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神醫道:“老夫救人從不圖報,但老夫卻有兩個不救,第一,惡人不救,免得救好後反去害人;第二,武林中人不救,免得好了又打打殺殺,不得安寧。”
王厚大喜:“前輩,在下這位朋友是個文弱女子,全無武功,自小孤苦伶仃,身世可憐,在四天前被倭寇所傷,還望前輩相救。”
金敏慧仍是幾天前男子裝扮,但華神醫一眼便看出是個女子,料想這小子所言不虛,轉身道:“今天歐陽老兒在這裏,我便破例救你一次,免得讓人家説我卑鄙無恥……歐陽老兒,都怪你那兩個混帳兄弟,這人情就記在你頭上。小子,還不將她抱進屋?”
王厚連忙進了屋,按照華神醫的吩咐,將金敏慧平放在牀上。華神醫伸出二指把脈片刻,怒道:“簡直是胡鬧,小子,誰讓你為她運氣療傷的?體質虛弱,氣血阻滯,再遲一個時辰,便是老夫也沒有辦法醫治。”王厚被他訓得甚是尷尬,又不敢辯解,只好連連點頭。
華神醫從桌上的一堆瓶瓶罐罐中翻了半天,拿出一紅一白兩粒藥丸,捏開金敏慧的嘴,將紅色藥丸餵了下去。功夫不大,金敏慧一聲輕咳,王厚喜道:“金姑娘,你醒了?”
華神醫冷笑道:“哪有這麼簡單,這紅色藥丸只是替她疏通氣血,若要醒來,還需服下這粒。”將白色藥丸也餵了下去。
王厚緊張地盯着金敏慧,忽見她身子一動,喜道:“醒了、醒了。”華神醫冷瞥一眼:“小子,你過於緊張,倚着牀抖動什麼?”王厚這才注意到自己緊貼牀沿,盯得過於專注,未免尷尬起來。
又過了一會,金敏慧緩緩地睜開眼,看着四周,目光最終落到王厚臉上,輕聲問道:“王公子,這是在哪兒?李姐姐呢?”王厚大喜過望,一把攥住她的手:“金姑娘你可醒啦?真嚇死我們了。”
“小子,你倆卿卿我我罷,老夫要陪歐陽老兒去了。”華神醫見金敏慧醒來,似乎也鬆了一口氣。王厚忙長作一揖:“前輩,救命之恩不敢言謝,此生定當銘記在心。”“少來這一套,小子,你別在心裏罵我就好。”華神醫頓了頓,似是想起什麼,問道,“你倆晚上準備住在這裏還是下山?”“前輩,山下還有朋友,我們這就下山。”
“小友,請稍等。”卻是歐陽幫主哄了龍兒一會,走了過來,“先前聽小友説,這位姑娘是倭寇所傷,怎麼回事?”王厚將天津衞的事簡要説了,歐陽幫主怒道:“這些倭寇,竟然又敢滋事,真是無法無天!我必將協助朝廷清除這些禍害!”
王厚拱手道:“幫主大義,在下佩服,沿海百姓深受其害,他日若是打倭寇,也要算上在下一份。”歐陽幫主哈龖哈笑道:“看小友文質彬彬,卻是豪氣干雲,不錯,今天多虧你救了華老頭,這塊令牌送給你,以後若有需要,直管向我茶馬幫開口。”
王厚接過令牌,一面雕着匹駿馬,別一面則是枚“一槍二刀”的茶葉,整體為金子鍛造,知道十分貴重,躬身道:“多謝前輩,茶馬幫大名遠播,只是無緣得見,不想今日有幸遇到幫主。”
華神醫道:“小子,客套話就不要多説了,老夫還要和歐陽老兒談事,也不留你,現在天色將晚,雨也停了,你要下山便趕緊走罷。”“好!後會有期。”王厚再次謝過,俯身抱起金敏慧走出石屋。
金敏慧被他抱在懷裏,心如鹿撞,臉色緋紅。到了崖邊,王厚也不用繩索,飛身躍下,嚇得她緊閉雙目,耳邊風聲呼呼作響,將頭更是深深埋進他的懷裏。很快下了峯頂,王厚沿着台階而下,忽聽金敏慧腹中咕咕作響,問道:“金姑娘,你可是餓了?”金敏慧卻羞紅了臉,輕聲道:“王公子,你放我下來,我、我……”
功夫不大,金敏慧從林中出來,氣色更是好了許多,估計淤血隨大解排出體外,靜養幾日便可痊癒。王厚重新抱起她,向馬車停放之處行去,雨後香山更令人神清氣爽,沒走幾步,卻聽懷裏金敏慧輕聲抽泣,倒嚇了他一跳,趕緊問道:“金姑娘,哪兒不舒服?”
金敏慧悄無聲息地流着淚,將頭貼在王厚胸前,半晌輕聲道:“王公子,我是不是讓你覺得很煩?”“沒有呢,你受傷了需要照顧,怎麼會覺得煩呢?”
“……我娘在我三歲那年就死了,我爹不久娶了後孃,才開始的第一年,後孃待我還好,可過了一年、有了弟弟後,我便經常捱打被罵……打記事起,長這麼大還沒人像你這樣抱着我、關心我,待我這麼好……”
“呵呵,金姑娘,你挺沉的。”王厚見她又要流淚,便開起玩笑,説得金敏慧臉又一紅,輕聲道:“那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那怎麼行,你現在大病初癒需要靜養,不然以後體質很難上來……你一點也不重,我説着玩呢。”
金敏慧破涕為笑:“王……王哥哥,你和柳姑娘認識多久了?我看周姑娘也很喜歡你呢。”王厚道:“我們認識有四個多月了,煙兒和阿竹待我都好。”金敏慧又問:“柳姑娘那天説,我們武林大會後就去桃花教,你到時候準備去哪兒?”
王厚道:“我還沒準備呢,如果可能,我想隨鄭和去西洋。”金敏慧好奇地問道:“西洋是什麼地方?”“我也不知道,我只聽説,鄭和前五次出海,向西夷諸國展我大明朝的天威,西洋那邊應當有很多國家。”
金敏慧輕嘆一聲:“那肯定很好玩,王哥哥,你要是去能不能帶上我和李姐姐?”王厚笑道:“現在還沒有打算呢,到時再説罷。”説話間,兩人已到了轉角處,忽見馬車緩緩動了起來,心裏一驚,知道應當不是煙兒和李姑娘,那會是誰在動馬車?
王厚緊走幾步,喝道:“什麼人?”前面趕車的人扭頭見了,嚇得慌忙跳了下來,車廂裏也爬出一人,口中直道:“不知是大俠的馬車,請原諒請原諒。”原來是剛才岳氏兄弟二人。他倆下峯頂後,見雨越下越大,被打折的胳膊疼痛不已,躲在密林裏避雨,又折了樹枝固定斷臂,直到雨小才走出密林。看到轉角停着馬車,上面空無一人,兄弟倆決定趕車下山,卻正好王厚到了這裏。
王厚冷哼一聲:“還不快滾?”二人趕緊棄車而逃。此時,一直躲在樹林裏的柳晗煙和李智賢聽到王厚的聲音,悄悄探出頭來,柳晗煙喜道:“書呆子,你終於下來啦?金姐姐怎樣了?”
二人帶着雨傘,加之樹林茂密,衣服倒沒有淋濕。出了樹林,見金敏慧睜着眼睛,氣色好了許多,都歡喜不已。當下,金敏慧進了車廂,柳晗煙和李智賢陪在左右,王厚趕着馬車向東,沿來時之路下山。
一柱香後,馬車出了香山,天色已是黑了下來。此地距離京城還有五十多里,四人決定就近歇下,又往前走出不到十里,看到一處客棧,掛着上下兩排燈籠,門樓被燈光照得輝煌,“金台客棧”四個金字顯得氣派奢華。
王厚問了車廂內三人,然後將馬車趕進院內,早有小二迎上來,接過鞭子將馬車趕向馬廄,金敏慧堅持自己走,柳晗煙、李智賢一左一右攙扶着她,眾人進了大廳。
“掌櫃,可有三間客房?”掌櫃長得胖乎乎的,抬頭看了幾人一眼,見他們穿着普通,不屑地説道:“客官,我們這金台客棧可是有講究的,這裏原是一千七百多年前,燕昭王為求賢才在這裏築台,台上放着千金,聘請天下名士之地,故名金台,不少去香山遊玩的達官貴人,甚至皇親國戚都在此歇腳……”
王厚見他囉唆個沒完,打斷道:“掌櫃,我們肚子餓了,急等着吃飯,請問還有沒有客房了?”“三間客房,請交白銀三十兩……”掌櫃拉長聲音。
柳晗煙詫道:“這麼貴?……書呆子,要兩間就行了。”王厚一愣,見她三人此時還是男子裝扮,明白過來,掏出一張寶鈔。這寶鈔還是當初莊昭雪買夜明珠所付,王厚給朱志五百兩後,回邊王村給了父母二百兩,去日照、來香山的路上總共用了一百兩,口袋還剩下兩張面值一百兩的寶鈔。
王厚遞出寶鈔,向掌櫃道:“掌櫃,我們銀兩帶得不多,要不……就給我們四人一間客房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