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尽门大厅中,冷醉陶正昂然端坐于玉石镶嵌的太师座椅上,项尚飞立于左侧,冷醉陶的爱女冷翠儿、冷真儿则站在右侧。
十来个喽罗,平均站于阶下两侧,狂飙道长则受制于大厅中央。
冷醉陶显出傲然之姿道:“狂飙道长,你可愿意帮陶尽门的忙,搜集八苦修罗掌?当然了,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只要你一口答应,保证你不会再受煎肠釉之苦,意下如何?”
狂飙道长一身虚弱,仿似大病初愈,他拂着尘尾,语气不失阴寒地道:“江湖本无事,今却因八苦修罗掌而引起轩然大波,要我助陶尽门,以寻得八苦修罗掌之秘籍,哼!休想!”
“狂飙道长!”
项尚飞警示道:“假如你不遵从门主所言,到时沦至死无葬生的地步,休怪我们手下不留情!”
狂飙道长闷哼道:“哼!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我也非怕死之辈,死何足俱,今日既已落入陶尽门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冷醉陶颇为奸狡地淡笑,丝毫不以为杵道:“不急,不急,让翠儿告诉你煎肠釉迷人之处吧!”
“是,爹!”
翠儿淡淡笑道:“寻常人只要一沾上煎肠釉,不出三日必亡,尸骨化为粉状,通常这骨粉,便是陶尽门上色的釉药之一!”
她仔细看着狂飙道长额际轻沁出的冷汗,复又笑道:“至于,一身习有上乘功夫之辈,一旦碰上煎肠釉,应是三日必亡,死状凄惨,尸骨化为粉末……这些骨粉功用,有异于平常人,它们再经特殊药水浸泡后,便成为陶尽门最上乘的釉药!”
狂飙道长心生寒意,身体抽搐。任凭英雄好汉,只要听得自己的身后事,尤其是此般凄惨,那便是铁打钢造,也难以支撑!
冷醉陶得意地见着狂飙道长轻颤,他轻身站起,略显高瘦的身子,仿似给狂飙道长带来更多压迫感。
冷醉陶冷冷道:“狂飙道长,再给你一天时间,你不妨多多考虑!”
其实。
二人年龄相差无几,狂飙道长仅受这近个把时辰的折腾,瞬间苍老不下十岁,原先狂飙道长隐姓埋名已久,一意只想无风无浪地安度天年。
孰料,这个小梦,竟也让冷醉陶粉碎无遗。
此刻。
他又恨又怨,天知道这是招谁惹谁?
狂飙道长蹙眉轻叹,不再开口,在沉默中,他已让人押到不倦齐……
这一幕,全让冷珠儿瞧得明明白白,冷珠儿神秘藏身在拱门轻纱后,对于爹所做所为,她十分不以为然,于是心生一计,拟夜晚实行……
冷醉陶率着翠儿、真儿及项尚飞,移师至恋陶居,似又要商讨大计!
冷醉陶等四人,分别盘坐于一四方矮木桌旁,矮木桌上,摆着众多琳琅满目的陶制品,各式各样,或似飞禽走兽,或如精致小瓶。
恋陶居内,四壁皆有暗柜,只要柜钮一开,成千上万的古品陶器,便入眼前,多得让人目不暇接。
冷醉陶手中把玩着一宋朝极品小彩瓶,眼神迷恋地看着釉瓶上栩栩如生的花纹,久久,未能自已。
他边赏视着小彩瓶,边问项尚飞道:“尚飞,昨夜可有不速之客,闯入咱们陶尽门?”
那声音,听来便带点漫不经心!
项尚飞心中暗地吃惊,暗想是否小竟一事已稍泄风声,他念头一闪,一如往常平静道:
“禀门主,昨夜一晚无事,您大可放心!”
“嗯!”
冷醉陶淡然点头,注意力似全集于暗柜陶器里,他那几近痴情的表情,宛若已忘其他人的存在。
不过。
让人猜不透,他却时时能感觉在座每人思路的转换。
他眼冲落在一个碧如绿竹的粗陶磬钟中。
蓦地,他眼神未移,却扬声道:“尚飞,你心有旁骛,究竟有什么事?”
猛然,项尚飞少不得大吃一惊,他极力使语气近乎寻常,拱手道:“启禀门主,我……”
讲至此,他突然灵机一转道:“属下不敢有所隐瞒,实因离家数年,此刻才油然有着思乡情怀!”
冷醉陶不疑有他,他沉思片刻,若有所思道:“概有思乡情怀,本当让你回家省亲,只是……此际正是多事之秋,岂非少了我的右臂,俟咱们击溃落霞山庄,取得八苦修罗掌,便让你休息几个月,也好回家省亲,你认为如何?”
项尚飞神色充满感激:“多谢门主厚爱!”
冷翠儿一身青草嫩绿的及地长裙,袅袅而行。
她声音嗲细,犹赛黄莺出谷。
她藉机靠近项尚飞,神色妩媚,身若无骨般,将身子轻轻倚向项尚飞道:“飞哥,届时可得带翠儿同行,一览风光呐!”
说着,身子不由自主地更为贴近。
项尚飞心中虽是厌恶,却又不好做得太显明。
他轻轻挪移半步,显然疏离翠儿,他盼救兵似的看着冷醉陶,肴冀冷醉陶能“喝”声阻止自个爱女行为。
怎奈,冷醉陶视若无睹,径自以手触摸陶瓶上精细的彩绘……
眼看搬讨救兵不成。
项尚飞理直气壮地打量翠儿,轻咳道:“翠儿,男女授受不亲,如此这般,岂非失了你黄花闺女的身价?”
翠儿睁大双眸,简直不信这话是从项尚飞口中说出,平常项尚飞恁般谈笑风生,一遇紧要关头,却又如此呆若木鸡。不解风情,徒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冷翠儿又气又急,忍不住嗔意,多番吐露自己情愫,怎奈项尚飞这么不以为然,她心中急躁,更显不得礼教约束,语声轻嗔说道:“飞哥莫不成己有意中人?所以无法再容纳我?
你说嘛!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情的人可能会痴于翠儿这般柔情似水,梨花一树春带雨,更显出她真是道道地地女人中的女人。
然而在这之外。
冷翠儿和冷真儿性情之傲慢、阴狠,较蛇蝎有过之而无不及,早是远近驰名,再怎么小鸟依人,只要一见二人芙蓉面,无不退避三舍!
冷醉陶视而不见,闻而不听,这种儿女私情,他是无从管起。
此刻,表面上看来,他专注地把玩着各式陶器,那神情,便像是大孩童,又爱又怜地玩着自己心爱的宝贝玩具。
私底下,他却盘算着某种计划,目光老是灵闪着。
项尚飞未再吭一句话,厅中一片沉寂。
小竟别了小被之后,不再滞留,急急回到落霞山庄。心想:“溜了好几天,现在可以找个工作了吧?”
想着,脚步更快。
眼前,深宅大院,书有“落霞山庄”四字描金宽匾,堂皇挂在门上头。
小竟仰头看着落霞山庄四字,看着看着,不禁心生怅怀,“没想到,绝望峰一跳,竟改变我日后坎坷命运……”
感伤情思中,他跨过改变一切的门槛。
他一望眼,只见无赦师兄背对大门,在辛苦地教导一群身穿淡棕衣服弟子,这群弟子一字排开,阵势威武,喝声更是震天。
“小竟,你回来了!”
背后忽而传出声音。
小竟闻声转头,但见管家老陈,他回声轻笑:“回来了,几乎玩遍芙蓉荡。”
老陈跟着笑起,一张脸布满皱纹,他轻拍小竟肩膀道:“回来就好,庄主吩咐,你回来之后,便至烟浮小馆找他,好像有什么要事商量。”
“好!”
小竟道:“烟浮小馆在哪?落霞山庄实在太大了……”
老陈笑道:“别急,别急,有我老陈帮你带路,还怕走失么?”
说完话就走向了小竟。
手一握,小竟跟着他,往大厅右侧朱红大柱转去,再经一曲折回廊之后,向左转,绕过一池塘,登过二十来个阶梯,绕转一白玉楼阁。
突地,小竟用手拭了一下眼晴。
眼前景象全改,白云似浪,浪淘不尽,仿若滚滚长江东逝水。不一会儿,视线全是一片茫然。
老陈轻声道:“就快到了,这边便是禁区,未得庄主同意,私闯者死,我送你到这里,待会儿你再登上半山腰的数十阶白玉阶梯,便可见着烟浮小馆。”
“谢谢你,老陈。”
小竟谢过后,遵循老陈所言行去。不多久。
他果真在半山腰上找到了仿佛直升苍天的白玉石阶,衬着烟雾茫茫,真要让人误以为仙境!
小竟深吸一口气,然后一股作气,急登上白玉石阶,登得越高,视界更是白茫茫的一片。
不多久。
他终于走到尽头,白玉石阶右侧约十来步之遥,隐然见着一幢建筑物。想必就是烟浮小馆!
他心中想着,脚步更快,急急奔向烟浮小馆。
果不其然。
这幢较白云还目的獾屋外头,挂有一松香木匾,匾上写有“烟浮小馆”四字,小竟为之眼晴一亮,他轻叩厚重木门:“庄主,我是小竟!”
沉寂一会儿。
仍无声响。
他再次呼声:“庄主!我是小竟!”
此地宛若幽山空谷,不时地,耳畔便传来回音:“庄……主……我……是……小……
竟……竟……”
小竟心有疑问,怎不见人应门,正拟再喊一回,沉寂的门扉,突地“呀”然大开。
开门者,正是司徒修剑,他一脸详和说道:“小竟快进来,我让你见一个人。”
小竟后脚刚伸入屋内,司徒修剑已迫不急待地将大门关上,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之事似的。
司徒修剑走在前头,一人厅堂,小竟只见有另一看来约莫三四十岁的中年美妇,娴淑端庄地坐在一侧。
司徒修剑和那美妇打过招呼,口吻带点急促道:“他就是小竟!”
美妇闻言,上下打量小竟一番,颇觉满意地点头,搞得小竟满头雾水,司徒修剑为两人引见:“小竟,她是华陀婆婆。”
“华陀婆婆?”
小竟不甚明了道:“看来,她不过三十左右,怎会是婆婆?一般称为婆婆,好歹也得过六十吧?”
虽然这女子头发银白,但似乎是套上去的,跟年纪似无关系。
华陀婆婆听出小竟赞美,更是雀跃。
哪个女人不爱听甜言蜜语?
她嫣然一笑:“小竟,你这小嘴真甜呐!听得我华陀婆婆恍惚不已,虽然女人年龄是秘密,不过,我告诉你无妨,我今年已届六十,若非保养得体,只恐芙蓉面已皱,皱成橘子皮!”
虽是如此说,小竟仍可听出她对自己容貌肌肤十分引以为傲。
小竟趁机奉承道:“华陀婆婆,看来你特别受到上天垂怜!”
“不敢当!不敢当!”
华陀婆婆呵呵直笑道。
小竟瞧向屋内四周,好奇地看着一景一物。
蓦地,司徒修剑不知从何处端来一漆花小碗。
那碗约手掌大小,里头正腾腾冒着几近透明的白烟。
那几近翠玉的绿色液体,诱惑般地沸腾着。
司徒修剑将小碗放在小竟手上,一副关怀体贴模样:“此乃落霞山庄珍贵补品冷翠之梦,喝下它,不仅能补补身子,更能裨增你的内力!”
“真的……”
小竟信以为真,推拖不敢服用,言道:“师父待小竟有若再生父母,我怎敢再喝如此贵重东西?不,不行,还是师父您喝了吧!”
“那怎么行!”
司徒修剑故意扳着脸孔道:“既已收你为徒,便是一家人,岂可分彼此?师父要你喝,你喝就是。”
华陀婆婆在旁游说道:“小竟,你师父可是为了你日后着想,只怕你以往那一身伤,折了你的元气,还是听话点,将它喝下!”
小竟平端冷翠之梦,再看看师父及华陀婆婆神色,当下不好推辞,眼中一阵热雾:“徒儿将冷翠之梦喝了便是!”
说着。
端起小碗,一饮而尽,只觉冷翠之梦味甜,甘美、润喉清凉,甚是舒服。
小竟拭过嘴角残留余液,正欲开口。
刹那之间。
他竟然开不了口!
他只觉腹中有若沸腾的岩浆,正鼓鼓冒泡!冷翠之梦掠过之处,全然有着焚心般的痛楚!
他紧抓喉头。
喉头此刻更像个燃烧透红铁管,痛得他噬心捣肺。
只不过刹那之间。
小竟脸色已变,原先已绞得苍白的脸,此刻竟成一颗橄榄般沉绿起来……
他睁犬茫然双眼,欲言难言,他痛苦地跌落地面,有若缺水的鲤鱼般,无意识的上下跳动撞击着。
许久,许久。
小竟不停翻滚着。
这一幕,当然清清楚楚映在华陀婆婆和司徒修剑眼中,二人不时露出诡异笑容,仿佛得意之事已成泰半!
二人盯视小竟,直至他一若冬眠的小蛇倦惫瘫软般蜷伏于地,两人才松口气。
司徒修剑得意笑道:“华陀婆婆,这药真灵,竟让一活生生的人瞬息成为毫无知觉的无用之人。”
华陀婆婆从怀中再取二包药物道:“冷翠之梦,其药效并非只是让人昏迷而已,此药更让人丧失记忆,一举一动,完全听凭控制!”
司徒修剑甚是佩服,“怪不得人称你华陀婆婆,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华陀婆婆谈笑道:“你不知道,光是研究冷翠之梦便耗费我十五年漫长青春,此药可是得来不易啊!”
“那是当然!”司徒修剑及时恭维:“世上只要是华陀婆婆想研究之药,哪有失败之理?”
华陀婆婆瞄了司徒修剑一眼,受之无愧说道:“那当然,否则我怎会有华陀婆婆之封号?”
司徒修剑将小竟扶至烟浮小馆另一密室中。
此刻。
小竟正如待宰羔羊,命运未卜地躺在石板上。
华陀婆婆怜惜地看着小竟俊逸五官,不禁啧然叹息:“可惜,世上美男子已少,今日好不容易见着一位,却又即将毁在我手上,可惜啊!”
她忽而轻斥:“司徒修剑,早知小竟长相如此俊逸,我定舍不得毁他!你为何不找个相貌平庸之人?免得我心生罪孽深重之感觉!”
司徒修剑窘声道:“当初,你不是要一位内力底子上乘之人?今晨我便想及他是最佳人选,哪还能顾及他的容貌?你将就点便是了。”
“唉!既然已服下冷翠之梦,再怎么说又有何用?”
华陀婆婆叹息说着。
语毕。
她转身自桌上檀木黑匣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三根泛着寒光,长约三寸的银针,看来,是要展开行动了。
司徒修剑问道:“这银针上,又淬有什么?”
华陀婆婆俯身注视小竟,头也不抬一下道:“此药乃不传之秘……,不过,我可以透露一点,银针上所淬之药物,泰半千金难买,乃千年以上的珍贵稀品!”
说罢。
她己将银针缓缓扎入小竟头部承灵、曲差两穴,复又在小竟锁骨上的谦泉穴,缓缓加上一针。
只见。
银针一扎进穴里,药物触着血气,承灵、曲差、谦泉三穴正冒着蓝如海天般轻烟,袅袅随风散去。
约莫半晌。
小竟原先一张惨绿脸容,正逐渐呈转红润。
蓝烟散尽,小竟气色好了大半。
华陀婆婆仔细看着小竟逐渐红润的脸孔,不禁面露喜色道:“成功了!方才那三针之用途,正是用以控制他的意识,从现在开始,他完全听命于你,下一步骤,就是得全看你了。”
司徒修剑淡声道:“将我毕生所学,倾出大半,输入小竟体内,不晓得他是否能承受那股如巨浪排天之气势?万一不成……”
他更犹豫道:“我岂不功力全失,日后,落霞山庄有何凭恃?”
华陀婆婆不以为然道:“怎么?我已控制住小竟意识,在这紧要关头,你还有所犹豫?
哼!那岂非庸人自扰!”
“这……”
司徒修剑突地豁开道:“事成之后,我就以八苦修罗掌,打尽天下!”
说着
他将小竟扶起上半身,双手贴紧小竟背上,缓缓吸气,气升丹田,未待司徒修剑将内力打入小竟体内,小竟反应,又让司徒修剑愕然不已!
司徒修剑在刹那之间才发现
小竟竟然像只吸血虫般,汩汩汲收着自己浑厚功力及内力,一阵天旋地抟,司徒修剑暗道不好,他急欲抽身。
未料。
双手好像长了根似地,任凭怎么使劲,仍是难抽回:“华陀婆婆!”
司徒修剑情急叫嚷道!
亏得华陀婆婆及时抽回扎在小竟承灵、曲差、谦泉三穴之银针,否则,后果堪虞,司徒修剑若非走火入魔,便会气竭而亡!
司徒修剑此刻静静盘腿调息,整身的虚汗,流个不停,对于刚才险些被小竟吸吮一光那幕,他可是心存余悸……
静默半晌。
司徒修剑衰弱地扶桌而站道:“好险,若非你方才适时地拔出银针,我的命早已休矣!”
华陀婆婆拭着三根银针,眼神看着司徒修剑道:“刚才发生的情况,还是我生平首次见着,看来,小竟定是服了什么仙果!”
司徒修剑看着小竟熟唾的脸道:“华陀婆婆,他什么时候可以派上用场,找寻八苦修罗掌?”
华陀婆婆经方才一折腾,似也疲惫不堪,她轻捶微酸两肩道:“不出一个时辰,待他醒后,便能任凭你呼风唤雨!”
忽地。
华陀婆婆猛然想起一件大事道:“为了减少风险,我特地让人自苗疆抓回一对‘冰肌玉骨’,此乃蛊类之最,一雄一雌,若将它吞食之后,日后,你尽管以蝮语控制小竟便行了!”
“吞虫!”司徒修剑略微吃惊,实难猜测华陀婆婆何来如此把戏。
他吞了口水道:“现在,那对‘冰肌玉骨’在何处?”
华陀婆婆嫣然一笑:“呐,就是这两只!”
说着。
华陀婆婆自怀中掏出约莫三寸高二指宽的亮黑色瓷瓶,轻轻拔开木塞,她轻而易举地将冰肌、玉骨抓在手中,眼看冰肌、玉骨沉寂模样,有若冬眠!
两只蛊虫,大小如一片指甲,色呈白玉颜色,看来,并不像一般蛊虫那般邪恶!
华陀婆婆指着一只体有黑点的蛊虫道:“这只便是冰肌,通常是雌蛊受制于雄蛊,冰肌必能驯服玉骨,所以,你不用费心尽管吞下冰肌便是!”
司徒修剑仍一丝犹豫,普天之下,只有人误中蛊,哪有人明知是蛊,还故意拿它来祭五脏庙?
司徒修剑十分为难,“是否会有后遗症?”
司徒修剑强忍喉头一股欲作呕异味道:“冰肌、玉骨,果真有此神效?”
“嗯。”
华陀婆婆得意道:“此后只要你以腹语唤醒玉骨,它便会激起小竟最大潜能,直至你让玉骨蛰眠为止,只要玉骨一蛰眠,小竟便与常人无异,这些全是供你使唤!”
司徒修剑听华陀婆婆讲得如此明晰,渐渐冲淡“冰肌”在自己腹中的恐惧,他释然笑道:“看来,八苦修罗掌非我莫属,哈哈哈……”
“喂……”
华陀婆婆提示道:“别得意过早,届时勿忘华陀婆婆的份儿!”
“那当然!”
司徒修剑喜不自胜:“你要的东西,落霞山庄怎会忘?”
华陀婆婆颇有把握笑道:“你尽管相信华陀婆婆,我可曾浪得虚名,败坏武林门风?”
说着。
她将手上另一只“玉骨”,放进了小竟嘴中,随着喂进一口清茶,玉骨已流至小竟腹中!
司徒修剑见状,不便再有微言,他捏起“冰肌”,眼晴一闭,便硬往喉头送近,随着“咕噜”一声,冰肌也到腹中!
司徒修剑瞥见小竟有动静,话锋遂转:“他差不多清醒,等一下我就让冰肌好好大发雄威,好让小竟为我找那八苦修罗掌!”
华陀婆婆看了小竟一眼道:“看来,这般善良之人,一时便成魔头了!”
“什么魔头啊!”
小竟方苏醒,不解其中意味,亦忘先前之事,他一副茫然地看着司徒修剑及华陀婆婆:
“你们在谈什么机密事?”
司徒修剑清清嗓门道:“没有,没有!”
他朝华陀婆婆使个眼色,再看小竟一脸懵懂之后,已开始自心海默默喊醒冰肌,复又以冰肌特有之磨牙声音传入小竟腹内,叫醒玉骨。
刹那之间
小竟察觉有异,正欲开口。
蓦然。
他只觉得腹腔中有股莫名之蠕动,而且益发翻腾绞动,几乎流窜全身上下三百多处穴道,猛又觉身体充胀,郁闷难消。
瞬间。
小竟又感到一股逆流血液正窜遍全身!
司徒修剑注意小竟变化,冷目盯紧小竟,暗声说道:“小竟,立刻不择手段为你师父寻回八苦修罗掌!快去!”
小竟此刻犹如木人,意识全由司徒修剑控制,方闻及他发出指示,他缓缓应声:“是,师父!”
说着。
立即掠身冲撞木门,直若疯牛,竟然无视那门厚重如石,硬是撞得枋身碎骨,飞奔而去。
司徒修剑、华陀婆婆得意享受这份成果,笑不合口。
司徒修剑笑道:“好极!好极!小竟定能找出八苦修罗掌!”
华跎婆婆轻声斥道:“喂,咱只不过事成一半,怎能得意忘形,还不快跟在后头探个究竟!”
话毕。
二人反视屋内一会儿,但觉未留丝毫破绽,这才连忙夺门而出。
小竟自吸收司徒修剑七成以上功力,以及华陀婆婆刺穴之后,不仅由手无缚鸡之力,转变为武林高手。
更因刺穴和吞下玉骨关系,已激发其内身潜在能力,只要那蛊虫蠕动,自可刺激他全身经脉穴道,功力自能提升无限,任何对手,都可能败于那疯狂拚命之中。
小竟如陀螺般,急急转出落霞山庄,几个凌空轻掠,倒弹拔身,利落无比,眨眼之间,已奔至芙蓉荡街道上。
那市集,人潮依旧,平民百姓碱价热络,多少江湖中人,偷得浮生半日闲,亦置身于此,感染这芙蓉荡特有气息。
街角,众多丐帮弟子井然有序一字排开盘坐于地,手持破碗在乞食着。
但看来,他们并不光是乞食,那滴溜溜眼神,不时可看出他们甚是注意街道上过往川流的人潮。
当然。
对于神色有异,举止特殊的小竟而言,大方现身市集,早引起丐帮注意。看小竟一副杀气迫人模样,一些胆小百姓早就退避三舍,以免遭殃。
同时。
在市集中的几位江湖中人,武林双飞客莫无蝶、莫无痕,少林和尚根净,陶尽门冷翠儿、冷真儿,东家堡敖少愁、无情剑客李忘情等,诸多的江湖中人,也发现了小竟不寻常举止。
一股杀机凝于芙蓉荡,但大家都明白全是因为冲着八苦修罗掌而来。
忽地!小竟暴声大喝,声震如雷,街道百姓吓得奔走逃亡,唯恐招惹祸端。
小竟猛扬怒腿踢翻街旁担子,抽出一根粗如手臂之挑担长棍,猛然冲向坐在街角那群叫花子,出棍即扫。
叫花子突见祸从天降,想躲闪,却哪避得了那强劲又快速之棍棒,登时有人遭受奇袭,一声惨叫,倒地不起,小竟仍不放手,如饿虎入羊群,杀得叫花子东逃西窜。情急中,一名领导者喝斥,叫花子始急忙抓出打狗棒,围剿这发疯小子。
小竟当真病了,一路冲杀下去,他那身功力似是无敌,一路冲杀,竟然连捣十余叫花子脑袋,打得棍棒发红,血滴如雨,漫天乱喷,他还漫无意识,逢人便杀,一张原先俊逸脸面,此刻已沾染上怵目如星点般血腥,恶魔煞星也只不过如此。
根净和尚见小竟如此作孽,怒斥道:“孽障,还不快放下屠刀!”
他哪知小竟受人蛊惑,见他无动于衷,再次叱喝:“佛家戒杀生,但为众生着想,我根净和尚只好收服你这孽障!”
说着。
根净和尚松脱袈裟,旋高飞出,袈裟旋飞幻成金钟铁网,远远旋来,从天而降,就要罩住小竟。
小竟冷酷默笑,不闪不避,但见袈裟罩来,他倏地挥出棍棒,直截上去,轻易截穿,猛一挥,像卤菜般甩出,如此从容易举之事,他没多大兴趣。
根净和尚一时惊心动魄。
须知此袈裟乃少林至宝,名曰“百炼金蚕纱”。
乃由一种千年夏蚕所吐之丝所编织而成,此纱可避焰火,刀枪不入,乃护体神衣。
夏蚕千年才吐丝,此丝色如澄澄黄金,得之不易,欲将千年夏蚕所吐之丝,织成一稀世袈裟,更是难上加难,可见百炼金蚕纱实乃珍品中的珍品!
若非此回少林掌门派根净和尚至芙蓉荡,知此地风云诡谲,特借百炼金蚕纱,以护根净和尚安全,寻常少林弟子,即使年高德劭,亦难亲睹百炼金蚕纱,是故,从此可得知根净和尚在少林之地位。
他本想眼睁睁看着袈裟把人罩住,而后轻易擒来,哪知这小子竟然一棍穿透袈裟,还把它当卤菜甩!
骇得他尖叫“啊”了一声,一张嘴巴张得像杯口般大,原先不怎么好着的脸,此时更曲扭得冷汗直冒。
眼见刀枪不入的百炼金蚕纱,突然只让人挑棒轻轻一戳,立即绽开如脑袋般粗大破洞!
无异是少林天大的笑话!
根净和尚已失神,心疼方分直叫:“我的百炼金蚕纱!没想到它就毁在我根净手上,叫我如何面对少林上下弟子?”
他楞在那里失神。
忽然间。
耳际传来喝声,似在叫自己的名号。
“根净和尚!”
说话着是位看来短小精悍,蓄有短髭,年约四十左右,一身黑色劲装,江湖上称黑毛鼠常三的人。
根净和尚颓丧至极:“阿弥陀佛,原来是你?”
常三道:“是我,想问你,跟他有何过节?”
此时。
小竟又自追杀一些围困之武林中人,一棒在手,腥风血雨,不知多少英雄又成棒下游魂。
黑毛鼠摸着短髭:“如此轻易能戳破百炼金蚕纱者,可说是武林中史无前例之事,而这家伙看来只不过十七八岁,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着了魔不成?”
“劫数!真是劫数!”
根净和尚慨声道:“留此人在武林,天下永无宁日了!”
“他会为八苦修罗掌而来?”黑毛鼠不解。
复又哼声道:“会吗?那身武功,不必练修罗掌也够吓人……但来此芙蓉荡者不是为修罗掌,又为什么?”
根净和尚深深吸口气:“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届时非得请武圣八苦老人亲自前来收服这小子不可。”
蓦地
破空传来一阵凄厉、痛激心肺叫声。
“咱们快去看看!”根净和尚俯身拾起沾尘袈袈,神色紧张道:“这孽不除,苍生将遭劫!”
说完,先行追向小竟。
黑毛鼠紧跟其后,直追过去。
“造的是什么孽?”
根净和尚瞧着大片尸体,不分老幼妇孺,亦或江湖中人,无不脑裂、肚破,死状极惨。
他甚至发现襁褓中的幼婴,无辜地命丧这场杀戮之中。
“阿弥陀佛!幼婴何其无辜,才一出世,便成为武林争夺中的牺牲品?”
黑毛鼠心生恻隐,也为这群无辜牺牲者感到叹息。
他不解地道:“此恶魔究竟想干什么?不抢不偷,只是一味的杀戮,莫非就是地狱使者?”
话刚说完。
不远处又传来刀剑、棍棒短兵相交之声。二人互望一眼,不做二想,顿时掠上飞檐,一探究竟。
小竟已冲杀至一间古宅院,逢人便砸,一些武林人士实在看不下去,纷纷出手对付,一时人影交错,打得难分难解。
黑毛鼠数着知名人士,分别有无情剑客李忘情,武林飞客莫无蝶、无痕,以及一大群英雄豪杰,个个武功尽出,想置小竟于绝境之中。
莫无蝶、无痕各以刀剑,招式凌厉地迫向小竟,李忘情则使出浑身解数,当年那招“蜂蝶两相忘”在武林闯出名号的看家本领尽展无遗。
只见得剑势游走如蜂如蝶,飘忽不定,看似掠东,幻化难测,倏又飘西,虚虚实实,简直让人捉摸不定。
小竟根本不管剑势威力,挥棒照样打来,然而李忘情剑术果真有两下,他不攻人,硬把那长棍一节节砍断。
小竟攻杀几招,但见棍棒短缺半截,心下大怒,瞪红双眼,相准对方,棍棒即砸,不想看人,随即四处找寻武器,忽见左侧柴堆,置有有一把生绣柴刀,他哪顾及利是不利,抓上手又自疯狂般冲杀过来。
任由李忘情招式利害,但在砍完长棍之后,碰上柴刀厚铁,他已无力削断,几招架去,竟然被逼得虎口生疼,任有高超剑术,此时也禁不了小竟那战之霸劲攻势而渐渐败退。
这一幕,看得根净和尚和黑毛鼠,武林双飞客无不讶然,没想到这不知名年轻人武功之高,竟然已到轻易可打败李忘情地步?
武林双飞客震惊,连无情剑客亦非此人敌手,看是无以抵挡了,当下不作一想,且即掠出战圈,荡向远方,先观察一阵再说。
李忘情难以相信自己招式如此容易即被破去,这还小事,就在分神之际,三尺青锋竟然不敌,锵然脆响,硬被砍成两断。
他心头霎时一片空白,一世英名己毁,退出武林吧!返身掠开,长叹地,掠走墙头,感伤走了。
根净和尚见他离去,感伤轻叹:“像李忘情这种生平未尝败绩之人,如今却被断剑,怪不得他会走得如此垂头丧气。”
黑毛鼠叹息:“只因为他再也没有那股不败之光荣傲气了。”
根净和尚叹息:“碰上这小疯子,任何光荣傲气也没用,我这身袈裟已破,摆明的也非他对手,看来,得召开武林紧急会议,免得他继续作孽下去。”
只见得小竟又将围困之人一一打败,狂笑地冲穿这座古宅,又转回街道,疯狂叫喝着,幸好方才那场杀戮已迫得众人纷纷走避,免得又添游魂。
根净和尚但看街道满目疮痍,血腥遍处,更是决定自己想法。
他和黑毛鼠商量一会儿,急急各自行事去了。
而在街道一角,司徒修剑和华陀婆婆对于芙蓉荡刹那间变成血腥之地,显得相当得意。
两人仍远远瞅紧小竟,看他所向披糜打倒所有武林高手。但两人更希望他寻得八苦修罗掌秘本,也好让自己名利双收。
司徒修剑道:“他怎么还不找老鼠?”
华陀婆婆道:“你就是他的中枢神经,不给他指令,他只有盲目找寻,只要以腹语传音,告诉他鼠在那里,他自然会去我。”
司徒修剑立即点头,随即传音告知鼠穴可能位置。果然小竟得到指示后,不再乱打,便急急赶往东边,直奔荒郊。
沿途,小竟己寻着百只以上鼠窝,藏在一处万人冢之中吱吱尖叫,忽见有人逼来,早已四处逃窜。
小竟只能一支支收拾,动作显然不及大窝老鼠动员。跟在后头司徒修剑见状,立即喝道:“用声音震昏他们!”
小竟得到指示,登时张嘴大吼,地动山摇,震得老鼠如穿魔音,只只四脚朝天,倒地不起,更有较近者,被吼得七孔流血,毙命当场。
小竟但觉一吼见效,甚是欣喜,自从受控制之后,似乎对血腥特别偏好,登时飞冲过去,逢鼠便踩,一时肠流血喷,血腥四溢,惨状尽现。
司徒修剑见状,急急说道:“他这么踩,莫要把秘籍踩碎才好。”
“那你叫他斯文些嘛!”
华陀婆婆似对小竟手法甚感过瘾。
司徒修剑闻言立即传音:“小竟不要踩,我们要找出老鼠肚中秘籍,如此踩,将会破坏秘籍,听到没有?”
“是……”
小竟受了指令,不再踩鼠,改为抓扣,伸手将老鼠抓于手中,或伸手截入肚皮或硬捏暴裂,照样肠破血流,惨状依然。
司徒修剑、华陀婆婆见状则安心多了,既可欣赏血腥成果,又能保住秘籍,一举双得。
小竟很快收拾地面老鼠,已弄得满手满身血红,他仍不自知,一手捣开墓碑,又是一大堆肥鼠,抓得他过瘾之极,不时狂厉直笑;
此刻。
他就如吃人鬼魅,即使是小被在场,也难以再认出,他即是昔日那位温驯善良,手无缚鸡之力的并肩好友。
久久。
小竟几乎整场基地翻过来,却仍无半片秘籍落地。
“我看是没有了。”
华陀婆婆这么说。
“可惜……”
司徒修剑无可奈何。
他只好以腹语说道:“找不到,不要找了。”
小竟一时松手,僵立当场,手指鲜血不断滴落,似个杀人魔。
司徒修剑问向华陀婆婆,“现在呢?是否叫他继续找?”
“下次吧。”
华陀婆婆道:“此次我们只想试试他的威力和服从性,结果令人满意,咱回去研究哪里较有可能藏鼠窝,再叫他捣个精光不迟,如此将可事半功倍。”
“就依你。”
于是。
司徒修剑下令,小竟立即跟在两人后头,直往落霞山庄那烟浮小馆行去。
满地怵目的血肉模糊,让那微红的夕阳余晕也失去昔日诗人墨客费心描绘的光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