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傳來驚呼聲,雜亂的腳步聲,嘭嘭掌擊玉壁聲,張發暗暗好笑,大步不停向裏面奔去。五鬼洞着實難走,曲曲折折,但張發已經記住裏面的情形,不再像第一次時難行寸步.離那些人的呼叫聲越來越遠,心裏感到坦然.尚武道:“叔叔,我們又回來了,不要再出去,外面實在不好玩。還是這裏好,沒有壞人要害我的亮亮.”張發道:“孩子,只要叔叔把你送到你母親或祖母那裏,天下便沒有人可以再對你不利.只是眼下還不能告訴他們你的祖母是誰.如果我們不慎,透露了你親人是些甚麼人.那些人恐怕再對付的便不是金龜亮亮,而是捉了你去換黃金萬擔與明珠千鬥,或是威脅你的叔叔來做些他不願做的事。”尚武感覺身子在不斷向上移動,道:“叔叔,難道你不是我的親叔叔麼?”“阿彌陀佛!”張發口宣佛號道:“叔叔是和尚,不是你的親叔叔.你的親叔叔威震天下,號令江湖,莫敢不從。所以現在外面的人,知道你是他的至親之後,動什麼心眼兒的都有。”説話之間,二人已經到達至高處,聽到石縫中翻翻滾滾,好像有極巨的動物在摔跤。張發探頭望去,面現微笑。原來是那隻巨大的神龜在與白猿鬥力。適才神龜負載着靈猿剛剛出洞,靈猿玉雪戲耍完彼霍後,興猶未盡,見晶芸並不出言訓斥,更是頑皮,耍弄的花樣百出,將一塊塊岩石搬到龜背上。神龜力大無窮,負座小山也沒事,可它早通靈性,知道這是欺負它,再也不動。玉雪大怒,踢飛石頭,舉起巨龜,跑向山上.心説:“你不聽我的,讓你到山頂下不來好了!”到五鬼洞時,見洞口矮小,硬將巨龜塞進去,有意要它夾在石縫中動彈不得。五鬼洞外面看狹小,裏面甚是寬敞。玉雪始終沒有找到可以塞住巨龜的所在,不覺已經到達最頂的石縫。因巨龜碩大,擋住它視線,才將張發與尚武撞下。神龜因通靈性,見撞下人去,以為必傷性命,大是惱怒,翻身與靈猿大斗起來。這兩大靈物具是當世至靈之物,較量起來,一天兩天難分上下。張發見它們俱在石縫邊緣,放下小尚武,趕上前去,飛起一腳,踢在堅硬的龜甲上,以為必是以彼之道還治彼身。哪料腳上劇痛,後退三步坐在地上。斯時神龜與靈猿正自全力相鬥,兩大靈物身上所布勁力,正是它們內力的總和.試想這等情形下,誰能傷得了它們。若非張發身懷瑜珈神功,這隻腿算是廢掉了,饒是他瑜珈神功已有相當根基,亦不禁腳面高高腫起。站了兩次,站立不住,索性坐在地上運行瑜珈神功。腳面腫得快,消得更快,一遍神功行畢,痛去淤散,小僧站起,稽首道:“阿彌陀佛。貧僧不該妄動無明;嗔怒報復正是我佛不許的。老烏龜、小白猿,咱們這間誰擠誰踢甚麼的都一併勾銷。你們萬萬不許傷到這孩子。”小尚武哪裏曉得危險,在張發用功的時候,已經來到神龜與靈猿身前,一會兒撫摸龜甲,一會兒捋捋猿毛,對這個説幾句悄悄話,對那個又是耳語。正在他童心大發之際,懷中一動,那小小的金龜出來,爬到靈猿玉雪的頭上,在其頭頂快速旋轉起來。尚武童心大熾,拍手開心大笑,也不制止。向來桀騖不馴的靈猿玉雪這時乖得出奇,躍到一旁,馴服至極。那金龜噝噝叫了兩聲,玉雪如逢大敖,來到巨龜身前,躬身頭觸龜背,待金龜爬到上面,這才悻悻然退開。神龜只道玉雪怯陣,正耀武揚威追來,金龜上身之後,不知因何突然如嫩草遇霜,委頓下來,伏在地上不動。那金龜慢慢爬到巨龜頭頂,伸出金色的小尾巴,在比它身子還大的神龜頭上連抽兩下,又豎起尾巴,只是不抽下去.神龜眼中閃着可憐的光彩,一動不敢動,等待着懲罰.少林僧張發看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小尚武則津津有味看下去,拍手道:“好亮亮,教訓它們是對的。大烏龜已經知錯,你就不要再打它了。何況你是小烏龜,怎麼可以打大烏龜呢?”金龜似是聽懂人言,慢慢自神龜頭頂爬下。小尚武捧起它放在懷中.神龜與靈猿一齊長長喘出口氣,齊向後退去,模樣頗是害怕那小小的金龜再自尚武懷中出來,四眼可憐巴巴地盯着尚武。張發道:“孩子,你將金龜捧在手中,命令大龜與白猿守護你,在這裏不要動,叔叔去給你尋些食物來。”靈猿玉雪與神龜均聽懂他的話,玉雪比手劃腳起來。張發隱隱明白它似説能尋到鮮美的食物。心忖:“猴子所食均是肥桃仙果,這對尚武大有好處。他已有好久沒有吃過東西,倘若開始便食葷腥油膩,於胃腸定有害處。”想到這裏,道:“好,你這猴子便去吧。”玉雪大喜,呲的一聲,已經身化白光而去。尚武笑着説:“叔叔,你上當了。那白毛猴子離開咱的亮亮後,再也不會回來。這猴子雖然狡猾,我才不受騙呢。”其實已經放走了靈猿,説是不受騙,已經受騙了,只是尚武幼小,不明自己不受騙與張發受騙,等同他們一齊受騙.張發懊悔至極道:“我竟然不如孩子,當真是經念得忒多,連牲畜也要相信。人家弗陀丹和尚經念多了可以感化牲畜,我的經是白誦了。”撫摸着尚武白色的頭髮,又道:“孩子,你在洞上面等待叔叔弄來吃的給你。”尋思:“反正我已破戒食葷喝酒,索性再破一戒,為這孩子適量偷些吃的來.將來不論是娶誰,還要破戒的。後者不想破也怕不行,碧瑕那丫頭是成了精的‘耗子’,我這‘貓’是跑不掉的!”沿原路返回,經過那面奇怪的玉壁時,見到地上留下幾灘鮮血,思來必是追自己的人不明所以,向着玉壁中怪影擊拳撞出的.其實他有所不知,這些血是那幾位故意放出的,蓋因追他的高手中,有位平素畫符捉鬼的道士,見到拳打刀斬“魔鬼”無效,這才號召大家齊咬破中指,言道中指鮮血可以鎮邪.哪料“魔鬼”厲害,不怕他們中指之血,最後也只有溜之大吉。玉壁滑不掛污,污血自然流到地上.出得洞口,眼珠被強光射得發痛,閉上眼睛,伏在塊大石後,待得適應過來,這才向處炊煙繚繞的所在悄悄掩去.且説那洞外的姬碧瑕,適才情郎自眼前逝去,追又不及,懊惱之極。晶芸安慰道:“姬姑娘,小和尚抱的孩子滿頭白髮,定是傳説中的老人精,年齡説不定還要在他之上。你不用猜疑,不可能是他的孩子.”姬碧瑕道:“我才不管是誰的孩子,便是他的孩子又如何,我不會先殺那孩子的媽媽麼?”心忖:“聽説逍遙浪子的妻子上官嬋娟當年追夫時曾立誓,便是逍遙浪子成為別的女人的孫子的爺爺,她也要奪回的。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最終如願以償。我為甚麼不能學她?”活佛弗陀丹微微搖頭道:“無量光明佛祖。差矣、差矣!人家有了孫子,便是有妻有子的老翁。小小年紀,豈可在心中打人家老翁的主意!姑娘只可打青年男子的主意,千萬不能纏住老翁不放.”姬碧瑕羞得紅飛雙頰道:“教主休得胡説,這是哪和哪的話?人家心裏想的都是隱私,不然早就説出口。揭別人隱私的便不是活佛,雖然你可曉得別人無聲之言,這也不是佛法,而是邪法.”那活佛笑而不言,神色瑩然,寶相莊嚴.晶芸道:“姬家姐姐,你還不快些去尋那小和尚。再晚得片刻,他若是被那些人給弄死,屆時看誰噬臍奠及。”“芸兒,甚麼噬臍莫及?”人影閃動,自山上驀地飄落一人,月白色逍遙衫迎風飄動,渾不似凡間人物。那人來得突兀,場中百餘名高手竟是事先無人警覺,莫不吃驚非小。公孫晶芸歡喜至極,迎上前去道:“星哥哥,你怎麼來了?”來人正是名滿天下的天罡劍袁星,微笑道:“這裏有如此大的熱鬧,我豈有不來之理。”轉身朝羣雄睥睨而視,一字一頓道:“哪位是東瀛神龜幫的,出來!”洞裏洞外迴盪着“出……來……”二字,歷久不絕,震得洞頂石屑簌簌落下。羣雄面面相覷,自忖絕無這等內功造詣。晶芸詫然道:“我們與那東瀛神龜幫井水不犯河水,他們甚麼時候得罪於你?”這時羣雄中已有人認出袁星,更是騷動起來。聞得天罡劍之名的居多.外界早將他傳説得快劍無敵,殺人如麻,而今相見,果然是殺氣逼人,有人便想與之放手—搏,殺殺他鋭氣.東洋神龜幫幫主龜田吉野越眾向前,抱拳見禮,方要説話。一人早已晃身到其前面,搶先道:“江湖上哪個不曉天罡劍的大名,只是大家沒有想到,原來聞名遐邇的—代劍俠,居然是這等不講理的蠻橫之輩。在下六橫島島主田曉天倒要過問一下,這位東瀛神龜幫的朋友究竟如何得罪閣下?”他是東道主,又與龜田吉野私交非淺,故爾出頭。袁星輕輕將晶芸拉向身後,微微冷哂,慢慢説道:“你便是江湖人稱吠日犬田曉天田大島主的便是?久仰啊久仰。袁某記住你的名字是因為有‘蜀犬吠日’之説。果真不錯,確是少見多怪之輩。”晶芸拉下他的後衣,輕聲問道:“你是怎麼了,火氣如此之大?有話心平氣和講來,犯不着因為東洋人得罪田島主。”天罡劍袁星殺氣更濃,吐字如冰道:“東瀛神龜幫今天一個也逃不了!中原的朋友,哪一個替他們出頭,便是與我袁星不共戴天。”踏前—步,揮掌印向田曉天,道:“你既不讓開,休怪我不客氣。”吠日犬綽號雖不雅,能霸視海外,豈是幸致,畢竟是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當下亦是一掌推出,笑道:“袁大俠太是急性子,有話慢慢説來,何必……”後面之話言戛然而止,突然面色鐵青,汗如雨下。龜田吉野曉得是來人內力忒過霸道,甫動上前相助的念頭,已是不及.那吠日犬軟軟地頹委在地,張口呼呼喘着粗氣,涎滴三尺。袁星凌虛又是一掌,震翻欲上前拼命的龜田,殺氣更熾道:“你們殺死天水幫一個分舵的兄弟,有無此事?”神龜幫幫主挺挺胸膛道:“有!”天罡劍道;“這是江湖仇殺,在下原也不該多管……但你們在殺人的時候,曾經辱罵過一人,你還記不記得?”神龜幫幫主掙扎爬起道:“記得.我們罵的是那黃蛟的乾爹乾孃,與你何干,閣下也不會是黃蛟那糟老頭子的乾爹。”中原羣豪聞言,本來想替龜田與六橫島主出頭的,也都悄然退開。有人心道:“你罵的是江柳楊大俠與天竺的玉蟾公主,怨不得袁星要尋你拼命。哪怕是得罪袁星本人,他未必非記仇不可,可是大罵江柳楊,如果天罡劍不與你拼命,倒是他不夠朋友了.那江柳楊遠在天竺,自不能維護自己聲譽,做朋友的替他出頭,自然是義不容辭。”那活佛弗陀丹不愧有活佛之稱,人人心中所想俱已知道,微微頷首,宣了聲佛號,道:“龜田殺人不該,辱人更是不該。因為學武的人講究可殺不可辱.”説到這裏,盯住袁星,想自他的思維中找出勸解的説詞。袁星道:“江兄乃是在下平生至交.他如人在中原,莫説你辱罵他,便是打他也好,只要他自己肯受,我也無話可説。現在我的朋友不在,你們大肆辱罵,打的不是他的臉,而是他在中原朋友的臉。袁某忝居其友,只好竭力迴護。如果神龜幫所有罵過他的人都向西跪拜,大懺其過,袁某再向你們賠衝撞失禮之過。不然,嘿嘿……”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弗陀丹曉得已是無法勸解,心説:“學武的人都是這個犟脾氣,寧折不彎.無量光明佛祖,弟子如何化解這場血光之災?”六橫島島主田嘵天爬了起來道:“六橫島與神龜幫同生共死.姓袁的,你可以為朋友殺人性命,我姓田的當然也可以為朋友犧牲性命!”字字如錘,鏗鏘有力,大有視死如歸氣概.袁星一怔,忖思:“姓田的倒也是條漢子,先前侮辱他,倒是我的不是.”正在猶豫,忽聽有人高聲道:“要殺龜兄,也得算上我一個送死的.張某雖出家做了和尚,卻也沒忘義氣二字。田島主,在下佩服你。是你大義凜然激得小僧出來.”抬頭看去,識得是少林小沙彌張發,笑問:“你也與這神龜幫幫主有交情?”張發懷裏鼓鼓的,不知是揣了甚麼東西,挺起胸膛,更顯其突兀.向前邊走邊拍着自己光頭道:“在下少林小僧,雖是佛門弟子,卻也不能失了少林派的江湖義氣,本派向來是武林中的名門大派,被人説少林僧人不顧義氣的事絕對不可。是的,小僧與龜田幫主也有交情,他逼得我先犯葷戒,這等交情豈同一般。”伸手入懷,掏出兩個又白又大的饃饃,遞到龜田與六橫島島主手裏道:“要死也得做個飽死鬼,請吃饅頭。”又掏出個大饃饃,大口吃起來。他胸前依然微鼓,想是裏面還有。遠處廚房方向,忽然有人高喊:“抓住那竊食禿賊!他跑到哪裏去了?”張發咀嚼着饃饃,吐字不清道:“二位,小僧陪你們死夠資格麼,嫌不嫌我是小賊?”龜田道:“不嫌!”六橫島島主道:“難得你這小和尚義氣,咱們三人同心,其力斷金,與天罡劍打上一架也無不可。如是一起死在他手裏,有你這佛家弟子,我們哥倆也不怕下地獄,藉着你的佛光亦可往生極樂。”人羣中有人道:“田島主,這位袁大俠出劍極快,武林中很少有人躲過他三劍的.死在這樣的俠士手中,你也該知足了。”忽地,—個冰冷的聲音道:“袁星,你膽敢擅自闖入六橫島,咱們大家還沒有派你的不是,你卻氣焰囂張,竟想問罪這裏的東道主。怎麼不問問我答應不答應。”那聲音變幻不定,時而響自洞裏,時而又發自洞外,卻無間斷,決非二人所發,然而在朗朗乾坤,眾目睽睽之下,竟是無人見到發聲音之人,想來不可思議,除非發聲之人有隱身術。最後一個“應”字,更是繚繞不絕,百餘位島主與邦主亦是心下駭然,互相竊竊私語。活佛弗陀丹雙手合什,微笑不語,其實他早知所以然。天罡劍袁星怒道:“是哪個見不得人的東西,竟敢來挑撥袁某與這裏各位朋友之間關係,頗是居心不良,殊屬可惡!”微微運氣,斷喝道:“鬼鬼祟祟做甚,還不給我滾出來!”字字中藴含無上內力,所用正是學自武林異人造化仙翁的天罡吐音功。須曉天罡吐音功是武林中的無上絕學,世上將之練得登峯造極只有兩人,便是造化仙翁本人與天下第一女俠上官蘭芝。袁星所學只是皮毛而已,雖僅皮毛,堪足以睥睨天下。人羣中有人張口噴出股血箭,慘聲道:“姓袁的,在下崑崙地煞洞王界,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因何忍心破我的元神,家師絕對饒你不得!”撲倒在地,鮮血狂噴不止,眼見是活不成了。弗陀丹苦笑道:“王施主何苦,你雖可以元神出殼,但遇到比你功力高深數倍的絕頂高手,萬萬不可故弄玄虛.無量光明佛祖.”扶起那人,在其周身穴道筋絡揉搓不已.崑崙地煞洞弟子王界道:“活……佛,弟……子……不……成了,臨死能皈依在你的門下,深感大德!”説到這裏,心下奇怪,怎麼自己越説越有力氣,好似從幻境中回來,惑然問道:“活佛,弟子現在還沒死吧?”弗陀丹微笑道:“沒有。下次元神出殼時,不可説話,也就沒人傷到你了。”包括袁星在內,人人震驚,本來古老傳説中,內功練到一定境界,便可“走陽神”,即是所謂的元神出殼,可是千百年來,悠悠眾口説者歸説,誰也沒有親自見到這等奇功。而今總算見到內功練到元神可以出遊地步之人,按理應該是無敵於天下的大高手,哪料強中更有強中手,竟是禁不住袁星一喝.由是推斷,天罡劍袁星更是深不可測。最最神奇的是“走陽神”的人被震得元神飛散,立斃無救,孰知身無半點功力的異域教主只是撫摸幾下,竟是改變造化,救活原本無救之人。盞茶時光,崑崙弟子王界生龍活虎站起,整整衣冠,向弗陀丹跪下,頂禮膜拜起來。活佛微笑相扶道:“毋須為禮,我救你的時候,也殊無把握,這是光明佛祖的無上法力,何必謝我,汝應得死而復生的業報。”護法尊者彼霍困惑之極,問道:“師父,便是內功絕頂的人,想救這位王施主,也是迴天無力,您老全無內力,如何救得這人?”傑延亦是稽首參拜道:“弟子存惑如是,盼師尊解惑。”羣雄悄然無聲,側耳傾聽。袁星也耐不住好奇,屏息諦聽,想知所以.洞口靜得異常,針落可聞。驀地,有人驚呼一聲,大家順着呼聲看去,見那人魁梧兇惡,長髮虯髯。這樣的漢子,不知因何嚇成這個樣子,均覺詭譎至極。隨着那悸人的驚呼,活佛口中清晰吐出:“慈悲願力!”四字.虯髯漢子站在最邊上,臉向裏面,突然七竅流血,仰面摔倒,已是—命嗚呼!驚變突如其來,人人自危,駭然相顧.活佛弗陀丹安之若素,泰然舉步向前,命兩位護法弟子扶起那大漢,然後轉到其後,從容在其腦後玉枕穴上拔下根牛毛般纖細的金針,就鼻嗅了兩下,自懷中取出枚鮮紅的丹丸,喂到那已死九成的人口中,推拿半晌,虯髯漢子居然有了生氣。這其間,彼霍與傑延緊張至極守在師父身前,四目如炬,盯着空中,因為隨時可能有毒針射向師父.有人怒罵道:“這是陸家的指捻蚊須針!好卑鄙,你們袁陸二人一明一暗,幹嘛不都站出來!”“沒錯!江湖哪個不知袁星陸雲形影不離。姓陸的,你便是再學烏龜學得像,也掩飾不了你的行蹤。”“媽的,滾出來!你射傷我結義兄弟金錢豹子湯大哥.有種的便出來與我拼命。”天罡劍大怒,掣出肋下玄鐵劍鞘,風雷驟發,叱道:“這不是陸家的指捻蚊須針,哪個敢來嫁禍我的結義兄弟!看劍……”身在原地未動,一縷有形有質的劍氣嗤嗤射出,一塊千斤巨石櫻其鋒而斷!石後緩緩站起一人,賊眉鼠眼,胸前一道血痕,想是被袁星的無匹劍氣射過巨石後.餘勢未衰,破了護體罡氣。那人呲牙笑道:“不愧是天罡劍,險些要了在下的性命,可惜呀可惜!可惜大名鼎鼎的……”晶芸早掣劍出鞘,準備與袁星同生共死。冷哂道:“可惜甚麼?”劍尖光華如虹,斜斜揚起,指向那人。那人道:“可惜你們兩個將死無葬身之地!因為………”下面的話戛然而止,面上神情詭異之扳.袁星高呼:“不好!哪個膽敢在我面前殺人滅口!”斷喝聲中,騰空而起,撲向那人身後。袁星冉冉飄落,臉上緊張神色變成眉花眼笑,道:“原來是你在這裏搗亂!也好,便讓他們麒麟皮下露出馬腳。”石後那人肩頭上忽然又伸出兩隻生滿白毛的手臂,跟着頭上生頭!後探出的新頭生滿茸毛,呲牙咧嘴向大家—笑,滑稽至極。羣雄看清真相之後,如釋重負,見那人身後探出頭來的正是靈猿玉雪.白猿調皮至極爬上那人肩頭,騎在脖梗上,便如世上頑皮的小孩騎在大人頭上一模一樣。正自大家相顧莞爾之際,那人竟然馱着靈猿慢慢向上升起,如同頭上有人用無形的繩子拉扯一般,無不相顧駭然。極緩慢地,那人腳下又升起一人,疊羅漢似地,第二人也是雙腳升向空中,地下第三人跟着升起。只是片刻,靈猿已經離地四五丈高。下面還不斷有人冒出,怪的是每人都踏着下面人肩頭,升到地面時都想踏步走到地面上,卻是誰也移不動。也不知是地下有人以絕頂內力控制這些人,還是靈猿玉雪的惡作劇。剛自鬼門關轉了一圈的崑崙地煞洞弟子王界,繞到疊羅漢眾人的身後,看清原來石後是個直徑二尺左右的洞穴,裏面人—個接着一個,兀自不斷地向上鑽出.喃喃道:“這些人不是我們地煞洞的弟子,怎會地煞洞的地行之術呢?不對,本派的地行之術不是像他們一樣穿地攀天。”袁星心中瞭然,曉得是調皮的玉雪,在以內力控制着這些地洞中出來的人疊羅漢。看了好久,漸漸收斂笑容,忖道:“人梯的速度上升如故,下面的人功力非凡,絕不能小覷.現在上面已有二十餘人相疊,下面每—個人豈不個個是大力士,最下一個武功當是驚人至極,如果再有二十人疊羅漢,那麼便是我在最下面,也承受不起!便是下面倒數第二人,也是當世罕見的高手.這些人完全升出地面之後,見到玉雪騎在他們頭上,定不會善罷甘休!”心中準備好要與這些高手放手一搏。七十二島十八幫的好手人人自忖,若是自己參與疊羅漢,最多可排在第幾位。越到後來,越是滅了英雄氣概,暗暗自愧弗如.在場不乏絕世高手,有人想這般負擔起這些人的體重容易,但似眼前這樣疊到數十丈立而不倒卻是不易,若非訓練有素,實難如斯。待自地下升出第二十八人後,不再有人冒出。那人也只是上半截身子露出地面,雙腿留在地下。有人籲出口氣,臉露笑容,忖思便是這最下面之人,自己也可抵擋得住。更有人則喊道:“喂,下面的老兄,若是我排在第二十九位上,這時也上來了.下回再遊戲的時候知會我一聲。”這些人個個武功了得,合在一起卻是烏合之眾,只是人人對活佛弗陀丹忠心,對別人卻是各懷鬼胎。試想武林中人哪個不結怨殺傷人命,這裏百零八派高手聚會,其中恩怨糾纏還少得了!否則袁星便是再英雄了得,先前也不易在羣雄面前那等逞橫。現下你咒我罵,一時聲音雜亂喧嚷,混淆不清.弗陀丹活佛舉手肅聲道:“大家靜靜。”待得人人安靜下來,又道:“彼霍、傑延,看看到底是甚麼原因,這些人竟打洞而來。”護法二尊者甫至那羣疊羅漢人之下,感覺腳下地面晃動,怔愣之際,地下搖晃幅度更大,再也站立不住,齊飛起後躍。陡然,塵土飛揚中,那高高的人梯又向上升出半丈。一頭直徑丈餘的大烏龜升出地面,慢慢地向前爬出。空中二十八人與靈猿玉雪跟着向前移動,竟是不倒下來。直至這時,始曉得是神龜以無匹內力吸住眾人,才使疊羅漢之人筆直若竿.單憑神龜之力,尚有不逮,頂端的靈猿亦是出力控制上一半疊羅漢之人。如此奇蹟,歎為觀止,若非兩大靈物相逢,千百年也難遇到。羣雄轟天價叫好聲中,袁星朗聲喝道:“休得頑皮!玉雪,還不快快下來,得罪了這些擅長地行術的朋友,哪一天你落在他們手中,不將你埋在土裏才怪。”聲音清越至極,在喧囂中傳出,字字如玉濺金盤,無人不聽得清清楚楚。靈猿玉雪不敢違抗袁星之意,收了內力,便要躍下。就在這時,下面有人搖手喊道:“喂,可愛的小猴子,不要跳下!這麼高,你要跳下不摔死才怪。”説話的正是書生杜撰哉。在羣雄吵嚷聲中,他本來也跟着驚叫,這日大家住口,才聽到他的聲音.疊羅漢的人龍中,上半截十餘人忽然紛紛掉下,驚呼聲此起彼伏,最上面的玉雪卻直線落下,又坐到仍在疊羅漢的十一人頂端,拍着毛爪大笑。稍有見識之人都知這是靈猿收回內力,那十七人才跌下.落下人中,有的輕功不弱,凌虛翻身落地站穩,大部分還是因下盤功夫不穩,摔得狼狽不堪,呼喝怒罵聲響成一片。半數以上人大笑起來,指指點點。袁星寒聲道:“玉雪,你還不下來!”靈猿再也不敢頑皮,規規矩矩飄身落在袁星後面.神龜繼續吸住那些人不放,所到之處,人人相避。慢慢前爬,與移動的旗杆相仿,上面十一人仍是不得自由。六橫島島主悄聲道:“這樣亂法最好,那姓袁的一時不及尋我們晦氣,也好想個對付他的法子。”張發對袁星的功力知之甚清,苦笑着搖頭道:“沒有的,莫説是我們三個,便是這裏的所有朋友一起出手對付他,結果也是一樣的。我們還是不要反抗的好。”六橫島島主田曉天大怔,愕然道:“小師傅明知便是合這裏眾人之力,也非袁星那廝之敵,你又何苦出來送死?”張發小聲道:“我出來表面是送死,實際是救人。現在我們三個既不是他天罡劍敵手,一走了之。常言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其實世上一切都是地、水、火、風暫時因緣聚合而成,四大皆空、色相無常。仇不仇的都是假的,報與不報沒甚麼大不了的,只是再增不增業而已。”龜田愣道:“你説甚麼,我半點不懂。”天罡劍袁星冷笑道:“懂與不懂,沒甚麼兩樣。張發,此事與你無關,速速退下,莫以為我只顧熱鬧,就無餘力監視你們.”靈猿玉雪聞言,吱的一聲歡叫,向神龜幫幫主撲來。晶芸伸掌阻住,莞爾一笑道:“不可魯莽,聽袁郎示下再處置他們不遲。”心説:“玉雪功力之高,便是我猶有不及,放它過去,舉手投足間那三人性命必是歸西。神龜幫主與六橫島主死去倒也罷了,張發這冤家該不該死呢?我雖不喜歡他,但他喜歡我卻無錯,畢竟這人真心喜歡我一回,説甚麼也得暫時救下他。”人叢雖亂,各有各的想法,但在活佛弗陀丹的意識中,無論鉅細,均洞曉其微。教主暗暗笑道:“這位神州的小沙彌情業重重,孽障頗多,兩個生得一模一樣的姑娘,一個愛他逾己性命;另個雖不愛他,卻也有意迴護。用不多久,其必還俗無疑。老僧可否度化於他?”瞑目內視,暗中睜開慧眼,見到這小沙彌頭上無形的五彩祥氣氤氲繚繞,吃驚非小,忖道:“憑我所修有限,斷難度化這等大德釋門中人!原來他的慧根更深於我!只是此君此生不得不在紅粉骷髏裏打滾,這是業報,釋迦牟尼也無法於這輩子引度他的!”這未免有些玄天玄地。其實並不奇怪,但凡能夠傳一派宗教下來的宗師,都有超人之處。這位中土聖火教(另有明教或日月神教説法)即大雲光明佛教創始者,與當年達摩老祖一樣,既能來中土開宗立派,自有他的過人之處。那隻神龜四處遊走,將前來相救同門的五遁門弟子接連撞翻。活佛的二位弟子,亦上前解救被它吸住的人,扎樁穩身,僅被神龜撞退三步,可見功力非凡。神龜大嗔,張口噴出兩股疾風,竟然將兩大高手吹翻在地!袁星與晶芸大愕,他們早看清那二位異域高手功力不在自己之下,這才曉得神龜當是勝得過自己,均是不服,暗忖人乃萬物至靈,怎可鬥它不過。弗陀丹活佛高宣佛號:“無量光明佛祖。善哉、善哉!”趨前撫摸那巨龜頭部.説也奇怪,武功高強之人靠近不得的神龜,弗陀丹除有佛家神通外,體力無異常人,那龜微擺下身子,竟是沒將他彈出。活佛振振有辭對那靈龜道:“爾釋放身上俘虜,彼未來招爾,何必妄動無明……無量光明壽佛!……”連宣三遍佛號,向後退去,伸手拉動下數第二的那人,立在其身側。那十位疊羅漢的五遁門弟子,一旦離開神龜功力的控制,齊向前跌去,宛若長長的一條“人鞭”抽下,地面人羣躲閃向兩邊,在那“人鞭”即將及地之時,有人驚呼起來。但見地上金光閃閃,有個小娃娃雙手捉住那金光不放,正向前面飛速射去,迎着抽下來的“人鞭”!張發叫道:“賢侄,你是怎麼下來的?”眾人看清那小娃娃正是他先前抱着的小孩。袁星神目如電,瞥見那孩子面貌曾似相識,無暇細想究竟是誰家的孩子,出手如風,凌虛發出記劈空掌力,將那堪堪擊中孩子的“人鞭”從中推斷,立時有四五個人飛出尋丈之地。地面激射的金光忒是神速,轉瞬繞過那巨大的神龜,沒有袁星的劈空掌力相救,“人鞭”也是砸不到它帶着的娃娃。金光去勢如風,只有幾人看清那金光究竟何物。晶芸嘆道:“未料小小金龜竟這般的來去如電,忒也駭人之極。”袁星頓首道:“古來只聽説龜行拙笨,今日所見當真奇異之極。啊呀!不好,原來那孩子便是我們要尋找的尚武侄兒!”拔身追去,宛若肋下生翼。晶芸愕然,訥訥道:“甚麼!那小孩是我們要找的尚武!”見袁星已在數十丈外,不敢耽擱,如影隨形追去。一直默思心事的杜大儒忽然紅着臉喊道:“姑娘勿忙去,小生得姑娘相救,尚未請教尊姓芳名。感恩戴德於誰都不曉得,這般有恩難報,豈不是急殺小生!”晶芸早已在半里之外,這書呆子毫無內力,是以半字未傳送到她耳中。姬碧瑕始終準備與情郎共戰天罡劍袁星,雖然曉得便是合張發、龜田吉野、田曉天與自己之力,亦是白饒上性命。可是要她眼睜睜看着張發陪着他的朋友去死,自己又如何能視若無睹,不與其生死與共。女孩家心思最細,杜夫子的失態招呼,最先落入姬碧暇眼中。方才生死未卜,自然不會去理會,這時比險為夷,心情豁然開朗之下,也不想找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書呆子麻煩。幽幽道:“秀才,那女的名叫公孫晶芸,你記住了嗎?”杜夫子由衷感激道:“姑娘指點之恩,便如那姑娘的救命大德,小生永生永世難忘。姑娘名字……”姬碧瑕嫣然凝睇一笑道:“書呆子,我的名字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曉得後必是徒增憂煩。”説着走到少林小沙彌張發麪前,倚偎其懷,歉然道:“只有他才可以人前人後叫我的名字。”除活佛弗陀丹以外,個個愕然。杜夫子更是吃驚,怔怔道:“姑娘,他、他可是和尚啊!?”七十二島十八派中登徒子頗多,有人起鬨,打口哨者猶不可恨,尤其難叫人忍受的是,竟有三五人口出穢言,什麼“跟了這小和尚,不如跟你當家的我,”還有“小和尚豔福不淺,咱只好殺其身而奪其妻。哈哈……”六橫島島主田嘵天高聲道:“他是小和尚不假,但這和尚比你百花島主、蝴蝶派掌門、和合谷主、拈香洞主四個既不要臉又不要義氣的傢伙強出百倍。平素與田某人稱兄道弟的,剛才田某大難臨頭,反倒是這小和尚重義輕生,你們哪個出來了?”神龜幫主龜田吉野吼道:“四個傢伙快快給老子滾,這裏是活佛講經説教的聖地,有你們在,玷污了這聖潔的所在,老子第一個不答應!”心説:“小和尚對我大大的夠朋友,他老婆面臨危險,便是賠了性命,也得打發掉這四個混蛋。”護法二尊者齊飄身射向人叢,嗖、嗖、嗖、嗖聲響過後,四人被擲出來。這四位本是一方大豪,身手自是不弱,只是二護法尊者手法忒怪,根本沒有看清來龍去脈,就已着了道兒。餘下百餘位高手,見活佛寶相依舊,對此未置可否,均以為活佛必是也討厭淫穢,人人向那四位怒目而視。田嘵天取出流星錘道:“這裏是我的老窩;四位既是如此賞臉,膽敢在我家戲弄在下朋友的妻子,等同殺我的頭,有種的便來取去!”聲落錘出,流星趕月,勁風悸耳。拈香洞主彈出一指,震歪飛錘,後退三步道:“既然老兄翻瞼不認人,咱們也只好斷了交情。青山不改,綠水常流。來日方長,後會有期!”第一個飄然而去。有人想攔住,但見他的彈指神通深湛,自忖無此功力,也就任其去了。餘下三人各顯手段,接了田島主一招後,相繼離洞。田島主高聲道:“我們各換一式,已經斷了交情。”方才出手,未盡全力,否則那四人武功雖強,要在這位吠日犬田島主面前走掉,卻是不易。活佛弗陀丹怔住,忽道:“是我的不是。無量光明佛祖,弟子這便去教導他們脱離孽海,特別是淫孽的慾海更是要脱離。方才弟子心生厭惡,思來不該至極,別人不是有障業,我來這裏度化誰?”面色露出堅毅,大步而出,喊道:“四位慢走,我佛善門廣開,度化一切在苦海中的受苦生靈。老僧這便向你們講解色身無常、四大皆空法門。無量光明佛祖,弟子發願:眾生無邊誓願度……”田曉天向護法二尊者稽首道:“有勞二位,快去保護活佛。”護法二尊者齊還禮道:“無需客氣。保護師父,我們義不容辭!”最後一句,人早已在數十丈外。田島主又道:“大家放心,有二位護法尊者這樣的武功相護,那四個傢伙是傷不得活佛半根汗毛。活佛慈善無邊,這等人也要救之脱離苦海,自是無可厚非。只是如果再過幾個時辰,聖火不能自燃,活佛便要離我們而去,這是萬萬不可以的。大家快快想個辦法。”五行山五遁門土遁支大弟子道:“在下與師兄弟二十八人都是活佛替解的圍,自是感恩戴德。不瞞各位,在下來的時候是想搗亂,這時可是誠心要留住活佛。”崑崙地煞洞大弟子王界道:“家師所患難治頑症,活佛藥到病除,而且聽活佛一番説教後,頓悟人生,已經去洛陽替活佛籌建廟宇,若是聖火不舉,活佛難留,在下實在沒法向他老人家交待,只有撞死在這裏!”東洋神龜幫幫主道:“辦法倒有一個,只是……只是……”説着眼中藴淚.六橫島主田嘵天以手擊額,笑道:“我怎麼會忘記,神龜幫的聖物神龜之血靈驗無比,若是用龜血祭奠,聖火定然熊熊燃起.只是這要痛殺了龜田兄弟,但龜田兄弟曉得大義,損失他一幫之神物,換來萬家生佛,其必肯為。”張發來此島的時候,與神龜相處頗多時光,早對這靈物生出好感,何況那活佛所講的經典與他所學格格不入,自是這裏唯一不願弗陀丹留下傳教的。奔到神龜身前,朗聲道:“我不許大家傷及它的生命!”神龜聽懂人語,感激地向小僧點頭致謝,無奈地流出兩行清淚。龜田奔過去抱住神龜脖子,放聲大哭,神龜甩項拋開他,心裏大罵:“這龜田,大大的不肖,為了留住那老和尚,討好大家,便不要我了。還是小和尚好。要不是我被龜王金龍龜大大傷了元神,又稀裏糊塗地頂着二十八人自地下鑽出恁大的洞,你們這裏的人雖多,也休想奈何我分毫。反正被金龍龜給破了內丹,活不過半年,內元散盡,也是一死,這時我便死了又如何。”慢慢爬近張發,長長脖子伸出,似去咬他的喉嚨!姬碧暇芳心亂跳,掣劍在手,刺向龜頸。神龜張口銜住劍尖,脖項微顫,精鋼寶劍寸寸斷裂,叮叮鐺鐺落到青石上,濺起串串火花。望着姬碧瑕,口不能言,心道:“小丫頭,你大可放心,我雖然活了幾千歲,但也沒有老糊徐.誰對爺爺好,爺爺清楚,絕對不會害你情郎的。”猛吸一口氣,竟將張發吸到它眼前,龜口對着人口吻了起來!張發所習瑜珈神功時日雖短,但亦非庸手,可是在神龜吸力下,竟無抗拒餘地,感覺龜口中一股冷流,直下入腹,肚子立刻凍冰相仿,且迅速遍及全身,僵在當場.心道:“你不分好歹,這裏只有我才護着你,你怎可來害我!”姬碧瑕大怒,圍着團團亂轉,去搬張發肩頭,觸手如冰,冷得渾身打顫,禁受不住.只好鬆手。羣豪相顧愕然,突然有人道:“大家快快殺這烏龜,祭奠聖火要緊,若是待到活佛回來,又是殺不成。”醒悟的紛紛道:“對。”“言之有理。”七手八腳去推神龜,叵耐巨龜沉重,紋絲不動。靈光一點的道:“抱住小和尚,向聖火所在拉動。龜精舍不得與他分開,必然跟過來。”當下便去抱張發,可抱得快鬆開得也快,跑到一旁牙關相扣,咯咯作響。臉色愈來愈難看,頃刻凍僵倒下。先後幾人去抱張發,結果都被凍僵在地。後來兩個和尚將所用兵器鏟杖橫在張發胸前.兩側有人推拉着鐵杖頭尾,亦是凍得接觸鏟杖的人臉色鐵青,但不致凍昏,勉強向火焰形大石緩緩移動。果然神龜捨不得與張發停止半刻相吻,跟着向那奇石爬來。張發漸感流入口中的冷氣漸少,待到得那石頭跟前,已是極細微的小股,若有若無。但仍然動彈不得,眼看神龜幫幫主龜田吉野痛哭着閉了眼睛,背過身去。曉得已經有人開始向神龜下手,便想瞑目,不想見到殺死神龜的慘狀。眼未閉上,耳聽“鏗鏘”聲不斷,眾人兵器斬在神龜背上,俱如砍在頑鐵上,火星四射,龜甲竟是刀槍不入!心中高興,不想再閉上眼睛,忽聽有人道:“砍它脖子!”眼前血光迸現,神龜吸住張發的龜口慢慢鬆開,龜首啪的—聲落到地上。血光之後,火光騰空而起。羣豪歡呼聲中,張發凍僵當場,眼望可愛的靈龜身首異處,兩行淚珠流下,心忖:“這些人的愜意歡樂,是以神龜之死所換來的,大大的造孽,那被留住的勞什子活佛也惡業非小!”眼淚未過鼻子,顆顆結成冰珠,瑩然若玉——瀟湘子掃描thxdeOCR武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