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氏的弟子吵着要跟鳳吟他們練練,鳳吟也想跟他們來來,兩下就對上了話。
買氏的弟子很客氣地行禮,鳳吟也按穆斯林的禮節行禮,並告訴他,一直都帶着禮物,本來是來請教教義的,但看着練拳熱鬧,但因為教義又不方便奪人之愛,所以才出此下策。
那邊也很客氣,道沒啥,也看出來了,都有功夫,各守其長還是不錯的。
任海山實際也知道,他來之前老劉囑咐過,説此地穆民較多,恪守交易,生活起居極其講究。統一習武,奉為聖行,勤學苦練,功力純厚。教內有三拳,查拳,**,七式。
但通常以查拳開拳為根基,有道是查拳底兒**稍,打人如撥草。實際也是自小培養一種堅韌的精神,待到骨骼長成,再轉**。如無緣轉**,便一路查拳合着彈腿練下去。
但因為回漢之間確實市場有矛盾的,所以相互不通友好,各習各法,只交友,不交拳。
嚴格説來,自此往上直至夫子下馬先生處,藏拳於教,秘不外傳,豫州地面並無漢人精通此拳。
即便是袁氏,也是因機緣巧合,早與夫子沾親,又與夫子下張氏故交,才窺得秘技,並逐漸找回豐富,合了拳譜。所以這才有了後來只道是拳,卻不説自家拳法來路名稱。
只因拳法歹毒,名聲在外,所以此地很多拳家都競相抄襲三兩拳譜,努力攀附。
但教門武師與外人動手多的,也非**,而是查拳。與查拳動手多的,卻是少林拳。
此地離安陽不遠,武風盛行,又有俗家弟子過往。所以少林拳流傳頗廣。
如鐵頭一路,就是羅漢短打金剛伏虎大紅拳小紅拳之類,而青面一路,也是羅漢短打所化的螳螂拳。
譜上叫《衣缽真傳》,叫八剛十二柔,總是十八湊,七式集連拳,六六三十六。合眾家之長,花樣繁多。從這算,鐵頭跟青面還是同門。這是江湖上廣為流傳的拳法。
而**這類,並非一般人就能學到,也並非一般人就能練成。而傳至今日,教內**拳與戴氏心意拳,已有了區別,這是機緣到了,在袁風吟這裏有了交流。
後又因跟了老劉,又學得另一支脈,明瞭這來龍去脈,才精益求精。正統來説,**拳不傳漢人。
所以這一次,袁風吟是絕對不會放棄這次機會。而任海山是精細人,就想出了這法子。
也算是不打不相識。細説起來都是一門。
高手過招最激烈,也最簡單。但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特別這兩家拳法,更沒得忍讓,打上就要命,如果真得比,那就不是論拳上的高低了。
袁風吟顯得非常興奮,買先生卻非常冷靜,買先生就道,夜色已晚,他們要做宵禮帥拉圖勒爾沙宜,並邀請他們明日到家裏做客。
第二日早晨,穆民晨禮帥拉圖勒發吉爾剛過,任海山與袁風吟就再次拜訪,這次是在買氏家裏,袁風吟按他們習俗送上了綠盒包裝的上好茶葉。買氏非常熱情的招待了他們。
其中也有茶水,但是與漢人的清茶不同,上的是八寶茶,什麼、紅棗白冰糖核桃仁,杏子桂圓葡萄乾的,確實另有一番滋味。
買氏的家裏非常潔淨,看着確實讓人聯想到“清”“真”二字,任先生是個爽朗的人,就客套道:“沒想到買先生如此款待我們,過意不去。”
買氏卻謙和道:“一切都是安拉的,我用來接待的,實際是安拉要接待的。”
任先生跟鳳吟就有點不明白了,安拉怎麼那麼慷慨,而且買氏對安拉又更加慷慨。
買氏避不談拳,談教義多,買氏解釋道:“安拉在《古蘭經》中説,信仰安拉的人,凡行善事,無論男女,我必使他們過純潔的生活”。
鳳吟一直很好奇他們怎麼能堅持不喝酒,不吸煙,不賭博甚至不吃豬肉,鳳吟問:“這些都是安拉不讓做的嗎?”
買氏道:“安拉説過,飲酒、賭博、拜偶像、求籤屬於惡魔的行為,故當遠離。”
“豬,血,死物都是不潔淨的,酒,誦非安拉之名宰殺的動物都不可食。”
但再説下去就發現,買氏只是順從,卻不太瞭解其中緣由,或者他們並不探討緣由,於是鳳吟就感覺有點不自在,而又因是自己提出學些教義,又不好換話題。
買氏也看出來了,買氏告訴他,若真心想了解教義,可以請寺內阿訇佈道講解。講了幾個先知穆罕默德與聖騎士薩拉丁的故事,其中鳳吟漸漸投入進去了,但最多想到的幾個字是崇拜,忍耐,寬容。
從這一點來看,又沒什麼兩樣,都是行善事,只是他們不是出於良心,而是出於對安拉的敬畏。
後來終於説到拳上了,買氏道;“《古蘭經》説:誰敬畏真主,他將使誰勝利。”
任海山道:“穆聖子民不能撒謊,你還是談一下拳法吧。”
鳳吟突然就感覺這個穆民固執的可愛,他不像街上遇到的那些回回那樣,而是滿是敬畏,都不像個練拳個,張口閉口就是安拉道説。
但其中有一些感受又頗有感悟,總感覺這回回説話飄忽不定,卻又很有道理。鳳吟聽着聽着就感覺是否真實自己見識短淺了。
"我早年也是隨商隊遠行,是沿着先民的行跡找尋回去的。帶着我的迷茫,與對星空的無限敬畏。後來我們為了走捷徑,忘記了告誡,駝隊打破了禁忌,進了安拉遺忘的魔鬼之地。大風沙過後,我真正的是獨身一人。有一首詩詞説得很好‘少年不知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説愁’,我自恃清高,渴望孤獨,而這一次,卻是我真正地體會到了孤獨。
我獨自在風沙裏仰望星空,乞求安拉指引,我知道,安拉將他們帶走,將我留下來,是有安排的。
在那境地,任何同往的生靈都是那麼的親切,安拉恩賜寶馬與我們為伴。那遠在阿拉伯朋友,它們能夠在沙漠的極端環境下長途奔襲,也能在戰場上輾轉自如,它們外型優美,善解人意,勇敢堅韌,在祖輩的時候就學會了與人親近,它們對於主人深入靈魂的忠誠是別的馬無法比擬的,這一切,都歸於安拉所賜。
我們怎能沒有知音,沒有同伴?我們在經典中,在拳法中修行,忘記自我,接近神靈,彼此感觸,我們本是兄弟。
即便我們為自己制定了若干戒律,我們依然無法擺脱那困惑,而當我們真正的面臨絕境,唯有安拉將我們收容。這天上天下的一起,真真實實都是安拉造的。安拉,安拉!即便安拉在那無盡的圓滿之中,亦不能忍受孤單一人。”
這幾句話讓鳳吟的內心一陣空遠。
買氏道:“一切都是安拉的,一切讚美歸與安拉,而不順從安拉的,他是不得傳授的。”
任海山不似鳳吟這般難以自拔,就笑了,道我們是來請教一二,若不能言表,肯請手談。
一提到手談買氏臉就變了相,完全是一副練武人的神采了,威武中帶着笑意。任海山也感覺他是耐不住了,只見買氏的手握緊又張開,張開又握緊,雖然是講着別的事情,但手舞足蹈,一探一收速度極快,講着講着感覺整個人都膨脹起來了。
任海山感覺時候到了,就講了聲:“請!”
三人急火火就奔出去進了林子。白天才看得清楚,其中最大一顆榆樹,齊心口的位置已被常年累月的擊打凹陷下去一塊。地面都被踩得結結實實。
買氏跟任海山都是笑臉,買氏渾身又漲又緊,憋得難受就垂着手順手一掌拍在樹上,那樹就刷拉拉一陣顫抖。
任先生與買氏距五步站定,二人都取得鬆散的架勢,沒扎架子,只是暗自都對上了**。
買氏前手探着拇指蹭着下巴,後手就輕輕掩在心口,後腿含弓,前腿成犁,肘貼肋,一束身就裹住了周身要害。
任先生前手放得低,後手端在腰間擠住,其他動作差不多,只是大方了些。
實際這倆動作一個叫輕步站,一個叫侵撲站,都是一個東西,只是透形沒透形之説,沒透形就是暗含**,合與日常動作不易察覺,透了形就是明顯能對上號了,倆動作一個祖宗,就是熊出洞。
只道是買氏功夫到家,沒想到如此到家,剛剛好,無過無不及。
鳳吟少有地興奮起來,他並不擔心任海山,也不擔心買氏,這個時間對大拳師來説,輸贏二字早已無所謂了,關鍵是得失進退,這是千載難逢的兩強相遇,鳳吟跟眾回回都拭目以待。
一片樹葉慢慢悠悠就落了下來,買氏瞟了一眼,任先生也瞟了一眼,就在這分吹草動之際,買氏一步趕上,直接就進了任先生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