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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返噗歸真

    無月無星,天空像塊厚黑的鉛板。夜風,掠過樹梢,發出陣陣呼嘯。四周的秋蟲,唧唧啾啾幽怨淒厲,如泣如訴。眾人默聲無言,沉重的面色,沉重的心情,沉重的步伐,尾隨着東方鶯珠,來到一座古樓大院之前。南宮遠心內不禁一驚,原來這是李家大院——黃皇教的根據地!南宮遠搶步向前,沉聲問道:“纖手幫主是在此地?”東方鶯珠淡淡道:“你們若是害怕,趁現在離去還不嫌遲。”南宮遠冷哼了一聲,道:“好!你帶路吧!”這時前面四位藍衣人已經推開院門,東方鶯珠道:“莫總管,你帶落魄人退下。”莫霸天和八位落魄人,步入第一重院大廳,東方鶯珠領頭卻走向側門。呈現眼前的是一個廢園,枯樹荒草,落葉滿地,院牆剝蝕,葛藤蔓懸,隨風搖曳,颯颯作響。園內一片荒涼!陰森!恐怖!哇的一聲,一隻夜鳥從樹椏躍起,振翅越過眾人頭頂飛向天空,使人不禁寒悚。眾人暗凝真氣,蓄勢戒備,在昏暗的夜色中,徐徐行進。除了腳踏落葉的沙沙聲響,別無聲息!靜悄,沉寂,似乎把眾人的心給凝結住了,不再跳動。走了約有一盞茶功夫,南宮遠有些不耐煩,出聲問道:“到了沒有?”只聽前面丈外傳出東方鶯珠冷冷的聲音:“你放心,我不會跑掉。”羣豪聽得東方鶯珠仍在前頭,心中稍安。驀然,眼前一亮,眾人已走盡這陰暗幽徑,面前聳立着一座古樓,四周房院綿亙連接,建築雄偉壯觀。南宮遠曾經來過這李家大院,對目前的景物並不覺奇,但天慧禪師等六人卻看得瞠目口呆,暗暗驚歎,忖想:無怪李家大院是名聞武林天下的“一宮二院三幫”中的一院!眾人行至至欞前,只聽東方鶯珠説道:“纖手幫主就在古樓地下室中。”南宮遠冷然道:“煩你領我們進去。”東方鶯珠冷聲一笑,帶着紅髮老嫗黑白藍衣三位婦人,走上樓門石級,凝立當地。南宮遠等七人,目見樓門緊閉,她們停步不前,心生疑念。驀聽東方鶯珠冷冷説道:“你們呆站那裏幹麼?這古樓之門,乃是虛設的,通路是在石級上。你們照着我們一樣分立在石級上面。”南宮遠當先站上第四道石級,於是,天慧、古木、纖手幫四大壇主,也如言上了石級。只見最上一級的藍衣婦人腳尖向一塊突出的石板踏了上去。突然,這十二道石級,立刻向下沉陷。眨眼間,大約沉陷三四丈深,自動停止。這是一條幽暗的南道,大約在十餘丈外的轉彎處,壁間插着一支松油火把,射出黃色的微光。東方鶯珠道:“進了這裏,你們已經離死不遠了。”纖手幫東方壇主辣手魔女朱玉華冷聲笑道:“我們敢來就敢接受死亡的挑戰,你帶路吧!”他們一行七人皆是非常自負的武林高手,雖然在這龍潭虎穴的地道中,仍毫無孱弱懼怕之色。南宮遠心中暗想道:“只要他們稍有舉動,自己立刻先發制人。”走盡這條甬道,左右各有一條甬道,東方鶯珠領着他們走向左邊那條暗無燈光的暗道。轉了一個彎,這條長長的甬道,本是沒有燈亮,這時卻泛出—股綠色的光輝,不知從何而來。南宮遠等人一步一步地緩緩慢走進,甬道的盡頭垂着一道白、綠色的珠簾,透出陰森的光亮,映得四周輝閃不絕。東方鶯珠輕輕掀開了珠簾邁步進去。紅髮老嫗黑白藍三位婦人緊隨而入。南宮遠和天慧禪師等七人,掀簾跟入,登時心中一震!原來這間密室,乃是間靈堂,白綾布幔中間擺着三具棺木,滿地皆是銀箔紙灰。南宮遠輕哼了一聲,道:“你帶我們到這裏幹麼?”東方鶯珠淡淡道:“那三尊棺木裏面躺着的人,即是纖手幫主李秋萍與李秋蘭和關東大俠公孫笠,你們和他們既然有着深厚的交情,便燒些紙錢,替他們超度一番吧!”她這番話,説得沒有半絲牽強,沒有一絲表情。南宮遠臉色驟變,厲聲喝道:“你們如不肯明告纖手幫主下落,我只有動手逼問了!”黑衣婦人冷冷一笑,道:“你的性命尚難自保,還要強替別人出頭。”纖手幫西方壇主西域玉女劍茹青,猛地抽出肩上長劍,回頭對南宮遠等人説道:“事情已到這般地步,如果我們幫主當其已經受害,我等也不願活着回去了。”説完,一欺步,振腕揮劍,猛向東方鶯珠刺去。西域玉女劍茹青乃是聞名江湖的女傑,長劍出手,急勁若風,但聽一聲金鐵大震,長劍被黑衣婦人斜刺來的鷹形三角叉架開。茹青挫腕收劍,第二招尚未攻出,黑衣婦人三角叉已經攻到。茹青驀然一提丹田真氣,內力宣透劍尖,一招“寶龍引鳳”,化開了這一招力道奇猛的三角叉點刺。嬌叱一聲,展開了玉女劍法。剎那間,精光電擊,劍風似輪,西域玉女劍法原以巧快為主,適宜搶攻,再加上她深厚的內力,攻勢愈加凌厲。眾高手在一側觀戰,眼看茹青劍若游龍,在黑衣婦人三角叉下穿來門去,點、刺、劈、截、靈活無比,不禁暗暗忖道:“無怪纖手幫能夠在短短三年之中崛起江湖武林,原來四大壇主雖然都是女流之輩,但卻有一派宗主的武功造詣。”南宮遠從來沒見過她的武功,今日一見茹青的劍法,也暗暗驚佩,他忖道:“如果以咱們七人之力,足以抵擋她們的暗算。”南宮遠自從學會了《海流真經》殘篇九招絕學後,對於武學一途漸生興趣,這時見了二人激鬥,凝注全神,默察變化,腦海裏卻在思索着那些深奧的經文,除了那九招絕學之外所包含的武功招式。他這一觀賞揣摩,對他武功的成就受益無窮。茹青劍氣縱橫,一連搶攻數十劍,但始終無法將黑衣婦人逼退一步,陡然她劍勢一轉,右劍左掌交錯攻出。劍光若滿天銀星流動,掌風似萬丈怒濤卷出,劍走巧着,耀目生花;掌發內力,勁道迫人。這一來,黑衣婦人果然是相形見絀,被逼得連連後退。眼見黑衣婦人被逼落下風,突聽藍衣婦人説道:“黑鷹婦人,咱們何必和她多費力氣。”説着藍衣婦人揮手舉出一道潛力,逼得茹青收劍後退。哪知就在茹青後退的當兒,東方鶯珠、紅髮老嫗、藍白黑婦人轉身向靈堂布幔之後走去。南宮遠喝道:“你們慢走!”但聽紅髮老嫗喀喀一陣怪笑,左袖卷出一團白色煙幕,直向南宮遠罩來。南宮遠怕是迷魂藥粉之物,趕忙收住身子後退。一聲嬌叱,纖手幫北方壇主妙手摧魂唐清容揚手射出一蓬聞名天下的四川唐家蜂尾針暗器。但聽嗤嗤……之聲,蜂尾針芽過那白綾布幔。那數目不少,而且範圍極廣的蜂尾針,照論起來,紅髮老嫗等人定難躲過,她們五人隱入布幔之後,隨着蜂尾什毫無下落。天慧、古木、朱玉華、茹青、南海女俠韓靜嬌,立時分別縱到布幔後面,哪知東方鶯珠等人的蹤影已杳然不見!眾人心中一驚,方知她們已從機關中遁去,可是後面綠壁無門,她們到底由哪裏潛出?南宮遠也閃了過來,見東方鶯珠人影已杳,心頭一震,急道:“我們快點出去,不要中了她們埋伏。”諸人猛然驚醒,急速轉出布幔,哪知原有的那道珠簾已消失不見,代替的是一道綠壁,竟找不出一絲縫隙。這時,眾人已知陷入禁地。南宮遠氣得冷哼一聲,揚手一掌劈去,轟的一聲巨響,直震得四周牆壁晃動不已!突然一陣鐵器軋軋的聲響——南面壁間,緩緩落下一道石門,頓時現出一個六尺高,三尺見方的鐵柵欄門。一個白衣人站在外面,裂着嘴陰森森地笑着。南宮遠心中大怒,厲喝一聲,一掌劈去!但那白衣人機靈已極快地縮身躲開,南宮遠這一掌終是白髮。白衣人躲開後,未再出現。南宮遠等人急步走到鐵柵前,哪知這道鐵柵,是以兒臂粗細的鋼鐵鑄成,任你多大力氣也無法扭彎。天慧禪師輕嘆了一聲,道:“沒想到我們當真做了黃皇教籠中之鳥。”南宮遠咬牙切齒道:“好狡猾的黃皇教,南宮遠若能生還定要將他們殺得一個不留。”一聲嬌脆的聲音接道:“如你能生存,便是黃皇教的人了。如何會倒行逆施?”不知何時,鐵柵外三丈遠處,已站着那個體態豐滿嬌美妖豔的藍衣婦人。南宮遠怒道:“咱們縱是上刀山下油鍋,也不會加入黃皇教。”藍衣婦女格格一陣嬌笑,道:“你們不願加盟本教,可是我們自有方法使你們加入。”她又發出一陣得意的嬌笑,説道:“這邊有七粒失魄丹,你們每人吃下一粒,自會喪失理智記憶……”説着,她緩緩向鐵柵走近。猛見妙手摧魂唐清容玉手激揚,如電也似地射出一縷毒針。藍衣婦人知道這暗器的厲害,她將手中藥瓶擲出,人已閃到壁後,叮叮鐺鐺幾聲輕響,那些峯尾針根根落空。但聽藍衣婦人嬌聲説道:“你們最好自動將失魄丹吃下,不然,我們會有法子把你們燻醉,諸位是聰明人,為何敬酒不一吃,偏要吃罰酒?”説完,傳出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想來她已經離去。古木道長微然一嘆,走了過去將那小瓶子拾起。南宮遠急躍過來,叫道:“老前輩——”原來南宮遠誤以為古木道長要自動吃那失魂丹。古木道長回頭向南宮遠微微一笑,道:“如果這是真的失魄丹的話,貧道就將此藥帶回,羣集天下江湖武林醫術精明之士,研究這藥性,不難發現解藥之方。”南宮遠聽得心頭一震,問道:“難道這藥丸,不是失魂丹嗎?”古木道長説道:“如果這是真正的失魄丹,黃皇教一棋之差,就要全盤皆輸。”語中深含弦外之音。纖手幫南方壇主韓靜嬌説道:“我們被困在這地室中,第一是要想法脱困。”突然古木道長嘴唇微啓,將手微擺,向南宮遠附耳低聲説道:“南宮少俠,你武功較深,聽聽這附近有沒有旁人。”南宮遠聞言立刻凝神靜氣。纖手幫四大壇主和天慧大師,見兩人這種神秘舉動,疑惑不解,東方壇主朱玉華櫻唇微張欲要説話。古木道長立刻揮手阻止,突然南宮遠臉色微變!他緩緩逼近鐵柵之側,驀然一個欺身,一掌向鐵柵右面外壁擊去——咔嚓的一聲!鐵柵外倒下一個人,赫然是剛才那個白衣人。眾人一見心中駭然!古木道長微笑道:“南宮少俠好高的功力。”南宮遠道:“老前輩,你洞悉先機,晚輩自嘆弗如,敬請前輩能夠解除心頭之感。”古木道長説道:“如果李姑娘這一棋走勝,目前這一場江湖武林浩劫則能指日消彌了。”天慧大師道:“古木道兄,你是説纖手幫李家姊妹?他們不是……”説着,他望着那三口紅漆棺木。古木道長嘆道:“那三口紅漆棺木是空的。這是黃皇教的計謀!”辣手魔女朱玉華問道:“如此説來,我們幫主、護法是無兇險了?”古木搖搖頭道:“你們幫主現在下落不明,至於李秋蘭姑娘和公孫笠先生卻是安好無恙。”西域玉女劍茹青急問道:“那麼李護法和孫護法在哪裏?”古本道長説道:“他們行蹤何處,貧道怎能知道。”南宮遠皺皺眉頭説道:“老前輩,你愈説愈徒增晚輩的疑惑!”古木道長笑道:“當今天下武林有兩位奇女子,聯合對抗黃皇教,你們説是何人?”辣手魔女道:“是咱們幫主與李護法。”古木又道:“李秋萍是以武力對抗黃皇教,她結盟天下各地英雄豪傑。李秋蘭則以智力策劃大事,輔助她的姊姊。”南宮遠輕輕嘆息一聲,接道:“李秋萍的武功,在當今天下可説是佼佼者,可是黃皇教中有此武功者大概不只一人。李秋蘭的智力,雖是超凡,但黃皇教中也有人和她匹敵,不是我泄各位的氣,纖手幫和黃皇教勢力相較,纖手幫可説還差得很多。”纖手幫四大壇主聽得很不入耳,但她們卻沒出言指責。古木道長臉泛微笑,點點頭道:“南宮少俠所見甚是,可見你不是凡人,無怪正邪二派,都在大力爭取你。”他這一説,令南宮遠不好意思,而且感到迷惑。天慧禪師也感到這位三月前的火工小廝,不但武功驚人,而且聰慧己極。如果將他捉上少林寺按規處死,實是可惜,但是當他想到本派嚴厲的門規,不禁暗暗一嘆!南宮遠紅着瞼問道:“老前輩説正邪二派爭我,此話怎説?”古木道長嘆道:“日前,李秋蘭向貧道面授權宜之時,再三叮囑如貧道遇到南宮少俠,要你加盟正義之行列。這可證明她對你甚是看重,同時她又説,南宮少俠初出江湖最易誤入歧途,當今黃皇教對你也極為重視,`依貧道所察今夜那仙琴令主行事,對你頗有拉攏之心。”南宮遠浩然一嘆,道:“李姑娘這般抬愛,真令南宮遠慚愧,可是家有老母待奉侍,晚輩無意久處江湖武林。”古木道長笑道:“南宮少俠,如此一説,貧道則能心安了。”他微然頓了一頓,又説道:“南宮少俠,你説黃皇教具有李秋蘭智慧者,可是指那仙琴令主?但不知有哪幾個人的武功勝過李秋萍?”南宮遠點頭道:“我看那東方鶯珠機智百出,不可輕視。若説武功,我見過東方鶯珠一位同門師妹,名叫陸水寒,此女武功不弱於李秋萍,另外一個便是黃皇教主,這人是東方鶯珠的師父,還有一個沒見面的人,乃是黃皇教主的另一位男弟子,他的武功我想不會弱於陸水寒。根據我聽到的消息,黃皇教的組織與勢力,比我們所想象的更龐大。”古木道長微然一笑,道:“南宮少俠,你認為李家姊妹除了纖手幫這個組織之外,便無另外組織?”辣手魔女何玉華怔了一怔道:“難道咱們幫主另外還有秘密根據地?”古木道長説道:“李家姊妹在三年前組幫,除了這纖手幫之外,她羅致一批高手安置在秘密的地方,由關東大俠追風秀士公孫笠主持,那個根據地擁有天下各地醫道高手,專門研究黃皇教控制武林高手的解藥。”南宮遠與眾人聽了驚歎不已,沒想到那加盟纖手幫剛三月的公孫笠,竟然早就是纖手幫中人。南宮遠感到江湖武林真是詭秘萬分,如果古木道長不説出這些秘密,有誰會知道公孫笠在三年前便是纖手幫的人。古本道長感慨道:“李家姊妹將這事情做得這般秘密,完全是為着天下武林大局着想,大家不要錯怪她們。”他説着雙目望在纖手備四大壇主的臉上,四大壇主齊聲道:“幫主和李護法行事往往隱含玄機,她們如此做法自有用意,我等怎會見怪。”妙手摧魂唐清容接着問道:“古木掌門你説李幫主行蹤不明,可是被黃皇教捉去?”古木道長搖搖頭道:“李幫主的下落,李秋蘭和公孫笠已派出許多高手探查,可是卻查不出一點頭緒。”天慧禪師低喧一聲佛號,説道:“李幫主德高望重,她若為敵人捉去,則影響我方甚巨。”古木道長點頭道:“李幫主在當今天下武林中,不可諱言,乃是中流砥柱,她若差失,可能造成極端慘酷的混亂。”又道:“黃皇教引我們前來見這三口棺材,説是李家姊妹已殮,其目的是使我們喪失鬥志,然後他們便可一舉毀滅整個武林各派。”突然,南宮遠聞聽一聲微響。他不動聲色地凝神諦聽,臉色微變,緩步直向一口棺材走去。驀然一欺身,伸手向棺材蓋抓去。哪知他身子剛動,棺材裏頭疾電似的刺出一柄陰森森的長劍。南宮遠側身避開——叭達!叭達!叭達!三口棺木蓋,齊齊翻落,由裏面躍出三個綠衣人!南宮遠冷哼一聲,欺身一指點去。就在南宮遠指點向綠衣人之時,其中一個面容清瘦的綠衣人,腕底翻處,竟然揮劍劈向另外一個綠衣人。這種詭異變化,令那綠衣人夢想不到,一聲慘哼,被長劍橫劈兩斷,鮮血噴灑,軀體倒地。那位清瘦綠衣人不説一句話,由棺中直躍而起,刷的一劍“朔風狂嘯”,劍光向着另外一個那綠衣人頭頂掠過。那面容清瘦的綠衣人一劍沒有劈中,清嘯一聲,長劍揮動,連出三招絕學。霎時間,劍化滿天寒星,把那另外一個綠衣人追得退了三步,人卻凌空而起,“孤雁橫飛”懸空斜躍一丈多遠。身軀還未落地,手中長劍已閃電擊至!這一招真夠迅速、狠辣!一聲慘叫!那綠衣人的天靈蓋被劈開,立時身亡。面容清瘦綠衣人閃電般殺了那二人後,擦了擦長劍血色將劍歸路,急道:“大家隨我來。”古木道長輕聲問道:“敢問尊駕大名?”面容清瘦綠衣人道:“事不宜遲,容後再談,大家跟我來。”説着,這綠衣人疾速走到布幔之後,便聽一陣嘰軋軋的聲音,那綠衣人又疾速走出道:“快跟我走!遲了大家都走不掉。”眾人卻站立原地,遲疑不定。南宮遠也覺得詭異,他感到這綠衣人聲音很熟,像似在哪裏聽過。只見清瘦的綠衣人慘白的臉上,毫無血色。大家經這綠衣人一再催促,只得隨他走去。不知何時,布幔後壁間,已露出一道圓門,綠衣人當先走過。這是一條六尺高,三尺寬的狹道,只能容下一人行走。南宮遠跟在綠衣人之後,連轉了十個彎,這綠衣人像似對於這條地道極是熟悉,行走如電,步子迅快已極。眨眼間,眾人已行約三百多丈,陡然地道漸寬。漸漸的,前面露出一片日光。剛才,眾人行走之時,莫不凝神戒備,此刻驟見陽光,已知步出了地下禁室,不由自主地緩鬆了口氣。原來這地道出口,竟然是個山洞。那座李家大院,就在山腳下一百多丈之外。這時已是陽光普照。那綠衣人緩緩伸手,揭開瞼上一層人皮面具,他竟然是唐家少院主唐心如。南宮遠驚喜道:“原來是唐少院主。”唐心如呵呵一陣輕笑,道:“南宮兄,咱們別後已二月有餘,近來可好。”南宮遠朗聲道:“今日若不是得蒙唐兄援手,我等定要困死在那地下室中。”纖手幫四大壇主也一一過來道謝。唐心如面對南宮遠笑道:“看來南宮兄的武功進展得甚是神速。”南宮遠微微一笑,道:“不知唐兄,如何潛伏在李家大院中?”唐心如嘆聲道:“我是在十日前,受李秋蘭小姐的指示,潛伏黃皇教中探查李幫主的行蹤,黃皇教的李家大院主持人——東方鶯珠,機智真是高人一等,凡是當今天下江湖武林的動向,完全操算在她的手掌中。”古木道長問道:“唐少院主,你在李家大院十餘日,不知已察出李幫主的下落?”唐心如臉上露出一絲悽愴之色,道:“慚愧得很,在這十日,我朝夕潛伏黃皇教中,卻探聽不到絲毫有關李幫主的消息。”南宮遠突然問道:“唐兄,你十日前遇到李秋蘭,可知她當今的行蹤?”唐心如雙目掠望了一下四周,道:“此處接近李家大院,我們找一處隱蔽之所,再作詳談。”説着,他當先直向前面山谷走去!來到一處山坡下,唐心如停步回頭説道:“南宮兄,兄弟雖遇到李秋蘭小姐,但卻不知她的方蹤,她也沒向我透露她隱身之處。不知你有什麼事,如我遇上定當轉告。”南宮遠沉吟一會,道:“這件事有關李幫主的性命,既然李秋萍幫主下落不明,告訴她亦是無用。”唐心如臉色激變,道:“是什麼事關係她的生命?”南宮遠見眾人都及欲得知這事,只得説道:“李幫主在一個半月前,中了九天人猿的毒掌,生命危險需要萬年靈蛇之藥物療治,我現在只知該藥物之出處,唉……李幫主勞蹤杳然。今日承蒙唐兄相救,此恩小弟沒齒難忘,現在因有私事纏身,需要告辭先行一步。”古木道長見南宮遠要走,忙道:“南宮少俠,請暫留步!”南宮遠回頭問道:“不知前輩有何指示?”古木道長疾走幾步,低聲道:“南宮少俠,我受李秋蘭姑娘之託,不得不告訴你,如你要尋李秋蘭,今夜三更可到朱仙湖畔抿唇三嘯。”南宮遠點點頭道:“我知道了,老前輩善自保重。”他向眾人一抱拳轉身行去!自從昨夜到現在,南宮遠未有半粒米飯下肚,餓得極是難受,於是他放開腳步疾向鎮中奔去。烈日當頭,炎熱似火,路上行人稀少。南宮遠進入一家小客棧,隨意叫了飯菜,便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飯飽茶足之後,萬千思緒,紛紛而至。三個月以來,如置身夢幻,那一連串的驚險奇遇,又清晰地在腦海中浮現。今後將何去何從?難道任憑命運之安排涉足江湖武林?他,在迷茫之中,有看不盡的困惑!突然,背後發出一聲幽幽輕嘆:“你在想什麼?這等入神,人家站在你背後半天啦!”南宮遠如夢驚醒,回頭望去——在他身後站立着一個白衣女子,儀態嬌媚閒靜,宛如出水白蓮,她正是李秋蘭。南宮遠驚喜地“啊”了一聲,正欲開言,李秋蘭搶先説道:“我已經替你付了飯錢,走吧!”南宮遠怔了一怔,道:“要去哪裏?”李秋蘭道:“你見到本幫四大壇主是在什麼時候?”南宮遠見她臉露悽傷之色,心頭一震,道:“在二個時辰之前,他們怎麼樣了?”李秋蘭美眸中淚光一閃,悽聲道:“四大壇主都已經去世,而且死得極是殘酷。”南宮遠這一驚非同小可,急急問道:“她們是怎麼死的?”李秋蘭深深地嘆了口氣,哀聲道:“你同我去看看,就會明白。”南宮遠已感事態嚴重,連忙隨着李秋蘭步出客棧。這時,門前已停有一輛馬車,李秋蘭坐進車廂內,南宮遠則和馬車伕並坐一起。只見馬車伕一揚手中長鞭,“嘟——”的一聲吆喝,馬車向西邊大道馳去。車輪滾滾,掀起漫天的灰塵。南宮遠心內忖想莫非四大壇主是死於黃皇教的毒手之下?驀然一聲淒厲的馬嘶。車伕驚聲叫道:“李姑娘當心!”叫聲未畢,車前的兩匹駿馬,前跨一蹲倒了下去,馬車急行的衝力,使車身向前斜傾倒去!那個車伕以手微按車轅,人已飄空而起!南宮遠本可凌空躍起,突然他想到車內的李秋蘭。於是,他迅快地飄落地面,右臂猛運真力,拉住車轅,喀嚓一聲,車轅立斷為二,但就在這一擋之勢,阻緩了車子急衝向前的倒勢,車內的李秋蘭乘機衝出。那凌空的車伕,伸手一抓,抓住李秋蘭手臂緩緩落地。這時,轟的一聲巨響,整個馬車,衝向四丈外一塊岩石旁,車身撞得粉碎。三人心中皆叫一聲“僥倖!”驚魂甫定,南宮遠一皺眉頭,冷聲喝道:“給我現身出來,何必縮頭藏尾。”二匹駿馬無緣無故躍騰跌倒,顯然有人從中作了手腳。李秋蘭聽南宮遠一喝,美目向四周一掃,只見道旁岩石林立,草葉高可齊人,樹木幽深陰暗,這種地方任何一處都可藏人,但南宮遠出聲一喝後,周遭卻無半絲反應。李秋蘭眉頭微蹙,問那車伕問道:“林豹,你可聽到人聲?”那車伕微然搖搖頭。李秋蘭深知這林豹的武功,不弱於南宮遠,所以她聽南宮遠出聲呼喝,深感懷疑,其實她哪裏知道士別三日,南宮遠的武功已今非昔比。這時,李秋蘭目見南宮遠凝立原地,若如山嶽,心中已知他在運出一種極上乘的內功,與隱藏暗處的敵人作有實無形的抗衝,以內功火候相拼!她暗中驚喜,想不到南宮遠的武功竟已邁入新的階段!良久!良久——仍然不見一絲動靜!那車伕和李秋蘭有些不耐,開始發生了懷疑。他們懷凝南宮遠是否確實發現有人暗中作祟?果真如此,以這段不算短的時間,相互對峙,可知那暗藏的敵人,必具有高深的武功成就!突然,南宮遠像夢吃般語道:“我已發現你隱在右前方七丈外的白楊樹上!”他語音一落,一聲冷若寒冰的幽笑聲響起。果然由七丈外一株白楊樹上,緩緩飄落下一條人影。李秋蘭秀目望去,只見這人身着一襲金黃長袍,臉色慘白,極是呆板,肩上揹着一柄長劍。由他舉步有如行雲看來,此人武功極高,李秋蘭見金黃長袍人緩緩向南宮遠走去,心頭一驚,轉頭對那車伕説道:“林豹,你去擋住那人。”這車伕腰軀一搖,人若颶風的飄了過去,擋在南宮遠的面前。南宮遠自鎮中客棧上車到現在,他一直沒有仔細打量過車伕,在他印象裏只覺這車伕長得極是魁偉粗獷。現在看見這車伕飄來之身法,奇快已極,不禁怔了一怔,從頭到腳打量了他一眼。只見這林豹,身高六尺有餘,雙臂粗壯,上面長滿黑茸茸的長毛,豹頭環臉,膿眉巨目,好一付雄糾糾的身材,年約二十六七歲,孔武有力。金黃長袍人目睹林豹躍了過來,他那張陰慘慘的臉容沒有一絲表情,只是那雙精眸露出一股奇光。李秋蘭嬌聲叫道:“南宮相公,你暫時退侍一側。”南宮遠聞言緩緩退到她的身側,有意保護她。林豹輕吼一聲,喝道:“我們兩匹馬是不是你傷的?”金黃長袍人嘿嘿冷笑二聲,道:“是我打死的,你欲如何?”林豹瞼露怒色,喝道:“我們和你素不相識,無怨無仇,你無緣無故傷我的馬,毀我的車,意欲何為?”南宮遠聽林豹一番話,不禁皺皺眉頭,由這簡短的言同中,已知他是個毫無心機的人。李秋蘭在強敵環伺之下,為何會採用這種人?他不禁轉臉望了她一下。李秋蘭嫣然一笑,道:“他名叫林豹。雖然不工心計,但武功極好,可以説是一塊沒磨練的璞玉,目下是我的侍衞。”金黃長袍人聽林豹一陣指責,冷笑道:“我要殺那名叫南宮遠的人,對於你們毫無加害之心,你如能分明敵我,最好退在一旁,勿管閒事。”金黃袍人竟然是位極端奸滑的人,他好像洞悉林豹的樸實,所以出言挑撥,果然林豹退了一步,轉頭望着李秋蘭。李秋蘭剎那間,感到這金黃袍人的陰險厲害,她秀目一睜,道:“林豹,南宮相公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的仇人便是我的仇人,你還顧慮什麼?”林豹恭聲道:“李小姐説得是!”轉頭對金黃長袍人喝道:“你今日毀壞我們車馬,如不賠償,我看你能夠逃到那裏!”金黃長袍人冷然道:“你要我賠償多少錢?”他這一問,不禁使林豹呆了,又轉望向李秋蘭。突聽南宮遠喝道:“林兄,注意!”原來金黃長袍人在林豹轉頭之際,閃身欺進,一手抓向林豹左肩。這林豹果然武功不凡,金黃長袍人一手抓來,他肩頭一低,輕吼一聲,右手疾出,一招“神龍出海”直劈過去。金黃長袍人冷笑一聲,右手一揮,拍出一股潛力,逼住了林豹的掌勢,左手一招“迴風拂柳”擊過去。林豹怒吼一聲,後退二步,陡然又衝進,左拳右掌,交相擊出,攻勢猛惡絕倫,拳風虎虎。南宮遠看得一呆,想不到這位林豹內力這般驚人,劈出的拳宛如開山巨斧。金黃長袍人像被他的驚人拳力駭住,連連後退。林豹一連劈山十三拳、十七掌。他每攻出一拳、一掌,道旁砂石飛揚,長草如湧向後曳倒。金黃長袍人在林豹凌厲的拳拳下,左閃右避,極盡詭異,林豹攻出三十招,招招無功。金黃長袍人冷笑一聲道:“你也接我幾招試試!”金黃長袍人陡然展開攻勢。他劈出七指,踢出九腿。這十六招一出,看得南宮遠、李秋蘭心中震驚已極,要知金黃長袍人的七指,竟是極上乘的內家武學中點穴斬脈的手法。林豹在十六招的攻擊下,他猛惡的攻勢,陡然受到了鉗制,被迫得施展不開,連連後退。金黃長袍人,心想林豹定敵不住自己十招的攻擊,哪知十六招一出,竟未傷及他一根毛髮。這一下令金黃長袍人又驚又怒,他在江湖武林中,雖然極少施出真功夫傷人,業已名震江湖,沒想到今日連出十大絕招,卻未擊傷這個渾人,陡然間,他雙目露出一道駭人的殺機。林豹被金黃長袍十六招猛攻,也動了真怒,長嘯一聲,拳猛揚出去。拳一出手,風聲激盪,潛力驚人,這一拳足可撼山震地,排山倒海。金黃長袍人幽靈也似的一聲冷笑。揚手一掌,劈了過去。他劈出的掌勢,既無破空之風,亦無激盪的潛力。輕描淡寫,隨手推去。南宮遠和李秋蘭,都看出金黃長袍人這一招奇奧絕倫,毒厲至深。李秋蘭急叫道:“林豹……”林豹聞言竟然轉頭。南宮遠看得大驚,暗道:“糟了!”果然金黃長袍人猛欺過去,飛起一腳,踢向小腹,呼呼,如電也似的劈出二掌。這三招,一齊打中林豹。林豹那雄壯的身軀,被擊得騰飛而起,一屁股跌坐地上。他怒吼一聲,要掙扎站起,卻哇的一聲,口中噴出一口鮮血,重又坐在地上,再難爬起。但他仍以憤怒目光逼視金黃長袍人。金黃長袍人怔了一怔,他想不到林豹連中自己三招竟然沒死,因為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夠在他一拳一足之下,僥倖逃生。南宮遠也感到無比奇異,以兩人的武功而論,一手一指,足可制人於死命,而這林豹連中三招卻未身亡。李秋蘭疾撲了過去,叫道:“你怎麼回過頭來呢?”林豹面對李秋蘭兇光頓斂,搖頭道:“李小姐,我支持得住。”李秋蘭急道:“你趕快坐下運氣調息,我和南宮相公來對付他。”林豹依言坐下調息。南宮遠問道:“他的傷勢怎樣?”李秋蘭道:“他練過金鐘罩鐵布衫一類刀槍不入的功夫,這二掌一腿要不了他的命。”南宮遠道:“李姑娘,你護住他療傷。”李秋蘭道:“你……”南宮遠道:“我自信能夠接他一招。”南宮遠説着轉頭向前走了幾步,道:“閣下武功真是絕高,出手又狠又辣。”金黃長袍人冷冷接道:“客氣客氣,看你剛才凝神內視法,足見高明。”南宮遠臉色一沉,冷聲問道:“聽你剛才指名道姓説和我有仇,不知閣下是誰?”金黃長袍人冷一笑,緩緩由懷中摸出一面黃色的三角旗,上面繡繪仙琴玉簫,中間又多了一位美人。南宮遠心頭一震,問道:“你是黃皇教主?”金黃長袍人冷冷道:“我不是黃皇教主,但這面小旗乃是黃皇教最高旗令。”南宮遠驚喚了一聲道:“你是黃皇教主的大弟子?”金黃長袍人冷聲道:“想不到對於我教人事,你知道得很清楚。正因為如此本仙琴玉簫美人令主,不能放你逃生。”南宮遠陡然間抱元守一,凝神內視,雙掌微抱胸前,星目緩緩閉上。面容卻是一片沉凝。南宮遠知道是遇上強敵,所以他一上場便施展出海流真經中的第一招“返璞歸真”。他知道只有這一招,才能夠擋住強敵,不能讓他越跨雷池再傷李秋蘭和林豹。金黃長袍人目睹南宮遠擺出此勢,他雙目露出一絲奇異之光,後退了一步,又向前走了一步。他雙眸注視南宮遠一會,又移動身子。他便這樣前前後後的改變位置,最後方站立在南宮遠的正對面。這舉動,若在旁人看來,定然極是奇怪。但在內行人看來,金黃長袍人連番變動身位,是腳踏玄機,步踩八斗,欲尋有利的位置。李秋蘭深諸奇門異術之學,她一看兩人的佈勢,心中大驚,尤其是南宮遠擺出的式子,竟是那般奇奧玄秘難測!而且任你由何種角度進攻,都是無懈可擊,都要受到他凌厲的反擊。金黃長袍人竟然一下看出其中奧妙,所以連番變動位置,意在使南宮遠鬆懈。但南宮遠心靜若止水,連眼皮也沒眨動一下,他已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金黃長袍人站在南宮遠正對面,一動不動,雙目不眨地注視着他。良久,良久,四周一片沉寂!在沉寂中,充滿着緊張驚險恐怖的氣氛!這將是一場生死存亡的決鬥!她的芳心,劇烈的跳動着……忽然金黃長袍人右手緩緩向後移動,錚的一聲,龍吟輕嘯,他五指扣上劍把,慢慢抽出一柄銀光森寒的長劍。他右劍平指南宮遠眉心,左手握着劍決。過了一盞熱茶工夫。兩人都保持原狀,毫無舉動。李秋蘭直覺感到,若是金黃長袍人搶先出招,南宮遠必慘遭毒手,她幾乎要開口,提醒他的注意,但她又怕分散南宮遠的心神,反而被傷劍下,林豹便是前車之鑑。突然,金黃長袍人平指的長劍,緩緩回縮,錚的一聲,長劍回鞘。然後,他慢慢移動腳步,向後退着,退着……漸漸地,他退出十幾步,然後轉頭如弩箭離弦似地射出,瞬眼消逝在荒野之中了。原來,金黃長袍人是個極端穩重,善工心計的人,而且有着超乎常人的耐力,對於自信沒有把握的事,從不輕舉妄動!因為他剛才對南宮遠那招“返璞歸真”,自知以已身的武功,勢難破解,不願以自己的生命作冒險的嘗試,是以乃收招退去!這真可謂是“識時務者,為俊傑也。”南宮遠在金黃長袍人離去後方睜開星目,長長吐了一口氣,嘆道:“人不動,我不動,人動我主動。唉!若人家知難而退,我則無法傷敵,這種天下第一奇招,亦有美中不足之處。”李秋蘭聞言,喜聲叫道:“南宮相公!”她疾走了過來,秀目露出閃閃的淚光,問道:“你使的這一招武功,是什麼稱呼?”南宮遠看她這般激動的情緒,不禁怔了一徵答道:“名曰:‘返噗歸真’。”李秋蘭道:“靜則恆靜,動則主動,天下也只有你這一招,才能配這個説法,南宮相公,我剛才怕得很。”南宮遠道:“你怕什麼?”李秋蘭嫣然一笑,道:“我怕你被那人傷在手下。”南宮遠輕嘆一聲,道:“多謝李姑娘關懷,唉!那人的武功,確是厲害。”突聽林豹罵道:“他媽的,以後再遇上他,我可要雪報此仇。”南宮遠轉頭望去,心中一驚,原來林豹已經站立起來,雙目神光湛湛,精神煥發,似是根本沒有被打受傷的模樣。要知像他剛才被擊者那般嚴重傷勢,若無靈藥療治,根本無法在短暫的時間內迅快地恢復體力。於是,南宮遠驚疑地問道:“林兄,你的傷勢好了?”林豹哈哈一笑,道:“謝謝南宮相公關懷,我傷勢已經好了,而且愈來愈壯。”李秋蘭嬌聲一笑,道:“我生平遇到二位神奇人物。”林豹問道:“李小姐,那二人是誰?”李秋蘭道:“一位南宮相公,另一位便是你——林豹。”林豹極是難為情,囁嚅地道:“我……我怎敢承當這樣的稱讚,李小姐你不要説笑了,你和南宮相公,才是天下間最神奇的人。”南宮遠呵呵一聲輕笑,道:“林兄,我有一事想請求你。林豹道:“什麼事?南宮相公。”南宮遠笑道:“林兄,我請你不要叫我南宮相公,我們稱名道姓就好了。”林豹道:“不行不行,你是李小姐的恩人,我是小姐的侍衞,如這般稱謂,豈不分高下我還是叫你南宮相公。”南宮遠轉頭望了李秋蘭一眼,道:“李姑娘,你們是如何稱呼?”李秋蘭微然一笑,道:“他是我的侍衞,乃是出於他自己誠心誠意,願終身保護我的安全。”南宮遠噢了一聲。李秋蘭見狀,突然想起自己説錯了嘴,急道:“你不要誤會,他只是保護我到嫁……”林豹哈哈一笑,道:“南宮相公,李小姐乃是當今天下武林唯一對抗黃皇教的奇女子,朝夕有人要殺害她,所以我自動保護她的安全。”南宮遠一皺眉頭道:“林兄,你不要再叫我相公好不好,這般稱呼未免太顯疏遠了。”李秋蘭轉頭向林豹説道:“你便遵照他的意思吧!”林豹立刻答道:“是!”南宮遠呵呵一陣輕笑,道:“林兄,如今兄弟和你交上了朋友呢!”林豹也仰首一陣長笑,説道:“我林豹這一生只聽二個人的話,一是李小姐,一是南官兄。”要知林豹生性樸實,一旦有人為他所尊敬,那麼他便至死不渝的敬受那人,南宮遠和他結為知己,因而產生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這是後事,暫且不提。李秋蘭像似突然想起什麼,啊了一聲:“糟糕!”南宮遠道:“李姑娘,什麼事?”李秋蘭道:“咱們在此受到黃皇教的阻截,事出意外,其實是中了黃皇教的詭計,唉……完了,他們又要喪生在黃皇教中人手下。”南宮遠道:“但願事情不致於這樣糟,咱們快點走吧!”林豹、李秋蘭、南宮遠,立刻展開輕功向西南方馳去!大約一盞茶工夫,三人已經來到一處幽密的森林外面。林豹領先帶着南宮遠走了進去……經過十餘丈林地,面前現出一片荒崗石,越過丘崗,一座茅屋草蘆隱在樹林裏。除了風嘯鳥鳴之外,茅屋草蘆裏一片寧寂。李秋蘭嬌軀一陣顫抖,她的猜測竟成了事實。南宮遠和林豹,疾奔前去,推開竹門,一股血腥氣味沖鼻而入。赫然,一具血淋淋的屍體,橫卧在大廳門前。李秋蘭悽聲叫道:“江風莊主,江風莊主……”她搶身趨前,扶起這具屍體,死者是個鬍鬚皆白的老叟,雙目被挖,身軀中了三道劍傷,七處刀傷,左腿齊膝折斷,死狀極慘。南宮遠目見李秋蘭悲慟之情形,他輕扶她的香肩,輕聲一嘆,道:“李姑娘,你不要傷壞了身體。”李秋蘭搖晃地站起,正欲走進後園,只見林豹擋在前面,説道:“小姐,你不要過來了。”李秋蘭淚水滿面,淡淡道:“都死了嗎?”林豹點點頭道:“十七人,沒有一個活着。”南宮遠雙目向後園望去,這一看令他熱血沸騰,脈暴血脹……只見那座四丈長寬的後園,躺着一具具屍體,斷頭缺足,腰軀折斷,肝腸外流,鮮血淋漓,慘不忍睹。李秋蘭撲在南宮遠肩上痛哭出聲,説道:“這些英雄豪傑,為着撲平魔焰,離鄉背井,同舉義旗,沒想到竟然壯志未酬身先死!”她已經泣不成聲。實在這十餘日,她時時遭受着失敗的打擊,纖手幫四大壇主屍骨未寒,接着這些人又血淋淋的長眠在眼前。她雖然是位奇特的女子,但這裏慘敗,實在令她心灰意冷。南宮遠左手輕拍着香肩,道:“李姑娘,請你節哀,他們已經作古,我們只有為他們報仇雪恨!”李秋蘭陡然想到林豹在側,於是趕忙退了一步,拭抹眼淚,悽聲道:“南宮相公,你來見見本幫四大壇主的屍體。”説着,她領着南宮遠走到那面一間草屋,一進門已看見四口紅漆新棺並列擺着,皆是尚未覆上棺蓋。南宮遠舉眼向第一口棺材看去,一張鮮血淋漓的面孔,呈現他眼前,這死者,正是東方壇主辣手魔女何玉華,只見她的嬌麗面孔上,雙峯正中,以及肚臍上,都嵌着一支銀色小鏢,其餘身上卻無傷痕。南宮遠星目注視在屍身上三支小鏢,脱口叫道:“少林絕魂鏢!”李秋蘭道:“南宮相公,你仔細看看,是不是真正的少林絕魂鏢?”南宮遠點點頭,沉聲道:“絕魂鏢,乃是少林七大絕技之一,亦是少林獨一無二的暗器,此鏢製造極是靈巧奇異,少林寺因為鑑於此鏢過於犀利歹毒,已經百年不傳,而且這種鏢法很是難練,眼觀當今武林羣僧第二代的弟子,沒一人會使用,盛傳天字輩的大慧大師,是少林天字輩會此鏢法的唯一傳人。”李秋蘭道:“你的説法和唐心如所説的一點不差。”又道:“南宮相公,你再看看另外的屍體。”南宮遠再向三口棺木一看,躺着的人,正是西方壇主玉女劍茹青,南方法主南海女俠韓靜嬌,北方壇主妙手摧魂唐清容三人。但她們死得極是安祥,而上毫無痛苦之色,身上也全無傷痕,不知何故令她們致命?南宮遠見了四女屍首,想起她們早晨和自己相處情形,不禁淒涼一嘆!這真是有如一場惡夢……李秋蘭問道:“她們三人是怎樣死的?你看得出來嗎?”南宮遠搖搖頭道:“李姑娘,你曾否察過她們身上?”李秋蘭道:“都察過了,身上毫無一絲傷痕。”南宮遠突然問道:“你怎麼得知死訊?”李秋蘭反問道:“今晨和你在一起的除了四大壇主之外,還有何人?”南宮遠道:“我離開他們之後,四大壇主和古木道長、唐家少院主,以及少林天慧大師在一起。”李秋蘭點點頭道:“説的沒有一點差錯。”南宮遠知道她要以自己觀察判斷,察出這段血案原因始末。南宮遠嘆道:“不知這幾人,有幾個僥倖逃生?”李秋蘭道:“南宮相公一人以及唐心如,天慧大師不知生或死,古木道長雖留得性命,但已成廢人,雙耳已聾,左目亦瞎,舌頭被割斷,四肢筋脈都被挑斷,關節脱錯,牙肋穴也被點住,雖然他腦智還清醒,有着極大秘密想告訴我們,但卻已經無能為力,因為,任何能夠和人通達的器官,都被毀掉,那兇手做得真是殘酷徹底!”南宮遠聽得胸中熱血沸騰,恨聲道:“多麼殘酷的兇手!”李秋蘭又説道:“根據唐心如的説法,兇手有兩人有極大可能性,一是天慧大師,因他在你離鄉之隨後離開,二是最先離去的南宮相公”南宮遠雙目一睜,沉聲道:“我南宮遠對夭立誓……”李秋蘭截住她的話,説道:“這是唐心如的判斷,因你是少林派的人而何玉華身上的絕魂鏢,乃是少休之物,所以他難免要懷疑你。”南宮遠輕聲一嘆,道:“獲生者唯有我們三人,當然難免受嫌,不過我問你,屍體是在哪裏發現的?”李秋蘭道:“在本幫分舵大院中。”南宮遠暗暗忖道:“可能古木道長和四大壇主返回那裏,想去會晤留在那裏埋葬屍首的青城四位弟子,而慘遭毒手的。”李秋蘭沉吟一會,説道:“我根據各種觀察而判斷,兇手定是黃皇教中人,而你們三位獲生者,唐心如和天慧大師,其中一人,或是兩位,當是黃皇教的人。”南宮遠怔了一怔,道:“這是不可能的。”李秋蘭又道:“若是所料不錯,那麼這兩人的武功,定然極是絕高。”南宮遠道:“你此話怎講?”李秋蘭道:“由四大壇主的死法,和古木的傷痕,只有二種不同的跡象,茹青、韓靜嬌、唐清容之死,像是服過一種烈性春藥中毒,因三人下體都流着血,隱然是被人強暴過……”李秋蘭説到這裏,面上泛起一片紅暈。南宮遠暗暗忖道:“想不到她察得如此詳細。”李秋蘭停了一會,又道:“而何玉華之死,像是在遭人強暴之時,她曾奮力抗拒,因她的指甲留有血跡,可能……可能……抓傷對方……而令兇手大怒點了她穴道,用絕魂鏢刺入她乳峯、小腹,然後餘恨未息,又毀了她的面部。”而古木道長被整成殘廢的手法,則和何玉華被點中穴道的手法一樣,所以這些人的致死法,只有二種不同,也可説是由一人出手的。”南宮遠聽了她的判斷解釋極是欽佩,想不到她分析的這般詳細,有如親眼目睹。李秋蘭又繼續説道:“根據唐心如自己説,他是在天慧大師離去片刻,辭別五人而去,可是不久他卻又返回而睹見這宗慘案才連忙通知我。以唐心如的為人,我覺得他生性陰沉、歹毒,以他這三日來的詭疑行蹤他是兇手的可能性最大。可是這以乎又木可能是,因為他絕科不會持有這種少林唯有的暗器——絕魂鏢,另一個可能的兇手,便是天慧大師,因他是少林絕魂鏢唯一傳人。但是以天慧的素行,以及少林之清規,任何人也不會相信天慧大師會做出這件慘絕人寰的血案。”南宮遠聽她的説法,很有道理,可是他認為唐心如不會是兇手,因他親目見過唐心如夜入李家大院,連傷黃皇教數十條人命,而且他會在那地室中救自己等人脱困,為何他又會做出此事?若説天慧大師,自己在少林七年,當然清楚少林高僧天慧大師的品性,也絕不會背判門規,附依黃皇教。李秋蘭問道:“不知南宮相公有何另外的見解。”南宮遠搖搖頭道:“這兩人我看都不會是兇手。”其實以李秋蘭那種超人的才智,她也不敢武斷地指明唐心如和天慧大師必是兇手,她剛才的話,只是一種假設、判斷。實在這複雜綜錯,撲朔迷離的血案,令她傷透腦筋。李秋蘭幽幽長嘆一聲,道:“我也不敢説是他們。”南宮遠問道:“李姑娘,你怎麼沒懷疑我?”李秋蘭雙目含情脈脈的注視着他,緩緩説道:“我相信你不會做出這種令人髮指的慘酷事情。”南宮遠看了她眼光,心頭一震。李秋蘭嘆聲道:“南宮相公,我覺得自己已經沒有那種堅毅的意志再奮鬥下去!”南宮遠一驚道:“怎麼?”李秋蘭悽聲道:“如果找不着我姊姊的下落,我便要息隱江湖武林。”南宮遠見她現在遭受着嚴重的打擊而心灰意冷,於是道:“李姑娘,你冷靜一下,咱們慢慢再作深談,從長計議。”南宮遠不願她再觸景感傷,乃輕扶她的手臂步出屋外。輕風微拂,由李秋蘭身上飄來一陣陣燻人心神的芳香。南宮遠側臉一望,只見李秋蘭似是深谷中的幽蘭,令人有着清新,淡雅之感。而且她那善良的心性,純樸的舉止,絕世的智慧,確是使人敬佩!南宮遠雙目凝視着她,心中不覺得對她發生了愛慕的情意!這時李秋蘭似乎查覺南宮遠的目光有着異樣的神采,亦不覺得向他往視着……四目交投,久久不語……突然李秋蘭輕咳了一聲,道:“南宮相公,我已經決定退出江湖武林的恩怨是非,我要像你的願望一樣,找一處僻靜的依山近水的地方,隱身居住。”南宮遠沉吟了一會,道:“你能放棄數年心血所創的事業?你不為死去的英雄豪傑報仇?”李秋蘭外表恬靜孱弱,其實地內心的堅毅,剛強並不遜於李秋萍。四大壇主等人之死,她雖然很哀傷,但尚不致於令她氣餒屈服,她對於南宮遠説出這些話,乃是觀察南宮遠的心性,因為她希望南宮遠能夠加入她的行列,永遠相伴着她。這時她一聽南宮遠所言心中暗喜。因為由這句話中,已顯出南宮遠是位俠骨熱腸的人。李秋蘭長吁了一口氣,説道:“眼看所創的事業將被毀盡,如他們再跟着我這樣繼續火排下去,終有一日我將要像四大壇主一樣,得到那慘酷的下場,不如現在趁早放棄它,遣散諸位英雄豪傑,唉!死去的已經死去了,以我這個女孩兒家,有什麼力量去為他們報仇!”南宮遠暗暗忖道:“是啊!她是個女孩子,怎會有能力去為他們雪仇?”南宮遠望着西天那輪落日出神……久久不聞動靜,豔麗的夕陽,染紅了他的臉容。李秋蘭知道他正在思考着一件重大的事情,關連着當今整個天下江湖的局勢與安危……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西方那輪紅日,稍瞬間,已經沉落……突然南宮遠喃喃自語道:“日落了,但明天會升起,人的生命時限則是一去不復返,一瞬間,便是黃士掩白骨。”他説到這裏長長的嘆息一聲,轉首向李秋蘭説道:“李姑娘,你如果需要我的話,我願意以我有限的生命,跟你並肩作戰,平蕩妖魔,為重整武林道義而奮鬥!”李秋蘭喜聲叫道:“南宮哥,你真的和我一起作戰嗎?”她説着,玉手握着南宮遠的手,滿臉嬌笑。這聲“南宮哥”叫得南宮遠心神一蕩,再經她玉手一握,南宮遠心頭不禁一震……李秋蘭着了南宮遠怔愕的臉容,驀然覺得自己太得意忘形了,趕忙收回雙手。南宮遠低聲道:“秋蘭妹妹……你真的這般高興嗎?”那聲“南宮哥”無形中已經使他們二人的稱呼改變了。李秋蘭被他叫得芳心甜蜜至極,她突然上步撲入南宮遠懷中,伏在他寬闊的肩上,嬌滴滴説道:“我太高興了,比什麼都高興,有你和我並肩作戰,更能給我增添無窮的勇氣。”南宮遠在她吹氣如蘭的甜蜜語聲中陶醉了,他雙臂微摟,李秋蘭微抬螓首,秀目注視着他。南宮遠眼見她那張嬌紅欲滴的櫻唇,情不自禁的吻了下去——李秋蘭嗯的一聲,她嬌軀微微一陣顫抖,因為這是她初次被吻,自然是非常敏感……一種無窮的甜蜜説不出的滋味,在她心靈底處擴張蔓延……這時,突然——茅屋中傳出林豹的叫聲,道:“李姑娘,白鴿送信來。”李秋蘭掙脱了他懷抱,嬌臉泛出一絲甜蜜的微笑,柔聲道:“我們快去,可能有緊急的事情。”二人走到草廬,林豹已站在門側,手中捉着一隻白鴿,鴿腳上縛着一張捲起的紙箋,南宮遠和李秋蘭迅快地走進大廳。這大廳和後園的那些屍首,林豹已經將他們全部埋葬,連地上血跡也刷洗得極是乾淨。夜已降臨。林豹在廳中燃起一盞油燈。李秋蘭接過白鴿,取下那小卷紙箋,左手一鬆,白鴿咕的一聲,立刻飛出。李秋蘭藉着燈光打開紙箋,只見上面寫着一行字:“黃昏時分,發現一單騎電閃而過,上面的騎士抱着一女,酷似李盟主,請速派人追截,我已順道直追河北。劍野真人。”南宮遠問道:“這劍野真人是誰?”李秋蘭道:“崑崙三真之首,照他傳信所示,敵人是向北而行。”南宮遠聞言暗驚,想不到李秋蘭姊妹的組織真是浩大,連中原九大門派的崑崙派也加入他們的行列。李秋蘭沉思一會,臉色驟變,緩緩説道:“以崑崙三真的武功,若要截住那單騎定然不會有所困難,可是,劍野真人這樣急書請速求調高手,顯然敵人極強。”南宮遠道:“事不宜遲,咱們趕緊追截!”——xmwjw掃描,憐蓮OCR,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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