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小子、陸丹圭在人叢中,陸丹目不斜視,小子卻不但東張西望,一雙眼睛忙得很,嘴巴也是,吃吃說說的,難得停下,他自小追隨南偷浪跡江湖,到處賣藝,走的大都是熱鬧的地方,也所以對熱鬧的地方特別有好感。
他沒有忘記陸丹,走了一會,到底忍不住一拍陸丹肩膀道:「看見你這樣子,我實在難以相信你是京城裡長大的。」
陸丹反問道:「你說什麼?」
「這個地方這麼熱鬧,怎麼你完全提不起興趣?」
「也許就因為在熱鬧的地方長大。」陸丹接問道:「有什麼地方比京城的什剎海還要熱鬧?」
一提到什剎海,小子不由便想到南宮明珠,不覺應道:「我看沒有的了。」
「這還不簡單,怎麼你還要問是什麼原因?」陸丹淡淡地一笑。
「可是你對迎面走過來的女孩子也不多看一眼,跟我也難得說一句話。」
「要說的時候還是要說的,至於迎面走過來的女孩子,多看一眼少看一眼又有什麼分別?」
「居然跟我打起機鋒來了,難道你真的要做道士?」
「我現在已經是道士。」
「不打算還俗?你真的想陸家後繼無人?」小子連這種話也說上了。
陸丹搖頭輕嘆道:「又說這些了。」
小子立即轉過話題道:「還有三四天我們使到南宮世家,你以為會不會看到她?」
「哪裡一個?」陸丹有點奇怪。
「當然是蕭三公子的徒弟。」
「你就是喜歡說這些廢話。」陸丹又搖頭道:「她人既然回到寧王府,又怎會出現在南宮世家?」
「誰敢說不會?」小子隨即問道:「要是你們再會面,以你看會怎樣?」
陸丹沉默了一會,突然道:「我看我們是不會再會面的了。」
「話怎能說得這麼肯定,人與人總是講緣分的。」小子不由又想到南宮明珠。
陸丹方要說什麼,一個大漢便凌空飛下來,小子手疾眼快,探手一把抓住了陸丹,那個大漢也就摔翻在陸丹身前,鼻青臉腫的,打了兩個滾才連滾帶爬地爬起來。
小子、陸丹仰首望去,只見「狀元樓」老大一個招牌,酒樓上一片混亂,隨即又一個大漢被-手-腳地飛出來。
陸丹伸手要接,給小子接住,任由那個大漢摔翻地上。
「看他的相貌裝束,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管他那許多幹什麼。」小子說得倒也肯定。
話未完,一個少女便出現在欄杆上,一面破口大罵道:「你們這兩個無賴若是再給我遇上,要你們的命!」
陸丹、小子一聽這聲音不由都一呆,再抬頭望去,出現在欄杆上的少女果然就是朱菁照。
「陸丹」」」朱菁照也看見了,一個翻身躍下。
那兩個大漢大驚失色,連滾帶爬地逃開去,朱菁照也不理會他們,雀躍著一下子跳到小子、陸丹面前道:「小子,你也在」」」
小子笑了笑,道:「我以為你不會記得我這個人的。」。
「我的記性這樣壞?」朱菁照接問道:「怎會這麼巧在這裡遇上你們的?」
「這就是緣分了。」小子瞟了陸丹一眼。
陸丹難免有些尷尬,還末開口,朱菁照已上下打量了他一遍道:「你是什麼時候做了道士的?」
小子替陸丹回答道:「不是悶著無聊便是要掩人耳目故意裝扮成這樣子,你不用擔心,只要時機成熟,他隨時都會變回原來那個樣子的。」
陸丹只有苦笑。
知道小子、陸丹也是到南宮世家,朱菁照當然高興,她不怕單身上路,但有兩個伴兒總是比沒有的好,畢竟-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
朱菁照瞞著蕭三公子暗赴南宮世家,小子、陸丹毫不意外,這位長樂郡主的敢作敢為他們早已見識過,就是闖出什麼大禍來也一樣不覺得奇怪的了。
當夜他們在一間客棧要了兩個房間,飯後朱菁照卻一直留在陸丹、小子的房間內,話就像說不完似的,連小子也奇怪她竟然有那麼多的話要說。
小子靠坐在牆角,好讓陸丹有機會暢所欲言,哪裡知道陸丹在朱菁照面前就像個傻瓜,只是聽,一句話也不說。
朱菁照也不管,自顧說話,由回去寧王府開始一直說到被蕭三公子趕走。
「我以為跟著師父是最悶的了,哪裡知道一個人上路更悶,幸好遇上你們,有你們做伴,好得多了。」
「我可不見得有什麼好。」小子看看陸丹、朱菁照,嘟嚷了一句。
朱菁照沒有在意小子,也好像到現在才發覺陸丹一直都沒有說話,突然問道:「怎麼你總是不說話的?」
「我在聽你說。」陸丹有點手足無措。
小子看在眼裡忍不住又嘟喃道:「哪裡有連話也不敢說的。」
朱菁照這一次終於在意,霍地回過頭來道:「小子,你在說什麼?」
「沒有什麼?」小子反應倒也敏銳。
「你怎麼不生過來這邊?」
「這是恐怕妨礙你們說話。」
「你是不想跟我說話的了?」朱菁照冷睨著小子道:「還記著在什剎海那兒我打破了你拿來玩耍的碟子?」
「誰還記得那些小事?」
「我就是記著。」朱菁照接道:「你也不像那麼沒記性。」
小子聽她這樣說,連忙走過來道:「為了表示我已經沒有將那件事放在心上,只好過來了。」
朱菁照一笑接問道:「以你們看這次百花洲論劍安樂侯會不會也到來湊熱鬧?」
小子沉吟道:「侯爺是鍾大先生的嫡傳弟子,在情在理,應該會到來一看。」
朱菁照雀躍而起,隨即發覺失態,掩飾道:「太好了,到時候我們這一群在京城認識的朋友又可以暢聚一番。」
小子不由想到南偷道:「可惜我師父等不到這一天。」
陸丹、朱菁照沉默了下去,就是朱菁照對南偷的印象也不壞。
這一陣突然的沉靜卻令陸丹聽到了有人在瓦面移動的聲響,心頭一凜,脫口道:「你師父到底怎樣了?」
小子一怔,目光落在陸丹臉上,陸丹眼睛往上一翻,小子到底是聰明人,立即明白是怎麼回事,也同時有所發現,漫應道:「已死了」」」
語聲甫落,陸丹劍已出稍,脫手往瓦面飛去,穿破瓦面,小子身形同時展開,穿窗而出。
窗外是客棧的後院,小子著地身形又起,掠上瓦面。
一股煙霧正從瓦面上瀰漫開來,小子雙掌護住了要害,身形再展,涼到另一塊瓦面,目光及處,只見煙霧迷離,不見人在。
陸丹、朱菁照很快掠土來,劍已回到陸丹手中,一泓秋水般,不見血跡,顯然方才那一劍雖則突然,並未能夠傷著瓦面上那個人。
朱菁照經驗淺,但看見那股煙霧亦明白方才的確是有人在瓦面上。
「是什麼人?」朱菁照急問。
小子搖頭道:「我上到瓦面的時候就只見這股煙霧,但除了白蓮教徒,還有什麼人要找我們麻煩?」
「不錯。」陸丹目光一掃道:「以後我們得小心了。」
「我們不找他們算帳,他們倒先找來,不碰上倒還罷了,否則有他們好看的。」小子咬牙切齒。
「好啊,路上我們這才不愁寂寞。」宋菁照一想到有機會打架,立即便興奮起來。
到他們發現那並非白蓮教的人是第二天正午的事。
烈日當空,這個時候圭在樹林中綠蔭下無疑是最舒服,也所以陸丹、小子、朱菁照三人一進樹林中的道路,腳步便放慢下來。
清風陣陣,小子走在前面,胸膛衣衫敞開,儘量讓清風入懷。
清風中吹來暗器當然例外,一瞥見暗器,小子一聲道:「小心」」」身形便掠上了旁邊一株樹上。
暗器有的像十字,有的像風車,四面八方而來,集中射向小子、陸丹兩人。
陸丹拔劍在手,劍勢展開,一面對擋暗器,一面退到朱菁照的身旁,他目的原是要保護朱菁照,哪裡知道還未退到朱菁照身旁暗器便已停下來。
小子卻沒有這麼幸運,暗器緊追著他的身形,一直到他三個翻滾,身形落在一株大樹前面,那株大樹的一片樹幹卻立時飛脫出來,撞向小子的後背。
縱然沒有云飛揚的悉心教導,武功又精進許多,以小子的機靈敏捷,那片樹幹也未必能夠撞在他身上,但接來的一刀便難說了。
樹幹赫然已經被挖空,一個忍者藏在其中,將那片樹幹撞向小子後背同時,倭刀亦出鞘,閃電般一刀劈下。
小子方自那片樹幹旁邊閃過,倭刀便已劈到,他腳步一錯,間不容髮間閃開,這步法原是猿長老所創,經雲飛揚消化改進,更見巧妙。
那個忍者怎地想不到這一刀居然會劈空,不由一怔,小腹即時捱了小子一腳,飛摔開去。
草叢中隨即滾出另一個忍者,一滾即至,倭刀削向小子雙腳,小子踏著碎步,連讓三刀,那個忍者才一滾而起,凌空翻身,又是一刀劈下。
小子短刀已在手,一刀擋開,被他踢開的那個忍者已然從後面撲回來,揮刀襲擊,他毫無懼意,但目光及處,還是從雙刀下竄過,撲向朱菁照、陸丹這邊。
陸丹並沒有小子的反應身手那麼敏捷,根本應付不了那突然穿土而出的一刀。
這一刀在另一個忍者的手中,他藏在路旁草地上預先挖好的一個土洞中,看準機會,突然躍出,一刀砍來。
陸丹一閃不開,大腿捱了這一刀,傷得雖輕,多少也有一點影響,旁邊樹上再撲下一個忍者,雙刀夾攻下不由得手忙腳亂。
朱菁照一旁當然不會袖手旁觀,可是耶兩個忍者卻總能夠移動到她長劍不及的方位,集中攻擊向陸丹。
一看他們的裝束朱菁照便知道來自東瀛,不由想到那個繼蕭三為劍師的一刀軒,一連幾劍不見作用,立即喝道:「是誰叫你們來的?」
那些忍者也不知是否根本聽不懂她的話,毫不理會,繼續向小子、陸丹攻擊。
小子向陸丹這邊掠來,那兩個忍者亦追殺過來,配合攻擊陸丹的兩個,此消彼長,輪流攻向小子、陸丹,兵器之外,還有暗器,配合得非常緊密,眼中卻完全沒有朱菁照這個人的存在似的,攻擊集中向小子、陸丹二人。
朱菁照也竟然完全幫不上忙,拿著劍空著急。
四個忍者攻擊的方法絕無疑間與中原武林各派截然迥異,時隱時現,可以說神出鬼沒,小子要保護陸丹、朱菁照,應付得實在很吃力。
在他的眼中,那四個忍者的倭刀不時向朱菁照身上招呼,與朱菁照的感受完全不同,這當然是錯覺,那四個忍者刻意製造這種錯覺,目的也當然在令小子與陸丹分神。
刀、暗器之外還有飛索,那兩條飛索突然在其中兩個忍者手中飛出,毒蛇般纏上了陸丹的一手一腳,他們隨即將飛索拉緊,陸丹的行動便大受影響。
小子一見情勢危急,便要轉身搶救,卻被一個忍者截下,那個忍者絕無疑問是存心阻止小子出手搶救陸丹,暗器接展,硬硬將小子擋在一旁。
朱菁照同時被另一個忍者截住。
那兩個全力對付陸丹的忍者一手控制飛索,一手揮刀襲向陸丹的要害。
陸丹身形一亂,劍勢亦亂,無論如何是躲不開這兩刀的了,把心一橫,只得拚命拚掉其中一個,眼前寒光突然一閃,那纏著他手腳約兩條飛索一齊被削斷,一個灰衣老尼同時一隻灰鶴也似落在他身旁。
飛索一斷,那兩個忍者的身形亦一亂,不約而同,腳步一頓,倭刀一轉,指著那個灰衣老尼。
灰衣老尼長眉飛揚,冷笑道:「東瀛倭奴,竟然斗膽在中土惹是生非。」
那兩個忍者也不知聽得懂聽不懂,齊喝一聲,另外兩個亦向這邊掠來,棄小子、朱菁照不顧,倭刀一齊指向灰衣老尼。
他們顯然都看出灰衣老尼是最強的一個。
灰衣老尼目光一掃,轉落在陸丹臉上,突然喝一聲道:「滾開」」」
陸丹不由自主退下,小子一旁上前,低聲問道:「你認識這個尼姑?」
「不認識。」陸月搖頭,目光條地凝結。
小子看在眼裡,循目光望夫,亦是一陣愕然。
傅香君赫然就站在那邊,帶笑望著他們,不說他們也知道那個灰衣老尼與傳香君必然有關係。
四個忍者也就在這個時候暴喝揮刀,斬向灰衣老尼,刀光才閃亮,劍光便劃至,那四柄倭刀竟然無一例外,被灰衣老尼的劍削斷。
那種倭刀肯定絕非一般打就,竟然就這樣被削斷,灰衣老尼手中的劍不用說也就是傳說中無堅不催、削鐵如泥的寶劍。
四個忍者一驚急退,灰衣老尼長身一劍,退得最慢的那個忍者斷刀一檔不及,自腦袋而下便捱了一劍,一個身子幾乎分開兩片。
另外三個忍者這剎那已躍入右側林子內。
灰衣老尼緊接追進去,已經沒有了那三個忍者的蹤影,兩條眉毛又揚了起來,倒提寶劍,腳步不停。
走不了三步,一條飛索突然從頭頂枝葉叢中飛下,眼看便要落在她頭上,她左手一探,便變了落在她手裡,一抓一帶,那個在枝葉叢中手抓飛索企圖暗算的忍者便被她硬硬拉下來,摔向地面。
他著地即起,灰衣老尼卻已涼到他身旁,倭刀尚未斬下,咽喉已中劍,曳著一股血虹倒飛了開去。
與之同時,灰衣老尼腳旁的草地翻開,一個忍者長身而出,攔腰便是一刀。
雖然斷去,這截斷刀若是劈中,一樣足以致命。
這一刀連他也以為必然斬在灰衣老尼身上,哪裡知道斬下去卻是斬在那柄寶劍上,又斷去一截。
他的反應也可謂敏捷,身形立即倒竄開去,灰衣老尼沒有追,只是手中劍脫手飛出,一道閃電也似追著那個忍者的身子。
那個忍者且聽風聲,倒竄三丈,身形欲變末變,劍已然射進心胸,將他撞出一丈,釘在一株樹幹上。
灰衣老尼沒有追,目光落在一叢矮樹中,躲在矮樹裡最後那個忍者知道藏不住,一把暗器打出,身形隨即從矮樹中竄出來,一股煙霧緊接在身前爆開。
灰衣老尼立時又一隻灰鶴也似掠過那股煙霧,追在那個忍者身後。
那個忍者穿林而出,冷不防一頭險些撞在走在路上的一個老和尚身上,一怔發現是蠟齋,正要開口說什麼,蠟齋手中的一條木杖已然敲在他頭頂上。
那條木杖看似不大結實,一敲即斷,可是敲下去,木杖沒有斷,那個忍者的腦袋反而碎了,一聲慘叫,倒斃地上。
灰衣老尼看在眼裡,腳步一頓,怔在那裡。
蠟齋隨即合十一聲佛號道:「我佛慈悲,請恕弟子大開殺戒,這幫東瀛倭奴,胡作非為,死不足惜。」
灰衣老尼上下打量了蠟齋一遍,冷冷地一笑,道:「你又是什麼人?」
「出家人」」」蠟齋又一聲佛號道:「師姐難道不見貧僧穿的是僧袍,掛的是佛珠,誦的是佛號?」
「出家人慈悲為懷,怎忍殺生?」
「彼此彼此」」」
灰衣老尼悶哼一聲道:「這等倭奴為禍中土多時,不讓遇上倒還罷了,否則自是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
「貧僧也是這個意思,所以斗膽出手,讓師姐省一點力氣。」蠟齋說得似模似樣。
「好,殺得好!」灰衣老尼接問道:「師兄是哪裡一個門派的……」
「貧僧遊戲人間,早已忘記了有所謂門派。」蠟齋伸了一個懶腰道:「貧僧有事在身,不能多留,就此告辭。」
「不送」」」灰衣老尼亦顯得懶洋洋的。
蠟齋一聲佛號,身形一動,快步離開,灰衣老尼沒有阻止,目送消失。
陸丹遠遠看著,也這才上前,衝著灰衣老尼一揖道:「武當陸丹,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灰衣老尼一拂袖道:「不必多禮。」
小子接上前道:「小子大膽請教前輩的……」
「恆山絕」」」
「絕師太」」」小子、陸丹齊皆脫口叫出來。
恆山一苦一絕,絕師太的名氣一向在苦師太之上,不是因她的武功,主要是她的行事作風,心夠狠,手夠辣,疾惡如仇,不在乎別人非議,也絕不言悔。
傅香君、朱菁照這時候亦走過來,絕師太方才擲出的那柄寶劍已然被傅香君拔回,雙手捧著送到絕師太面前。
劍鋒上並無血跡,殺人不沾血,原就是這種削鐵如泥的寶劍另一特色。
「好劍!」陸丹信口一聲。
絕師太接劍在手道:「好劍若是落在庸手手中與一般並無分別,只有高手才能夠發揮它的威力。」
陸丹尚未答話,小子已接上口道:「看前輩方才仗劍砍殺那三個倭奴,賞在痛快。」
「也不太痛快。」絕師太尤有餘憾。
陸丹明白是最後那一個忍者並非死在她劍下,沉吟道:「那個和尚的出現實在可疑。」
「不錯,若是我沒有看錯,那個和尚也不是中原人氏,與那四個倭奴只怕原是一夥,只不過殺人滅口。」
「看他的本領也不小。」
「話雖說突然,能夠將那個倭奴一杖擊殺,總要有幾斤力氣。」
「前輩何以不將他留下來?」小子追問下去,也只有他這種什麼也不放在心上,毫無拘束的人才敢在絕師太面前這樣說話。
絕師太絕無疑問也是一個爽快的人,應道:「就是因為那個和尚殺氣迫人,太不簡單,劍不在手中,我空手並無必勝把握,他要走只好讓他走,日後遇上,才讓他知道厲害。」
「晚輩卻未必有這個眼福了。」
「你身手也不弱啊。」
「只是那幾下子,跟前輩相差得太遠了。」小子居然也懂得說這種客氣話,仙桃谷猿長老、雲飛揚顯然影響至大,他已經很明白人上有人,自己實在沒有多大本領。
絕師大一聽這話又平添三分好感,點頭道:「只要你肯努力,假以時日,應該有一番作為的。」
朱菁照看看那個倒斃在地上的忍者,這下子忍不住嚷起來道:「幸好沒有跟著師父,否則哪裡有這麼熱鬧?」
絕師太目光一轉道:「你師父是哪裡一個?」
「華山蕭三公子。」
「不過是我的後輩!」絕師太淡然一笑,轉問小子道:「那些倭奴為什麼襲擊你們?」
「不清楚。」小子目光轉向朱菁照。
之前朱菁照曾經提及一刀軒的事,那些忍者與一刀軒是否有關係?小子不能夠肯定。
朱菁照毫無反應,她是不喜歡絕師太那種說話與態度,情緒一來,就是拿劍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一樣不會再說話的了。
小子如何不明白她的為人,沒有問,絕師太也沒有理會,自顧道:「也許這些倭奴又百什麼野心,要與中原武林為敵。」
也不知是不是有絕師太在旁邊,一路上都再沒有忍者出現,其它事也沒有發生,平靜得很。
這樣一來,朱菁照反而覺得很沒趣,更令她沒趣的就是在她到達之前,蕭三公子已經到達了,對她的出現,蕭三公子也沒有多大反應。
蕭三公子顯然才到達不久,大堂坐下,旁邊几子上那杯香茶尤自有熱氣升上來,看見絕師大,連忙站起來施體。
絕師太看見蕭三公子這樣,也大感臉上光彩,笑逐顏開道:「蕭三,你還得多謝我一路上照顧你這個徒弟哩。」
「要前輩費心了。」蕭三果然來這一句,恭恭敬敬的。
「師父」」」朱菁照無可奈何,硬著頭皮上前招呼一聲。
蕭三公子淡淡地望朱菁照一眼,淡淡地應一聲道:「嗯」」」
朱菁照立時一陣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覺,蕭三公子若是惡言厲色叱責她反而知道如何應付。
絕師太也就在這時候問接待他們的南宮博道:「太君何在?」
「在後花院與安樂侯、鍾大先生賞花,晚輩已著人去通知的了。」
「很好!」絕師太冷笑的一笑,那片刻好像突然省起了什麼。
在後花院陪伴安樂侯鍾大先生的除了老太君,還有南宮世家約五個媳婦與南宮明珠,也不是在賞花,是在說百花洲論劍的往事。
「當年我們做後輩的一提到百花洲論劍都無不肅然起敬。」鍾大先生說得很遠道:
「大家都公認能夠參與其事乃是畢生至高無上的榮譽。」
「這一輩的年經人還記得有百花洲論劍這件事的只怕不多了。」老太君卻是非常感慨。
「獨孤無敵為禍江湖多少有點影響。」
「南宮世家的一代不如一代亦是。」老太君一聲長嘆道:「第一次百花洲論劍不錯為南宮世家獨佔鰲頭,但之後便沒有再出過比較傑出的用劍好手。」
徐廷封插口道:「除了劍術,南宮世家不是還有很多方面都凌駕江湖上各大門派之上?」
「都是雕蟲小技,何足掛齒?」
「老太君言重了。」徐廷封很認真地道:「江湖上的朋友提起南宮世家哪裡一個敢有半點輕視之心,這一次的百花洲論劍晚輩有幸得睹,亦不枉此生。」
老太君展顏一笑,道:「侯爺就是會說話。」
徐廷封接道:「晚輩深感可惜的只是武當派的雲飛揚正當如日中天,卻竟然退出江湖,未能夠參與這一次的百花洲論劍。」
鍾大先生頷首道:「這個年輕人既勝獨孤無敵於前,又敗不老神仙於後,可以說是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若是他參與,這一次的論劍固然是生色不少,地無須怎樣細論便知道結果的了。」
徐廷封接道:「他這樣退出,實在是武林中的一大損失。」
老大君淡然笑道:「武林中人才輩出,正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就拿侯爺說,他日的成就不無可能在雲飛揚之上。」
「老太君說得太遠了。」
「近的還用說?」
「百花洲論劍尚末開始呢!」
「雖然還未開始,勝負早已分明。」
「哦?」徐廷封接問道:「老太君以為」」」
「獨佔鰲頭的不是絕師太便是鍾大先生。」老太君說得很肯定。
鍾大先生笑道:「老太君忘了華山派蕭三公子,武當派陸丹……」
老大君截口道:「陸丹年紀太輕,經驗不足,武功怎樣大家也應該心中有數,話雖說士別三日,刮目相看,但除非奇蹟出現,否則我們還是不能夠期望太高。」一頓她又道:「至於華山派蕭三公子,斷腸劍不錯一絕,到底還未足,遇上鍾大先生絕師大兩位爐火純青的高手,估計也佔不到什麼便宜的了。」
徐廷封脫口道:「老太君說的是。」
鍾大先生搖頭道:「你這樣說話無疑是兜圈子奉承師父,也不怕老太君笑話。」
老太君與其它人都笑起來,姜紅杏隨即接上口道:「蕭三公子其實已盡得華山派的劍術真傳,可惜雜念太多,為情所困,木蘭妹子,你以為我說的可對?」
鍾木蘭不由一怔,訥訥地道:「我對劍術懂的並不多,劍術的奧妙,又豈是我所能夠了解?」
「我說的與劍術的奧妙可沒有關係。」姜紅杏笑問道:「木蘭妹子聽到哪裡兒去了?」
鍾木蘭臉色微變,姜紅杏眼波流轉,斜睨著,看樣子還要迫問下去,非要鍾木蘭出醜不可。
鍾大先生看在眼裡,方待替愛女解圍,下人便先後報進來蕭三公子等人已到了。
老太君隨即吩咐出迎。
鍾大先生、徐廷封師徒也跟了出去,鍾木蘭很自然地走在鍾大先生身旁,徐廷封道:「一看鐘大先生的神情便知道他有話要跟鍾木蘭說。」腳步加快,走在前面。
「木蘭」」」鍾大先生果然有話說道:「蕭三跟你以前的一段情,南宮世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了?」
「早在女兒嫁入南宮世家之前這段情已經斷去了。」
「若真的是這樣最好不過,姜紅杏方才的說話態度相信你也留意到,若是有什麼錯失,你一生清白的聲名便沒有的了。」
「爹,你相信女兒。」
「有你這句話,論劍的時候爹也放心很多。」
鍾木蘭垂下頭,眼撞中淚光閃現,她話是叫鍾大先生相信,卻連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
老太君圭在最前面,也有話暗中吩咐謝素秋道:「你立即到求知堂走一趟,飛鴿傳書,報告寧王,長樂郡主來了南宮世家,請求請示應當如何處置。」
謝素秋應聲退過一旁。
南宮世家竟然暗中與寧王有來往,這當然也是一個秘密,其間當然又必然有什麼利害關係。
看見老太君,蕭三公子、傅香君等都是客客氣氣的,只有絕師太,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老太君幾遍,一聲冷笑才問道:「老太君還記得我這個老相識?」
「恆山派劍術超凡入聖,人才輩出,百花洲論劍如何少得了。」老太君一劍笑容。
「我這麼一把年紀,原是不該再好勇鬥狠,但老太君既然請到,又怎能推辭,不知道是否有機會再請老大君指點幾招?」
老太君乾笑一聲道:「百花洲論劍始自南宮世家,這一次南宮世家亦只是循例做個主人,略盡綿力,至於我這個老婆子劍早已放下多時,也無力與各位爭高下的了。」
絕師太冷笑道:「老太君不出手,南宮世家還有什麼人?」
南宮博臉色一變,一步跨出來道:「晚輩不才,但為了南宮世家,一定會悉力以赴。」
「很好」」」絕師太點點頭,迴向老太君道:「老太君若是真的不肯出手,我可是失望得很。」
老太君笑了笑,道:「師大這樣說,是認為鍾大先生、蕭三公子都不配與師大論劍的了?」
絕師太一怔,目光一遠道:「老太君忘記了三十年前的那件事了?」
老太君沒有作聲,絕師太接道:「你我當年洞庭湖畔的一戰,我學藝不精,敗在你劍下,手中劍脫手,飛墜湖中的情景,今時今日仍然彷佛在眼前。」
老太君淡然應道:「那都是師太有心相讓,師太也豈非因而得傳恆山派的青虹寶劍?」
「老太君當時怎樣說?」絕師太語聲一沉道:「叫我回去嫁夫生子,莫再涉足江湖,惹人笑話。」
「那」」」老太君一聲嘆息。
絕師太接道:「你那一招「撥雲見日」果然厲害,我苦思五十七天才找到破解之法,老太君可有興趣再與我切磋一番?」
老太君搖頭道:「當日我年少氣盛,想不到事隔三十年師太仍然耿耿於懷。」
「恆山派玉女劍法第四十四式是什麼?」
「玉女劍法江湖一絕,這一次,做後輩約有機會一開眼界了。」
「你何必顧左右而言他,瞧不起恆山派,瞧不起我這個手下敗將,不屑與之一戰又何妨言明?」
「師太言重了。」
「江湖上老一輩有哪裡一個不知道老太君當年心狠手辣,目中無人?」
「所以這三十年來我深居簡出,唸經拜佛,你身為出家人,應該更看得透才是。」
「我出家為尼,目的正是在洗清前生冤孽,你不願踏足江湖,難道還做過什麼虧心事?」
「師太」」」老太君沉下臉。
「南宮世家今日人丁單薄,你有多少關係?」絕師太接問。
博香君聽到這裡,也覺得實在過份,脫口一聲道:「師叔,你」」」
鍾大先生那邊適時道:「難得大家聚在一起,我建議到後山去欣賞一下江南有名的水色山光。」
絕師太冷截口道:「一路上已經看夠了,遠道前來赴約,我們還以為南宮世家早已打點妥當如何安頓客人。」
老太君立即接上口道:「房間的確早已打點妥當,木蘭,你給師太引路。」
鍾木蘭正在躲避蕭三公子的目光,聽得老大君如此吩咐,正是求之不得。
由始至終她也沒有正視蕭三公子一眼,目送遠去,蕭三公子不由一聲微嘆,目光轉落在朱菁照臉上,朱菁照卻在看著徐廷封,沒有在意,突然在意,倘臉條地羞紅。
「師父」」」她隨即展開笑臉道:「師父要怪責我早便怪賣了,到現在還沒有這個意思,當然是不會再怪責的。」
蕭三公子搖頭道:「你也實在太任性,這樣子下去總有一天會闖禍。」
「在這裡就是闖禍也不怕,有師父,有表哥,還有表哥的師父……那麼多高手,總不成全都袖手旁觀,看著我被人欺負。」
蕭三公子只是問道:「你是存心在這裡闖禍的了?」
「當然不是。」朱菁照一伸舌頭,看她這樣子說的是否真心話實在令人懷疑。
老太君也就在這時候提議道:「各位遠道而來,其實是應該先請去好好的休息一下。」
沒有人反對,絕師太方才那麼一鬧,也實在使得大家都有點尷尬。
對鍾木蘭絕師太倒沒有什麼,也當然是因為鍾大先生的關係,卻仍然待她離開,絕師太才說出心裡話。
「她怎會變成這樣?」
「師叔是說老太君?」傅香君問一句。
「這個女人三十年前心高氣傲,不可一世,絕不是今日所見這樣。」
「三十年是一段頗長的日子。」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不會變得這麼厲害的,方才我一再故意說話留難,她竟然能夠若無其事。」
「老太君現在乃是南宮世家一家之主,肩負重任,怎能夠不收斂自己的脾氣?」
絕師太沉吟著道:「我卻是到現在還是這個脾性,難道我真的比不上這個女人?」
傅香君無言,不是怕開罪絕師太,而是絕師太、老太君兩人當年的恩怨她固然不清楚,就是兩人的性格她也不大瞭解。
老太君回到房間也仍然不動氣,沿床上坐下,目光自唐月娥、姜紅杏臉上掠過,落在謝素秋的臉上。
房間內只有她們四人,其中坐立不安,心神恍惚的也就是謝素秋。
「到底什麼事?」老太君單刀直入,追問究竟。
「明珠跟那個小子走在一起。」謝素秋很擔心的。
「這個小子倒真是眼光獨到。」姜紅杏一聲冷笑。
「他跑到這裡來幹什麼?難道是追查他師父的死因?」唐月娥擔心的卻是這件事。
「不會的,我已經問清楚,他原是跟武當派的陸丹一起的。」謝素秋處事果然精細,只是不知道其實並沒有問清楚。
老太君接問道:「明珠對這個小子怎樣?」
「我看要立即阻止他們繼續來往了。」
老太君輕「嗯」一聲道:「明珠到底還年輕,你說話方面不要太重。」
謝素秋點頭,姜紅杏隨又插口道:「小子倒還罷了,那個絕師太才厲害。」
唐月娥亦道:「實在太放肆了。」
老太君目光一轉道:「我是主,她是客,又當著這麼多人,何妨讓她三分,到時機成熟,嘿嘿」」」
她沒有說下去,謝素秋她們也沒有追問到什麼時候才時機成熟,彷佛都已心中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