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四一句“有僭了”,已出了手。
出手一掌。
可是敵人卻在遠處。
──難道他施的是劈空掌?
不。
他一掌拍出,就打在他身前一人的背上。
那人“哎吔”一聲,著了一掌。
──那人名字就叫何奈,外號“生死橋”,這“橋”不是過橋的“橋”,而是指他的“橋手”,即是胳臂膀子上的功夫,已到了可以動輒定人生死的地步,恰巧他姓何名奈,加上綽號上的“橋”,大有把關“奈何橋”之意慨。
這個何奈也跟“飛殘鏟”梁廢一樣,斷沒想到梁四會向他出手──也許他們事後會這樣想:怎麼姓梁的姓蔡的姓鐘的動手打架,卻找他們來受罪?
不過,在事發的一刻,他們除了震愕之外,就只有身不由己了。
梁四一掌,打在何奈背上。
何奈吃了一掌,沒事,卻不由自主,也打出一掌。
何奈那一掌,陡擊在他身前的一名漢子肩上。
那名漢子,也是武林好手,就叫“風雲鍘”單紅。
單紅莫名其妙,著了一擊,卻下意識的將手一伸,一掌擊在前面的女人臂上。
那女人也是會家子,外號“人心不足”,姓馬名屯珠,由於太過貪婪,大家也在背後戲稱她為“人心不足馬吞豬”。
馬屯珠中了一掌,往前一個踉蹌,又撞在另一個老叟身上。
於是,説時遲遲那時快快,一個接一個,一下子,已一人撞擊一人的,接觸了十七、八人,打在“飛魚塘”的餘別戀背上!
餘別戀右手執持“千字架”,是一種很特別的武器,其實是撾的一種變形,此際,他也不能受控的,將“千字架”往前一遞,疾刺向就在他對面的蔡般若。
這樣説來,一個接連一個,以一人碰觸另一人才發招,好象很慢,但當時發生,卻是奇速無比,真合乎一個講法:
説時遲,那時快。
幾乎是梁四才一動手,不到頃刻間,已經由“生死橋”何奈傳到靠得蔡般若最近的餘別戀身上。
餘別戀就一撾刺了過去。
蔡般若臉色凝重。
方恨少又發現他腦後彷彿又“火”了一“火”。
他一直盯住羣雄一個接一個出手的變化,是以,當餘別戀一撾刺來時,他一矮身,就避過了。
可是,突變遽生!
説時遲,那時快。
餘別戀一撾刺空,但左手卻倏地一掌拍來!
蔡般若正半蹲身子,餘別戀這一掌,卻急拍蔡五澤面門。
要是換作別人,這一掌,來的突然,已經必然命中無疑。
但蔡般若確有過人之能。
他怒嘯一聲,居然雙目紅芒大盛,吐氣揚聲,右手一封,“格”地接了一掌。
不過,這一掌一接,他也立即生悔。
原來這一掌有排山倒海之力。
──按照估計,如果光是餘別戀一人之力,蔡般若自信絕對接得住,接得綽綽有餘,接得還可以反彈反擊反挫反客為主。
可是不然。
原來餘別戀那一掌,竟已聚合了所通過接觸的十七、八名武林好手之力,而其中獨特奇功、押陣之力的梁四“隔山打牛”神功之力,也混雜於其間。
那當然就非同小可了。
這十七、八名高手,如果單打獨鬥,的確大都未必能在“五澤盟”盟主蔡般若手一招之敵,能接得下他兩招的,只怕也只十之一二,但這十七、八人加起來的功力(而且還功力各異),那就非常可觀,而且是相當可怕了。
更可怕的還是梁四在後面支撐的那一股主力。梁四本來就是“南天門”的第一號勇將:戰力恐怕猶在鍾詩情之上。
但對蔡般若來説,最可怕的還不是這些。
他作戰經驗豐富已極,人家是身經百戰,他是身歷百死──所以,他已經有經驗到了:
他認為出手只要三招。
──既然三招猛攻還收拾了不了敵人,就該知退。
知進退可保全身,可得全盛。
久鬥無益。
速戰速決。
這是他對敵的一種知己知彼的打法。
也是一種智慧。
更是他的風格。
他的傲慢。
──這跟賭博一樣:在賭場、賭坊中,“磨爛席”的,到頭來一定沒好下場。“山中無甲子,賭場無日夜”。輸是輸在大數法則上。開賭局的人當然希望你賭個不亦樂乎,不分晝夜。才賭片刻,可以完全憑手氣、運氣,但玩得越多,玩得越投入,比例上的負值就會佔了個扭轉乾坤的位置,那麼,十賭九輸,久賭必輸,就會成為唯一法則。是的,古今賭場從不讓賭徒知道時間,既無窗户,亦無沙漏,更不報時,室內儘可能裝璜得金碧輝煌,圍繞賭場非酒即色,大魚大肉,任君品嚐,就讓賭徒流連忘返,賭場才可蠶食掉你手上的銀兩。
蔡般若當然是“有實力”的賭徒。
他擁超強的戰鬥力。
正因為他珍視自己的實力,所以更不容鬥志、戰力給胡亂消耗掉。
是以他一直標榜出手三招,以集中火力、強勢急攻,要是不成,不打也罷。
這是他的戰略。
他絕少失手。
──這三招的火力,有時要比三十招、三百招還大。
他是有名的“三招了”。
了不了,都乾淨俐落,高手風範。
他從不死拖活拉,苦纏爛打。
──有時候,從另外角度去觀察,決鬥也是另一種形式的“賭”。
賭生賭死,猶比賭輸賭贏更需策略和方針、實力和膽氣。
──事業上的賭成賭敗,何嘗也不一樣?
蔡般若此際心頭大震的,不只是十七、八道內力和梁四的內勁。
最可怕的是:夾雜在那十七、八道功力之間,還有一道甚為古怪、奇詭的勁道,突然連蔡五澤也縱控不住、難以抵禦的。
由於動手的人有十七、八人,連蔡五澤也分不清到底出自於何人之手上。
説時遲,那時可快。
他的掌力甫一接觸,便知來勢洶洶。
他即時祭起“高山大澤”神功。
他硬拚一掌。
一掌拚十七、八掌。
硬吃一擊。
硬撞硬。
這一掌一擊,猶如排山倒海,驚濤駭浪衝擊而來,但蔡般若另一隻左手,卻一削而出!
他打的不是人。
而是傘。
傘就插在土裏。
那是他擊落的鐘詩情的花傘。
傘吃一掌,彈起,陡然張開,急旋,飛、飛、飛──一直飛著旋轉,飛割場中的梁四!
這一下變化極快。
也極詭。
梁四正“主持大局”:
他運聚“隔山打牛”大法,從第一個受掌力衝擊的“生死橋”何奈身上,急傳至對可以直接向蔡般若出手的“千字架”餘別戀手上,發出無以匹敵、沛莫能御的攻擊。
但蔡般若一面以“高山大澤”神功,強接近二十人之掌力,卻同時以鍾詩情的“天網寶傘”,向他發出了迴旋反擊。
説時遲,那時極快。
傘已削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