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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少女柳眉一揚,一雙杏眼在岳家宇身上打量一遍,冷峻也道:

    “真是虛有其表!小賊,你剛才打了我一頓,到底為了什麼?”

    岳家宇抱拳歉然道:

    “在下一時疏忽,認錯了人,務請姑娘原諒……”少女輕蔑地道:

    “小賊,你説得天花亂墜我也不信,你那一套詞兒,簡直是神來之筆,竟把兩個老江湖也騙過了,你的外表雖然忠厚,卻是一個狡猾無比的淫徒!”

    岳家宇悚然一震,道:

    “淫乃萬惡之首,姑娘千萬勿血口噴人……”

    少女厲聲道:

    “那麼你剛才偷襲於我,又編了一套詞兒,竟説我是你的老婆,終日在外鬼混,連孩子也不管,那是什麼意思?”

    岳家宇搓搓手,吶吶地道:

    “在下只是一時情急,不願使那兩位老者知道我和那少女的身份,以及所發生之事。只得信口胡謅一道,沒想到神差鬼使,打錯了人,在下再次向姑娘鄭重陪禮……”

    説着,又是兜頭一揖,神態至為謙恭。

    少女杏眼一眨,冷笑道:

    “那少女是誰?你為什麼追她?你又是誰?”

    岳家宇心道:

    “這少女剛才正在練功,大概沒有看到白琬,足見白琬在她的身後已經變了方向逃走,説出她的名字不要緊,只是我為什麼要追她呢?……”

    少女冷笑道:

    “我看你這人吃高梁秸能拉出席子來,又在胡編啦!”

    岳家宇道:

    “那少女名叫白琬,姑娘也許認識她!至於在下追她,乃因她搶走了在下一樣東西!”

    少女微微一怔,道:

    “你也認識白琬?她搶了你的什麼東西?”

    岳家宇信口胡謅道:

    “她搶走我一塊黃金!”

    少女哼了一口,冷笑道:

    “白家離此不遠,我和白琬雖僅是一面之識,而且知道她十分刁頑,但白家非常富有,她豈能搶你的黃金!”

    岳家宇攤攤手道:

    “姑娘不信,在下也沒有辦法,她也許是開玩笑,但那塊黃金有二三斤之重,乃是在下全部所有……”

    少女沉聲道:

    “你又是誰?”

    岳家宇肅容道:

    “在下仇繼宗!”

    少女一手託着下顎,冷冷地道:

    “説了半天活,你連我的名字也未問過!”

    岳家宇歉然道,

    “在下心情十分焦急,以致疏忽,尚請姑娘見諒,不知姑娘的芳名……”

    少女道:

    “我叫萬紫琴,你剛才在陌生人面前打了我,也侮蔑了我,這筆帳如何清算?”

    岳家宇苦笑道:

    “姑娘若是仍不消氣,就打我一頓好了……”

    萬紫琴冷哼一聲,道:

    “天下那有這等便宜之事!你打我之時,有兩個陌生人在旁,我要打你當然也要如法泡製!”

    “這……”岳家宇沉聲道:

    “殺人不過頭點地!在下已經承認錯誤,姑娘似不應再刁難於我!”

    萬紫琴兩手叉腰,大聲道:

    “你打了我,又説我是你的老婆!設若你是一個姑娘,你又該如何?”

    岳家宇正色道:

    “好吧!在下咎由自取,怨不得人!姑娘準備到哪裏去打我?”

    萬紫琴杏眼連轉,道:

    “讓我想……想……”她當真地兜着圈子,低頭凝思。

    突然,她拍拍手大聲道:

    “有了!你跟我走——”

    岳家宇沉聲道:

    “在下剛才説過,尚有要事待辦,可沒有太多的時間!”萬紫琴神秘地道:

    “不遠,不遠!就在前面一個山谷之中,大約盞茶殺工人就到了!”

    岳家宇乃是心地純潔之人,誤打了人,自應受罰,只得跟着她走。

    萬紫琴一邊走路,一邊拆着花枝和花朵,道:

    “仇繼宗,你會不會做花冠?”

    岳家宇冷冷地道:

    “在下現在哪有這種心情……”

    “我不管!你要給我做!”説着,把花枝遞給岳家宇。

    岳家宇很快地編成一個花冠,卻不禁感慨萬千,幼年往事,一幕幕映上心頭,記得有一次他賴着師父要爹爹、媽媽,師父只得編制花冠,逗着他玩,才應付過去。自那次以後,他就學會了做花冠。

    萬紫琴搶過花冠,十分諒奇,大聲道:

    “真了不起!不知是誰教給你的?”

    岳家宇嘆了口氣,道:

    “家師……”

    萬紫琴把花冠戴在頭上:指着自己的鼻尖,道:

    “仇繼宗,若以白琬和我相比,哪一個比較美些?”

    岳家宇心事重重,淡然道:

    “都差不多……”

    萬紫琴哼了一聲,道:

    “不説就算了!何必言不由衷!”

    岳家宇正色道:

    “事實的確如此!只是她額角上有個小疤,你臉上卻沒有……”

    萬紫琴大感受用,道:

    “據我所知,她和白瑞不是嫡親兄妹,她是一個棄嬰,被白瑞收養……”

    岳家宇心道:

    “我殺了白瑞,從今以後,她更是孤苦伶仃了……”

    這時二人已來到一個山谷入口處,萬紫琴輕輕拉他一下,道:

    “不要出聲,我們先看看動靜……”

    二人閃於一塊岩石之後,岳家宇皺皺眉頭道:

    “你不是要當眾打我泄忿麼?你……”

    萬紫琴以食指豎在小嘴上,白了他一眼,道:

    “你的武功如何?”

    岳家宇肅然道:“在下既然誠心讓你打一頓,絕不還手,武功高低,無關宏旨!”

    萬紫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一絲笑意,低聲道:

    “我現在想變打為罰,你只要聽我指使一次,不論事情成敗,咱們的過節一筆勾消,從此兩不相欠!”

    岳家宇正色道:

    “這樣也可以,但你必須告訴在下,要做什麼事?若是好事,在下義不容辭,若是壞事,在下情願挨一頓打……”

    “當然是好事羅!”萬紫琴神秘地道:

    “象白琬那等身手之人,若有三五個聯手攻你一人,你能接下多少招?你要説實話,不必客氣!”

    岳家宇謙虛地道:

    “大概可立於不敗之地……”

    萬紫琴不由喜出望外,眯着一雙大杏眼,道:

    “你不是吹牛吧?這可不是鬧着玩的,一旦估高了自己的功力,可能有殺身之險!”

    岳家宇哂然道:

    “吹牛拍馬,在下不會!在下這條大好的生命,還要留着去完成許多艱鉅的任務呢!”

    萬紫琴點點頭道:

    “看你不象胡吹之人,我姑且信你!現在我要告訴你如何去完成這件任務了……”

    “慢着!”岳家宇肅然道:

    “你能相信我,我非常感激!但也要使我相信你才行!萬一你想利用我去做一件壞事,這……”

    萬紫琴面色一寒,冷笑道:

    “你敢懷疑我的人格?”

    岳家宇沉聲道:

    “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你設身處地為我想想,我必須懷疑,除非你能提出保證!”

    萬紫琴狠狠地在他額上戳了一指,道:

    “想不到這人乍看很傻,其實心眼更多!我現在起誓好了!”

    岳家宇道:

    “必須起重誓,才能表白你的心跡!”

    萬紫琴肅然道:

    “過往神明共鏗,我若叫仇繼宗去做壞事,將來就變成一個不理家務,終日在外鬼混的女賭徒……”

    岳家宇不由一怔,道:

    “你怎地發這重誓?”

    萬紫琴玉面微紅,道:

    “是你要我起重誓呀!”

    岳家宇攤攤手道:

    “你若變成一個女賭徒,豈不變成我的老婆了——”

    萬紫琴面如紅布,柳眉一跳,道:

    “你敢佔我的便宜?”

    岳家宇肅然道:

    “那一套詞兒,是我情急胡編出來的,你何必再引用它!因為我剛才曾説我的老婆是個賭徒啊!”

    萬紫琴怔怔地望着他,心道:

    “這小子佔了人家的便宜,懵然不覺,可見他的心地十分純潔……”

    萬紫琴對他的不解風情,反而有點惱火,冷冷地道:

    “好啦!現在我要告訴你這件任務了……”

    她一指谷心中央一根黑色柱子,低聲道:

    “看到沒有?那裏有一根鐵柱!”

    岳家宇點頭道:

    “不錯!而且鐵柱上有一根極粗的鐵鏈,通到一個坑中去……”

    萬紫琴道:

    “那不是坑,那是一口深井!”

    岳家宇茫然道:

    “鐵鏈通到井中做什麼?”

    萬紫琴神秘地道:“這個暫時不能告訴你,一會便知,你看,那深井四周,有八幢木屋,那裏面住了八個高手,八個木屋後面山壁下端,有五個山洞,那裏面住着七八十個彪形大漢……”

    岳家宇不耐地道:

    “你乾脆説出來多好!何必吞吞吐吐……”

    萬紫琴肅然道:

    “假如你剛才的話不是吹牛,大約接下八個高手和七八十個彪形大漢,可能支持一二十招,在這段時間中,我就可以去完成這件任務!”

    岳家宇搖搖頭道:

    “説了半天,你還是未説出是什麼任務?你是不是叫我纏住八個高手和七八十個大漢,你趁機到深井中去?”

    萬紫琴點點頭道:

    “不是到井中去,而是到井旁的鐵柱處,只要我到了鐵柱之旁,任務就算完成了……”

    岳家宇道:

    “你未免太相信我了!況且只管去路,不管退路!萬一完成任務之後,我們被百十個人纏住,退不出此谷呢?”

    “不會的!”萬紫琴正色道:

    “只要我能到達鐵柱旁,他們就不會再動手了!”

    岳家宇肅然道:

    “既然如此,要去就快點!現在已是拂曉,再遲些就來不及了!”

    萬紫琴道:

    “現在是最好的時候,他們正在熟睡,若能不驚動他們而到達鐵柱旁,那是最好……”

    二人伏身向谷中掠去,岳家宇在前,萬紫琴在後,天空晨星寥落,露水甚重。

    二人相距深井四周木屋還有十餘丈之遠,只聞“唰”地一聲,屋後草叢中鑽出一人,手擎大環刀,猛搖一陣。

    在這寂靜的幽谷中,四山回應,聲浪極大。只聞萬紫琴低聲道:

    “這是‘梁氏八環’最末的梁超!你快上前欄住,別讓他窮搖——”

    這功夫八幢木屋之中,掠起七個人影,都拿着一色的大環刀,邊掠邊搖。接着,四面山洞中也湧出數十個彪形大漢。

    岳家宇首先接下樑超和梁志,在一片“嘩啦啦”刀聲之中,連劈七掌,換了五個方位。

    其餘五個一擁而上,只聞其中一個大聲道:

    “這小子身手不俗,既敢隻身前來救人,必有來歷,我們要捉活的……”

    岳家宇回頭一看,並未看到萬紫琴奔向鐵住,心道:

    “她可能隱在草中,候機而動,我必須纏住這‘梁氏八環’……”

    暴喝聲中,八柄大環刀光芒似雪,向岳家宇當頭罩下,環聲懾人,凌厲無匹。

    岳家宇從未經過這等陣仗,不免有些心慌,手忙腳亂!堪堪避過五刀,躍起五尺來高,兩腿交剪,掃出三腿。

    另外三人不敢硬接,暴退三步,但八柄大環刀稍退即進,直砍橫掃,鋭不可當!

    岳家宇接連使出師門三絕招術,拳掌腿交互使用,逐漸收懾心神,開始搶攻。

    一拳搗出,風雷乍動,立即配合一腿,在萬道寒芒中穿掠轉折,然後再劈出幾掌。

    他雖然下手留情,只出了五成內力,但“三絕逸叟”的絕學,畢竟非同小可。“梁氏八環”被震得馬步浮動,攻守失據。

    突然,一陣暴喝傳來,只見三十餘個大漢,一齊向奔往鐵柱的萬紫琴撲去,立即形成包圍之勢。

    萬紫琴悶聲不響,左衝右突,那些大漢人數雖多,卻仍是節節後退。

    只聞“梁氏八環”老大厲聲道:

    “你們數十人合攻一個丫頭,難道也擋不住她麼?”

    只聞一個大漢沉聲道:

    “啓稟梁大俠,這位姑娘是萬世芳萬老爺子的孫女……”

    梁氏老大悚然一震,沉聲道:

    “七位盡力困住此人,待我過去看看!咱們看守此井,乃是武林盟裏主授權萬老爺子守護,萬老爺子瞧得起咱哥們?才將這等重責交給咱們,萬一出了岔子,連萬老爺子也擔待不起……”

    岳家宇不由心中一動,萬老爺子不就是“半掌追魂”萬世芳麼?昔年一些高手殺害恩人吳明的女嬰時,他曾看到,雖未幫兇,卻未加以攔阻,此人空負俠名,家則更是卑鄙……

    那邊萬紫琴獨接七八十個大漢和梁氏老大,也十分吃力,好在那些大漢因她是萬世芳的孫女,不敢拚命招呼,但她要想突圍,卻難如登天。

    只聞梁老大厲聲道:

    “萬姑娘應該知道萬老爺子奉盟主之命,看守此谷,姑娘勾結外人前來擾亂,不知是何企圖?”萬紫琴悶聲不響,盡力施為,大漢立即倒下七八個。只聞梁老大厲聲道:

    “各位只管盡力施為,一切責任由梁某自負,只要別殺死她就行!”此言一出,數十個大漢象潮水一般湧上,萬紫琴立即岌岌可危了。

    岳家宇心道:

    “既然萬紫琴也和萬世芳作對,這件事可能與白道有益,我必須貫徹初衷,看看她到底要幹什麼?”

    思忖間力劈十一掌,疾掃七腿,砂飛石走,草木橫飛,“梁氏八環”駭然稍退,岳家宇立即向萬紫琴處掠去。

    人未到已推出數掌,慘嗥聲中,數十大漢倒下七八個,立即閃開一條通路。他一閃而入,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掃出五腿、六拳,一十九掌。這一陣猛攻,勇不可當,包圍圈立即開了三四個缺口,萬紫琴一掠而出,向那鐵柱奔去。

    但“梁氏八環”較她快了一步,迎頭攔住,岳家宇長嘯聲,身形疾飛五丈多高,有如一頭猛隼,越過人潮,人在空中,向梁氏三環猛劈三掌。梁氏三環已被他的威勢所懾,駭然閃避開去。只聞“蓬蓬蓬”之聲,石雨塵霧,四下激射,地上已現出幾個小坑。

    就在粱氏三環一震之時,萬紫琴滑如泥鰍,已經奔向那根鐵柱。

    在這剎那間“梁氏八環”立即明白了兩少的來意,驚得面色大變,竟忘了上前攔截。

    只有岳家宇一人仍是莫明其妙,望着萬紫琴,只見她取下頭上的花冠,放在鐵柱頂端上。

    “這是幹什麼?”岳家宇見她放好花環之後,眉飛色舞,向他大聲招呼,道:

    “任務已成我們快走……”

    岳家宇好奇心大起,冒殺身之險,也要看個究竟,心道:

    “計劃了半夜,又廝殺了很久,就是為了把花冠放鐵往之上,真是吃了飯沒有事做……”

    萬紫琴大聲道:

    “仇繼宗你還呆看什麼?還不快走?”

    岳家宇的目光,突然凝聚在鐵住柱身之上,趁拂曉的微曦望去,只見上面刻了兩行小字“鐵柱開花之時,才是你脱困之日。”左下端刻着“萬世芳於某年某月某日敬刻”字樣。

    岳家宇喃喃念道:

    “鐵柱開花……鐵柱開花……啊……”

    他失聲大叫道:

    “原來井中困了一位絕世高手,受諾言限制,必須俟鐵柱開花時才能脱困,現在鐵柱不是開花了麼?雖然這不是鐵柱開的花。但對方既説鐵柱能開花,這假花自然也能算數!”

    “梁氏八環”這時才驚醒過來,同時大喝一聲,向鐵柱撲去。

    突然,鐵柱上的巨鏈“嘩啦啦”一陣巨響,並中冒起一股水柱,飛起三丈來高,接着井中又傳來一陣狂笑之聲。

    只見一個全身衣衫上生着綠苔的老人,帶着巨鏈,站在井口之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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