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修劍和華陀婆婆很快將小竟帶回煙浮小館,並將他那身污血處理乾淨,穿上錦衣玉袍,自讓小竟煥然一新。
華陀婆婆滿意地審視着小竟渾身上下之後,滿意地道:“方才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現在,嘿!搖身一變,便成了風度翩翩,温文儒雅的美少年,實讓人愛得心動死了……”
聽她如此這般稱讚小竟,司徒修劍頗不是滋味,只有癟着笑意:“果真人要衣裝、佛要金裝,就這麼一經打扮,簡直賽潘安。”
“貧嘴!”
華陀婆婆沒好氣瞄了司徒修劍一眼道:“吃不到葡萄説葡萄酸,他這俊逸可是與生俱來,才不像你是後天較正。”
説着不禁笑起,半晌才回復平常神色:“他已被你使役大半天,現在該還他自由,讓他扮扮自己吧。”
“自是應該,否則落霞山莊少了這麼一位小徒弟,難免讓人起疑!”司徒修劍當下開始往腹中低喃:“冰肌,冰肌,睡覺吧,蟄伏時間已到……”
不知冰肌是否睡着,司徒修劍問向婆婆:“只要冰肌蟄伏,玉骨也會跟着睡着?”
華陀婆婆點頭:“那是必然的之事,何必這般心神不寧?”
“扼,沒有,我只是不知它是否睡着了!”
“那還不簡單,看小竟反應就是。”
話剛説完。
小竟已然有了反應,掙扎地伸着大懶腰,如大夢初醒般連連打哈欠,一臉混沌道:“我睡了多久?”
説完仍是哈欠連連。
司徒修劍輕拍他肩頭,慈眉善目地笑道:“很久啦,你再不睡來,月亮都快出來了。”
“這麼久了……”
小竟説不出訝異:“竟然睡了這麼久?”
華陀婆婆道:“其實睡那麼久,是喝了冷翠之夢緣故。喝了它,就像做夢般,越夢越起勁,然後功力自然大增。”
“原來如此……”小竟恍然,驀地,他想到和小被相約之事,不禁脱口急叫:“糟啦!”
這話引來司徒修劍驚心動魄:“怎麼回事?哪裏糟了?”莫要計劃穿幫那才叫槽。
小竟瞧着窗外黝黑夜色,更急道:“師父,我和我的朋友有約,看來己快來不及了。”
“原是這麼回事?”
司徒修劍大鬆口氣,含笑道:“現在去還來得及嗎?”
“總是想去看看。”
“那就去吧,失信於朋友不好。”
小竟聞言欣喜不已:“多謝師父。”
下了牀,就想找路子走。
“等等!”
司徒修劍笑裏藏刀,小竟仍未察覺,他拿出十兩銀子,交予小竟手上道:“這些錢,你放在身邊,好隨時可用。”
“這……師父……”
“師父當然不能看愛徒口袋空空啊,收下吧。”
小竟猶豫一會兒,心想或許該請小被一頓,遂露笑意,“那,小竟就收下了,多謝師父,徒兒沒齒難忘。”
“好啦!”
司徒修劍截口笑道:“方才但見你還喊糟糕,怎麼這回反倒不急了?”
“師父……”
小竟欲言又止,滿懷感恩口吻道:“多謝師父,徒兒現在就去。”説着才忐忑不安,直奔外頭,想赴小被約會。
“司徒修劍!”
華陀婆婆想及小竟那張潔淨俊美臉容,讓她頗為心動,不禁咕噥道:“看來我還需再研製另一種藥,屆時,計劃成功後,也好讓他回覆原先心性。”
司徒修劍冷眼凝來,似是不情願道:“萬般皆是命,但看小竟造化便是。”
“廢話真多!”華陀婆婆沒好氣斥道:“他的命就操在我手中,我要救他,誰也擋不了。”
如此一堵,司徒修劍登時啞口無言。
小竟已氣喘如牛,連奔帶跑地回到芙蓉蕩一處曲折小衚衕之中。
小竟氣喘未定,一望眼,便見小被雙手交叉胸口,靠在牆頭,一副若有所思模樣。小竟一時欣喜直叫小被,衝了過去。
小被聞聲,淡笑道:“你來了?”見不着熱絡,那笑容像擠出來似的。
“小被?你在生我的氣?我睡過頭了……”
“我不是主你的氣,哥們一場,我不會這樣的。”
“那,你有心事?”
其實。
此刻小被憂心如焚,他正掛念着中午芙蓉蕩所發生一連串事情,尤其是丐幫弟子受傷,他歉聲道:“實不相瞞,我正有事在身。”
“喔?那你去忙便是,毋須管我。”
小竟善解人意笑着。
“那怎麼行!”小被道:“讓你在這衚衕等,我也不放心,你可知今天芙蓉蕩發生什麼大事?”
“什麼事?看你如此緊張?”小竟瞧他一臉凝重,不禁也覺得此事並不簡單。
畢竟上次教訓惡漢之後,他對小被武功欽佩得五體投地,時下又是何事能惹得他這麼緊張兮兮?
小被老成持重説道:“今日中午,不知從何方竄來一妖魔,先是以棍棒打死丐幫弟子十數名,復又殘殺無辜,剎那之間,芙蓉蕩變成枉死城,只聞震天哭呋聲,此情此景,好不悽慘!”
小竟昕得心頭髮毛,卻也忍不住氣憤填胸道:“這種惡魔,人人得而誅之……小被,那惡魔長得什麼模樣?”
小被沉思片刻道:“據虎口餘生的兄弟描述,那惡魔年紀輕輕,約莫十七、八歲,容貌俊雅,雙眼卻透出一股懾人的殺氣,其身高……和你相差無幾!”
小竟仔細聽着,若有所思道:“看來,那惡魔大有來頭,可是……誰知此惡魔今在何處?”
小被微挑劍眉,眉宇之間,更有股異於常人的毅力,他頗有把握道:“無論上山下海,只要這惡魔還活着,我定為死去兄弟報仇,為武林除害!”
小竟看着小被那股英氣,儼然已是英雄出少年,他感動道:“小被,咱們既已歃血為盟,你的事便是我的事,咱們同往,消滅惡魔!”
“小竟!”
小被雙手緊握小竟,二人眼神相互交流,一切言語已屬多餘……
久久,小被聲略黯啞道:“小竟,那咱們先趕回忠義分舵!丐幫弟兄們拭目以待等着你呢!”
“我!”
小竟有些詫異道:“他們……他們為何等我?”
小被揚起笑容道:“既是歃血為盟,眾丐幫弟兄當然望眼欲穿地想看看我的拜把兄弟!”
“喔?”
小竟瞅着小被的神色,想來,小被在丐幫中頗有呼風喚雨之能力,他好奇問道:“小被,看來你在丐幫來頭不小?”
“呵呵……”
小被笑道:“讓你猜,如果猜對,答案立即揭曉,否則只有等你跟我到忠義分舵再説了。”
“怎麼猜?還是到那兒再説了!”
二人相視而笑,隨後,立即奔出衚衕,直往忠義分舵趕去。
芙蓉蕩東側,離鎮區約半里路之郊外,有着一片楓樹林,林中枝葉扶疏,微風吹過,葉搖枝彈,別有韻味。
楓林中一座閒置己久,人煙罕至,毫無香火的古廟,近日卻異常的熱鬧,這些日子,陸陸續續集了不少大小叫化子,似在進行某種任務般,個個面色正經,不存往日耍鬧笑聲。
此處便是丐幫臨時落腳的忠義分舵。
因為,據散佈各處眼線所傳消息,今年那慘無人道的惡魔便是匿身落霞山莊,想來此山莊和惡魔脱不了關係。
是故,小被立即召集眾丐幫弟子,正欲出發,忽又想起和小竟有約一事,是以,他又先調頭趕往衚衕,暫時把人留在這裏。
他哪知道,小竟就是那殺人魔?
小竟更不知道,將被帶入仇家大門。
整個忠義分舵鴉雀無聲,就連呼吸,也是輕輕緩緩,唯恐打擾到他人情緒。又不知過了多久,外頭始傳來聲音。
“我回來啦!”
一聲高響,劃被靜寂,小被已拉着小竟“嘣”現於大眾面前。
“少幫主!”
“少幫主!”
眾人立身而起,拱手叫嚷,和方才死寂一幕相較,宛若天壤之別。
小竟頓時詫楞當場,他作夢都未料到小被會是天下第一大幫的少幫主!
小被黠笑地將小竟推前半步道:“他是小竟,你們少幫主的拜把弟兄,日後街頭巷尾碰了面,定要多多關照!”
“是!”
“是!”
丐幫弟子們似又回覆昔日瘋狂玩樂模樣,多人拿起碗筷開始敲打。
但,卻有不少弟子因為小竟到來而血脈賁張,恨恨咬牙切齒。
被這麼大堆人眼光凝集一身,小竟還是生平第一遭,他有些窘然,硬着頭皮,鼓起勇氣打招呼:“各位兄弟好!”
話一説完,倒也蠃得不少喝采!
半晌。
小被斂起笑容,正色道:“接下來,咱們必須進行一樁嚴肅之事,為死難兄弟報仇,還有……小竟亦自告奮勇地加入我們的陣容!”
“好!”
“好!”
一些人頻頻點頭,更不自禁地大吹口哨,會吹者,抑揚頓挫,頗為行雲流水,道行不高者,其哨聲便如噓尿般……
這時牆角幾人,倏地站起,臉色難看,恨恨地瞪着小竟,趨步靠近小竟。
説時遲,那時快。
剎那間,一老丐忍不住凌空疾射,快如閃電地,當頭便賜給小竟一記大悶棍,小竟眼見不對,奈何閃躲,卻心有餘而力不足,登時給敲昏過去,不省人事!
“小竟!小竟!”小被搖着小竟,十分不解,他怒叱老丐道:“老叫化子,無緣無故你為什麼打昏小竟?你可知道今日我昏迷時,若非飲了小竟鮮血,此刻我早就氣絕多時了!”
小被氣憤不已,雙拳隨着話聲揮動!
“少幫主!”
老叫化子語重心長地拱手道:“少幫主,你這無異引狼入室!”
小被不解道:“引狼入室?誰是狼?”
老叫化子指着倒地小竟道:“他就是,他就是那無惡不赦之狼!”
“什麼?”
小被張大雙眼,不可置信道:“不可能,這其中一定有誤會,小竟手無縛雞之力,怎可能打敗武林根淨和尚和李忘情……況且……”
小被伶惜地低視小竟道:“相由心生,你看看小竟一臉善良,憨厚模樣,怎麼可能會是今日中午的大魔頭?”
“少幫主!”
一叫化子又悲又憤道:“屬下便是浩劫下的餘生,屬下看得明明白白,你這位拜把兄弟就是那個罪大惡極的殺手!”
“是麼?”
小被雙眉一揚,口氣十分肯定道:“小竟根本不懂一招半式,素以蜂蝶兩相忘聞名武林的李忘情怎可能栽在他手中?這根本是種欺騙小孩的説法,不足採信!”
那叫化子激動吶喊道:“少幫主,屬下所言句句屬實,你可再問問王長安、林武男,當時,他們也同在現場。”
小被看着叫化子一臉篤定,頓時朝門邊一中年叫化子問道:“王長安,你照實説,小竟可像那惡魔?”
王長安激動地緊捧破碗,截口道,“沒錯,就是他。少幫主將此人銼骨揚灰還猶不及,你怎麼還跟他稱兄道弟?”
小被見王長安煞有其事地講着,雖是如此,他對小竟仍舊有信心,任誰也無法從中破壞!
小被清嗓道:“太陽底下沒新鮮事,相貌相似之人何其多,無憑無據,怎能認定小竟就是惡魔!”
年近六旬,禁不住渾身輕顫的王長安語帶輕責:“少幫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這分明是故意偏袒你的拜把兄弟嘛!”
小被“呸”聲叱道:“胡説,自古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怎會任意包庇誰?你們説小竟是惡魔?”
他環視周過兄弟道:“行,只要你們拿出證據!”
此刻情況,當是小被始料所不及,若知將小竟帶回分舵,會引來這般風波,他早就設法避免……只是此刻後悔已晚,小被亦只能盡力保護小竟……
舵內兄弟們,讓小被説得啞口無言,雖是氣憤填膺,卻又無法發泄。他們有的是人證,而物證毫無一樁,只好漸漸靜默!
小被見氣焰漸小,暗鬆口氣,他故態復萌,露着黠笑道:“咱們丐幫兄弟相處,情同手足,在此,我要説句老實話,本以為你們會以相當熱情,豪放男兒的態度對待小竟,誰知你們竟賜小竟‘當頭棒喝’,這見面禮未免太過貴重,人説禮輕情意重,下回,兄弟們啥禮都不必送,只要‘笑’待小竟,料必小竟就會偷笑了。”
大夥們明知小被利嘴正糗着大家,雖又氣又憤,嘴巴硬是蹦不出半個字兒,一任小被得理不饒人,猖狂地囂張着。
翌日清晨。
小竟受司徒修劍之命,凜然像嗜血殺出,出現在陶盡門中。隨着他的出現,立刻引起軒然大波。
此刻。
小竟手無寸鐵,單槍匹馬地獨站廣場前,廣場四周則己密密麻麻圍着一排又一排的弓箭手,正待聽令行動。
冷醉陶站於高階前,斥道:“撒野也該找對地方,陶盡門豈容亡命之徒前來?你死定了!”
他語氣雖硬,但想及昨日芙蓉蕩所發生之事,不免有着若干戒心。要是他真如傳言,那得小心應付才是。
項尚飛更料不到,瘋狂殺手會是小竟?他不知自己先前騙小竟去落霞山莊是對,亦或做錯了?
小竟冷哼道:“撒野?撒野也得看風水,陶盡門還不值得我來撒野!哼!”
他一臉冷騰騰殺氣,冷得讓人心寒。
冷醉陶手中陶球不停打轉,微露狡猾笑容,冷道:“有種直上便是!未免太小看陶盡門,給我拿下!”
一聲令下,萬箭齊發,咻如雨落,盡往小竟射去,小竟竟然不閃不躲,似如稻草人般硬讓利箭往自身穿去,眨眼射成刺蝟般,還帶血絲。
小竟無動於衷,一語不發立在當場,任由利箭穿射。
如此中箭,豈能活命?
冷醉陶以為他己無望,不禁得意笑起,正待出言貶損之際,猝然發現小竟身上傷口竟然不再流血,他驚心動魄!
“這是什麼妖術?你用的是何魔法?”
小竟冷笑,伸手將利箭拔起,像拔雞毛,輕鬆得很,“什麼妖法?殺人的魔法!”
猝見他反將手中利箭,直射弓箭手,一時箭過人嚎,十幾名壯漢倒地不起。
小竟還不止,旋衝過去,拳打腳踢,頓時哀嚎遍處,骨斷腿折大有人在。
項尚飛瞧得觸目榱心,冷汗直流,暗驚不已:“數日不見,他怎能練成這一身好功夫?
這未免太過詭異,難不成其中有詐?”
想至此,冷氣一抽,飛身而起,直衝小竟面前。
身形方落。
冷醉陶猛地喝道:“尚飛回來!你不是他的對手!”
項尚飛明知冷醉陶如此開腔,必有其用意,但卻忍不住道:“門主,尚未較量,您怎肯定輸者就是尚飛?這未免太過武斷……”
“哼!”
小竟冷視項尚飛,不屑地指冷醉陶道:“你不願讓你徒弟毀在我手下,可惜,阿斗不知自己幾兩重!看來你也是白費苦心!”
“住口!”
項尚飛氣極,已不顧所謂風度,怒斥:“不宰了你,我非項尚飛!”話畢,剎地亮劍,直搗小竟全身要害。
只見劍如狡蛇盤空,詭異離奇地四下掠竄,忽又成為搗海劍鋒急轉,湃如閻王索命,招招狠厲,式式要命。
小竟雙手空空如也,不急不徐遊走於劍陣中,劍勢如蛇,他就像那捕蛇人,前後遊走,式式抓着劍勢弱點。劍勢若如閻王索命,小竟便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更以狠招迫打過去。
只拆個四五招,項尚飛已破綻百出,情況危急。
冷醉陶早測知項尚飛會落得如此下場,輕輕一嘆,掠身而起,直落項尚飛身後,一掌打出技巧招式,將他撇開數丈。
小竟冷哼着:“小的不行,大的未必罩得住,沒關係,我繼續和你做做熱身運動!”
冷醉陶深知遇上對手了。
十多年來,他未曾有着這般忌諱心態,即使和落霞山莊明爭暗鬥,卻也落個越戰越勇的感覺,哪像今天,好似碰上了地獄冒出來的不死小鬼,竟然不知要攻殺何處,方能將人給擺平,那種“無知”感覺,才是讓人忌諱之最大原因。
然而敵人臨陣,他豈可退縮,登時運勁凝掌,激發出那股失落已久的殺氣。
“小子,沒想到你心狂、眼狂、嘴也狂,看來咱們得好好切磋一番武學了!”語畢,奮力將手中精緻彩陶圓球使勁往地面砸個粉碎。就在陶球碎去剎那,冷醉陶幻化百種身形,掠轉於小竟四周,又如走馬燈,凝掌劈勁,總逃不開丈八方圓。越轉越急,整個人快化成虛影萬千。
小竟猛然暴喝,頓時使出落霞山莊獨門秘招捕風捉影月圓缺,只見他雙掌漸柔漸擺,手指浪蕩輕晃,身形更如柳條般甩蕩起來,越擺越快,直若風中飛花擲飛於千萬幻影之中,緊緊追扣外圍那幻影不放。
此時雙方就如大圓圈轉着小圓圈,互輾、互撞,交錯攻打,難分難解。
冷醉陶先是不在意,但幾招下來,竟然發現這招正好克住自己攻勢,仔細一看,竟是落霞山莊絕學,他怔詫不己,“你和落霞山莊究竟有何關係?竟然會司徒修劍不傳之秘?”
小竟輕蔑道:“此乃落霞山莊家務事,陶盡門管不着!”
趁機兩掌迫得冷醉陶狼狽退迫半步。
“可惡!”冷醉陶狠力反掌打來,小竟勉強晃身退了三步,竟又無傷無礙,叫喊攻來。
他直皺眉,這少子簡直不是人,跟他搏鬥,未免吃力不討好。
猝而佯攻兩掌,趁機凌空掠高,連翻七八筋斗,天馬行空掠過小竟頭頂,落於其後方十餘丈,不怒反笑:“小魔頭,看來你命活不了多久了。”
小竟迫退對方,心下竊喜,謔笑着:“是嗎?這真是件好玩之事!説我沒命,我就沒命?”
冷醉陶似想什麼陰謀,胸有成竹地得意仰天大笑:“是,是件非常好玩之事,你可知方才我為何凌空掠過,另換一新位置嗎?”
小竟略哼冷笑:“無非想換個風水,死了也好早日投胎。”
冷醉陶訕笑:“看來,你真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告訴你吧,你已中陶盡門劇毒之煎腸釉!”
“中了又何妨!”小竟倒如吃稀飯。
“哼!”冷醉陶的確用此毒藥,哪知小竟一點反映也沒有,這極不可能,莫非失靈,但怎麼可能?
他冷斥:“死鴨子硬嘴巴,待會你便知厲害!”
小竟神秘一笑。剎時,他當真中了毒似的,感覺煎腸釉在腹中發掛功效,啊地,他竟然尖聲大叫,突又哇哇慘叫,落地打滾,疼痛猛抓肚皮,這還不止,猝又引頭撞地,砰砰作響,恨不得撞死自己以求解脱。
剎時間,他竟又哈哈大笑,隨又哭聲大作,猝又晃如痴呆般,無神地來回兜走着,看來他真的中了煎腸釉之毒了。
冷醉陶盯着小竟如此癜瘋模樣,他大鬆口氣道:“總算解決了這要命雜碎!”不屑地啐聲道:“來人吶!將這雜碎押入地牢!”
説完,昂起大步,就要離去。
幾名壯漢正待抓人之際,小竟反而冷靜如初,擺着手:“不必,我自己會去!”
“不行,門主命令……”
一名壯漢説。
另一名申年漢子驚聲道:“你沒瘋?”
“你才瘋呢!我只是耍耍你們門主罷了。”
小竟猝而出掌,硬將欺來五名壯漢打得尖聲大叫,倒噴十數丈,跌死地面。
“你!”冷醉陶聞聲後轉,見此情景,倒抽冷氣,又驚又愕,“你身中煎腸釉,怎麼可能馬上覆原?”
小竟謔笑斥來:“你那什麼狗屁毒藥?難道都是假的?”
冷醉陶不信,又不得不信,一張臉快抽扭成團,根本不相信自己獨門秘藥會是這種下場。
小竟一副看透人世模樣,感嘆道:“可憐!可憐!枉費你冷醉陶白活於世,難道不懂人生就是戲,我喜歡裝瘋賣傻,又哭又叫,這跟中毒有啥關係?難道你一定要我躺下才高興?”
當真兩腿一蹬,倒地不起,卻不停戲謔抽笑着。
冷醉陶一臉抽白,他活過大半輩子,那見過這種人,不禁倒抽涼氣。不知如何是好。
小竟笑夠了方自爬起:“夠了沒?不夠,我還可以睡久一點。”
“你服過靈丹妙藥?”
“猜對了!”小竟訕笑道,“大爺我渾身是寶,百毒難侵,你那毒藥大概只可以當作胡椒粉,讓我打個噴嚏就沒事了。”
冷醉陶半信半疑,想套出蛛絲馬跡:“普天之下又有什麼寶物,能避過煎腸釉之毒?”
“多呢!”小竟故弄玄虛,胡亂編謅,“百年蟻蛋、千年珍珠淚、萬年鑽石雨、翡翠壁虎、米粒蟾蜍,多的不勝枚舉?”
“當真?”
冷醉陶聽得有些動搖。
“那還假得了!”小竟訕笑不已。
話方説完,忽有十數名丐幫弟子掠身而來,手持打狗棒虎視眈眈地瞪着小竟。
原來。
小被在得知惡魔已至陶盡門,所以急急率領丐幫弟子趕來。未料卻見着此人當真是小竟,直若利箭捅眼晴,捅得他僵立當場,不知該如何是好。
冷醉陶但知丐幫不計前嫌,特來助陣,立即道謝:“感謝諸位不記前恨,昨日奪碗之事,咱便從此淡忘吧!”
“呸!”一長老冷斥:“我們收拾小惡魔後,自會向你要回搶碗之罪!”
冷醉陶嘆道:“這又何苦呢?全是誤會一場。”
長老不再吭聲。小被卻聽不進任何聲音,他失神地看着小竟,一臉驚詫、悲憤。
事實竟如此殘酷擺在眼前,讓人不由不信,往昔美好交情,難道就此冰消瓦解,從此將要兵刃相見。拚個你死我活麼?他緊緊握着打狗棒,久久不能自已。事實簡直殘酷得讓人受不了。
“小竟?”小被輕喚,極欲喚醒。
丐幫弟子從旁幫腔道:“少幫主,你總該相信我們了吧?小竟就是惡魔,惡魔就是小竟!”
另一弟子更加添油加醋道:“少幫主,咱們誓將惡魔粉身碎骨,既見惡魔,為何還不動手!”
小被茫然聽着,一任丐幫弟子爭先恐後説着,此刻,他已亂了方寸……
“少幫主!”
“少幫主!”
幾位丐幫弟子見小被呆若木雞,開始更激烈地喳呼紛擾!
冷醉陶見狀,知有不對,旁敲側擊問丐幫弟子道:“你們少幫主是否欠安?”
丐幫弟子憂忡答道:“不是欠安,我家少幫主是為小竟痛心!”
“小竟?”冷醉陶亦想問出點眉目,他再問道:“小竟是誰?”
丐幫弟子神色暗談道:“就是眼前這惡魔!”
“哦?”冷醉陶循着蛛絲馬跡,不死心道:“殺這惡魔便無事,有什麼好為他痛心的嗎?”
丐幫弟子點頭道:“我家少幫主要能這麼做就好啦!偏偏小竟又是和他歃血為盟,情同手足的拜把兄弟,這才讓人為難!”
冷醉陶假慈悲道:“這樣一來,是太為難你家少幫主了,他真難做人!唉,可憐!可憐!”
説着,輕輕嘆息猛搖頭。
小竟一直漠視眾人,久久不語,忽而態度瞬間轉換,冷目尋向四周,叱道:“喂,你們大家掏淨耳朵,仔細聽着,只要你們交出八苦修羅掌,便放大家一條生路,否則讓你們一個個向閻王報到!”
“小竟!”小被終於聽到小竟所言,他痛心指道:“你怎會變這個樣子?原先我還以為大家誣衊你,沒想到事情剛好相反,這未免太讓人難以相信了!”
小竟聽得莫名其妙,嗤聲道:“好大膽,竟敢指着大爺我鼻子罵大爺?你一定吃了熊心豹子膽,哼哼!馬上要你好看!”
“小竟!”小被大呼道:“昨夜我尚且説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今日竟然發現你就是那大魔頭,你叫我如何是好?……小竟你乖乖束手就擒吧!”
小竟哈哈大笑:“你是誰?敢叫我束手就擒?我還想擒你呢!廢話少説,要擒誰,跟我來!”
登時疾射樹梢,彈出牆外,眨眼不見。
冷醉陶意欲坐收漁翁之利,他慫踴道:“小被,他既己撕破臉,你又何必再護着他?還是替你們丐幫報仇要緊吧!”
丐幫弟子亦急聲道:“再不追,恐怕就要錯失良機了!”
“少帶主,早日將小竟繩之於法,武林才能風平浪靜!”
“少幫主……”
“不要多説!”小被突然叱吼,怒道:“我自會斟酌輕重,你們不用再煩人了!”
話方説完,穿牆而出,直往小竟方向逝去,他根本沒追人意思,只想找地方冷靜想個清楚,哪知穿出高牆。竟然發現小竟並未走遠,而是找到外頭更大廣場,也好大展身手。
他定在中央,等着任何挑戰者上門。
小被感傷怔詫中,仍掠向他身前八丈遠,定落身形。偌大廣場上僅有兩人對面相峙,一語不發。
小被心靈不禁升起種種疑問,一個毫無武功之人,怎能一日間變成絕頂高手且變成殺人魔?難道他有所隱藏?但不可能啊!那天街角和惡漢打鬥,他根本吃了大虧。而且他根本不是做殘酷殺手的料子,否則怎會氣憤填膺地為那羣畸型人拚命?
最讓人覺得疑惑的是,他竟然不認得自己?甚至連一點印象也沒有?瞧他眼神呆滯,莫非……
“喂!小叫化,小心我挖出你眼睛!”小竟冷斥:“那些人怎麼不出來受死!要是讓我等不及,照樣殺得他們片甲不留!”
小被捺下情緒,試圖套話:“你師又是誰?”
“煩不煩?叫化子就是叫花子,孤陋寡聞,連我師又是落霞山莊莊主司徒修劍都搞不清。”
“哦……”小被故做恍然大悟狀,一臉欣羨:“對不起,請恕在下有眼無珠,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拱手繼續説道:“閣下真是天才,竟然搖身一變,功夫蓋世,你家師父功夫真不是虛的!”
“那是必然!”小竟一臉威風:“青出於藍,更勝於藍!”
在這時刻,司徒修劍和華陀婆婆正躲於遠處松林中監視小竟,但見不被想套話,司徒修劍自是看不慣,冷斥:“這小子活得不耐煩了?”忽又覺得奇怪,小竟為何未如往日一般下殺手?不禁低聲道,“難不成藥效已失?”
“不會吧……”華陀婆婆仍深具信心:“你忘了下令?”
司徒修劍聞聲,想證明此事,立即低聲傳音:“小竟,殺了眼前這人!”
傳話完畢。
但見小竟剎時兩眼暴脹通紅,殺氣頓現,似要將人吞噬!
“小竟!”小被但見他突起變化,後又聞左側暗處似有聲音傳來,轉身望去,松林內似有人影晃動。正想着他們是否會跟小竟有關之際,猝聞掌風掃來,想回頭,小竟己迫至七尺近。他想躲,小竟卻一掌打得他悶哼,倒掠跌退,喉頭一酣,鮮血猛噴中還拖帶痛苦嘶喊小竟兩字。
小竟哪管得了他是誰?簡直殺紅了眼,卻罷不能,連連劈掌轟來,打得小被東倒西歪,腦袋昏昏欲裂。
“死吧!大爺掌下絕無活口!”
小竟當真不顧舊情,厲掌迫來,小被詫中帶憤,心緒翻騰,一時難以接受好友會向自己下手?突地逆火攻心,悶哼一聲,昏厥摔落地面,不省人事。
當小被再度甦醒時,早已是次日午時時分。
丐幫弟子焦急地守在小被身邊。忠義堂中一片沉寂。
小被吃力地張開雙眼,看着丐幫兄弟關懷焦急的模樣,他擠出笑意道:“沒事,沒事,大家繼續幹活吧!”
隨後。他瞥見丐醫正在牀邊替他診傷,激動得想求證什麼:“丐醫長老,我有事想問你……”
身軀佝僂,白髮蒼蒼的老丐醫,伸手製止他説話:“你傷得不輕,才醒過來,別亂開口,再傷真氣……”立即替他把脈,迫得小被暫時不敢開口。
丐醫把過脈後,還喂下藥丸,替他推拿,淡笑道:“也真是奇蹟,你身受數掌還吐血,竟然一醒來,傷勢已減輕許多……丐幫還命丹也沒此功效,你大概服有其他靈藥吧?”
小被一時想及小竟曾拿他的鮮血喂自己,想必是如此了。但想起小竟,他又肚腸欲斷,“是有人給我靈藥……”
“哦?誰?”
“就是那個殺人魔……”
丐醫大驚:“他傷你,又怎會給你靈藥?”
小被一時不知如何解釋。悶苦咬牙,還是沒説,反問道:“如果有人受催眠,武功會增強麼?”
“那就得看用何方法了。”
丐醫道:“若用藥物,大都有副作用,就像興奮劑,功力突然大增,但藥物一過,又恢復正常。”
“我懷疑小竟……那殺人魔是受人催眠……”小被又問:“被催眠之人,是否六親不認?”
“當然,催了眠,什麼都不知道。”
“你認為殺人魔是否受到催眠?”
小被一臉希冀。
“光是催眠倒容易解決。”
丐醫道:“怕的就是催眠者有意要他殺人,所用方法必是極殘酷之手段,例如金針刺腦之類,若真如此,恐怕不易治好……”
“他不是,他曾經醒過。”
小被道:“他必定是受普通催眠之術,還有得救?”
丐醫道:“從無到有,必有問題。”
“可能是司徒修劍暗中搞鬼。”
小被道:“您要救救他,把他弄醒,一切都解決了!”
丐醫若有所思道:“聽説華陀婆婆曾出現在芙蓉蕩,那殺人魔若受催眠,普天之下該只有她有這份功力控制得催眠之後能殺人……,也許殺人魔可能中了她畢生研究的冷翠之夢,整個行動就像作夢般,夢一醒,他什麼都忘了。”
“一定是,小竟就是這種症狀。”小被急道:“長老醫術超羣,一定有辦法破去惡婆孃的迷魂術吧!”
“若中冷翠之夢也非無法可破。”
丐醫道:“只要到陶盡門偷點千年麝魂香讓他聞到醒來便可自動解去,但萬一他又中了另一道關卡,可就麻煩了。”
“還有什麼關卡?您快説。”
“華陀婆婆還養了一對‘冰肌玉骨’毒蠱,若你朋友服下這毒蠱,恐怕要大費周章才能將之除去。”
“怎麼除?你説清楚,我好想辦法。”
“除了千年麝魂香,還要找到圓月冰血蔘才行。”
“圓月冰血蔘可以制住毒蠱?”
“那倒不一定。”
“那,要它何用?”
“哦……”
丐醫皺眉:“我還得想想……”
“大長老”
小被焦急道:“既然你不知圓月冰血蔘的用途,尋它回來有何用處?”
丐醫思索道:“冰肌、玉骨乃是雌雄一對蠱蟲,冰肌為雄,玉骨為雌,素傳冰肌方能壓制玉骨。而那圓月冰血蔘聽説是冰肌最愛吃之物,用它來引冰肌,再以冰肌克玉骨,相信蠱毒可解。”
小被恍然:“原來如此,這麼説,你認為玉骨是在小竟肚子裏了?”
“再笨的人,也會如此做!”
“那冰肌呢?”
“當然是在控制小竟之人的手中。”丐醫道:“你不是説他受制於司徒修劍?大概在他手中或在華陀婆婆手中吧。”
“有道理!現在就看如何拿到圓月冰血蔘!”小被充滿希望:“那東西要到何處拿?”
“不是拿是找!”
丐醫道:“因為普天之下還沒人見過它廬山真面目。而且成形血蔘靈性特強,能移形換位,得用‘西施愁腸結’方能套住。”
“這麼複雜?這愁腸結又該到何處找尋?”
丐醫道:“這西施愁腸結,據聞是偷自西施遺體因而得名,它一直都在官宦家中流傳,但十幾年前曾流落江湖,過不久被用來收買朝廷大官,從此下落不明,至今都沒有任何消息。”
小被不死心道:“再用力想,哪位大官拿了這玩意兒?”
丐醫沉思良久,淡聲道:“好像聽説最後淪入一位姓姬的大官手中,是真是假,莫衷一是。”
小被露着笑意:“要是動員所有丐幫弟子,該不難找。只要找到這玩意兒,那圓月冰血蔘再也逃不了……”忽又想到什麼,“圓月冰血蔘又藏在什麼地方?”
丐醫笑:“這倒是相當近,就在芙蓉蕩的夢愁湖!不過,它得看日子才能現身……”他掐指一算,神然突然緊張:“那麼巧!今夜便是圓月冰血蔘躍出水面之日!”連自己都不信,但日子的確沒算錯。
“那麼快?”
小被驚詫不已:“連西施愁腸結都沒着落,圓月冰血蔘就急着露臉!要是錯過今夜呢?”
丐醫淡聲笑道:“不多不少,十年後再見!”
“十年!”
小被哇哇叫:“簡直火燒屁股,小竟這魔頭怎能等得了十年?看來,我是不能休息了,得先趕到陶盡門偷千年麝魂香,然後直衝夢愁湖抓那圓月冰血蔘!”
丐醫搖頭阻止道:“孩子,沒有西施愁腸結,無異白費力氣!”
“不!”
小被掙扎坐起,“為了小竟,就是喝完夢愁湖湖水,也要抓到圓月冰血蔘,沒時間再尋那西施愁腸結了……”
但覺傷勢撐得過去,登時跳下牀,就要奪門而出。
丐醫急道:“依你傷勢,千萬別再和他人硬拚,以免惡化!”
“知道了!”
小被方跨出門,突又煞住腳步,指示道:“你們設法將小竟網回分舵,待我收集好這些東西,立即替他治疔!”
“老朽自會照辦。”
丐醫見着小被飛奔出去,不自覺地喃喃憐惜道:“跟幫主真是從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外貌不講,連個性也這麼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