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在秦家所有的人卻都睡不著,聚在堂中。
段昌本已倦極睡著,甚至不知道秦魯直秦吉追出去,但到二人帶著杜西川的屍體回來時,仍然不免被驚醒。
大家都沒有追問杜西川因何要離開,都相信狄飛鵬真的不知情。
秦魯直宅心仁厚,回途上亦已表示狄飛鵬若真的有事在身,無妨躲起來,待事情解決之後才現身上路去解決。
狄飛鵬卻是真的不知道,也由於秦魯直沒有追問,沒有將金剛木猿夜襲杜家莊的事情說出來。
他的武功雖然很不錯,經驗卻是實在太少,並沒有考慮到這兩件事可能有連帶關係,而秦魯直一夥亦幾乎全都是毫無機心,秦吉的心思也只是動在錢上面,而這夥人當中,心思最靈敏的也就是他的了。
對杜西川的死,秦魯直最感可惜,他們若是聯手,憑他們的武功,的確足以應付五行追命有餘。
所以他考慮了一會,還是不由一聲嘆息,道:
“小杜若不是這樣,我們天一亮便可以動身,喜歡怎樣走便怎樣走,何懼五行教。”
秦吉一聽立即道:“人都死了,還說這些幹什麼。”
他慣了口不擇言,但這句話說來倒不是毫無道理。
秦魯直不能不同意,嘆息著接道;
“我們這兒不用說已經被五行教的人監視著,教中的高手也當然會陸續趕來,我們等在這裡,無疑就是在等死。”
段昌接口道:“走是一定要走的了,只是我們這一走,五行教的人一定會全力截擊。”
秦魯直目光落在狄飛鵬面上道:
“辦法是有的,卻是一定要狄公子幫忙。”
狄飛鵬劍眉一揚,說道:“我也想到了。”
秦吉插口道:“連我都還未想到,你居然想到了,騙那一個?”
狄飛鵬笑笑,道:
“秦老前輩的意思是,既然五行教的人以為我是大理太子,那索性就由我冒充太子,引開他們,而你則乘機由另一條路離開。”
“不錯。”秦魯直緩緩接道:“以狄公子的武功,到時候,我只要將來人截下,還是可以平安脫身的。”
狄飛鵬道:“老前輩言重了,生死有命,而死得有意義,死又何妨?”
秦魯直動容道:“狄公子真的願意助我們一臂之力?”
狄飛鵬笑笑,道:“老前輩還是懷疑麼?”
秦魯直尚未回答。
秦吉已插口道:。“姓狄的,你是說真的?”
狄飛鵬道:“這個問題,我不是已經回答秦吉道:“我是提醒你,考慮清楚才答應,別像你那個師父,說一套,做一套的。”
狄飛鵬搖頭苦笑。
秦魯直接道:“那天亮之後,我和段昌便與你一齊上路。”
段昌點頭道:“有我們二人侍候左右,五行教的人一定更加肯定。”
秦魯直接向秦守忠道:“我們離開這裡兩個時辰後,你便與殿下動身,走另一條路,在平安侯府會合。”
守忠沉聲道:“爹放心,我一定拚了命保護殿下。”
秦魯直嘟喃道:“我只是擔心五行教的人,一個也不肯放過我們,斬盡殺絕。”
秦吉大笑道:“那讓他們來好了,少爺殺兩個,當一雙。”
秦魯直苦笑,道:“可惜再沒有人能夠幫助我們了。”
段昌心頭一動,道:“本來還有一個。”
秦魯直道:“你是說那個醒目和尚?”
段昌嘆息道:“可惜將他送走了,除非這麼巧他經過這兒。”
天下間的事情有時就是這麼巧。
天亮後不久,秦魯直段昌狄飛鵬三人吃過東西,正準備動身,門外便傳來一陣木魚聲響。
段昌立即有反應,脫口道:“會不會就是醒目師叔?”
秦魯直並不反對段昌去看看,他們事實上缺人,段昌狄飛鵬不跟他一起,五行教的人未必會上當。
可是,他們這一早,只得一個秦守忠照顧秦吉,實在令人很難放心得下。
醒目這時候的確來了三家村,在長街上敲著木魚,引來了一群小孩子。
他的相貌無疑很有趣,可是那群小孩子最感興趣的還是他手上的糖葫蘆。
一個小孩子嚥著口水忍不住問:“和尚叔叔,你那些糖葫蘆是不是賣的?”
醒目停下腳步:“不賣,是拿來送給聽話的好孩子的。”
那小孩子立即道:“我們都是好孩子,你是不是送給我們?”
醒目道:“那就要看看你們是否醒目了,喏,我問你們一些問題,答對了……”
“將糖葫蘆送給我們?”
“當然了。”醒目一臉的笑容。
小孩子催促道:“那你快問啊!”
“一加一是多少?”
“二——”那群小孩子搶著回答。
醒目大樂,一一將那些糖葫蘆送出去,看來他很喜歡小孩子,事實他的言談舉止有時與小孩子亦沒有多大分別。
他這邊才將糖葫蘆派光,那邊段昌已到了他身旁,一聲:“師叔——”
醒目霍然回頭,看見是段昌,一呆,道:“是你!”
段昌道:“小侄正要找師叔,想不到師叔這麼巧便來了。”
“你找我,又有麻煩了。”醒目倒退了一步。
“是有一些。”段昌上前一步。
醒目嘆息道:“你可不可以不給我看見你?”
段昌道:“已經看見了。”’醒目忙合十道:“恰好我有些事趕著去做,後會有期。“
可是他才轉過身,袖子便已給段昌拉著,段昌也不管那許多,將醒目硬請進秦家。
與之同時,遠處牆角,木猿人影一閃,退進了一條巷子裡,手掩著半邊嘴巴,好像看見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巷子的盡頭是一片空地,金剛水天嬌火霹靂都等在那裡。
看見木猿走來,水天嬌便笑著道:“成了。”
木猿應道:“那個禿顱,我還以為他只懂得騙小孩子,那知道,大人也一樣上當。”
水天嬌道:“就只有女孩子,他才束手無策。”
木猿道:“最低限度我們水姑娘已經瞧不上這個矮小子。”
水天嬌道:“你好像也比他高不了多少。”
木猿道:“他比我矮多了。”
金剛道:“不錯,他是矮了一點兒,可是你們不可不知道,這矮子的心思最是靈活。”
木猿笑道:“你就是不說,我們也知道你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金剛一拳擊出,木猿不等他拳到,已躍上了旁邊的樹上。
火霹靂連隨當中擋開,道:“土龍其實也說得很有道理,三家村四通八達,我們分散不是他們的對手,倒不如找一個人,跟在他們左右,一有消息,便找機會通知我們,一齊動手。”
水天嬌轉問木猿:“鴿子你也準備好了?”
木猿道:“已放在秦家後院圍牆上,依照原定計劃,絕不會出漏子。”
那是鴿子中的名種“千里還”,非獨飛得遠,而且很服從,這時候,正在圍牆上來回走動。
醒目這時候亦在來回走動,卻是在秦家大堂上。
他聽說要保護一個人,一口就答應下來,道:“你們要我保護的人在那裡?”
秦吉從房間探身出來:“在這裡。”
醒目目光一落,脫口道:“你?”
秦吉道:“就是我了,你放心,我做人一向有原則,不會麻煩自家人。”
醒目看看狄飛鵬,又看看秦吉:“你們要我保護這個小子?”
秦吉笑道:“怎樣?就是你願意,我也要考慮考慮,不過也不要緊,今天我又不是要賭錢。”
秦魯直忙說道:“對醒目大師客氣一‘些。”
“醒目?他醒目?”秦吉笑起來:“你看他的樣子,個矮冬瓜似的。”
醒目立時瞪大眼睛。
秦魯直忙道:“這個孩子,一向是這樣口不擇言。”
醒目笑接道:“貧僧也是的,這其實並無不好。”
一頓接問道:“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秦魯直道:“是這樣的,我們開罪了一些惡人,不能不躲開,可是這個孩子帶著危險,還是留在這兒,勞煩大師照顧一下。”
段昌聽著,看看秦魯直。
秦魯直微一頷首,也沒有再說什麼。
醒目考慮了一下,說道:
“出家人慈悲為懷,只是,你這個兒子聰明伶俐,超人一籌,等到你回來,和尚的家當,只怕已經所餘無幾。”
秦吉立即問道:“那你到底有多少家當?”
醒目大笑道:“給你知道,那還有剩的。”
秦吉笑了笑,笑得有些狡猾。
秦魯直隨即道:“大師且坐,我們還要執拾行李。”
“隨便好了。”醒目也不客氣,倒了滿滿的一碗茶。
秦魯直隨即示意秦守忠跟他進房間。
將門掩上,秦魯直隨即吩咐秦守忠道:“我們一走,你除了保護太子,還要小心那個和尚。”
守忠一怔:“莫非發現什麼不妥?”
秦魯直搖搖頭說:“沒有,只是他來得未免太巧。”
一頓,一聲冷笑:“萬一他真的是五行教的人,五行教這一次一定會上當。”
守忠道:“可是他救過段昌一命。”
秦魯直嘆息道:“爹一直以來,都很容易對人推心置腹,但經過昨夜的事,想來還是萬事小心的好,反正那並無壞處。”
守忠點頭道:“孩兒自會小心,好好保護太子的了。”
秦魯直又是一聲嘆息,說道:“爹其實也很想不透,阿吉乃是帝王之後,怎會變成一個無賴也似的。”
守忠苦笑道:“給他做了大理皇帝,孩兒實在難以想像大理王朝將會變成怎樣子。”
秦魯直一怔,亦自苦笑道:“為臣者盡忠報國就
守忠問:“你們一會由那兒離開?”
“後巷——”秦魯直毫不猶豫的回答。
那絕無疑問是要做得似模似樣,讓五行教的人以為與他同行的才是真正的太子。
第一個從後門走出去的是狄飛鵬,正好遇著馬胭脂姊弟走來。
馬胭脂一怔,脫口一聲道:“是你啊——”
“馬姑娘。”狄飛鵬怪有禮的。
馬胭脂鼻子一皺,突然一笑,道:“昨天的事,實在是過意不去。”
狄飛鵬微笑道:“事情已過去了。”
馬胭脂接問:“阿吉在不在?”
狄飛鵬點頭。
馬胭脂隨即在他身旁走過,一步方要走進去,段昌已從裡頭走出來,胭脂一驚一退。正好撞在狄飛鵬身上。
那一撞同時,她已經又將狄飛鵬那個香囊偷到手,一面佯驚道:“你是那一個?”
狄飛鵬沒有察覺,道:“是秦老前輩的朋友。”
段昌走出來,笑了笑。
跟著是秦魯直,他看了看胭脂,道:“沒有事,今天不要找阿吉。”
胭脂一呆,鼻子一皺,轉頭就走。
七寶奇怪的看看秦魯直,隨亦舉步。
秦魯直看看胭脂,一會才搖頭,一聲嘆息:
“早就要阻止他們來往。”
狄飛鵬詫異地問道,“他們來往有何不好?”
秦魯直道:“阿吉身份特殊,他們再好,也難有好結果。”
狄飛鵬無言點頭。
守忠醒目相繼在門內出現。
段昌目光一轉,很自然的一揖:“有勞師叔。”
“放心,我現在就去看看那個寶貝。”醒目也就在轉身後,眼瞳異光一閃。
這個和尚當然大有問題,可是到現在還沒有瞧出他真正的身份。
秦魯直也只是萬事小心,否則根本就不會讓他留在秦吉的身旁。
醒目回到院子,東張西望,好像要找秦吉,目光最後卻是轉落在那邊圍牆上。
牆頭一片空蕩,那隻鴿子已不知所蹤。
醒目不由露出奇怪之色,也就在這時,他嗅到一股肉香,鼻子掀動了幾下,目光不由轉過去。
那邊水井後冒起了一縷縷白煙,秦吉背坐著,好像在弄著什麼。
醒目不由走過去,看清楚當場怔住。
秦吉赫然正坐在一堆火炭之前,烤著一隻鴿子,那隻鴿子也已經烤得熟透。
醒目那一怔,一腳正踩在一條柴枝上。
秦吉聞聲回頭,一笑道:“看你滿面如月,肚若大缸,果然是一個好口福的人。”
醒目看在眼內,也不由問道:“你在幹什麼?”
秦吉道:“燒鴿子,難道鴿子你也沒有見過?”
醒目又問:“你那兒找來的鴿子?”
秦吉往那邊牆上一指,道:“那邊牆上找來的,是隻呆鴿,一把抓住,手到拿來。”
醒目雖然已經心中有數,仍不由怔在那裡。
秦吉接著道:“少爺也不知道多久沒有吃過紅燒鴿子了。”
一頓接問:“你這個和尚不是真的只吃齋的吧?”
醒目苦笑道:“要看胃口怎樣。”
秦吉立即道:“那好了,算便宜一點兒,賣半隻鴿子給你,只收銀子一兩。”
醒目叫出來:“這還叫便宜?”
“此時此地,獨此一家,你考慮清楚。”秦吉接舉起鴿子,往上吹一口氣。
鴿香撲鼻,醒目的鼻子不由抽動起來。
秦吉接道:“要買快買,小心少爺坐地起價。”
醒目連忙從懷中取出一兩銀子。
秦吉洋洋得意地收下來,一面道:“你這個和尚原來是個酒肉和尚。”
醒目一聲佛號道:“酒肉穿腸過,佛在心頭坐。”
一頓接道:“我這就出去買一些酒。”隨即轉身往外走。
“慢著——”秦吉急叫住。
醒目應聲止步,目光一寒,突然露出了殺機來,他揹著秦吉。
秦吉當然看不到,笑接道:“你要酒,少爺這兒有。”他接從旁邊拿出了一瓶酒來。
醒目轉過身子,眼中的殺機已消失,面上又堆滿了笑容,道:“這個酒又算我多少?”
秦吉道:“便宜你,賣你半瓶酒,一樣收一兩。”
醒目佯驚道;“一兩半瓶,你以為你的是陳年佳釀?”
秦吉笑笑道:“看開一點兒,少爺現在是窮些,不能不想盡辦法賺錢,但很快便會穿金戴銀,到時候瞧你順眼,說不定賜你一個護國大法師。”
醒目笑道:“你在騙那一個?”
秦吉正色道:“說你也許不相信,我爹爹乃是大理國的皇帝。”
醒目一怔,放聲大笑起來。
秦吉氣惱道:“你不相信?”
“說那個狄飛鵬是太子,和尚也許還相信,最低限度有型有款,似模似樣。”
秦吉大笑道:“世間的事,有時候就是這樣有趣,看來像的不是,不像的,偏偏就是。”
醒目又怔住。
秦吉笑接道:“那個姓狄的只是少爺的替死鬼。”
醒目怔怔地問,“你真的是太子?”
秦吉道:“信不信由你,要喝酒,拿銀子來。,,
醒目探手進懷裡,拿出來的卻不是銀子,是一支鐵棍,長本只一尺,突然變成了三尺,插向秦吉的胸膛。
他絕無疑問是一個很小心的人,所以攻擊的也是一個大的目標,只求一擊而中,並不急於殺死對方。
這一插迅速而突然,秦吉眼看就是避無可避,那知道橫來一劍,將那支鐵棍震飛。
秦吉這才大叫一聲,一下子跳起來。
醒目同時身隨棍轉,亦已經看到那個將鐵棍擋開的人是秦守忠。
守忠接擋在秦吉身前,冷笑道:“我們早就懷疑,小心著你的了。”
秦吉接罵道:“看不出你這個和尚非獨不守清規,而且佛口蛇心。”
醒目面上這時候那裡還有絲毫慈悲之色,眼睛固然變得像毒蛇般,嘴角亦拉下來,面色陰沉,語聲一樣,有如發自地獄:“我本來就不是一個和尚。”
守忠喝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五行教五行追命之一!”醒目接道:“金木水火土中的土——土龍!”
秦吉也這才震驚,雙手不覺捏了把冷汗,若非守忠及時擋開鐵棍,現在他已經是一個死人。
守忠亦震驚,脫口道:“五行追命的土龍!”
“要你命!”土龍左手一探一抹-揮,“嗚”的-聲,驚心動魄的破空聲響,一枚飛鈸也似的暗器射向秦吉,右手鐵棍接攻向守忠。
守忠劍擋鐵棍已來不及擋那隻飛鈸,急喝一聲:“小心!”
秦吉已經在小心,手中紅燒鴿子忙一擋,“唰”
地,鴿子分開兩片,飛鈸一轉而回,土龍也不知如何一接,便嵌在鐵棍上,變成了一個鏟子也似的怪兵器,再攻向二人。
別看他身材矮胖,轉動起來竟是那麼的靈活,一柄鏟子上下翻飛,差不多同時向二人攻至。
秦吉把鴿子一拋,伸腳挑起了旁邊的一個石擔,既擋又砸。
守忠劍勢展開,亦不簡單,他的武功原就在守義之上,為了秦吉這個大理太子的安全,更就全力進攻,接近拚命,自是更加凌厲。
土龍同時應付二人,也有些吃力,事實發覺中了秦魯直調虎離山之計,一擊不中,自然急著去將其他人叫回來,那裡還有心情戀戰。
他一面揮動鏟子,一面後退,突然大叫一聲:“不打了!”身子往上拔起,看似便要掠上那邊高牆上。
那知道半空中圓球般一滾,又落下來,鏟柄再暴長,由末端射出了二尺多長的一截,射向秦吉。
以這個距離,所用兵器的長度,本來威脅不到秦吉的生命安全,但現在鏟柄暴長二尺多,便足夠有餘。
這暴長的一截,簡直就像是一個大錐子,末端尖銳之極,直射向秦吉的心窩。
這一著當然又在秦吉的意料之外。
守忠也一樣,劍擋不及,卻毫不猶豫撲去,將秦吉撞開,那個大鏟子就變成射向他,射進了他的後背。
土龍眼看要成功,又給守忠破壞,心中亦有氣,鏟子抖動,接連又在守忠身上刺了三下。
守忠也不慢,反手一劍在土龍雙臂上削了一道口子。
土龍一痛縮手。
那邊秦吉的石擔已迎下砸下,總算及時閃開,腰際還是捱了秦吉踢來的一腳,一個筋斗跌翻地上。
秦吉石擔跟著連連砸下,土龍無暇站起來,貼地滾了出去。
一陣拍門聲也就在這時候響起來。
土龍一聽,面色一變,身子一快,滾到牆下,也竟就貼著牆壁再滾上,翻過牆頭,逃了出去。
秦吉石擔緊迫著砸在牆壁上,砸開了一個洞,正要追上去,後面傳來了守忠的呻吟聲。
守忠呻吟著接叫道:“不要追!”
鮮血仍然不住從傷口流出來,溼透衣衫,他看來就像一個血人。
秦吉看著也嚇了一跳,慌忙丟下石擔,跑去支扶著守忠,雖然手忙腳亂,也總算替守忠封住了穴道,制止血再往外流。
拍門聲接又響起,還有胭脂的聲音:“阿吉——”
秦吉一腳將石擔踢出,撞在門上,正好將門閂撞開。
“阿吉你怎樣了?”胭脂推門進來,看見守忠那樣子,大吃一驚,急忙走上前,七寶抱著那條小狗跟在後面,也不用吩咐,放下小狗,趕緊將門關上。
“忠大哥他怎樣了?”胭脂一面扶著守忠一面問。
秦吉不耐煩的道:“這時候問什麼?還不快扶他進去。”
守忠嗆咳著插口道:“快走,否則五行追命……”
秦吉應道:“我們這就從後門巷子離開。”
守忠接嚷道:“放下我,你快走。”
秦吉搖頭道:“少爺這樣不講義氣的?要走大家一起走!”
七寶幫腔道:“當然了。”
守忠又嚷道,“別管我………”
“管定了——”秦吉也不管那許多,與胭脂扶著守忠急急走了過去。
守忠腳步過處,都有血跡留下。
秦吉一看,心頭一動,將守忠抱起來,
巷子後面是一個小山坡。
秦吉抱著守忠翻過山坡,撥開了一叢矮樹,鑽了進去,那之內赫然有一個不大不小的石洞。
那叢矮樹不容易藏人,好像那樣的矮樹叢到處都是,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而就是從旁經過,也很難發現樹叢後面的石洞。
秦吉才將守忠在洞中放下,胭脂便嚷道:“這兒離開屋子可是沒多遠。”
“就是沒多遠,那些人才想不到。”秦吉突然間好像變得很有經驗。
胭脂又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別問這許多。”秦吉連隨檢視守忠的傷勢,一看之下,又吃一驚。
守忠的傷口附近的肌肉赫然已發黑。
胭脂目光及處又嚷道:“怎會這樣的?”
秦吉道:“不用說,那個賊和尚在兵器上淬了毒。”隨即又封住守忠幾處穴道。
守忠眼睛半開半閉,神智似乎已有些迷糊,喃喃地突然又道:“快走……快……走…。”
語聲越來越微弱,終於斷絕。
秦吉一驚再驚,伸手往鼻子探了探,又按按心房,發覺一些反應也沒有,不由怔在當場。
他雖然已看出守忠傷在要害,再發現對方兵器上淬了毒,已知道守忠凶多吉少,但仍然想盡最後的一分氣力,看能否將守忠的命保住。
平日他不錯,瘋瘋顛顛的,其實也是一個重感情的人,何況守忠又是為了救他而死在土龍的剷下。
胭脂一旁看見秦吉那樣子,亦心中有數,仍不由驚問:“忠大哥他……”
“死了——”秦吉咬牙切齒的說:“那個賊和尚,少爺跟你沒完沒了!”
土龍這時候總算將金剛木猿火霹靂追回來。
翻過牆頭他立即趕去那邊,卻只見水天嬌一個,也才知道金剛他們已發現秦魯直三人離開,追蹤前去,但因為沒有他的消息,只恐其中有變,留下水天嬌,以備隨時接應。
幸好他們都沒走多遠,沿途也留下了標識,很容易找到來。
聽土龍那麼說,金剛他們無不大感意外。
木猿兩次給秦吉踢著,對秦吉最無好感,立即嚷起來,道:
“又會有這種事,那個臭小子才是太子,你說他像個無賴還差不多。”
土龍苦笑道:“我第一次遇到他,也是這種感覺,事實卻就是這樣出人意料。”
金剛大吼道:“早一些知道,昨夜我們便聯手先幹掉他。”
火霹靂搖頭道:“老五也是,怎麼不通知我們一聲。”
木猿接道:“你不會連那隻鴿子也忘掉了吧?”
金剛又道:“我看他是要一個人獨佔這份功勞,故意不用那隻鴿子來通知我們。”
土龍苦笑道:“這真是冤哉枉也,那隻鴿子早就被那臭小子發現,拔毛剝皮烤熟了。”
木猿一呆道:“他難道看不出那只是鴿中異種。”
金剛冷笑道:“那不抓去給秦魯直看才怪!”
土龍接道:“什麼種怎樣好看也好,我看他還是認為吃掉最好。”
金剛道:“問良心說,紅燒鴿子的味兒,其實也很不錯。”
土龍道:“可是給他這一來.我們都步驟大亂。”
火霹靂道:“總算發覺得早,否則我們追上了一天半天,你在這邊才知道這個秘密,便會往返費時……”
木猿截口道:“別說這些了,我們還是趕回去,將他們抓起來殺掉。”
火霹靂道:“他們當然知道不能久留,這時候怕已遠遠開溜。”
木猿點頭道:“當然了,他們又不是傻瓜。”
火霹靂道:“所以趕不趕也是一樣,趕回去也有趕回去的好處。”
木猿道:“說不定他們還未走遠,我們還能夠很快追上。”
土龍道:“他們應該不會走得太遠的,那個秦守忠給我刺了幾下子,秦吉帶著這樣一個傷者上路,要快也快不起來。”
木猿道:“你在兵器上,不是淬了毒藥?”
土龍怪笑道:“這時候毒性應該發作了,那雖然不是怎麼厲害的毒藥,要化解也不是容易的。帶著這樣的一個傷者,要打聽出來,應該也很容易。”
木猿道:“若是他死掉了?’’
土龍一怔道:“那可就麻煩了阿吉那個小子比泥鰍還要滑溜,一個人東竄西奔的,要將他拿起來,只怕不容易。”
木猿再問:“你到底將那個秦守忠弄成怎樣了?”
土龍搖頭道:“他應該傷得很重,但到底會怎樣,可是不清楚,當時形勢混亂,外面又有人進來,我趕著離開,如何能夠看清楚。”
木猿道:“那你現在求神拜佛,保佑他不要死好了。”
土龍大大的嘆了一口氣,說道:
“可惜我這個和尚並不是一個真和尚,就是怎樣求拜也不會靈驗的。”
木猿道:“那只有趕回去了。”
五行追命聚在一起,大概沒有什麼命追不到的了,他們進入秦家方向固然不同,身法亦有異。
秦吉若是仍然留在那裡,伺機偷襲,一定毫無作用,反而自絕生機,平日他雖然胡混,這個關頭也總算機靈,懂得躲過一旁。
秦家並沒有多少地方,五行追命很快便已徹底搜了一遍,除了一條小狗之外,並無發現。
那條小狗,正是七寶寵愛的寶兒,這時候,也好像知道危險,躲在圍牆下,連尾巴也不敢搖一搖。
五行追命搜過了,隨即聚在堂內。
金剛走過的地方,桌椅門窗,幾乎沒有完整留下來,意猶未盡,才坐下,一拳便又將堂中那張桌子擊碎。
土龍應聲一跳,嘆息道:“你別再嚇我,我膽子小。”
金剛接道:“本領也不好,殺不了人倒還罷了,連看也看不穩。”
木猿亦接道:“早就知道趕回來也沒用的了,有手有腳的,不開溜才怪。”
金剛道:“我們追!”
“那兒追?”木猿反問。
“他帶著一個傷者,跑得了多遠?”土龍忍不住又接上說話。
木猿道:“那個傷者,說不定已經死了。”
土龍道;“他們那種人無論如何是不會將屍體丟掉的,只要他帶著,用不到十里,我們就能夠追上去。”“你肯定那個秦守忠已受了很重的傷?”
土龍道:“你們看院子地上那些血便該知道了。”
火霹靂插口道:“卻也別忘記這附近很多樹林。”
土龍道:“總不成呆在這裡。”
火霹靂道:“好,那我們分散追十里看看。”
水天嬌道:“可要留一個在這裡看看,說不定他們會回來。”
金剛詫異道:“回來幹什麼?”
“這叫做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說不定姓秦那個老頭兒也會走回來,否則怎會讓阿吉留下?”
“有道理!”土龍撫掌道:
“看不出我們水大姐非獨樣子嬌俏,還有一個精明的頭腦。”
金剛冷笑道:“我們知道你蠢鈍了。”
土龍嘆息道:“真是沒話說,好像我這種聰明人也有失策的一天。”
金剛道:“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
土龍轉問道:“那我們那一個人留下來?”
水天嬌道:“當然是身手最靈活,必要時可以趕快逃出來的。”
金剛火霹靂土龍目光不由都落在木猿身上。
木猿怪笑道:“這雖然危險一點,但比起跑上十里八里,無論如何都舒服得多。”
語聲一落,木猿身形一動,跳上了橫樑,隨即在橫樑上翻了兩個筋斗。
金剛四人也沒有再多說什麼,一齊往外走,然後很突然的,火霹靂目光落在那條小狗的身上。
那條小狗也彷彿知道不好,一下子跳起來,撲向火霹靂,“汪汪”連聲急吠。
火霹靂冷笑,把手一揮,一股火焰射出,落在小狗身上“蓬”地爆開。
那條小狗立時被裹在烈焰中,瘋狂的打滾,吠得更響亮,也更淒厲。
土龍一看嘆息道:“可惜可惜,佛爺得趕路,否則燒來吃了,亦是一樂。”
火霹靂笑道:“我這火燒的狗肉你也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