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幾名打手早被打趴在地,哼哼唧唧,只剩一名龜公,看了老鴇眼色,趕忙去也。
趁這空閒,紅伶朝那老鴇說道:"媽媽,對不起了,毀了你許多東西,這原不是——""得啦,"老鴇沒好氣說:"從今以後,咱們各走各的,沒什麼好對不起的。"
俄而龜公取了一個小包、一個信封回來。
老鴇抬了抬下巴。
龜公忙將東西捧至白英跟前。
紅伶上前接過,打開信封檢視……龜公一旁堆笑說:"小姐衣物甚多,不知要些什麼,我呢,撿了幾件好的,包括些許褻衣——"哐的一聲又起,白英一棍子揮出,這回,打得那龜公離地倒飛,滾出了大廳。
龜公早該曉得當閉嘴了。
白英問:"東西都對了嗎?"紅伶點了點頭:"嗯。"
白英於是攙著紅伶,像稍早進門時那般,走了離去。
……然而,白英此舉並不明智,一如前述,城裡的妓院、娼館,多數歸漕幫控制,這般大鬧,漕幫的人豈能不知?同樣的場景,同樣的老鴇與龜公,不同的是,一個時辰後,前來查問的乃是漕幫當地的管事。
老鴇仍是磕頭連連,哭道:"廖爺,您不能怪我呀,對方是個煞星,我養的那幫子廢物根本打他不過。
"管事名叫廖敏賢,沉下臉問:"你說……他使的兵器是一根-好幾截相連的棍子-?"老鴇哪裡識得九截棍?遂說成"好幾截相連的棍子",點頭答道:"是的廖爺。"
廖敏賢沉吟:"對方身邊的妓女,是不是、是不是一個月前,蔣爺帶出場的那個?"老鴇愣問:"蔣爺?哪個蔣爺?"廖敏賢不耐地說:"就是死在-客來遠酒家-的那個蔣爺,鬧得滿城風雨嘛。"
老鴇悟道:"喲!對對對,就是她,就是她。呸,這個小沒心肝的,竟然串通外人來欺負我。"
廖敏賢雙眼一亮,追問:"你有沒有看見他二人往哪走啦?"老鴇搖了搖頭:"不過紅伶那個賤胚腳下有傷,那個煞星又疼她,我想他們走不快。"
廖敏賢大喜,豁然起身,向左右喝令:"一個人回總舵去,稟報船頭子,就說兇手找到了,敘出模樣,請船頭子調人搜尋。"
左右有人答聲而去。
廖敏賢再令:"其餘人等,馬上隨我去追,滿城繞繞,路上看到有類似人等,一律攔下!"眾聲齊答:"是——"此端,白英早有所料,僱了輛車,載上紅伶,隨即出城東奔,欲回紹興。
走著走著,馬車廂裡,白、紅二人聊上了天。
紅伶先問:"白爺您是哪兒人?"白英回道:"紹興。"
紅伶點了點頭:"就是專出師爺的那個紹興。"
白英大笑。
紅伶愣問:"白爺您笑什麼?"白英說:"紹興除了師爺與名酒外,還出殺手哩。"
紅伶又愣:"殺手?"白英手指自己,道:"我就是。"
紅伶神色急轉黯淡,不語。
白英以為講了個笑話,卻不料反教人家神傷,奇問:"怎麼啦?"紅伶說:"白爺,我雖蠢笨,卻也看得出您是幹什麼營生的,正因這樣,好不讓我擔心。"
白英聽說有人替他擔心,胸內頓生暖流,一笑。
紅伶又說:"白爺,您……好不好別再幹這勾當了,這樣……危險。"
白英感嘆道:"天生有頭髮,誰想當禿子?若非我無一技之長,也不會再重操舊業——"擺了擺手,"罷了,這都是命,多說無益。"
紅伶問:"重操舊業?"白英欲言又止,欲止又言:"聽過-斷門五虎-嗎?是海捕公文上的江洋大盜,我,就是最後一個,還沒落網的那個。"
紅伶再問:"白爺,您——"白英伸出手去,輕輕壓住她的唇,說:"別再爺呀爺的叫了,我叫白英,草字頭英,你可以叫我白英。
"紅伶點了下頭:"那,以後我喊你……白大哥好不?"白英笑笑:"好。"
療養傷勢的這一個月,白英對於紅伶的照顧,無需贅言,而又以前半個月為甚。
當時,紅伶時暈時醒,遍體鱗傷,許多把屎把尿的活兒,自然也得白英來做,肌膚之親對他二人來說,原已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