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幽静的山谷……
一间简陋的茅屋……
一盏暗淡的灯光……
一张柔软的草床……
草床上,躺睡着受尽苦难折磨,同时也频获奇遇的仇恨。
仇恨,他在黄山莲花峰与天都峰之间的天然大瀑布侧,眼看着英英与苹苹被美髯老人拖去后,丑怪老婆婆一笑,没把他惊倒,可是这一拖,却把仇恨拖得立时昏痛过去,因为丑怪老婆婆无意中拖住了仇恨受了重伤的左臂,这一拖之势,仇恨在重伤之余,他又哪能禁受得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口中有一股冰冷清香的甜浆,缓缓地灌人咽喉,他昏昏沉沉地吞下肚去,但觉说不出的受用,微微睁眼,只见一双白玉般的纤手,正握着一个瓶子,对着自己的嘴,灌着那甜浆似的东西。
仇恨知道,这甜浆定是什么灵药宝泉,因为这时他已觉得心胸宽爽舒适多了,左臂疼痛亦已大减。
仇恨吞下了最后一滴甜浆,白玉般的纤手也随着缓缓地移了开去,仇恨将眼睁大了一点,顺着那移去的玉手,打量着那拥有白玉般纤手的人儿,原来是个披着一身玄纱的少女。
少女十七八岁年纪,风姿绰约,一头长过腰际的黑发,束在一条刺绣看点点白花的玄色纱巾上,脸型秀美异常,但觉冰冷冷的,毫无一点温暖亲切之感。
仇恨双眼随着少大身子移动,见少女走进隔壁一间较暗的内室去,少女刚进去一会,即听到一个娇甜的声音说道:“师父,他醒了!”
立即又有一个沙哑的嗓子答道:“醒了吗?醒了趁早叫他走吧!我们这里不能留他!”
这声音虽然沙哑,可是仇恨一听即知其功力深厚无比,因为就这沙哑的声音也能震得他耳鼓“嗡嗡”作响。
但是,仇恨愤然惊觉,这声音就是那丑怪的老太婆,暗忖:“这原来就是你的家,还是你把我弄来了。”
蓦然,仇恨浑身一阵寒颤,从草床上直起了腰身,原为他耳中突然听到沙哑声音的厉叱,说道:“不许你在我面前说这些话,我说了不留就是不留,救了他就是他的福大命大,醒了趁早叫他快滚,不要惹我生气,我不愿……”
这些话,象一把利剑似的刺进了仇恨的心房,他不禁愤恨地想到:“这不是我自己要来的,是你把我弄来的,我也没请求你替我疗治伤痛,我也不需要别人的怜惜,要我走,马上就走,有什么大不了,我并没想永远留这,怪道英英与苹苹都劝我不要到你这里来,想不到,你只是为了当时的一点面子,才把我弄来的,而且脾性还是这么怪,哼!要我来哀求你吗?那简直是做梦,我无需别人的怜惜……”
想着想着,仇恨爬下了草床,隔室一些细碎的话声,虽然仍在继续地响着,可是仇恨已听不见了,因为他的双耳已被心中的愤怒全给蒙住。
仇恨下床时,左臂伤处在移动与用劲时,仍有隐隐的疼痛,这证明他的伤尚未全好,仇恨他可不管这些,一咬牙就下了床,摹的,耳中忽然又听到说:“师父,你老人家应该想到这一点,并不是我因为什么别的不愿意他走,而是这三年的日子,说它长,很长,说它短也就这么一转眼间过去了,这其间师父双腿,是否可以复原,实难预料,假如,届时不愈,又该怎么办呢?……”
沙哑声音陡的插嘴骂道:“翠儿大胆,你敢诅咒我?……”
“噗”的一声,仇恨入耳即知,大概是那少女跪下了,这一来,他刚待招呼的声音,只得息止了,因为他不需要别人的怜惜,可是他却怜惜着别人,他奇怪少女何以会如此这般的,为自己向那丑老婆于求情。
“师父,翠儿天胆也不敢诅咒你老人家,但是师父必须仔细想想,届时如若真的没能好转又该如何?”
“不管如何,我不愿留他,我更不能依赖到一个孩子身上。”
“师父,你还没见过他呢!翠儿从师父那接受的一点相术,师父所授左传中的一些察人观体容色的经验,敢情一点也不灵验吗?……”
仇恨凝神静听至此,心中不觉疑惑万分,怎说那老怪物没见过我呢?不是她亲自领我来的吗?既然如此,我走好了,天下之大,何处无我仇恨容身之地,更何况我满身血仇,也不允许我安然在此停留。遂扬声欲叫,然而口尚未张开,倏然想到:“还叫什么?偷偷走了,不是一了百了吗?既然如此无情,道谢不是多余吗?”
仇恨轻轻的拉开了草门,草门拖地,发出一点“沙沙”之声,仇恨刚刚走出了茅屋,陡觉身前人影一闪,那玄衣长发秀美的少女,已阻住了去路,说道:“仇恨,我与师父的对话,大概你都听到了,你愿意接受一点解释吗?现在师父也想见你一面,暂时不要生气,待师父见过你后,我再慢慢的告诉你。”
仇恨他生性倔强,可就是吃软不怕硬,你要对他软来,他是一点办法没有,当他听到那名叫翠儿,那脆嫩娇甜的声音,委婉地说了这么几句话,他心中的气愤全部消失了。忖道:“管她呢!见了那老怪物,看她说些什么,不好的话,随时都可以定,要我开口恳求,那就别妄想。”
翠儿说完,见仇恨默然不语,立即就牵起他一双手,重回到茅屋里去,可是,当他接触到少女的纤纤玉手时,立有一种极温柔的感觉,从掌心传过,这感觉仇恨他似乎尝到过,一时联想不起,禁不住惊奇朝地少女凝目直视。
少女秀美的脸上,依然冷冰冰的,这会儿却笼罩上一层深厚的忧郁。
这时二人已进了茅屋里间,仇恨一进入,即感到里间阴气沉沉,却原来是个山洞,茅屋倚山而建,仇恨双眼能夜间视物,进洞后,立即双目横扫,洞并不深,也并不大,而且较茅屋里显得更寒酸,连一张草床都没有,只有两个圆大的石凳,石凳上有两个厚厚的草垫,一个草垫上坐着那丑怪的老太婆。
老太婆一见仇恨现身,双眼立即暴射出两道如冷电般的光芒,在仇恨脸上、身上不停地转动,良久复良久,丑怪老婆子终于悠悠地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目,自言自语地说道:
“怪事!怪事!这怎么会是可能的事呢?这怎么可能呢?”
这两声虽说得很轻很轻,可是仇恨在凝神静听之下,依然字字清晰,他奇怪老婆子怎会说出这么两句话来,象是根本没见过他般的,他也不解老婆子这两句话的用意,到底有什么怪?有什么不可能呢?
随听老婆子说道:“翠儿,你就领他前面歇息去吧!有什么事天亮了再说。”
就这么两句话,翠儿牵着仇恨默然而进,默然而出,翠儿又将仇恨安顿在草床上,扶着他躺下,然后说道:“你先躺一会,我去去就来!”语落飘然而退。
仇恨眼瞧着翠儿飘退的人影,心中起伏不定地想着许多问题,这怪诞的黄山,这天都峰与莲花峰,这两座山峰上奇特的人物,美髯老者、英英、苹苹、丑怪老婆子与这叫翠儿的姑娘,这一切的一切,好象没有一个地方不是谜一样,深奥得使人难以猜测。
仿佛只在一眨眼后,一条黑影慢慢地移近了仇恨所睡的草床,仇恨知道来了人,只道是翠儿去而复返,未加理会,可是待来到床前一看,哪是什么翠儿,却原来是那丑怪的老婆子,心中不禁忖道:“她来怎的?”
蓦听老婆子开了声,那沙哑的喉咙叫道:“小弟弟,你知道我是谁吗?”
仇恨闻言一怔,忖道:“你何曾告诉过我你是谁?我又怎知你是谁,这岂不滑天下之大稽吗?除非我是神仙!”
随又听到老婆子叫道:“你真的不知道吗?小弟弟,要我告诉你吗?”
仇恨他一直没开口,可是心中却一直在打着转,暗道:“你是谁?与我有什么关系,告诉不告诉我,是你的自由,我可并不稀罕!不认识你我仇恨无损,认识你我仇恨也不会因此而得到什么好处……”
“小弟弟,你真的不想知道我是谁吗?为什么不说话呢?”
仇恨眼瞧着那深纹毕露的皱皮脸,除了一双眼睛神光充沛外,余者死板板的,毫无一点表情,见她如此追问,不禁说道:“你要我说什么呢?你是谁似乎与我不发生任何关系,除了说我应当怎么称呼你以外,我想你就不告诉我你是谁,也没多大关系,还是……”
仇恨刚说至此,蓦听一声娇喝:“傻瓜,你乱想些什么?”
“哎呀!你是翠儿!”
仇恨这声惊呼,不是为的那声骇人娇喝,而是为的娇喝后面,老婆子随手揭开的一张面具,面具后面是翠儿那张白洁秀美的脸,原来这老婆子竟会是翠儿乔装的,紧随着翠儿一声尖喝道:“你也敢叫我翠儿?”
“啊!不!不!翠……翠姊姊,恨儿叫你声翠姊姊好吗?”
翠儿没应好否,但那冷冰冰的脸上,第一次展露了一丝丝的笑容,不过这一丝丝的笑容也只晃眼间就消失了,又回复了她原有的冰寒。
瞬息工夫,翠儿脱除了全部伪装,一张面具、一头假发、一袭宽大的衣物和披风,还有一对护手套,正好将整个手臂掩盖住。
如今仇恨已全部明白了,一切疑问全部冰消,只是他不懂,翠儿为什么这样做,其用意何在?
翠儿将一切收拾停当,方始坐到草床边上,说道:“现在,已不需要我多罗嗦,你也都知道了是吗?如今唯一你想知道的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一点我也可以告诉你,只是,我必须请求你答应我,不能将此事对第三者去说,这是我们天都峰的隐衷,绝不能让别人知道的隐忧苦衷,你愿意答应我吗?”
仇恨茫然地点了点头,翠儿见了说道:“好!你只要点头,我就满意。就在十数年前,天都峰与莲花峰发生了怨隙,从一点小事终而闹得誓不两立,最后约地决斗,激战数日,不分胜负,始相约十数年后,再比武以解怨隙,这日期如今还有三年,这些都是师父对我说的,她也说得模模糊糊,以致我也不知其中详情。”
“五年前,师父突被梦魔所侵扰,整日里都在酣睡中,而且每日总有一两次被恶梦惊醒,照理说师父她老人家武功高绝,心里已无畏惧可能,然而事实胜于一切,她非但常从梦中惊醒,且每被惊得冷汗透体,怪叫出声。”
“终于师父在一次练功中走火入魔,累及双腿,也从此后梦魔绝迹,但师父已然残废了,这起因据我暗中观察推测,是属于心病,而这病早已根深蒂固,如无对症良药,要想痊愈实无可能,而如今也绝不可能了,唯有双腿残疾,据师父自己说,迩来已有起色,三年后,或有痊愈希望。”
语至此,翠儿叹了口气,双眼在仇恨的脸上打量一会,又道:“因为这天都峰与莲花峰原本就有着极深厚的渊源,但最后的一次相约时,因师父人单势孤,对方特别应允未到约定时日前,绝不与我师父再发生任何冲突,莲花峰的人绝不准轻易地到天都峰的地域来,可是我师父却有权到莲花峰任何地方去,但还有一点,如不在被迫得万不得已时,绝对不准出手伤人,这是师父在第一次要我乔装时说的话,她说:第一,我乔装之后,随便在黄山任何一个地段,没人改随意碰我一下。”
“第二,我乔装成她那个样子,不时到莲花峰境内去现身生些事,让莲花峰的人知道,她仍然健在,以掩饰她的残废伤势。”
“为了乔装她,我迫切地学习她的一切,关于脾性、动作、声音,以及她所会的盖世绝艺,尤以那来如风去如电的轻功,师父她老人家仿佛早有所觉,故自小就给我以严厉至极的训诲,严厉得甚至近乎残酷。可是我知道她老人家的心,我非但没恨她,我反而同情她,我对师父早年的遭遇并不知情,可是我从师父的一些琐事中,看出师父是个至性至情的人,其后个性的乖僻偏激,都是环境所迫,那遭遇该不是血仇,而是孽债,血仇易报,孽债难偿,而且这段往事,相信也是可歌可泣的。”
“我说这段话,可以算是大胆妄为之极,然而师父了她解我,她也原谅我,知道我的心中对她的尊敬,并不是这些虚伪的言词可以替代得了的。”
“在一次愤怒中,师父告诉我,说我是某地某人家中的孩子,在我三岁那年,因为看出我是个可以练武的,所以将我窃回山来学艺。那时因我惹了她生气,就将我赶下山去,这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当时师父正患着不知名的‘眠症’我怎能如此无情的抛手就走,我藏在附近山崖里过了好几天。在一个月色如银的夜里,梦中忽然听到师父的喊叫,惊醒过来后,声音又消失了,我再也忍不住急速地往山谷纵落,待我畏怯地来到茅屋前时,却真的听到师父在喊我的名字,于是我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
“我刚冲进去,师父她老人家也就醒了,我第一次看到她为我掉了眼泪,我也就倒在她怀里痛哭,我发觉我们似乎是患难中的一对母女,我再也无法离她而去,而师父自此以后,也不再对我苛责,而且一反常态,可以说比天下任何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女儿都要来得慈爱。”
“只可惜这一段日子不长,师父就走火入魔,痛苦万分,再也无暇顾及我了,可是也因此使我勤勉自励而更难苦地发奋苦练武学,想不到会有今日这成就。”
仇恨征怔地听着翠儿讲话,翠儿嘴里虽然感人十分,可是脸庞上依然冷冰冰的,神色一点不变,心中不禁付道:“难道这也是从你师父处学来的那仿佛毫无感情的面孔?”
随后翠儿又道:“那日在大瀑布例,从你的动作上,我看出你的武艺平常,但功力却十分深厚,心中奇怪,故此才救了你。想不到待我将你脸面洗净后,发觉你脸上隐隐透露着一层蒙蒙青气,这青气据师父说,是一种功力已然高达化境方能有的一种征兆,难不成你真有这等深厚的功力吗,那为什么你又会受伤呢?被人家小姑娘轻轻一掌就能打成这个样子么?”
当仇恨听到翠儿说及他脸上的脏时,禁不住伸掌在脸上抚摩了一下,随听翠儿说他脸上隐隐透露着一层青气,不觉惊得跳了起来,可是翠儿接着的解释,又不禁使他欢心欲狂,但却对翠儿的问话,感到难以答复,但听他说道:“翠妹姊,我的功力如何,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不过绝不能象翠姊姊说的那样,已高达如此程度,只是拳脚方面,我有自知之明,那的确是差得很远,日后希望翠姊姊能教我一点,好吗?”
翠儿追随师父,熟读左传,察人观色,毫厘不差,她看出仇恨不是狡猾之徒,对其所说,也自相信,遂道:“时已不早,还是早些歇息吧!你的臂伤也得三数日后,始能痊愈,那些事到时再说吧!或许我们还有要求你的地方呢?”
说完,翠儿也就起身进内去了,仇恨眼望着她的背影,心想:“你们求我什么呢?关于那莲花峰的事吗?他们见了你全都害怕,还用得着求我吗?与他们作对,无须你们要求,我将来也要找他们,那美髯老人的一掌,那可恶的英英姑娘,就只有那苹苹姑娘,那温柔体贴的苹苹姑娘……”想到苹苹姑娘,他不觉自己打了自己一下,他恨自己不该对这样一位可爱的姑娘出手,这一耳光,将是他平生永远难以磨灭的憾事。
淅淅沥沥的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仇恨在草床上也就躺睡了几天,仇恨他手臂受伤,腿可没伤,只因为天下雨,就是下了床也没处走。
这时的仇恨已不是那肮脏破烂如乞儿的仇恨,他已换上了一套农家的衣服,这是翠儿冒雨从山下村庄里给买来的,大小还挺合适,仇恨除了衷心感激以外,他连一声道谢也没说,还是翠儿不好意思地说道:“因为我自小练功,未习女红,不能亲自为你裁制衣物,感到惭愧,想必弟弟你会原谅我的。”
几日来,他俩已是姊弟称呼了,这不是情感的升华,纯是自然的发展,可是,仇恨听到翠儿如此一说,更觉汗颜无地,忙说道:“姊姊,你这样冒雨给我去买衣,我已然感激不尽了,只是我心里明白,口头的道谢是虚伪的,心里的感激才是真正的,假如你再这样说,我做弟弟的,又该怎么办呢?姊姊,希望你以后不要这样,好吗?”
翠姊姊脸上又透露了一下那晃然问的笑容,是那么短暂与飘忽,仇恨看了想问,可又不便开口。因为这是涉及一颗纯洁的芳心……。
终于,在次日的黎明前,云散雨停,红日从天边云层中缓缓地升了起来,仇恨随着翠儿的身后,出了幽谷,往一座峰头上飞纵而去,远远望去,就如同两缕青烟,一起一落的在草丛、林木、乱石间,飞快地飘升而去。
在一座平坦的峰头,翠儿停下了身子,当她回首一望之际,禁不住惊异出声,她本以为,仇恨在她一阵尽力奔驰之下,定被抛丢出老远,谁料,仇恨非但没被她抛丢,反而半步不差的,同时在山峰上停身,这总不能不使她惊异了。遂问道:“弟弟,你既有这好的轻功提纵术,怎还被莲花峰的姑娘所伤呢?就算武艺不济,只要闪躲轻灵,也绝不会一下就受伤的呀!”
仇恨腼腆十分地说道:“姊姊,别笑我了,不是妹姊让我,我哪跟得上,我自觉较那英英姑娘的武艺,已然差之甚远,尤其她那一套犹如蝴蝶穿花似的剑法,更使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心中想着;不知哪年哪月才能消除得了这口怒气,瞧她们怕你那股神情,我怎敢与姊姊相比呢?”
倏的,翠儿双眉微微剔了剔道:“弟弟,你是故意损我呢?还是无意的?”
仇恨一听,知道说错了,连忙赔礼道;“姊姊原谅,姊姊原谅!我是无意的,我忘了你是替代了你师父的身份,不过,我相信你定能打得过英英姑娘,一定打得过!”
翠儿没再接嘴,却转变话题道:“弟弟,数日来,你臂伤早已痊愈,今天就与姊姊比划比划,只是你绝不能藏私,你若要藏私将对你有害无益,你值姊姊的意思吗?”
仇恨闻听,沉思片刻方道:“姊姊,你是想瞧瞧我的武艺,应从何处着手教导起吗?”
翠儿道:“是的!不错,你既然知道,就无须姊姊费力了!”
仇恨闻言,又再思索半响,翠儿见他一再犹豫,十分不悦地道:“弟弟,你难道不愿意吗?”
仇恨连忙答道:“姊姊,并非我不愿意,我只是怕一时出手重了,或许会……”
“或许会伤了我,对吗?好你放心吧!你要真伤了我,我只有高兴,绝不怨恨你,更何况师父有的是灵药;但打无妨!”
话未落,随着“呼”的一声,掌风迎面扑来,又劲又疾,仇恨一旋身,避过一招,可是身子只刚旋得一半,左面风声又响,只一招,仇恨就感到进退维谷,“啪”的一声,右胳膊上实实受了一掌,虽不很重,却够难堪。
仇恨再无反顾,一声长啸,随着身子了塌,施展开拳路,就往翠儿攻去,只三招一过,翠儿即叫道:“弟弟原来还是武林中,泰山北斗,武当派的门人,可是这武学在黄山,可不敢称名道号,这并非姊姊小看它,……”
突的一声狂喝,将翠儿的说话止住,仇恨的自尊心受到了侮辱,他不再管什么重不重,伤不伤,倏然潜运功力,翠注双掌,“呼呼”风声中,立将翠儿飘忽的身形,逼出寻丈开外,可是掌法拳脚,仍然是出自武当,并没变更。
翠儿一见,心中暗喜,但却仍不放松,高叫道:“弟弟,当心了,瞧你姊姊的!”
但见翠儿腰一拧,娇躯一闪,快如电光石火般的,穿进了仇恨的掌风圈,轻如鸟,灵如游蛇,在他双掌空隙之中,晃了数晃,最后在仇恨掌背上轻轻拍了一下,才顺着他的一记掌风,飘出了三丈开外。
这身法,这招式,仇恨衷心为之折服,可是他的倔强脾性,却不允许他就此服输。但见他一声长啸,身形倏变,抢近身去,左掌右指,十分怪异的一招,说疾不疾,说徐不徐,可就是不易闪躲,不易趋避,更难以回手相抗。
只一招,就将翠儿惊得花容失色,冷汗暗流,急切间施展开“乳燕翔空”,一式师门临危救难绝招——翔空飞隐。
仇恨这一招,学自百丈峰腹洞石壁之中,不知道怎么样,突然间给他想了起来,一见翠儿掠空飞隐,也自俏皮地说道:
“姊姊,当心啦!瞧你弟弟的!”
语落,指出如风,疾越奔电,身随指起,正好赶上翠儿凌空娇躯,仇恨轻轻的,右指在翠儿金莲上一点。
这一点之势,又把翠儿凌空送高一丈七八,方始势尽,翩然降落,可是,落地后的翠儿,双眼瞪得大大的紧紧凝注着仇恨,心中在不停地翻滚着,瞧不出这年轻小伙子,怎会忽然间使出了这样一式精奥绝娇的怪招。
仇恨见翠儿落地后,不言不动,闭嘴瞪眼,以为刚才伤了她,她生气啦!连忙赔礼道:“弟弟一时收手不及,姊姊千万宽恕一二!”
翠儿这时轻缓地摇了摇头,接着又叹了口气,方始说道:
“姊姊错估你了,只不知道你这绝活还有多少,总不至于就是这么一招吧!弟弟,你统统使出来,让妹姊开开眼界好吗?”
仇恨听说,微微笑道:“姊姊说的不错,这绝活就这么一招是我无意中得到的,连它是个什么名堂都不知道,哪里还有什么其它?”
翠儿一听,脸色倏变,十分不悦的说道:“姊姊不是三岁小孩,任人可骗的,而且你这种藏私地做法,我做姊姊的也无能为力了,我们就回去吧!你不懂它是什么名堂,姊姊也不懂,可是师父一定懂,我们回去见师父去,不怕你不招认。”
翠儿说完,立即飘身往峰下纵去,仇恨听说她师父能认出他这招的来历,那真是他求之不得的事,哪还有不愿的道理,遂也紧紧跟着,返回茅屋。
在茅屋前,仇恨焦急地镀着步子,来回地走着,因为里间山洞,没有得到允许,他是不准随意进去的,可是,翠儿进去了好半响工夫,仍只听到她在跟师父细碎地咬耳说话,没见出来,翠儿不急,他反而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般的。因为他也迫切地想从翠儿师父处,得知这古洞石室中,这些小人一招一式的来龙去脉,好想法给他连贯起来。
终于翠儿出来了,她一言不发的领看仇恨进人洞中,仇恨这还是第二次进入,可是这次却大不相同,洞中已亮如白昼,仇恨惊奇地探头寻找发光的来源,发现左右洞壁上,各悬着一颗小酒怀大的夜明珠,发着银样的光芒。
仇恨心想:“这真是要看我的绝艺了,好吧!让你看得更明白一点。”
仇恨见过了丑怪老婆子,翠儿即说:“师父叫你练给她看,希望你自己明白,不要错过大好机缘。”
仇恨道了声谢,立即摆出架式,施展山顶那一招,这一招完,仇恨又连着使了两招,都是石壁上威势无匹的绝艺,只是三招都无法连贯,感觉是如此的别扭,可只是三招刚完未完,丑怪老婆子已然一声沙哑怪叫道:“臭小子,这是谁主使你来的,快说!再不从实极供,可别怨我手下无情!”
这两句话,立即将仇恨及翠儿姑娘两人惊得愣住了,尤以仇恨,更感到事实太荒谬离奇,竟使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遂答道:“前辈什么事情误会了?恨儿来此,诚然无意,并非有人指使,恨儿也就无法招供,请前辈再三思考,宽恕一二。”
老婆子恨恨地哼了一声,说道:“第一招药道人的‘惊龙震蛟’,第二招非非和尚的‘鹤唳猿啼’,第三招怀宝先生的‘双马饮泉’,三招都是盖世奇人遗留的绝艺,只可惜他没学好,想不到十几年后,居然给他全部钻研出来了,还教出你这么个只学了五六成的臭小子,如今一招一式我全给你抖露出来了,难道你还想隐瞒得了吗?”
仇恨当他闻听丑怪老婆子一连声地道出三个人名,及三个招式的名称,一时竟惊骇得愕住了,这三个人,乃是当代世外高人,数十年前已然名震武林,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可是待他闻听三招的名称后,又仿佛哪里见过这几个字,眼内一闪闪地射着奇光,竟然忘了给老婆子回话。
倏然,一阵疾劲无匹的掌风,逼近身来,在翠儿一声惊呼中,仇恨一时闪避不及,只得伸出左掌,运起浑身精纯柔劲,硬将这一起掌风,全部卸于无形,轻松至极地横迈半步,让了过去。
丑怪老婆子见仇恨伸掌时,心中已然暗暗冷笑骂道:“不知死活的小畜生,竟敢贸然接我掌风,任你功力再深,这一掌若不能将你心震断而死,我这一甲子的功力,也算白修了。”
可是,双方掌风刚刚接实之后,老婆子心中蓦的一阵寒颤,心中大骇,难不成真如这小子的相貌般,已达阴阳聚合的阶段吗?
老婆子心中骇尚未了,掌风已被卸去,这是真功夫的表现,绝不是鬼蜮伎俩所能解化得了的,不由得她不哀痛欲绝,“嗖”的一声,从面上揭下了一张假面具,现出本貌,却原来是个绝色美妇人,同时“扑”的一声,她已然跃跌下来,俯伏地上,悲声痛泣说道:“小哥神功,蓝畹华知罪,但凭处置。”
这一来,仇恨更惊得莫名其所以,蓦的翠儿一声尖呼,抢前去将美妇人抱在怀里,叫道:“师父,师父,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此刻,美妇人早已泪爬满脸,但听她说道:“翠儿,今日起,我们师徒的缘份也尽了,这小哥是那冤家派来的,当年我曾说过这么一句大话,天都峰虽然不准任何人进入,可是,只要是他教出的徒弟自信一定能胜得了我,我就自愿甘拜下风,将前嫌尽释,还愿接受任何苛严的条件。”
翠儿闻听,连忙回首看着仇恨道:“弟弟,你真是莲花峰派来的吗?你……”
仇恨已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惊吓得说不出话来,见翠儿泪眼相向,赶忙朝地上一跪答道:“翠姊,连你也不相信我,我只得对天盟誓,我与莲花峰的人,绝无半点关系,假如我仇恨有半句虚言,叫我仇恨……”
蓦的翠儿一声惊呼,将仇恨欲说的话给骇住了,忽的眼前人影一闪,美妇人已然盘腿坐在仇恨身前,伸掌按在仇恨肩上,说道:“孩子,你坐下,我得好好跟你谈,你既然不是那冤家派来的,可是你的武功又是从何处学来?能说你就说,不能说我也不强迫你,我对你已十二万分的相信,我绝不会再怀疑你和责怪你了。”
诚然,仇恨不愿将这石室中之事明言,如是他只得摇摇头,闭嘴没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