太又大笑道:「你若是不放在心上又怎會在劍上淬毒,還有什麼事比這件事更好的?」
「淬毒?」鍾大先生怔住。
「好厲害的毒藥,但若非我內家真氣被劍氣所破,一時間不能夠凝聚,要將之迫出來還不是一件太難的事情。」絕師太將右手揚起來,只是右腕上那道三寸長的血口已變成紫黑色。
她放聲再大笑三聲,七孔突然紫血迸流,笑聲一斷,氣亦斷絕。
「怎會這樣的?」鍾大先生大驚失色,隨即發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臉上。
傅香君也沒有例外,探手一探絕師太脈膊鼻息,目光轉落在鍾大先生倒提着的龍吟劍上。
鍾大先生脱口道:「傅姑娘對藥物至為熟悉,且看我劍上」」」語聲突然一斷,他説着將劍揚起,陽光下劍尖至劍脊一道淡碧色的光虹。
好像他這種老江湖又怎會看不出這是淬了毒的痕跡?
「毒」」」他隨即尖叫起來道:「劍上怎會有毒的?」
傅香君接過來,陽光下細看,那邊姜紅杏已冷笑一聲道:「這要問鍾老前輩了。」
鍾大先生沉聲道:「姓鍾的一生未嘗用毒害人。」
朱君照插口道:「凡事總有第一次的。」
鍾大先生悶哼一聲,正要説什麼,傅香君已奇怪地道:「怎會是這種毒?」
徐廷封追問道:「是哪裏一種毒?」
「碧螺春」」」
「這是茶葉的一種。」
「這種毒藥的形狀與之差不多一樣,所以也叫這個名字。」
「從未聽説。」徐廷封微嘆道:「恕我孤陋寡聞。」
「事實上這種毒藥已差不多絕種,我也只是在武當山後出的寒潭附近見過。」
「武當山」」」徐廷封悚然動容。
老太君隨即問道:「侯爺這柄龍吟劍昨日不是借給了陸丹?」
徐廷封皺眉道:「老太君的意思……」
老太君不答又問道:「除了陸丹,侯爺莫非還曾將這柄劍借給什麼人?」
「沒有」」」徐廷封脱口應一聲。
朱君照立即道:「那還用説,一定是陸丹下的毒。」
徐廷封反而替陸丹分辨道:「陸丹不是這種人。」
朱君照道:「絕師太昨日對他的態度那麼惡劣,他懷恨在心,假手鍾大先生這樣報復有什麼奇怪?」
老太君截口道:「在沒有找到證據之前,大家還是心平氣和,別太偏激。」
朱君照接問道:「陸丹現在在什麼地方?」
徐廷封道:「小子提過,他留在房間。」
朱君照冷笑道:「鍾大先生、絕師太一戰誰也知道必定精彩。學劍的人又怎會錯過這個機會?」
傅香君插口道:「到來之前他遇上師叔,言語上又發生衝突……」
「舊恨新仇,不在劍上下毒才奇怪。」朱君照惟恐天下不亂的。
傅香君、徐廷封方待再替陸丹分辯,老太君已然道:「陸丹既然還留在南宮世家,找他一問不就清楚了?」
「希望他還留在南宮世家。」朱菁照冷笑道:「以我看他怎也不像這麼笨的人。」
陸丹當然已經不在房間內,連行李也已給拿走,這既然是一個陰謀,求知老人又怎會不兼顧到這方面。
老太君當然也懂得怎樣做,隨即吩咐南宮世家的所有人到處去找尋陸丹的下落。
鍾大先生、徐廷封等沒有袖手旁觀,分頭追尋,相約找到了陸丹便送回來南宮世家。
傅香君也相信陸丹不是那種卑鄙小人,但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亦不知道如何替陸丹解釋,看見眾人散去,亦沒有留下來,帶了絕師太的棺木離開南宮世家,上路趕去恆山。
百花洲論劍結果這樣,大家都覺得很可惜,只有南宮世家的一些人例外,尤其是老太君。
除了姜紅杏,老太君的真面目卻就是南宮世家的人也不清楚。
到黃昏,南宮世家派出去追尋陸丹下落的人陸續回來,並沒有陸丹的消息,卻找到了南宮博的屍體。
老太君其實就是要他們去將南宮博的屍體找回來,屍體給安排放在一座破廟中,南宮世家的人除非過門不入,否則一定會發現。
看見南宮博的屍體,老太君當然裝得很激動,最激動的一個也當然就是梅傲霜。
她衝到屍體旁邊,想哭,還沒有哭出來便已昏倒,明珠、唐月娥急忙扶住。
老太君隨即策杖上前,一掌抵在梅傲霜後心,一股內力隨即透進去。
梅傲霜渾身一震,悠然醒轉,看看南宮博的屍體,再看看老太君,嘴唇哆嗦,就是説不出話來。
「南宮世家的媳婦什麼時候變得這樣軟弱的?」老太君這句話出口,眼淚已不禁流下來。
梅傲霜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
好一會,大家的心情才平靜下來,老太君以袖印乾淚水,沉聲吩咐道:「解開博兒的衣衫,我要看清楚他的傷口。」
傷口在心窩,尚插着半截斷去的劍尖,老太君以杖尖將劍父挑出,目光一落道:「是他?」
梅傲霜脱口問道:「是哪裏一個?」
「這是武當派弟子所用的劍,到這兒來的武當派弟子只有一個。」老太君一字一頓道:「陸丹」」」
「怎會是他?」梅傲霜很奇怪。
「怎不會是他?」老太君反問。
「武當派是名門大派。」梅傲霜嘆了一口氣。
老太君尚未答話,那邊姜紅杏已嚷起來道:「衣服內藏着一封信。」
「拿來」」」老太君喝令,梅傲霜也不由移目望去。
一看信箋上的字跡,悔傲霜不由脱口一聲道:「是相公的字……」
「你讀來聽聽」」」老太君將信交給梅傲霜。
梅傲霜雙手顫抖着接過。
「這個人我不認識,非常狡猾,而且顯然是早已作好準備,我繼續追查下去,若有不測,追問陸丹。」梅傲霜一口氣讀罷,咬牙切齒道:「真的是他?」
「難怪他不來參加論劍,走得這麼急。」姜紅杏這是扇風點火的了。
「陸丹,我一定要找到你,血債血償!」梅傲霜牙齦緊咬,有血消下來。
「又豈是找陸丹一個?」老太君龍頭杖一頓,插入地面道:「你們一定要南宮世家繼後無人,絕子絕孫,南宮世家就是拚着一門盡滅,也要向你們討一個公道。」
「老太君,到底是怎麼回事?」明珠忍不住追問。
「到這個地步,我也不再瞞你們。」老太君恨恨地坐下來道:「百花洲論劍始自南宮世家,也是南宮世家技壓羣雄,獨佔鰲頭,哪裏知道卻由此引起各大門派的妒忌,表面上雖然客氣,暗中卻開始與南宮世家作對。」
明珠奇怪道:「怎麼沒有聽説過?」
老太君沉聲道:「這就是他們狡猾的地方,南宮世家的人也因此一直都沒有在意,甚至引為知己,每有所得,都去印證一番,不知道連番印證下來,便深種禍根,乃至於今日。」
「我不明白。」明珠這是心裏話,唐月娥、悔傲霜顯然也是同樣反應。
「你爺爺你是知道的了。」老太君接道:「到現在也沒有人否認他的博聞強記,對各門各派的武功瞭如指掌,而且能夠融匯買通,可以説前無古人。」
「大家都是這樣説,後來跑到哪裏兒去了?」明珠追問。
「你們跟我來。」老太君拔起龍頭杖。
「到哪裏兒去。」明珠又問。
「南宮世家的祖墳!」老太君剎那間彷佛蒼老了很多。
南宮世家的祖墳佔地廣闊,建築得氣派甚大,老太君等人來到最大的一座陵墓前面,求知老人已然等候在那裏,他不但清楚自己的職責,而且知道應該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出現。
他立即將陵墓的一扇暗門打開,一道石階便出現在眾人眼前。
下面是一個極大的石室,燃着兩行長明燈,對着石階的石壁前面一排整整齊齊的放着十多具石棺。
老太君率先帶着各人一番跪拜,才吩咐明珠道:「你過去將爹棺前几上的石匣打開。」
明珠依然過去將石匣打開,裏頭放着一塊已變黃的白布,上面以血寫了不少字。血跡顯然已經過一段頗長的時間,也變了另一種顏色。
「這是你爺爺臨終寫下的血書,你讀來大家聽聽。」老太君的語聲有些激動。
「六派掌門人見餘參透六派劍法,融匯買通,驚懼之餘竟然大動殺機,攜手圍攻餘於絕龍嶺,餘身受重傷,自知命不久矣,留此血書,唯望南宮世家弟子尋來得見,知道其中究竟,揭發六派陰謀。」明珠一字字讀來,驚心動魄。
各人聽着,無不動容,老太君尤其悲憤。
「爺爺怎會跑到蒼龍嶺的?」明珠接問。
「那是他融匯貫通六派的劍法之後,喜不自禁,親自去拜訪六派的掌門人,準備將領悟所得,送贈六派,哪裏知道竟然一丟不返。」老太君長嘆一聲道:「我久候沒有消息,放心不下才叫了求知前往找尋,幾經辛苦,在絕龍嶺下找到屍體與血書……」
明珠道:「那時候便應該找六派討一個公道的了。」
老太君搖頭道:「片面之詞,實在難以取信天下,而六派人多勢眾,亦不是南宮世家獨力能夠抗拒,所以我只是暗中派了五個兒子去搜集證據,到證據足夠才公諸武林同道,哪裏知道一個接一個橫死,到博兒,稍有眉目了,又立即為陸丹所算,一直以來我都已嚴禁博兒在外面太過招搖,想不到留在南宮世家也一樣難逃毒手。」
明珠垂下頭,老太君目光落在她臉上道:「這件事你母親早已很清楚,就只是你與你四嬸、五嬸不知道。」
明珠低聲道:「我應該知道的。」
老太君一聲嘆息道:「事情到底如何還未有一個水落石出,我不希望你的心中有太多的仇恨。」
明珠又沉默下去,老太君轉顧梅傲霜道:「你則是因為博兒的關係,博兒不想你太擔憂。」
梅傲霜的眼淚忍不住又流下來,老太君接道:「至於木蘭,可是名門正派崑崙鍾大先生的女兒。」
姜紅杏一聲冷笑道:「名門正派的女兒不也是一樣做出見不得人的事情。」
老太君揮手止住道:「她這一走未嘗不好,我們從此不可以放開手腳算清楚這筆帳?」
梅傲霜擔心地道:「我們只是這些人……」
謝素秋插口道:「這你倒不用太擔心,為了復仇,南宮世家已經秘密訓練了一些殺手。」
梅傲霜、明珠齊皆一怔道:「殺手?」
「不怕死的女殺手!」謝素秋精神一振,再補充了這一句。
明珠追問道:「怎會不怕死的?」
「因為我們找到了一種藥物,可以令她們迷失本性,忘記恐懼……」
「這不太好吧。」
「沒有什麼不好的,她們原就是我們救回來的,為我們賣命,兩不相欠。」謝素秋説來若無其事,顯然已根深蒂固,認為這是很合理的了。
明珠仍然有點不樂意的,梅傲霜忍不住問道:「難道你不想為你的爺爺、爹報仇?」
「不是不想,只是還末能夠肯定六大門派……」
「住口」」」謝素秋喝住明珠道:「你這是懷疑你爺爺説謊的了?」
明珠垂下頭,不敢作聲,老太君揮手止住道:「算了,明珠年紀還小。」一頓接道:「殺手之外,我們還訓練了一個殺手中的殺手,可惜寧王不肯合作,未能完全成功。」
「寧王?」梅傲霜很奇怪,她是御史梅方的次女,對於朝廷中的事情當然多少都知道一些,知道寧王是怎樣的一個人。
老太君淡然道:「有求於南宮世家,而為了早日達到目的,我們不得不暫時依附寧王,這其實是相互利用,各有好處。」
梅傲霜沉吟道:「難怪小王爺會突然跑到這裏來。」
「這一次百花洲論劍,原是要藉此機會,一看六派的實力,哪裏知道博兒一個不小心,落得這個下場,南宮世家實在得不償矢,但因此更加肯定六派當中仍然有人虎視眈眈,等候機會算計南宮世家。」
「陸丹打的到底是什麼主意?」梅傲霜接問。
「若是知道便好了。」老太君沉吟接道:「陸丹今日不肯到百花洲,留在這裏,必有所圖,大家以後出入小心一些就是。」
「我們什麼時候開始行動?」
「快的了。」老太君冷笑道:「百花洲論劍,崑崙派華山派已經有心病,絕師太死於毒劍之下,武當派恆山派勢必亦勢同水火,只要他們不再合作,我們便可以個別擊破,達到目的。」
話是這樣説,老太君其實早已經作好了安排,隨時準備採取行動。
她主要的目標是鍾大先生,也所以對鍾大先生的行動了如指掌,知道鍾大先生落單而且為她派出去的人所愚,就更完全放下心來。
這一次她還要試清楚粉羅剎的威力。
鍾大先生繞了一個大彎,又回到南宮世家附近,只是他並不知道。
他一路追查,沿途打聽陸丹的下落,果然追查到一個與陸丹一樣裝束相貌的人經過,卻是不知道打探的對像完全是老太君安排的人,正在一步步將他引進一條絕路。
這一帶他並不熟悉,老太君細意安排下,令他也沒有在繞圈子的感覺,老太君這樣做,目的也就是在消耗他的氣力。
先戰絕師太,再與猿長老苦戰,鍾大先生的真氣內力已經消耗不少,一心要找到陸丹弄清楚劍上淬毒的真相,就更沒有考慮到休息,得知陸丹在前面不遠,自然急急的趕去。
到他有些奇怪陸丹為什麼跑到這種地方,夜已深,他也已來到了絕路的盡頭。
前面是一面峭壁,筆直如削,左右也是壁立如削,這條路的盡頭根本就是一個包圍在峭壁中的絕地。
他由一條峽道追進來,完全沒有上當的感覺,只因為他看到前面有火光。
現在他總算看清楚火光是來自一堆篝火,也看清楚火光照耀的峭壁。
篝火堆在峭壁下,峭壁上刻着斗大的八個字。」」鍾大先生絕命於此看到這八個字,鍾大先生終於有被欺騙及上當的感覺,卻仍然以為是陸丹使詐。
「陸丹!你給我滾出來!」他大聲呼喝,激盪起驚心動魄的回聲。
陸丹沒有給他喝出來,竹哨聲響,四個一身黑衣的少女兩兩分開左右從峭壁上掠下來,正是梅蘭菊竹四個殺手,身形飄忽,猶如四隻奇大的黑蝙蝠。
鍾大先生目光及處,一皺眉道:「武當派哪裏來的女弟子?」
他也看不出那四個殺手的身法是屬於哪裏一個門派所有,待她們站穩了才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四個黑衣少女毫無反應,晶瑩的眼睛盯着鍾大先生,殺機畢露。
看見這樣的四雙眼睛,鍾大先生不由心頭一寒,不知怎的他突然有一種感覺,那四個不是人,是四頭野獸。
等了一會不見答覆,鍾大先生忍不住再問道:「你們要怎樣?」
竹哨聲即時急響,四個黑衣少女利劍一齊出鞘,身形接展,一齊衝向鍾大先生。
「再不説話,莫怪我手下無情!」鍾大先生長劍亦出鞘,左手拇食指劍訣一引,指着衝前來那四個黑衣少女。
沒有回答,四個黑衣少女人到劍到,劍刺向鍾大先生的要害。
鍾大先生心頭冒火,劍展開,一出也是殺招,只是實中藏虛,目的在將她們的劍擊下來,將她們制住然後追問究竟。
幾劍交接,他已經估計得到那四個少女的功力,雖然奇怪以她們的年紀竟然有這麼深厚的功力,但仍然有絕對的信心將她們的劍從手中震脱。
他的內力再增,透進劍中,以他的估計,已不是那四個所能夠禁受得住。
五柄劍迅速的再交擊,「嗆啷」聲中,那四個少女的虎口一一被震裂,鮮血迸流,可是她們的劍仍然緊握,繼續向鍾大先生進攻。
四柄劍剎那間就象是剪子一樣將鍾大先生的長劍鎖起來,這實在鍾大先生意外之外,一擊不能夠將她們的劍擊脱,已經是意外,這一個意外使他不能夠及時將長劍抽離,那交剪的意外就更給他惹來了殺身之禍。
粉羅剎也就是在鍾大先生的第二個意外中出現,哨聲中閃電般從鍾大先生身後峭壁上落下,鴛鴦雙刀齊攻向鍾大先生的要害。
鍾大先生耳聽風聲,知道要抽劍縱然來得及,但一抽身形必然後移,後果不堪設想,危急當中身形不退反向前進,半身接一旋。
那四個少女一齊被他迫退,不由自主的被帶動,隨着一旋,一個踉蹌。
鍾大先生卻也是隻讓開要害,後背仍然捱了兩刀,這在他來説也是意外,也不知多少年他沒有受過這麼重的傷了。
他暴喝一聲終於將劍抽出,回劍三劈,都被粉羅剎擋下,握劍右手的虎口竟然被震得裂開來。
「你到底是什麼人?」這句話出口,四柄長劍已然從他身後刺來。
粉羅剎沒有作聲,鴛鴦雙刀迎面斬到,鍾大先生剎那間實在後悔再説那句話,雖然不問那句話他未必能夠立即自四劍兩刀當中脱出,但要擋下來應該還可以,就是這剎那的遲鈍,四柄劍已有兩柄刺進了他的後背。
這兩劍並不致命,致命的是粉羅剎的雙刀,乘隙而入,直取要害。
他揮劍身形要轉動,卻被刺進後背約兩劍鎖住,粉羅剎的長刀隨即削進了他的心窩。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殺我?」鍾大先生這兩句話出口,氣使斷絕,無論粉羅剎與那四個殺手會不會回答,對他來説也沒有分別的了。
徐廷封找到這條絕路,已經是第二天的正午。
鍾大先生沿途都有暗記留下來,再加上南宮世家所安排的人刻意指引,徐廷封不能夠發現暗記的存在,不能夠找到去才是奇怪。
老太君大可以藉此機會連徐廷封也殺掉,卻顧慮到徐廷封的身份,也考慮到徐廷封還有利用的價值。
看見鍾大先生的屍體,徐廷封當然震驚,再看見指下的四個字,又添了三分疑惑。」」陸丹殺我鍾大先生以指在地上留下了這四個字,到「我」字,指頭已破裂,還有血留下。
徐廷封實在難以相信,但之前他已經接到南宮世家的消息,南宮博因為追蹤陸丹慘遭暗算。
陸丹怎會是一個這樣的人?徐廷封苦思不通,只好帶着鍾大先生的屍體離開。
傅香君也是想不到這麼快便再遇上徐廷封,看見徐廷封跟她一樣,帶着一輛載着棺材的馬車,尤其意外,知道鍾大先生遇害身亡,兇手竟然是陸丹,就更驚訝。
「陸丹怎會做出這種事?」傅香君也是這樣懷疑。
「龍吟劍上淬的毒,南宮博的被殺到家師的遇害,所有證據都是指向他。」
傅香君苦笑道:「他有這種本領?」
徐廷封搖頭道:「這倒不是問題,他也許還有其它的人幫助。」
「你是有些相信了?」
「我只是相信事實。」徐廷封嘆了一口氣道:「事實到底是怎樣,總會有一個明白的。」
「只希望我們明白的時候還不太遲。」傅香君伸手輕撫着絕師太的棺木道:「這一次前來參加百花洲論劍,家師暗卜了一課,是不吉之光,已經一再叮囑師叔小心的了,師叔就是不放在心上。」
「就是放在心上也沒有用的,家師不是一向都小心得很?」徐廷封嘆了一口氣。
傅香君點點頭,沉吟道:「師叔跟家師一向不怎樣合得來,但師叔也只是性情剛烈,疾惡如仇,當然,口沒遮攔還是惹人反感的。」
「有時她看人倒是看得很不錯的。」傅香君苦笑道:「可是她並不覺尋陸丹怎樣,只是認為武當派不該派一個本領這樣的代表到來。」
徐廷封微嘆道:「性情剛烈的人大都難免口沒遮欄的了。」
「武當派還可以派什麼人來?」
傅香君無言,武當派的情形她是很清楚的,連遭劫難,實在已沒有什麼高手剩下來的了。
「百花洲論劍不在輸贏,我這一次陪同家師到來,目的也只是在見識一番。這也是家師的主意。」徐廷封一下子想得很遠道:「當初若非他老人家認為我可以造就,將我帶去崑崙,如今也許我只是一個在官場中打滾,庸俗不堪的官場中人。」
傅香看看着他道:「師叔這一次要我到來,也是要我見識一番,哪裏知道竟然發生這許多事,我實在有些接受不來,回去也不知道怎樣交待。」
「令師既然一向處事平淡,要向她交待應該不會太困難,倒是我,師叔斷虹子知道這件事,真不知道會有什麼事發生。」
「斷虹子?就是那位性如烈火,一怒斬天虹的斷虹子老前輩?」傅香君有些吃驚道:「不是説他在閉關……」
「有十八年了,算算日子,這時候便會出關。」
「武當崑崙的關係自此相信一定會非常惡劣。」傅香君很擔心的。
「下一次我們會面,可能就是在武當山上。」
「武當山?」傅香君目光條地悽迷起來道:「每一次上武當山我的心情都不一樣,但總是壤的多,這一次相信也是。」
「事情總要有一個水落石出,師叔雖然性烈如火,相信也不是一個不明事理的人。」徐廷封沉吟着道:「我實在想不透陸丹為什麼要這樣做,其中也許是另有別情,但他實在不像這種人。」
「要是不能夠將他找出來,武當山上到時候真的不知道又有什麼變化。」傅香君長嘆盤中,揮手讓車把式驅車維續往前行。
徐廷封很想追前去,可是他要走的是另一條路,這麼快便能夠再遇上他其實已經很滿足的了。
不但徐廷封、傅香君,就是朱菁照也不相信陸丹是那種人,在朱君照面前一再替陸丹分辨。
朱君照卻是一口咬定陸丹是殺人兇手,他與陸丹之前不認識,並沒有什麼過節,就是一點好感也沒有。
朱菁照也沒有替陸丹分辯下去,乘眾人不在意,悄然一個人溜出去,趕赴赴武當山找陸丹,問一個清楚明白。
陸丹是否回去武當山她並不清楚,也沒有考慮到其它問題,她就是這樣的急性子,要幹什麼便去幹什麼。
朱君照發現她失蹤的時候,不但來不及阻止,追也追不及的了,卻沒有想到她是去找陸丹,反而想到徐廷封。
朱背照對徐廷封的一片痴心朱君照多少也知道一點,事實朱菁照也從來沒有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