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仇恨躺在草牀上,翻來覆去均無法入睡,他想着翠兒的師父,藍畹華説的那三招名稱:“驚龍震蛟”、“鶴唳猿啼”、“雙馬飲泉”,這三個名詞一直在他腦中翻騰着,這三個名詞,他記得清清楚楚,他是在最近一段時間裏見過的。
他從儒俠的“七絕劍”想起,沒有!又把“三星伴月”劍招想一遍也沒有,驀的,想起了白無常向修所遺留的上古奇書,連忙從貼肉裏將“白骨神功”取出,暗黑中憑一雙夜明眼,從頭到尾的,一字不漏的,詳盡的看了一遍,仍然沒有!
可是在他將“白骨神功”貼肉放回之時,倏的觸着那冰衝的小而薄的白玉盒子,心中閃電似的一轉,連忙將白玉盒子取出,三個藍寶石鑲成的“武林貼”三字,在暗黑中暴射着閃閃的碧光。
啊!是這裏,是這裏,我記起來了!是這武林貼裏面,有這麼零碎的幾句,一點不錯!
仇恨再也忍不住,猛然翻身從草牀上坐起,從玉盒小取出那薄薄的,封面滿布五彩斑瀾各色形體的令子,還有三個大金字的武林帖,一頁一頁地翻下去。
啊!在這裏了!每一個人名之下,原來是一個招式的名稱,還有些詳細的註解,一通百通,仇恨什麼都知道了!
他用壁上一個個的人像,與這些名字下的字句,詳細地對照,一點也不錯,武林帖上有多少人名、招式,他的腦筋裏就有着多少個畫像,是如此的逼真,躍現在他的眼前,他再也不遲疑,一口氣竟欲將那武林帖上的招式註解全部背誦。可是,就在這個當兒,驀然,劃空傳來一聲“鏗鏘”琴聲,一個蒼老的聲音叫道:“藍姑娘,老奴仲修隨同老爺求見姑娘,有急事相商。”
這聲音雖然來得遙遠,仇恨聽得可清晰已極,連忙將武林帖貼身藏妥,橫在牀上假寐,因為他想到,這天色未明之前,突然有人到訪,而且有急事相商,定是什麼隱密之事,我一個外人,怎好偷聽,不如裝睡較妥。
就在他剛剛睡好,驀的一陣勁風,閃過牀前,仇恨微睜雙眼一瞥,暗黑中撞見翠兒肩背雙劍,已然蒙上了那張奇醜的假面具,一閃身就出了茅屋。
仇恨心想:“這醜面具原來只有一面,二人輪流分戴着,來掩避藍畹華的身份,可是這來的不知何許人,啊!是了!聽那‘鏗鏘’的琴音,想必是英英姑娘的爺爺來了!難不成藍畹華這美婦人,與英英姑娘的爺爺是同輩嗎?怎會顯得如此的年輕呢?……”
他這還沒想完,倏聽夜空裏一聲怒喝,聲如驟雷,震耳次聾,驚得仇恨翻身坐起,忽聽洞中藍畹華輕聲叫道:“孩子,趕快去看看你的翠姊姊,別讓她給人欺侮了。”
仇恨一聽,連忙將金龍赤火劍背紮好,説道:“前輩放心!我這就去,誰要欺侮我翠姊姊,我絕不饒他!”
藍畹華隨後又説了兩句話,仇恨沒聽見,因為仇恨話聲未落早已去得遠了,而藍畹華的説話又是那麼輕,似乎怕什麼人聽去般的。
這時,仇恨連連縱躍下,已然來近谷口,驀見谷口空場上,翠兒停身的對面,正有兩位白髮銀髯的老人,雙方不發一語地互相凝目對視。
倏的,一位手抱一面七絃古琴的銀髯老者,從鼻子裏微微地哼了一聲,説道:“什麼人敢冒藍姑娘之名,戲耍老夫,你敢是嫌命長嗎?老夫戒殺已然百年,望你能提前醒覺,早些請藍姑娘前來相會,不要誤了大事。”
這幾句話,立即將翠兒驚駭住了,她本以為也象往常一樣的會將來人騙過,誰會想到今天遇上了師父的對頭冤家,一下就被認出,哪裏還敢開口説話,只是悶聲不響,裝聾作啞到底,採個不理睬了。
驀的抱琴老人望空高叫道:“藍姑娘……畹華……華妹,今天到你大難當頭,我不能不管,你知道你身邊的那位仇恨小夥子,他是誰嗎?他是冷孤子之徒孫,百毒天君魏三省的門人,魏三省那賊子派來的呀!你千萬不要接近他才好!”
這聲高叫驚駭了喬裝的翠兒姑娘,伺時也驚駭了室內的藍畹華,就只藏身一旁的仇恨,感到莫名其妙,心想:“怎麼這黃山裏盡出這些個怪人,説的做的都是些使人模不着頭腦的事,簡直無稽之極……”
他這還沒想完,一陣疾風颯響,掠身而過,仇恨斜目一瞥,好傢伙,美婦藍畹華,手執雙枴也自出門來了。不禁暗忖:“自己該不該現身問明,這話從何而起,怎會無風起浪,我仇恨與百毒天君魏三省,天南地北相隔十萬八千里,竟然被牽扯到什麼師徒份上,這真是從何説起……”
倏的耳聽藍畹華沙啞的聲音,叫道:“仲平煥,仲五哥,這會是真的嗎?有什麼可資證明的……咦!他人呢?我眼見他出來的!”
那被稱仲平煥五哥的抱琴老頭,忽的手撫琴絃,發出兩聲輕微的音響,如悽訴、如哀鳴,聞之不禁使人淚下,但聽他説道:“華妹,二十幾年來,我的心對天可表,只因今日子夜,蓮花峯下冀南雙熬兄弟劉柏、劉松,無故潛入天都峯,在華妹住處發現了仇恨手執武林貼,閉目沉思。‘武林帖’是當今武林至高無上的信符,年前中秋夜已被百毒門掌門百毒天君魏三省,以武功優勝得去執掌,如今突然出現在華妹住處,這怎能不使我提心吊膽呢?雖然那冀南雙熬已被我每人廢去一臂,驅逐下山,以懲戒其違反禁令,擅闖天都峯之罪,可是華妹的安危,卻使我坐立不安,故此情願接受任何責難,也要前來告知一聲。”
“冷孤子及魏三省與我們黃山仲、藍二姓,仇深似海,怨積如山,但願華妹棄除前隙,同御外患,哎呀!華妹,你!……你!……你怎會取用雙枴?你的腿怎麼啦?難不成已遭毒手嗎?”
銀髯老人本與美婦藍畹華隔着一段距離,當他説到美婦藍畹華的腿時,禁不住飄身欺前察看,誰料,人剛近前,忽地飛來一拐,逼得老人退回原地,方聽説道:“何必如今來假獻殷勤,我的事你就不必管了,倒是那仇恨,他……他……他到底是不是百毒門下……”
美婦人語音未落,突聽一聲暴喝,仇恨隨聲凌空降下,説道:“誰説我是百毒門下!”
在場眾人聞聲齊都為之一震,紛紛躍退丈餘,似乎對仇恨十分畏怯般的,這場面突然的靜了下來,靜得有點怕人,良久良久,方聽銀髯老人説道:“不管你是否百毒門下,黃山已不允許你再事停留,‘武林帖’雖然指揮武林,可是黃山仲、藍二姓,一不違規,二不害人,百毒門縱有‘武林帖’,又奈我何!”
仇恨一聽此言,氣得英眉緊剔,雙目怒睜喝叱道:“憑什麼你們要硬栽我是百毒門下?”
銀髯老人冷冷一笑道:“小子,希望你放明白點,就是魏三省那賊子親來,亦不敢在我仲平煥面前呼喝,別以為你身懷‘武林帖’我就不敢傷你,你身在黃山境內,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但願你趁早離去,別自找麻煩!”
仇恨一再詢問,均無法得人諒解,可是一經提到武林帖,他就知道誤會了,然而他卻無法明言,以解誤會,不覺更形怒憤填鷹,厲聲喝道:“糟老頭,你兇點什麼?要走就走,有什麼大不了的。”
老頭哈哈一笑,道:“你只要離開黃山,就是被你罵兩句,老朽亦心安理得。但願你儘速離去,別再招惹是非,黃山非等閒之地可比,日後遇見令師,你只要問這把古琴的主人,相信魏三省會替你解釋一切。”
仇恨聽着、想着,心中更恨,喝道:“賊老頭,黃山非等閒之地,我就偏不走,瞧你把我怎的!……”
驀然一聲怒吼,仲平煥身旁仲修老頭猛然撲前,咒罵道:“畜生,你敢侮辱我家老爺,吃我一掌!”
語未落,“呼”的一掌劈出,銀髯老人一聲怪嘯,喝道:“仲修,不得無禮!”
仇恨一見,心中暗道:“這真是怪事啁!他們只是聽説我身懷‘武林帖’,就不敢得罪我,可見得武林帖的威力是何等之大啊!”遂道:“好吧!我這就走,不過希望你們日後見我面時,少提點什麼百毒門的百毒天君魏三省這混蛋……”
這裏仇恨罵聲未落,倏聽破空傳來一串細長而清晰的嘯聲,似弱實強,似遠實近,忽東忽西,飄忽不定,但卻深深地打人了眾人耳鼓,貫穿了眾人的心房,逼使周身氣血翻湧,體膚欲裂。
眾人聞聲,無不大驚色變,知道來了罕世高手,但卻不知來者為誰。
然而細長嘯聲未了,風聲颯然中,谷口空場眾人身前,已然端立着一位四旬開外銷中年儒生,英挺俊秀,姿態瀟灑,如不是他雙目炯炯發射出灼人的精光,誰也不會相信他是個身藏絕世武功的人。
銀髯老人一見書生現身,禁不住鼻中冷冷地哼了一聲,道:“我道是哪位前輩高人,原來是冷孤子的高足,武林帖的執掌人百毒天君魏先生,難怪有這般駭人聲威,真是士別三日,當得刮目相看。”
銀髯老人一開口就提到冷孤子,其用意是想壓壓魏三省那不可一世的氣焰,因為冷孤子與仲平煥平輩,年歲相仿,百毒天君魏三省他再跋扈,也要低了一輩。
這些個話聽在百毒天君魏三省的耳中,他又怎能不氣,只是,他為人狡猾陰毒,心中暗罵道:“老賊,明年今日,就是你的週年忌,你還稱的什麼前輩。”他心中氣憤,卻不形諸於色,但聽他哈哈一聲長笑道:“仲前輩,二十年不見,仍然如此健朗,使我魏三省寬慰不少,只不知藍家大姑仍然健在否?如若藍家大姑有什名不幸,魏三省將抱恨終身……”
這時,美婦藍畹華已然盤膝坐地,一聽百毒天君魏三省挖苦地提到她,也自陰陰一笑道:“枉你生了一雙狗眼,竟連本姑奶奶也不認識了,怎麼啦?師徒先後駕到,是想以武林帖來了斷二十年前的一段公案嗎?”
魏三省又是哈哈一笑道:“啊!魏三省總算不虛此行,也不必抱恨終身了,‘武林帖’雖是武林無上信符,魏三省今日還不必藉助於它,只是,師徒先後駕到,此語作何解釋,魏三省一向獨來獨往,何曾攜過伴兒?”
魏三省此語一出,眾人目光不禁齊向仇恨望去。
仇恨這時可真是洋洋得意之極,他可不知道他的小命已危在一髮之間。
驀的,翠兒躍身近前,毫不知厲害地問道:“弟弟,你真的有本‘武林帖’嗎?”
此語一出,在場眾人無不大驚色變,百毒天君魏三省猛然一震,探手懷中一陣摸索,確實證明“武林帖”仍在懷中,心中方始略寬,説道:“武林帖世間只具其一,何得再有武林帖第二……”
他的話聲未完,忽聽仇恨一聲冷笑道:“武林帖,有什麼稀罕,你瞧這是什麼?”
語音甫畢;眾人突覺眼前一亮,一個白玉盒子上面,藍寶石鑲列的武林帖三字,在晨曦中閃閃地發着碧光。
仇恨剛將玉盒揚起,即覺一陣勁風迎面襲來,趕忙晃肩繞步,一旋身退出兩丈遠去,慌不迭地將玉盒藏好,凝神注目,蓄勢以待。
還真虧他應變神速,就在他剛剛蓄好勢子之際,勁風隨着又到,為了維護自身安全起見,他可不管來人是誰,猛然揮掌就朝撲來勁風擊去。
“砰”的一聲,來人被擊退出半丈餘,呆在當地,仇恨閃目一瞥,好傢伙,敢情是那百毒天君魏三省。
百毒天君魏三省,他萬料不到,從一個十五六歲的大孩子身上,竟會取出了這麼一個駭人聽聞的玉石盒子,當然,他還不知道玉石盒中,是否真有這麼一本武林帖,但是就憑這玉石盒子,百毒天君魏三省也得佔為已有,因為他懷中的武林無上信符武林帖,就連這樣個玉盒都沒有。
他的心意,憑他超絕無上的輕功,還不手到擒來,誰想竟會看走了眼,一下沒搶着,再次縱身時,仇恨已將玉盒收妥,魏三省心想:“我只要將你抓住,還怕你跑得了嗎?你要不乖乖地交出來才怪。”
然而,有些事往往出乎人意料之外的,魏三省再次撲到時,見仇恨揮掌相拒,心想:“我就硬接你一招,也要將你擒住,憑你一個大孩子,能有多大的功力,還能傷得了我嗎?”
可是,在他的毒爪將要抓及仇恨手腕時,陡覺掌風有異,雖慢卻猛,不覺大駭,再要側身閃躲,以致不及,只得微微避開胸前要害,借力卸力,可也被仇恨一掌打得心血翻湧,退後數步,方始立穩身形。
這時突聞魏三省冷聲説道:“想不到江湖中竟出了你這敗類,竟敢仿造武林帖,假冒我百毒門下弟子,在外招搖撞騙,難怪説我們師徒前來,原來就是你這小子,好好的將那偽制武林帖交出便罷,如若不然,可別怪我要下毒手啦!”
仇恨聞聽,毫無些微驚慌神色,反而鎮靜十分地答道:“百毒天君,你説我這是偽造的,這證明你那真正的並沒有遺失,是嗎?”
魏三省哼了一聲,道:“誰不知道這次武林帖執掌人乃系本百毒天君,又有誰敢在我百毒天君身上。來打武林帖的主意,他不是嫌命長了嗎?”
仇恨一聽魏三省如此説,心中更覺寬慰,遠道:“只要這‘武林帖’不是你的,就證明我並不是從你處偷來的,那我就心安理得了,我不指望靠武林帖來抬高身價,也不會用武林帖來指揮武林,你又何必管我武林帖的真偽,管我武林帖來自何處呢?”
仇恨,他知道恩師為這武林帖愁眉不展有年,但卻不知武林帖所具備的威力與其真正的價值,故有以上那輕鬆至極的一些話。
這些話可真正的把百毒天君魏三省惹惱了,他想:“你這小子如此輕視武林帖,生劈了你也不為過。”想罷,立即一聲長嘯,拔起身形,凌空飛撲。
身子剛至半空,腦中倏的閃過一個影子,連忙暗打千斤墜,將去勢煞住,凌空降落,説道:“好!就算你説得對!我且問你,你可是武林中人?你可有名有姓?你可敢對我實説嗎?”
仇恨本見魏三省縱身撲來,早已潛提丹田真氣,運功以待,誰想他會中途自動收招停式,問出這兩句話來,遂答道:“我乃堂堂頂天立地男子漢,這些事為什麼不敢,我姓仇名恨,冤仇的仇,怨恨的恨,也曾拜師習藝,行走江湖,當然算是武林中人!”
百毒天君魏三省險毒地笑了笑,倏的探手懷中取出“武林帖”,雙手高舉齊額,厲聲喝道:“仇恨,我瞧這是什麼?”
仇恨早就看見了那形式大小與自己懷中相差無幾的武林帖,正被百毒天君魏三省雙手捧着,心想:“這上面三個金字,明明寫着武林帖,還要問我這是什麼,想必其中定有蹊蹺,我且慢慢回答。”
仇恨心中正在猶豫、揣測,驀聽百毒天君魏三省又是一聲厲喝:“大膽仇恨,見帖何以不跪?”
仇恨心中一怔,他可不懂這規矩,遂道:“武林帖,兩張羊皮,已然害得我師父魂遊地府,我跪它怎的?”
此語一出,旁站眾人無不倏然變色,因為他們早已看出仇恨這年輕小夥子,與百毒門確實毫無瓜葛,如今一見他竟敢頂撞武林帖的執掌人,言詞中並深深辱及武林帖,這又怎能不使他們震驚呢?
百毒天君魏三省冷冷一笑,陰陰説道:“好小子!有種,竟敢侮辱武林帖,違令抗命,如同滅祖欺師,從今日起,你就是大眾公敵,人人得而誅之,仲平煥,你也準備反叛武林帖嗎?還不將這孽畜拿下,聽候處置。”
這幾句話,就如同一個晴天大霹靂,打得仇恨雙耳一陣“嗡嗡”作響,他萬萬想不到,一句話竟惹出這天大的禍事,招致如此嚴重後果,這欺師滅祖四字,豈同等閒兒戲。正在這時,忽聽百毒天君魏三省又開口説道:“孽畜,你知罪嗎?念你年歲尚輕,不懂帖規,初次違犯,從輕發落,還不從速將武林帖玉盒交出……”
仇恨本有後悔之意,這一聽説要他支出武林帖,心中老大不願意,忖道:“原來你是打我身邊武林帖的主意,我偏不上你的當,我指望這武林帖練功復仇,怎可輕易交付與你,我……我情願背這臭名,日後總有水落石出之日……”
尚未想罷,魏三省又催迫道:“小子,想妥了嗎?趕快跪下領罪!”
仇恨這時主意已決,遂道:“不!就是不!仇恨這一生一世,無親無戚,也不指望朋友能給我什麼援手,武林中暗黑如墨,污濁不堪,我也木期望武林中能給我什麼幫助,不跪,欺師就欺師,公敵就公敵,要我交出‘武林帖’,除非我頭顱落地,命赴黃泉,來吧!死都不怕,我還畏懼什麼?”
幾句話説得聲洪音亮,好不威風,場中眾人,除百毒天君魏三省外,齊都被他這股子威勢所懾,深為欽佩這小夥子膽識俱佳,同時更為小夥子擔憂,今日起,他將舉步維艱,困難重重。
百毒天君魏三省,聽仇恨這麼一説,更是陰笑連連,且笑聲陰絲成線,似是一種極高的絕世武功,聽得人無不心寒膽顫,與來時那聲長嘯又自不同。
仇恨如今身上蓄存功力,已是蓋世無雙,只可惜他還不能融通發揮,可是抗力卻有,想起即成武林公敵,還緊站此作甚,不走更待何時,遂在眾人不防之際,腳尖點處,縱身而逃去。
此刻在仇恨身邊不遠處,翠兒姑娘一聲尖叫,亦晃身逃走,真可説與仇恨是同時起身,走的同一方向,都是往山峯上逃去。
這兩人一逃,餘下四人彷彿對二人之逃根本不加理會般的,其實並非不加理會,而是有原因使他們不能理會。
百毒天君魏三省這一陣陰黯長笑,是他數十年勤練下,已達六七分火候的“厲聲斷魂音”,此音一出,三位年老的心知厲害,連忙盤膝坐地,運功相抵,然而可苦了一旁的翠兒姑娘,她的功力尚未能達到與之相抗的地步,只一瞬間,就被逼得周身熱血凝結,再不逃走,立有斷氣的可能,故此驚呼逃走。
不想,她這驚呼逃走,巧不巧正與仇恨同一時候,百毒天君魏三省何以不追,他有他的勝算把握,因為他的“厲聲斷魂音”不止近處能傷人,就是遠在百數十丈外,仍然能傷人如故。
他以為仇恨也是承受不了他的“厲聲斷魂音”才逃走的,既然承受不了,那就不會逃出半里之遙,定必傷重倒地,屆時再慢慢收拾你,何必急於一時呢?他除了在那萬縷柔絲般的陰笑中潛加功力外,身形連動也沒動一下。
這事誠然非虛,但卻不是落在仇恨身上,而是落在翠兒姑娘的身上,仇恨身形縱起時,見翠兒同時飛身,以為她是不肯放過自己,要對自己加以攔阻,心中十分難過,暗忖:“多日姊弟之情,難道全是虛假的嗎?”
可是一陣急縱之後,仇恨匆匆瞥了翠兒一眼,發現翠兒姑娘面白如紙,氣息沉重,臉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不覺大驚,飄身橫縱,與翠兒走了個並排,也就在這個當兒,翠兒突發一聲悽慘厲呼,腳下一軟,倒在地上,一雙玉手在胸前狠命的抓撕,將胸前衣物全部抓破得一條條的,仍然拼命的在抓,一霎時,抹胸抓裂了,胸肌也抓得血流不止,似乎仍然不覺疼痛,依然要抓。
這情形看在仇恨眼中,他哪能不管,他不能眼看看翠兒姊姊這樣自己裂胸而死,連忙上前點了翠兒睡穴。
驀的,耳中聽到百毒天君魏三省那陰笑聲,仍然劃空傳來,知道翠兒姊妹定是受了這聲音所傷,再不怠慢,將翠兒抱起,騰身直往峯巔縱去。
在仇恨突然的靈機中,想起昨日晨間,翠兒姊姊所指示及所説的話,翠兒所指正是如今仇恨停身右側一個懸崖上,懸崖上滿布葛藤,翠兒説:“葛藤迷布的後面,有個丈許來寬的小洞,當年師父趕我下山時,我就在那個洞裏藏了幾天。”
仇恨處在這種情形之下,假如沒有翠兒的拖累,他會不顧一切地奔逃,但如今可不能了,翠兒不能離開她那殘廢的師父,我又不能將她棄置半山,不顧而去,而且還不知她究竟傷得如何?總得將她安置妥當了,我才能走。
這樣一想,他再不遲延,將翠兒姊姊抱在左手彎裏,騰出右手來,一縱身,往右邊懸崖絕壁上衝去,在到達壁上時,右手與雙足同時纏藤貼壁而立,一點不錯,密密的葛藤後面,確實有個洞。
經過了很大的困難,仇恨才將手中昏睡軟綿綿的翠兒姊姊放到洞裏,就在他整理着那密麻的葛藤,使其恢復原狀之際,山下先後飛上兩條人影,這第一條人影是百毒天君魏三省,他所追趕的路線一點沒錯,只是他沒注意到絕壁上葛藤的動盪,而他的身影,卻反被仇恨倉促間看見了,心中不禁暗道僥倖。
那隨後跟上的人影,卻是手抱古琴的仲平煥,他之前來,並非為的仇恨,而,是受美婦藍畹華所託,尋找她的愛徒翠兒姑娘。
可是仇恨卻不如此想,他想到他如今已是武林叛徒、大眾的公敵,這銀鬚老頭子也是為他來的,雖然在他當時固執氣憤的頭上,高手再多,他也不怕,如今事過境遷,他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貿然行動了。
一個百毒天君魏三省,他已不敢招惹,何況還有這老不死的,想着想着,回頭瞥了躺睡一旁的翠兒姊姊,那沉睡的姿態還不怎的,那胸前衣敞肌露,那雪也似白的玉肌,那下雙挺立的乳峯,雖是爪痕縱錯,也不能掩蓋那一股青春的誘惑,仇恨心中忐忑亂跳,臉上一熱,連忙將頭別轉。
方才單臂攬抱,翠兒雙峯緊壓自己前胸,他也沒什感觸,想不到如今反會熱血衝心,綺念叢生。
然而這也不是呀!怎能令翠姊就這樣一直睡下去呢?為了使她醒後不致害羞,連忙從身上脱下那件農裝,蓋在翠姊身上,方始將她穴道拍開。
翠兒醒了,她從驚愕中甦醒,見自己躺睡在一個石洞中,這石洞好眼熟,身旁坐着仇恨弟弟,不覺問道:“弟弟,我怎會在這裏?”
仇恨不答她的話,卻反問道:“姊姊,你也會拿我當武林公敵嗎?你也會仇視我,與我作對嗎?”
這一問,翠兒似乎想到了什麼,道:“弟弟,你放心!姊姊看出你絕不是那種卑鄙、污濁小人,我永遠拿你如親弟弟般看待……”
可是話沒説完,驀然一聲驚呼:“你……你……你這下流胚!姊姊瞎了眼!”
説完隨着一掌推出,可是,掌尚未出,又是一聲尖叫,只是,這一聲尖叫,尚未出口,就被仇恨飛般地撲了過來。將她的櫻唇按住,沒讓她叫出聲來。
仇恨凝神斂氣探眼洞外,太陽已升起老高了,洞外蟲鳴鳥叫不絕,然而待了總有頓飯工夫,洞外依然毫無異聲,仇恨方敢將手拿開,可是,待他低頭看時,翠姊姊又已經昏研死過去了。
仇恨只道是,自己情急,按住了她的嘴,使她悶昏了過去,禁不住推搖着翠兒身子,輕聲叫道:“姊姊……姊姊……”
叫了一會,依然沒見翠兒醒來,想起一個暈昏的人,只要在他乳下雙穴上,一陣推按,立即就可甦醒,他不管什麼叫作忌諱,想到就做,探掌就在那件農裝衣覆蓋下的裸露肌膚穿去,意欲為翠兒按摩穴道,使她早醒。
因為仇恨太緊張了,手掌也伸得太快,一伸就觸到翠兒那嫩挺的玉柱雙峯,雙峯挺硬結實滑不留手,仇恨只十五六歲年紀,他懂得什麼,方才見了雙峯時的臉紅心跳,該是天生的慾念,如令一旦碰觸上了,他又哪會知道這雙峯所包含的神秘與攜燕韻特性,是如此的微妙而不可告人。
在一種好奇心的驅使下,仇恨隨勢輕輕的按了二下,這一按,仇恨渾身就象觸電般的一陳顫抖,這一驚真非小可,趕忙縮手,可已經太遲了,一種從沒有過的温柔滋味,已然深埋心底,使他將來因此而抱恨終生。
在仇恨靜心凝氣,閉目斂神之後,又再次地探掌為翠兒按摩穴道,這次總算沒出錯,可也按摩了好半響工夫,翠兒方悠悠地甦醒,而仇恨早巳為此累得渾身臭汗。
在翠兒一聲微嘆後,仇恨連忙收手,他不是真被累得臭汗滿身,而是他手掌所接觸的肌膚,是如此的滑嫩,好幾次都使他按摩出穴道之外去了,總算翠兒的一聲微嘆,才沒使仇恨沸血衝心。
翠兒緩緩地睜開了雙眼,她在這聲微嘆之前,早已醒了,只是她不願立即出聲,因為仇恨是如此温柔地撫摩,撫摩得如此好爽,故此她藉此機會將前後各節細想一遍,終於她發現了自己的誤會,她感到十分內疚不安,同時也發現了內腑的傷勢,這傷勢絕不是仇恨這樣撫摩可以好的,所以她才故意出聲。
當她睜眼見到仇恨那爬滿了汗珠的臉,禁不住微抬玉掌,在仇恨臉上一陣抹掃,然後説道:“弟弟,真辛苦你了,只是我傷得太重,如果沒有靈藥,恐怕活不了幾天,師父如今不知如問?她身上有那綠丸子,上次我也給你吃了,就是那‘聚魂歸元丹’,只有那藥,或許還能保全我一命,因為我發覺,我的心臟都彷彿破碎移了位,這絕不是普通的藥可以治得好的。”
翠兒費了很大的勁,才斷斷續續地説了這些話,而她説這些話時,一雙白玉般的纖手,就沒離開仇恨的臉,她撫摩着就象是一個母親撫摩孩子般的,使仇恨心中深為感動,他從沒得到過如此的享受,隨聽他説道:“姊姊,你放心好了,到了晚上,我就去找你師父,她假如把我當作武林叛徒,我就想法偷,我總不能眼瞧着姊姊無救,再説,藍前輩愛你至極,她也不會這樣吝嗇不給的,你儘管安心地躺着吧!”
翠兒見説,連忙急道:“啊!不行!你出去太危險了,百毒天君第一個就不肯放過你,他大概正在山上找你呢!”
仇恨見翠兒傷重如斯仍然關心着自己的安危,心中更為感動,遂道:“姊姊,你放心,我不會這樣傻的,我會萬分當心的。”
翠兒深深白了仇恨一眼,白得仇恨莫名其妙,怔怔的,但聽翠兒説道:“姊姊何曾説你傻,只是覺得危險罷了!”
仇恨一聽,心中更寬,相處多日,這白眼還是第一次,而且今天翠兒的臉上,除了不時顯出痛苦之容外,那冷冷的神色,早已不知跑到哪裏去了,這一切,都使仇恨感到歡欣,禁不住伸手抓起翠兒一雙玉手來撫摩。
這動作是如此的自然,毫不牽強,翠兒本是一怔,可是當她看到仇恨臉上那股子純潔虔誠的神情,也就由他,只是臉上微微顯露出一點紅霞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