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條小溪,溪水是一泓渾濁的死水,地點在“琉璃塔”之東。
奇怪!這條向來不為人注意的渾濁死水的小溪,今晚竟然出現了奇怪事兒:有兩位白衣少女坐在溪邊上放杆垂釣。
二更時分左右,十三郎步履從容瀟灑地到了“琉璃塔”前,當他一眼看到那兩名垂釣的白衣少女,心裡不由微微一怔,詫異地暗忖:她們何許人?在釣什麼?釣魚麼?
這種死水濁溪中能有什麼好魚可釣,除了泥鰍之外大概就只有烏龜了。
可是泥鰍似蛇,女人大都怕蛇,怎會釣那種嘔心東西,如說是釣龜,釣龜又有什麼用呢……
暗忖中,同時頓然意識到這事有點不平凡,其中定有文章,蹊蹺!
他心中這種意識一生,腳下立即輕點,斜飄數丈,不帶絲毫聲息的繞行到兩名白衣少女身後三丈左右,在一株巨松之後隱起身形。
兩名白衣少女靜靜地凝神垂釣,過了約摸一刻辰光,右邊的少女似乎有點不耐地說道:“紅姐,我們什麼時候才能釣到那隻龜?”
左邊的白衣少女輕聲一笑道:“翠妹,你可是不耐煩了,只要真有那麼一隻龜,我們總會釣著它的,你急什麼!”
翠妹道:“紅姐,不是我急,放龜之說誰知是真是假,也不知谷主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就將這釣龜的任務交給我們的那一位,害得我們姐妹倆,在這種臭水溪邊上聞臭味,又喝冷風,又淋夜露得受活罪!”
紅姐一聽連忙低聲叱說道:“翠妹,你說話小心點,這話要是讓那一位聽到了,那還了得!”
翠妹似是已為紅姐之言所懾,竟默然未再開口。
十三郎隱身三丈之處的巨松之後,對兩女的談話自是聽得十分清楚,他雖然還不明白兩女的出身來歷,也不知翠妹口中所說的“谷主”和“那一位”是何許人,但已完全確定了兩女是武林中人,她們在釣一隻龜!
十三郎心中不由暗想:她們釣龜做什麼?難道龜身上有著什麼隱秘不成……
他正在暗自忖想間,忽見那翠妹手裡的釣竿一抖一挑,一個圓圓的東西“叭”的一聲拋落身後地上。
十三郎目光如電,看得十分清楚,那是一隻海碗般大的烏龜。
只見那翠妹一丟手裡的釣杆,動作十分輕靈的扭腰反身,玉掌伸處,已將那隻大龜捉在手中,口中輕聲歡呼地道:“紅姐快打亮火摺子照照看,是不是這一隻?”
紅姐應聲打火摺子,兩女四目凝神地在龜背上一陣仔細察看之後,翠妹神情大為失望頹喪,道:“不是這隻,這隻背上又沒有圖。”
說著,隨手一拋,將龜拋丟在地下。
十三郎聽得心底不禁更感詫異萬分地忖道:“龜背上有什麼圖?”
兩女重又坐落溪邊,重又默默地執杆垂釣。
十三郎隱身巨松背後,目光注視著二女的動靜,心底思緒起伏,意念飛轉地忖想猜料著“龜背上有什麼圖”的問題,“圖”又關係著什麼事情的問題。
他心裡直覺地意識到這龜背上的什麼“圖”,必與武林有關,因為不但二女是武林中人,是什麼“谷主”屬下,同時,在他凝神忖想間,竟發覺這附近三十丈方圓之內,另有武林人物隱身潛伏在暗處,人數且有五名以上。
這情形很明顯,那些武林人隱身潛伏暗處在待機而動,目的也就是那隻背上刻有什麼“圖”的龜!
換句話說,二女沒有釣到那隻“龜”則罷,只要一釣到了,這些人立將現身搶奪!
那個被叫做“翠妹”的少女的運氣似乎比較好些,約摸過了盞茶辰光,竟又被她釣起了一隻大龜。
這一隻比前一隻大了許多,紅姐連忙又打亮火摺子,二女妙目在龜背上察看了一陣之後,翠妹突然興奮地歡聲說道:“是這隻了,紅姐,我們終於釣到它了!”
驀地,一聲嘿嘿冷笑起自七丈以外的暗影中,兩名面蒙黑布的黑袍人電閃飄身到了二女的面前,一個身材略高的黑袍人手一伸,道:“拿來!”
二女臉色微微一變,嬌軀齊地後退五尺,紅姐叱聲道:“你兩個是什麼人?”
身材略高的黑袍人嘿嘿一笑,道:“我們是什麼人,你兩個不需要知道,快把圖龜乖乖的交出來,當可饒你們兩個一死!”
翠妹冷叱一聲道:“呸,憑你們兩個見不得人的東西也配?”
身材矮的一個黑袍人突然怒聲叱喝道:“丫頭大膽!”
叱喝聲中,身形飛騰,快如閃電般直朝翠妹撲去,那個身材略高的黑袍人也立即騰身撲向紅姐!
二女見狀,同時發聲怒叱道:“你兩個找死!”
嬌軀飄閃間,水袖倏揚,兩名黑袍人口中一聲慘叫,身子凌空下落,倒下了一雙,伸了伸腿,不動了!
十三郎看得心頭不由暗暗一凜!
突地,一個森冷的聲音起自十丈以外,道:“好霸道歹毒的‘飛袖無影針’!”
二女聞聲心中方自凜然一驚,“琉璃塔”上已傳來一個嬌甜的聲音,道:“嫣紅、凝翠小心!”
原來“紅姐”名叫嫣紅,“翠妹”名叫凝翠。
那甜美的聲音“小心”二字未落,一個巨大的黑影已勢疾如電般地掠空撲到,嫣紅、凝翠一見正待揚袖迎敵時,但已慢了一步,兩聲慘叫中夾著一聲“嘿嘿”陰笑,黑影又已騰起,直上夜空!
黑影掠空下撲二女,一撲即起,情形雖然快如電光石火一閃,奇快無比,但是隱身巨松背後的十三郎卻看得十分清楚,也看得心神不由猛地一震!
原來嫣紅、凝翠二女在那巨大黑影的掠空疾撲下,不僅立刻雙雙倒地香消玉殞,而且死狀至慘,胸衣破裂,胸膛洞-開,肝臟外溢,慘不忍睹!
說來實在太慢,就在二女發聲慘叫,黑影身形一撲即起,直上夜空……快如電光石火的剎那,琉璃塔上已飛掠出一條白影,勢疾絕倫無匹地猛朝騰空的黑影當頭罩落!
白影自“琉璃塔”上飛掠凌空罩落,下撲之勢不僅奇快絕倫,而且威力籠罩十數丈方圓,那黑影身軀是既無法也無力閃避,只得猛提一口丹田真氣,揮掌拍出一股強勁的掌力迎著白影下撲的身軀擊去,同時他自己則身形迅疾地往地面瀉落!
可是,白影對黑影那強勁的掌力並未出掌硬接,竟然借力斜飄丈許,素袖猛揮,“絲絲”勁風似箭般地飛向黑影!
勁風“絲絲”,看似無物,其實正是以歹毒霸道稱絕於武林的“飛袖無影針”。
那黑影似乎深知“飛袖無影針”的霸道厲害,白影這裡素袖才揮,他身形即已電閃橫飄丈外,口中同時嘿嘿陰笑道:“藏寶龜圖既已到了老夫手裡,豈是你能奪得回去的!”
白影冷哼一聲,掠身撲攻,掌指兼施,攻勢凌厲至極,招招狠辣,只逼得黑影連連後退。
這時,十三郎藉著朦朧的月光,已看清黑影是一個年在五十開外的黑袍老者,殘眉兇睛,面貌醜陋有如鬼魅。白影則是個身材婀娜的女子,雖然她臉蒙白巾,無法看到她容貌的美醜,但是從她那婀娜的身段上,可以斷料決不會是個“無鹽嫫母”,而且年齡也決不會太大。
黑袍老者在白衣少女那一陣凌厲的攻勢之下,似是被逼
發了兇性,突然一聲怪叫,竟然不再後退倏地伸出一隻鬼爪般的手掌,猛朝白衣少女胸前抓去!
抓勢勁疾如電,如非具有極高身手之人,甚難逃過他這一抓之勢!
十三郎雖然早已看出白衣少女武功身手均皆不俗,但是目睹黑袍老者這一抓之勢,仍心中不禁替白衣少女耽上了心。
可是,他白耽心了,白衣少女對黑袍老者這勁疾如電的一抓,非但不閃不避,反而踏前一步,玉手一翻,飛快地迎了上去!
兩人掌爪一觸即分,黑袍老者冷哼一聲,暴退六尺,目射驚駭之色,瞪視著白衣少女冷喝道:“你是誰?‘神風絕脈掌’是哪裡學來的?”
十三郎聽得心神不由微微一震,“神風絕脈掌”乃是昔年武林四奇之首“神風萬里”袁紹雲的獨門絕學,但武林四奇已於十五年前突然一齊失了蹤,無人確知下落,也無人確知失蹤的因由。
有說已經遇害,有說同隱深山不再聞問江湖世事,傳說紛紛不一,事實真相究竟是怎麼回事,恐怕除了“四奇”自己之外,再也無人知道了。
十三郎心中暗想:這白衣少女難道是“神風萬里”袁紹雲的傳人?
他暗忖間,只聽白衣少女冷聲說道:“既然認得‘神風絕脈掌’,當該知道它的威力厲害,那就快把‘龜’交還我吧!”
“交還你?”黑袍老者嘿嘿一笑,道:“這‘龜’是你的嗎?”
白衣少女道:“它雖然不是我的,卻是我手下的侍女釣起。”
黑袍老者道:“你說地上的兩個丫頭是你的侍女?”
“不錯。”白衣少女道:“只要你把‘龜圖’交還我,你殺她們兩個的這筆血賬,我就不追究!”
黑袍老者道:“多謝你的寬懷大度,不過……”語音一頓,陰聲一笑,接道:“她兩個真是你的侍女麼?”
白衣少女道:“你可是不信?”
黑袍老者道:“老夫已經活了這麼大年紀,豈能聽信你片面之詞。”
白衣少女語音冷漠地道:“這麼說,你是不信,是向我要證明了?”
黑袍老者道:“這是應該的,只要她兩個承認確是你的侍女,老夫自然無話可說,當將‘龜圖’交還你!”
白衣少女一聲冷笑道:“好心智,明知她兩個已經死了,無法說話!”
黑袍老者道:“其實這好心智的應該是你而不是老夫。”
白衣少女道:“這話怎麼說?”
黑袍老者嘿嘿一笑道:“道理很簡單,你明知她兩個已經死了,乃冒認她們是你的侍女,要老夫將‘龜圖’交還你,這‘好心智’的不是你是誰?”
“如此說,你是一定不信她們是我的侍女,不肯把‘龜圖’交還我了?”
黑袍老者道:“這‘藏寶龜圖’乃是無主之物,如今落在老夫手裡就該是老夫的,你憑什麼要老夫把它交還你?”
白衣少女冷哼了一聲,道:“那麼我問你,這‘藏寶龜圖’是怎樣落在你手裡的?”
“這……”黑袍老者心中微微一窒,陰笑地道:“你可是想從老夫手裡奪取?”
白衣少女道:“你猜對了,我正是要照方抓藥,用你對付我侍女的手段對付你!”
黑袍老者道:“你自信你能對付得了老夫?”
白衣少女道:“我不信‘神風絕脈掌’對付不了你的‘破胸鬼爪’!”
黑袍老者嘿嘿冷笑道:“‘神風絕脈掌’雖是袁老鬼昔年名震天下武林的絕學,但是你只有七分火候,未必能奈何得了老夫!”
白衣少女冷聲道:“如此,我們就試試好了!”
話落,黑袍老者身形突然前欺,出掌如電般直朝白衣少女當胸拍去!
白衣少女腳上連忙橫跨五尺避開,說道:“你且別忙動手!”
黑袍老者停身收掌,語音冷漠地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說著目中又閃過一絲詭譎之色,說道:“動手相搏,應該講究個公平,是不是?”
白衣少女道:“是便怎樣?”
黑袍老者狡詐地說道:“若是講究公平,你此刻便不該和老夫動手。”
白衣少女道:“為什麼?有道理麼?”
黑袍老者道:“老夫當然有道理。”黑袍老者嘿嘿一笑道:“目下老夫手拿著‘龜圖’,只有一隻手空著,根本無法全力施展所學和你動手,如何能算得公平,再說此時此刻,這裡只有你和老夫兩個,既是公平相搏,就必須有個公證人才是!”
白衣少女道:“如此,依你之見呢?”
“依老夫之見……”黑袍老者故作沉思地道:“為講求公平,我們不妨另約時地,你我各請出一位公證人來,各憑實學全力一搏勝負高下,即以‘龜圖’作為勝者的彩頭!”
白衣少女道:“那麼這‘龜圖’由誰保管呢?”
黑袍老者道:“目前當然是由老夫暫時保管了。”
白衣少女突然冷聲一笑道:“真是好主意,好心智!”
黑袍老者雙目一眨,道:“你可是不同意?”
白衣少女冷冷地道:“我當然不同意,‘龜圖’由你保管,到時候你不赴約,溜掉了,我到哪裡去找你,或是赴約時事先將它掉了包,使用一隻假‘龜圖’來個魚目混珠,我勝了你又有什麼用!”
黑袍老者心中不禁暗暗一凜,但是臉色神情卻鎮定的正容說道:“這個你大可放心,老夫以人格擔保,一定準時赴約,一定仍用這隻‘龜圖’作為勝負的彩頭,決不將它掉包!”
白衣少女冷哼一聲道:“算了,你以人格擔保,誰又能擔保你的人格,你的人格又算什麼,值多少錢一斤!”
黑袍老者兇睛一瞪,寒芒電射地怒聲喝道:“丫頭,你太欺人了,竟敢瞧不起老夫!”
白衣少女道:“是你不該自不量力,妄言‘人格’,焉能怪我瞧不起你!”
黑袍老者心念電轉,兇態微斂,道:“那麼依你之見該如何呢?”
白衣少女道:“依我之見,你該把它交由我暫時保管!”
黑袍老者倏然揚聲嘿嘿一笑道:“你大概是在說夢話吧!”
白衣少女道:“這麼說你是不肯了!”
黑袍老者道:“你既然不信任老夫,老夫又如何能信任你!”
白衣少女冷冷地道:“我不信任你,那是因為你的份量不夠,不值得我信任,而我便不同了。”
黑袍老者道:“怎樣不同?”
白衣少女道:“以我的身份,你應該信任我,也非信任我不可!”
黑袍老者目光一眨,道:“如此老夫請問你的身份?”
白衣少女道:“我想你早就知道了,何必還要故裝糊塗。”
黑袍老者一搖頭道:“老夫是真不知道,也未裝糊塗!”
白衣少女冷聲一笑道:“你既然認得‘飛袖無影針’,就該明白我的身份。”
黑袍老者眼睛眨動地道:“這麼說,你該是出身‘天香谷’了。”
白衣少女道:“不錯,我正是‘天香谷’職掌‘銀旗令’令主。”語聲一頓即起,道:“如今你已經明白了我的身份,你怎麼說?”
黑袍老者道:“既是‘天香谷銀旗令主’的身份,自是可以信任,可以把‘龜圖’交給你保管,不過,為防萬一,你必須答應老夫一個條件。”
銀旗令主道:“什麼條件?”
黑袍老者陰聲一笑道:“讓老夫封住你一處穴道。”
銀旗令主倏然冷凝地一笑道:“好主意,好條件,高明高明!”
黑袍老者道:“這並不是老夫高明,乃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是面對令主這等高明人物,更不得不格外小心些!”
銀旗令主淡然點頭道:“你說的是,這倒也確是實情,當今武林之中,口是心非,胸懷奸詐之人比比皆是……”
她話未說完,“琉璃塔”的頂層上突地響起一聲朗朗長笑,語音清朗地說道:“姑娘說的不錯,本公子甚有同感!”
話聲中,三條人影身如流星飛瀉般落了地,落地衣袂不揚,點塵不驚!
三人這份輕功之高,只看得“銀旗令主”和黑袍老者心頭全都不禁凜然一怔!
落地現身,一個是年約二十四五的青衫書生,兩個是年約四十上下的黑衣壯漢。
十三郎凝目望去,只見那青衫書生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兩道劍眉斜飛入鬢,神態灑脫中隱含懾人之威,除了兩道劍眉稍濃,煞氣稍重了些外,論相貌,該是當世俊逸,人間麟鳳。
青衫書生目光冷冷地瞥視了黑袍老者一眼,轉向“銀旗令主”瀟灑地一抱拳,說道:“在下來得唐突,尚請姑娘原諒!”
銀旗令主輕聲一笑道:“閣下請勿客氣,閣下來得正好,請幫我個小忙如何?”
青衫書生道:“姑娘可是要在下幫忙奪取那‘藏寶龜圖’?”
銀旗令主搖頭道:“那倒不是,我想請閣下替我們雙方做個‘公證人’,閣下答應麼?”
青衫書生微一點頭道:“可以,姑娘有何酬謝麼?”
銀旗令主道:“你想要什麼酬謝?”
青衫書生眨眨星目道:“姑娘如果願意有所酬謝,便請允諾依從在下一件事情。”
銀旗令主道:“依從你一件什麼事情?我的力量能辦到嗎?”
青衫書生點頭道:“微不足道的小事一件,姑娘的力量不但能辦得到,而且遊刃有餘!”
“哦……”銀旗令主沉思地點點頭道:“如此,我答應你就是。”語聲一頓,轉向黑袍老者冷聲道:“現在已有了‘公證人’,你我可作公平一搏了!”
黑袍老者嘿嘿一笑,搖頭道:“這仍然不行,‘公證人’必須有兩位,而且必須是具有名望身份之人才成!”
青衫書生倏然朗聲一笑道:“江湖傳說‘幽冥鬼府’,上自鬼王,下至鬼役,無一不是狡詐詭譎之徒,今日一見,果然無訛!”
黑袍老者心神暗暗一凜,道:“閣下認得老夫的來歷?”黑袍老者意有不信的問:“你猜料老夫是什麼身份?”
青衫書生冷冷地道:“豈只認得你的來歷,且還能猜料到你在‘鬼府’中的身份。”
青衫書生又淡然一笑,道:“‘鬼府’屬下雖然甚少在江湖上走動,但是我卻知之頗詳。”
語聲一頓即起,接道:“‘破胸鬼爪’譽稱‘鬼府’獨門秘技絕學,你既練有那歹毒的‘鬼爪’功夫,而火候又僅具七成,身份當屬‘閻君’以下,號稱‘八大鬼吏’中的一個無疑,這猜料可對?”
這猜測一點無差,黑袍老者正是“幽冥鬼府八大鬼吏”之一“夜遊鬼吏”殷千成。
青衫書生話音一落,“夜遊鬼吏”殷千成心神不由倏又暗暗一凜,目露驚色地望著青衫書生問道:“閣下何人?”
青衫書生冷聲一笑,道:“待會兒自當告訴你知道。”一頓,倏然轉朝十三郎隱身之處望了一眼,揚聲說道:“朋友,別儘自躲在一邊看熱鬧了,也請出來幫幫忙做個‘公證人’吧!”
十三郎一見自己行藏已被對方發現,遂即輕聲一笑,自巨松背後現身飄然走出。
“銀旗令主”和“夜遊鬼吏”殷千成二人心中全都不禁暗暗一凜,心意幾乎是相同的暗忖道:“此人是誰?隱身近在四丈以內,我怎地竟無所覺……”
他二人暗忖間,青衫書生已目視“夜遊鬼吏”冷聲說道:“鬼吏閣下,現在已經有了我和這位朋友兩位‘公證人’,你還有什麼說的沒有?”
“當然還有。”夜遊鬼吏殷千成嘿嘿一笑道:“老夫適才已經說明,‘公證人’不僅必須有兩位,而且必須是具有名望身份之人才成,而閣下與這位……”
青衫書生劍眉微微一揚,接口說道:“我的名望身份,足列當今武林七派一幫掌門之間。”
“夜遊鬼吏”殷千成雙目凝注地道:“這等說來,閣下該是當今武林中大有名望身份之人了!”
青衫書生冷哼一聲道:“待會兒你知道我是誰之後,你就明白了。”
“夜遊鬼吏”殷千成眨眨眼睛,目光瞥視了十三郎一眼道:“那麼這位朋友呢,閣下認識他麼?”
青衫書生微一搖頭道:“我與他素昧平生,從未見過。”
“夜遊鬼吏”殷千成嘿嘿一笑道:“閣下既與他素昧平生,從未見過,又怎知他的名望身份夠不夠‘公證人’的資格呢?”
這話是理,青衫書生不禁一時無言以對,心念電轉地沉思了剎那,倏然轉望著十三郎問道:“朋友尊姓大名?”
十三郎神情淡漠地道:“江湖末流,無名小卒。”
青衫書生劍眉揚了揚,道:“朋友何乃恁地小家氣,不肯賜告大名。”
十三郎道:“這無關小家氣,也並非是我小家氣,江湖末流,藉藉無名,說了也等於白說。”
青衫書生道:“朋友太謙虛了,說來聽聽又有何妨。”
十三郎搖頭道:“閣下原諒。”
“夜遊鬼吏”殷千成突然陰聲一笑道:“這位朋友他根本就不願做這個‘公證人’,以老夫看,你閣下實不必徒費心機,多管閒事!”
青衫書生星目倏又轉望著十三郎問道:“朋友的意思是如此麼?”
十三郎淡淡地道:“這話閣下不應該問我。”
青衫書生道:“朋友認為我應該問誰?”
十三郎道:“問當事人,我這個江湖末流,無名小卒勉強夠資格湊數不?”
所謂“當事人”,指的自然是“夜遊鬼吏”,青衫書生心裡明白,於是目光立即轉向“夜遊鬼吏”說道:“你聽見了麼?”
“夜遊鬼吏”殷千成嘿嘿一笑道:“老夫聽見了。”
青衫書生道:“那麼你怎麼說?”
“夜遊鬼吏”殷千成道:“老夫仍是那句話,必須是名望身份兩皆夠得份量之人。”
青衫書生冷冷地道:“這麼說,你是認為他不配做‘公證人’了!”
“夜遊鬼吏”殷千成轉目望了望神情冷漠的十三郎,陰笑地道:“閣下,話他自己已經說得夠明白了,何用老夫多說。”
青衫書生突然冷聲一笑,道:“那只是他自謙,其實以他的一身功力而論,替你做‘公證人’足夠有餘!”語聲一頓又起,接道:“俗話說得好,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勸你最好還是放手一搏勝負吧!”
“夜遊鬼吏”殷千成兇睛凝注地道:“老夫如果不識時務便怎樣?”
青衫書生沉冷地道:“你不但絕對無法保住你手裡的‘藏寶龜圖’,你的命也得留在此地!”
“夜遊鬼吏”心神暗暗一凜!道:“閣下要出手強奪,‘藏寶龜圖’?”
青衫書生冷哼一聲道:“給你公平一搏的機會你不要,我只好請你和‘龜圖’一齊留下了!”
“夜遊鬼吏”嘿嘿一笑道:“閣下自信能辦得到,自信能留得下老夫!”
青衫書生劍眉一軒,道:“對你,我不僅有十分自信辦得到,而且你絕難是我手下十招之敵!”
這話,好狂妄,好令人驚心!
“夜遊鬼吏”殷千成聽得心神不禁猛地一凜!寒電激射地道:“閣下好狂的口氣,也不怕夜風閃了舌頭麼?”
青衫書生語音冷冷地道:“不信,你就試試好了!”
“夜遊鬼吏”嘿嘿一笑道:“老夫當然要試試你!”
話落,身形倏然前欺,探掌如電地直抓青衫書生胸窩!
青衫書生星目寒芒一閃,道:“和我玩這一招,你火候還差得遠呢!”
閃電抬手,中指突出,迎著“夜遊鬼吏”抓來的掌心點去!
“夜遊鬼吏”一驚縮掌撤招,顫聲道:“你是……”
他“是”字以下之言尚未出口,驀覺眼前青影一閃,左肋一麻,手裡的大“龜”已到了青衫書生的手裡。
只聽青衫書生哂然一笑道:“江湖傳說‘幽冥鬼府’屬下八大‘鬼吏’個個身手不俗,功力不弱,原來竟只如此,實在令我失望得很!”語聲一頓,目光倏然轉向“天香谷銀旗令主”說道:“姑娘,這‘藏寶龜圖’是你的了!”
話罷,待要揚手丟給“銀旗令主”時,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含笑又道:“這東西骯髒且有臭味,滑膩膩的也惹人噁心,為免汙了姑娘的玉手,還是把它包起來好了。”
說話間,探手扯下一塊衣襟,將“龜”包起,微一揚手朝“銀旗令主”丟了過去,說道:“姑娘請接住!”
“銀旗令主”伸手接住,語音甜美無限地道:“謝謝公子。”
青衫書生微微一笑,道:“姑娘請勿客氣。”語聲一落又起,接道:“如今‘藏寶龜圖’已入姑娘之手,姑娘該履行那‘依從我一件事情’的允諾了。”
“公子說的是。”“銀旗令主”玉首微點地道:“那是一件什麼事情,公子但請直說好了,只要是我力量辦得到的,我無不答應依從。”
“如此,我先謝姑娘了。”青衫書生拱了拱手道:“我請姑娘移玉寒舍小作盤桓。”
“銀旗令主”微微一怔,道:“現在就去麼?”
青衫書生點頭道:“是的,姑娘。”
“銀旗令主”道:“府上離此地很近麼?”
青衫書生道:“不算太遠,四天路程可到。”
“銀旗令主”微一沉思,問道:“什麼地方?”
青衫書生道:“中條山‘追魂堡’。”
“銀旗令主”芳心倏然一凜,目光透過面紗,問道:“公子是‘追魂堡’少堡主‘追魂公子’?”
青衫書生微一點頭,道:“是的,在下正是羅天宏。”
“銀旗令主”心念電轉,沉思了剎那,道:“能得公子邀請,能得進入‘追魂堡’盤桓作客,這實在是件無上光榮的事情,不過……”
話聲微微一頓,接道:“我想先返回谷中一趟,半月之後再前往拜訪公子。”
“追魂公子”羅天宏道:“但是我卻希望姑娘現在就隨我同往敝堡盤桓作客。”
“銀旗令主”皺了皺秀眉,搖頭道:“公子原諒,我必須將‘藏寶龜圖’立刻送回谷中覆命!”
羅天宏星目一凝,道:“姑娘不能稍緩時日麼?”
“是的。”“銀旗令主”微一點頭道:“谷主令諭森嚴,我若不立刻返回谷中覆命,谷主必然會降罪!”
羅天宏略作沉思地道:“姑娘既然定要先回谷中覆命,我自是不好勉強姑娘,讓姑娘作難!”
“銀旗令主”連忙點首為禮的說道:“謝謝公子。”
羅天宏抬手一擺,道:“姑娘先慢言謝,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
“銀旗令主”道:“公子請說,我當洗耳恭聽。”
羅天宏淡笑了笑,突然伸手道:“姑娘請把‘藏寶龜圖’還我!”
“銀旗令主”一怔,情歹自禁地往後退了一步,道:“公子……”
羅天宏道:“半月之後,姑娘駕蒞敝堡時,我當將它再交與姑娘。”
“銀旗令主”目光如電地透過面紗,凝注著羅天宏的俊臉問道:“公子此舉之意可是不相信我,怕我失約?”
羅天宏道:“這只是原因之一。”
“銀旗令主”道:“另外的原因是什麼?”
羅天宏搖頭道:“目下我不想說。”
“銀旗令主”默然沉思了片刻,道:“如果我不肯將‘藏寶龜圖’交還公子呢?”
羅天宏道:“那隻怕由不得姑娘。”
“銀旗令主”美目眨動地道:“公子難道要對我出手用強取回麼?”
羅天宏道:“姑娘應該明白,我既能由‘夜遊鬼吏’手中奪下,交與姑娘,也就能再由姑娘手上奪回!”
“銀旗令主”再次默然了剎那,道:“如此說來,我必須現在就依從公子,隨同公子前往貴堡,別無選擇的餘地了?”
“是的,姑娘。”羅天宏點點頭道:“這本是姑娘答應過我的條件,否則姑娘就得將‘藏寶龜圖’交還我,兩條路聽憑姑娘選擇。”
“銀旗令主”暗暗深吸一口氣,道:“公子應該明白,我此番奉命來此的任務,便是獲得此龜,沒有此龜,我將無法回谷向谷主覆命。”
羅天宏淡淡地道:“那是姑娘的立場,在我的立場來說,姑娘要帶著此龜回谷覆命,就必須先履行諾言,依從我移駕隨我同往敝堡作客一段時日。”
“銀旗令主”美目一眨,問道:“所謂‘一段時日’是多少時日。”
羅天宏道:“多則一月,少則半月。”
“銀旗令主”目光深注地道:“為什麼要那麼久的時日?”
羅天宏微微一笑,道:“這問題,姑娘到了堡內之後就明白了。”
“銀旗令主”暗暗深皺起了兩道秀眉,默然未再開口,她在沉思,考慮,作著選擇與決定。
羅天宏也未再開口說話,星目凝望著她,耐心地等候著她的決定。
經過一陣沉思考慮,“銀旗令主”終於倏地一搖頭道:“公子原諒,我必須堅持我自己的立場。”
羅天宏淡淡地道:“那就請姑娘將‘藏寶龜圖’交還我好了。”
“銀旗令主”搖頭道:“這也得請公子原諒,‘藏寶龜圖’
本是我此來的任務,沒有它,我如何回去向谷主覆命!”
羅天宏道:“姑娘,俗語說得好,‘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銀旗令主”玉首輕點地道:“公子說的是,但是我卻衷心希望‘兼得’,希望公子成全我。”
羅天宏淡然搖頭道:“我也請姑娘原諒,並不是我不肯成全姑娘,而是……”語聲一頓,道:“姑娘,請把‘藏寶龜圖’交還我,不然,我可要出手用強了!”
“銀旗令主”芳心暗暗一凜,道:“公子既然不肯成全我,定要出手用強奪回它,我無可奈何,雖明知不是公子之敵,也只好拼死全力……”
羅天宏突然朗聲一笑,打斷了“銀旗令主”的話聲,道:“姑娘拼全力護‘龜’乃是應該的,‘拼死’則大可不必!”聲調一落又起,道:“姑娘請小心,我要出手了!”
話落,立即舉步朝“銀旗令主”身前逼去。
一直靜立一旁作著壁上觀的十三郎,此刻突然開口說道:“閣下且慢動手!”
羅天宏腳下一停,側首望著十三郎問道:“朋友有何見教?”
十三郎道:“俗話說得好‘送佛送到西天’,閣下既然已經幫了這位姑娘的忙,何如就幫忙到底,成全了她呢!”
羅天宏冷冷地道:“朋友應該明白,這並不是我不肯成全她,而是她自己沒有誠意。”
十三郎道:“閣下,凡事脫不出一個‘理’字,她說的乃是理,乃是實情!”
羅天宏神色冷漠地道:“那只是朋友你的看法,我卻不以
為是,再說這是我與她的事,用不著朋友你來多口廢話!”
十三郎濃眉微微一揚,話題倏地一變,道:“那麼我想請教閣下兩個問題,可以麼?”
羅天宏目光一凝,道:“兩個什麼問題?”
十三郎道:“請閣下先回答我可不可以?”
羅天宏微一沉思,點頭道:“你問吧。”
十三郎道:“我請問閣下定要這位姑娘前往貴堡的用意是什麼?”
羅天宏淡漠地道:“朋友原諒,這問題目前我不想說,也不願說。”
十三郎道:“閣下,事無不可對人言。”
羅天宏輕聲一笑道:“朋友說的是,不過,那得要看是什麼事,再說這是我和她事先講好的條件,我幫她取得‘藏寶龜圖’,她便依從我一件事情,所以這問題,我沒有告訴朋友的必要!”
十三郎道:“如果我定要知道,定要閣下說呢?”
羅天宏冷冷地道:“說不說在我!”
十三郎兩道濃眉微挑了挑,話鋒倏地一轉,道:“閣下,我再請問,那‘藏寶龜圖’是武林前輩的遺物?”
羅天宏道:“那當然。”
十三郎目光凝注地問道:“閣下知道是什麼人的遺物麼?”
羅天宏道:“我當然知道。”
十三郎道:“如此我請問是什麼人的遺物?”
羅天宏搖頭道:“你別問了,我也沒有告訴你的義務!”
十三郎星目略一眨動,又道:“那麼我再請問,‘藏寶’是些什麼‘藏寶’,閣下也知道麼?”
羅天宏點頭道:“我不但知道,而且十分清楚,不過……”語聲微微一頓,道:“我請問朋友你這是第幾個問題?”
十三郎神情微微一怔,濃眉微皺,旋而淡然一笑,道:
“既如此那就算了。”聲調倏地一冷,道:“我希望閣下別勉強這位姑娘,讓她走!”
羅天宏道:“事情的經過是朋友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事實上我既未勉強她,也沒有不讓她走!”
十三郎星目凝注地道:“閣下這話算數?”
羅天宏劍眉一揚道:“以我‘追魂堡’少堡主的身份,豈是那食言無信之人!”
十三郎淡淡地道:“如此倒是我失言了!”一頓,倏地轉向“銀旗令主”一揮手道:“姑娘,你可以走了。”
“銀旗令主”美目透過薄紗,深望了十三郎一眼,盈盈一福,道:“謝謝相公。”隨又朝羅天宏盈盈一福,道:“半月之後,我當履約前往貴堡拜謝公子。”
羅天宏一抬手道:“姑娘別忙走。”
“銀旗令主”美目掠視了十三郎一眼,望著羅天宏問道:“公子還有什麼見教?”
羅天宏道:“我還是那句話,請姑娘把‘藏寶龜圖’交還我再走。”
“銀旗令主”尚未開口,十三郎已接著開口說道:“閣下,不是‘食言無信’之人,言猶在耳,怎麼立刻就反悔不算了?”
羅天宏臉色一寒,雙目電射地道:“朋友,你太多管閒事了!”
十三郎淡漠地道:“我生性就是愛多管閒事,改也改不了。”
羅天宏冷冷地道:“你自信管得了麼?”
十三郎道:“管得了管不了,要等事後才能知道。”
羅天宏冷聲一笑道:“如此我就先試試你!”
他口裡說“試”就動手,突然抬手一掌直拍十三郎胸窩。
十三郎雙眉倏地一揚,道:“閣下好惡毒的心腸,我和你無仇無怨,一出手就想置我於死地!”
話聲中,閃電抬手挺掌迎了上去!
“砰!”的一聲,十三郎身形卓立未動,羅天宏卻身軀一晃,後退了三大步。
一掌受挫,他臉上立時變了色,目射驚芒地喝問道:“朋友,你究竟是什麼人?”
十三郎冷冷地道:“少堡主閣下,我就站在你面前,是什麼人,你不是看得清清楚楚麼。”
羅天宏暗暗深吸了一口氣道:“朋友能接得下追魂掌力的一擊,該是當今武林有名的人物,我請問朋友上姓高名?”
十三郎神色淡漠地道:“少堡主太高抬我了,事實上,我只是個武林末學,江湖無名小卒。”
羅天宏冷笑道:“朋友如此自謙,可是瞧不起羅天宏,認為我羅天宏不配知道朋友的大名?”
十三郎道:“少堡主言重了,‘追魂堡’名震天下武林,為當今武林五大家之一,以少堡主的身份焉有不配之理。”
羅天宏接口道:“那你為何還不肯賜告?”
十三郎道:“我只是因為我名不經傳,說出來你少堡主不知道。”
羅天宏目中突然閃過一絲詭芒,冷聲一笑,道:“朋友,我明白你的心意了。”
十三郎目光一凜,問道:“少堡主以為我是什麼心意?”
羅天宏冷笑道:“朋友是怕我從姓名上查出朋友的出身來歷,怕我追魂堡對付你,是不是?”
十三郎劍眉倏地一軒,一笑道:“少堡主好心智,我生平最受不得一個激字!”語聲一頓,冷漠如冰地道:“我姓十名叫三郎。”
羅天宏一聽,果然從未聽說過這名字,眉頭不由微皺了皺,目光深注地道:“十朋友定要管這件閒事麼?”
十三郎一點頭道:“不錯,我已經管定了。”
羅天宏道:“十朋友和‘天香谷’有淵源,有交情麼?”
十三郎冷冷地道:“毫無淵源交情。”
羅天宏道:“既是毫無淵源交情,為何一定要管這種閒事?”
十三郎道:“一是因為我生性愛管閒事,二是因為我既然已經管了,就必須管到底!”
羅天宏眼珠轉了轉,道:“十朋友不會另有什麼用心吧?”
十三郎道:“少堡主以為我會有什麼用心?”
羅天宏目光瞥視了“銀旗令主”一眼,道:“討好她,贏取她的芳心好感!”
十三郎雙目微睜,道:“會麼?”
羅天宏冷笑一聲道:“鬚眉漢,昂藏軀,朋友何乃糊塗不敢承認!”
十三郎搖頭道:“少堡主閣下,我十三郎頂天立地,既未裝糊塗,也沒有什麼不敢承認的!”
羅天宏目光凝注地道:“十朋友當真不明白我這話的意思麼?”
十三郎正容說道:“我請少堡主說明道理!”
羅天宏又是冷聲一笑道:“俗語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江湖傳說,‘天香谷’四旗令主,人人允稱人間絕色……”語音一頓又起,接道:“因此十朋友才藉此機會討好她,用以贏得她芳心的好感,和她結交,是不是?”
十三郎雙眼微微一揚,道:“是便怎樣?”
羅天宏似乎想不到十三郎會毫不遲疑的直言承認,神情不由愕然一呆!
可是,十三郎卻於這閃電剎那間,心念倏地一動,冷聲道:“這大概也是少堡主之所以幫忙她,不惜結仇‘鬼府’,從那位‘鬼吏’手中奪取‘藏寶龜圖’交給她的原因用心吧!”
羅天宏突然陰聲一笑,道:“十朋友高明,這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反打一耙的心智,實在令人佩服!”
十三郎雙眉再次微揚,道:“這麼說,少堡主之幫忙她純是出自俠義心腸,並無別的用心了!”
羅天宏道:“事實本就是如此。”
十三郎星目深注地道:“少堡主此語可是出自肺腑?”
羅天宏正容說道:“句句由衷,字字出自肺腑!”
十三郎道:“好,如此我請問,少堡主既是出自俠義心腸的幫忙,並無一點別的用心,那又為何不讓她回去覆命?”
羅天宏道:“十朋友,我說過‘不讓她回谷覆命’這話麼?”
十三郎雙眉微揚,道:“這話你雖然沒有說過,但是明知她沒有那‘藏寶龜圖’便無法回谷覆命,卻強要她交出,並且不惜動武強奪,這不等於不讓她回谷覆命而何?”
羅天宏冷冷地道:“這是她背信不履行約言的結果,怎能怪我!”
十三郎道:“她不是已經向你解說了麼,回谷覆命,最多半月之期定當前往貴堡拜候踐約,只不過是將踐約日期移後半月,豈能說她‘背信’!”
羅天宏冷聲一笑道:“這話雖然不能說她背信,然而,十朋友應該明白,她回谷覆命之後,如果就此不再出谷,不踐約了,那便如何?”
十三郎目光瞥視了“銀旗令主”一眼道:“以我看,她不是那種言而無信之人!”語聲一頓即起,轉望著“銀旗令主”,問道:“姑娘是麼?”
“銀旗令主”自十三郎現身之後,就一直十分注意十三郎的神情言語,她覺得十三郎雖然名不見經傳,但渾身卻散發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冷傲,神秘,高深莫測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氣質!
“追魂公子”羅天宏,雖然生得劍眉星目,玉面朱唇,人品俊逸,灑脫不俗,可是和十三郎相比,他就遜色了,缺少了十三郎那種令人難以言喻的氣質。
人,都是愛美的,好奇的,尤其是女人,對這種慾望比男人更甚更強烈!
以“追魂公子”羅天宏的相貌,如果說是當代俊逸奇男,則十三郎應該是俊逸中的俊逸,奇男中的奇男!
在十三郎未現身之前,追魂公子羅天宏在銀旗令主心目中固然是一位美男俊逸,印象頗好,可是十三郎現身以後,情形就不同了,她芳心中那點頗好的印象立刻被十三郎奪取了,吸引了。
因此,十三郎話聲一落,銀旗令主立即美目倏射異采,語音無限甜美的點著玉首說道:“是的,十相公,天香谷上至谷主,下至一名無足輕重的屬下,無一不是千金一諾,言出如山,重信之人!”
羅天宏微微一笑,道:“姑娘,這只是你自己的說法,可是事實如何呢?俗語說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姑娘是不是千金一諾,‘重信’之人,那就難說了!”
這話,只氣得“銀旗令主”嬌軀不禁輕顫,芳心為之氣結,沉聲叱道:“羅天宏,你……我真想不到名列當今武林‘五大家’之一,‘追魂堡’的堂堂少堡主,竟是這麼一個多疑之人!”
羅天宏道:“姑娘,俗語有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江湖人心詭詐,口是心非之人比比皆是,這焉能怪我多疑!”
“銀旗令主”道:“這麼說,你認為我是那口是心非,心地詭詐之人了……”
羅天宏淡淡地道:“姑娘請別多心,我只不過是那麼譬喻……”
“銀旗令主”截口道:“羅天宏,你不必巧言辯飾,這等譬喻已經很夠了!”
羅天宏聳聳肩胛,神情有點輕浮地道:“姑娘要是一定認為這樣,我就莫可奈何了。”
“銀旗令主”冷哼了一聲,目光倏然凝注地問道:“羅天宏,你要怎樣才肯相信我?”
“這……”羅天宏做作地略一沉思,道:“只要姑娘肯將芳名賜告,併除下面紗,讓我一睹姑娘的絕世芳容,廬山真面目。”
“銀旗令主”道:“我姓梁名挹芬,至於除下面紗一節,尚請少堡主原諒,恕我不能遵命!”
羅天宏道:“為什麼?”
“銀旗令主”梁挹芬美目一眨,反問道:“少堡主聽說過‘天香谷’的規矩麼?”
羅天宏微微一怔,道:“什麼規矩?”
梁挹芬道:“有關除下面紗示人真面目的規矩。”
“哦……”羅天宏想了想,道:“我不想欺騙姑娘,這‘規矩’我聽說過。”
梁挹芬道:“如此,少堡主不該有要我除下面紗之說。”
羅天宏微微一笑,道:“姑娘,以我‘追魂堡’少堡主的身份,我想該是並未辱沒姑娘。”
梁挹芬淡淡地道:“謝謝少堡主的抬愛,我深感榮寵,只是我不敢高攀,也沒有那福份。”
羅天宏道:“姑娘太客氣,‘追魂堡’與‘天香谷’齊名武林,正是門當戶對,只要姑娘願意,就沒有什麼不敢高攀,沒有福份的了!”
梁挹芬道:“那只是少堡主的看法,而我自知福薄命薄,實在無福消受少堡主的抬愛。”
羅天宏語音倏然一冷,道:“這麼說,姑娘是堅決不願了?”
梁挹芬搖搖玉首,道:“少堡主原諒,我確實不敢從命!”
羅天宏嘿嘿一笑道:“姑娘,你考慮過後果麼?”
梁挹芬冷冷地道:“我早考慮過了。”
十三郎心中突然轉過一個意念,接口道:“羅閣下,你願意相信我麼?”
羅天宏問道:“相信你什麼?”
十三郎道:“請先回答願不願意相信我。”
羅天宏略一沉思道:“這問題,得要看是什麼事情,當相信的我自無不信!”
十三郎道:“少堡主如果相信我,我便替梁姑娘作個保,如何?”
羅天宏道:“你要替她作什麼保?”
十三郎道:“擔保梁姑娘半月之後,一定前往貴堡踐約!”
羅天宏道:“請問十朋友是憑的什麼替她作保?”
十三郎道:“就憑我這個人!”
羅天宏輕聲一笑道:“十朋友認為這樣可以麼?”
十三郎濃眉微微一挑,道:“少堡主可是不相信我十三郎?”
羅天宏淡淡搖頭道:“這無關相信不相信的問題,而是事實上可不可以的問題。”
十三郎星目倏地一凝,道:“少堡主這話的意思怎樣講?”
羅天宏微笑道:“我請問十朋友,十朋友替她作保,屆時她如果不踐約,十朋友將怎麼辦?”
十三郎道:“我相信梁姑娘決不是那種背約無信之人!”
羅天宏道:“萬一是呢?”
十三郎道:“那你就唯我是問!”
羅天宏點頭道:“十朋友這份心胸實在令人欽佩,可是……”話兒一頓即起,道:“我與十朋友素昧平生,從未相識,除了知道十朋友的大名以外,其他根本毫無所知,倘然真有了那‘萬一’之說,我又到哪裡找你十朋友去?”
這話是理,也是實情。
十三郎濃眉微皺了皺,心念電轉了轉,道:“這裡西街上有座大酒棚,你知道不?”
羅天宏微一點頭,目光一凝,問道:“十朋友是大酒棚梁鐵漢的手下?”
十三郎搖頭道:“不是,我和梁鐵漢毫無瓜葛,我只是那兒的酒鬼賭鬼。”
羅天宏陰詭地一笑道:“大概也是那兒的色鬼吧!”
十三郎冷然一點頭道:“堡主說對了,梁姑娘萬一失了約,少堡主就到大酒棚找我好了。”
羅天宏道:“你一直在那裡麼?”
十三郎道:“我既然替梁姑娘作保,在今後二十天以內,我當不離開那裡。”
羅天宏點了點頭,目光倏又凝注地問道:“我找著你十朋友,你十朋友又將如何呢?”
十三郎道:“梁姑娘如果真失了約,背了信,那就是我的問題了。”
羅天宏淡淡地道:“我知道那是十朋友的問題,但是我卻想先知道十朋友如何對我交待?”
十三郎星目深望了“銀旗令主”梁挹芬一眼,道:“那時我只有兩個交待辦法,一是拜訪天香谷主請她令諭梁姑娘前往貴堡踐約,向你少堡主道歉,一是請她交出‘藏寶龜圖’交還少堡主。”
羅天宏道:“天香谷主如果不肯呢?”
十三郎濃眉微揚,道:“凡事總得講個‘理’字,天香谷宅如果不講理,我無可奈何,就只好以武論理了!”
羅天宏目光深注地道:“在天香谷以武論理,十朋友有把握敵得過天香谷主,能贏?”
十三郎濃眉再次上揚地道:“縱然是血染天香谷,我也在所不惜!”
羅天宏突然陰聲一笑道:“十朋友這份豪氣實在令人欽佩萬分,只是……”語聲一頓,眼珠轉動地搖了搖頭,道:“我不希望你十朋友這麼做,不希望十朋友為此事血染天香谷!”
十三郎問道:“那麼少堡主的意思呢?”
羅天宏道:“我希望十朋友最好置身事外。”
十三郎道:“這麼說,少堡主是不相信我,不答應我替梁姑娘做保了!”
羅天宏淡淡地道:“並不是我不相信,十朋友萬一真個血染天香谷,遭了不幸,與我何益,何況俗語說得好,‘我不殺伯仁,伯仁卻是因我而死’,我心豈不愧疚難安,所以,我衷心希望十朋友置身事外,不必趟這渾水!”
十三郎道:“謝謝少堡主的好意,只是我這人生性十分固執,向來言出不移,說出了的話,決不更改!”
羅天宏道:“如此說,我是非得答應讓你替她做這個保不可了!”
十三郎點頭道:“是的,少堡主一定得給我這點情面!”
羅天宏心念暗轉了轉,道:“十朋友可願意接受我的條件?”
羅天宏問道:“什麼條件?”
羅天宏笑道:“請朋友移駕隨我同往敝堡作客半月,梁姑娘踐約之日立即任憑十朋友自由!”
十三郎雙眉一軒,道:“你想拿我作人質?”
羅天宏淡淡地道:“我這是為十朋友好,也是免得十朋友將來血染天香谷!”
十三郎冷凝地一笑道:“如此我請問,梁姑娘如果背約,少堡主便要我怎樣呢?”
羅天宏雙目一眨道:“那就委屈十朋友在敝堡繼續住下去。”
十三郎道:“有期限麼?”
羅天宏微一點頭道:“有,為奴十年,期滿即可恢復自由之身。”
十三郎突然冷聲一笑道:“少堡主不覺得這條件太苛刻了麼?”
羅天宏淡淡地道:“我這條件也許是太苛刻了些,但是接不接受,主權還在十朋友你自己。”
十三郎道:“我不接受這條件,就不能替梁姑娘做保,是不是?”
羅天宏道:“不錯,條件本該雙方同意方能有效成立,十朋友有權不接受條件,我也有權不接受十朋友的保證!”
雖然,他本意就不想十三郎替梁挹芬作保,雖然他心中對梁挹芬另有圖謀,但是這番話說來卻是合情合理,令人有著無理可駁之感。
但是,十三郎乃是個生性冷傲剛強極端之人,他既已決心插手管定這件事情,怎肯就此半途無功而退!
因此,他心念電轉間,暗暗深吸了口氣,冷聲道:“羅閣下,你的條件我雖然不能接受,可是我仍然希望你接受我的保證!”
羅天宏冷然搖頭道:“十朋友,你太不講理,也太欺人過份了!”
十三郎道:“你既然要講理,不欺人,那就應該讓梁姑娘走!”
羅天宏道:“辦不到!”
十三郎雙眉一挑,道:“少堡主閣下。事情我既已決心管定了,你辦不到也得聽我的!”
羅天宏目射煞芒的道:“這麼說,你十朋友是打算不惜與我追魂堡結仇為敵了?”
十三郎神色冷漠地道:“追魂堡雖然名列當今武林五大家,威震江湖,但是我還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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