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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真鬼假鬼鬼嚇鬼

    方偉瞪了蘿蔔一眼,嘴角閃過一絲冷笑。

    蘿蔔驚叫後,接着一挺胸脯,道:“公子老弟,我還是在入口處等你算了。”

    “既來之,則安之!”

    “哇操,明明。有棵大樹倒下,你偏要我裝做什麼都沒看到似的而且,家裏還有兩位水牽手(美老婆)等着我平安歸去,我怎麼安心得了?”

    “你就把一切當個屁吧!”

    方偉説着,又繼續往前走。

    “説的比唱還簡單。”

    走了一會兒,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蘿蔔忽然驚叫:“哎喲……”

    叫到一半,想起了方偉叮囑的話,連忙改口説:“沒有什麼,什麼都沒有。”

    這當然是發現了什麼,要不然羅卜怎麼會驚叫。

    原來前面山路上,矗立着一個白色巨人。

    那巨人頭大如鬥,身長丈二,披着一襲白袍,臉色泛藍,八字濃眉,像兩隻掃把,眼珠凸出,大如皮珠,大口血紅,“咻咻”作響這是條狹窄的山路,斜斜向上,兩側是墳起的土丘,那巨人就站在路口,像一夫當關似的。

    “公子老弟,這麼大個巨人,就在眼前,你説我能看不見嗎?尤其它那對大卵眼比我的還大。”

    方偉停了下來,向那巨人上下打量了一眼。

    只聽那巨人,喝説:“姓方的,姓羅的,打消探險精神,快滾回去。”

    蘿蔔道:“哇操,不用你叫,我早就想掉頭回去。”

    方偉卻説:“你知道我姓方?”

    那巨人厲聲叱道:“別羅嗦,若是惹煩了本座,你倆就沒命。”

    方偉問:“你是誰?”

    “本座白鬼!”

    “哈哈一一”

    “你還敢笑,你笑什麼?”

    方偉不理,卻轉向羅卜道:“蘿蔔,你看到他的嘴唇動了沒有?”

    “好像沒動。”蘿蔔回答。

    “因為他是個傀儡,他不會説話。”

    蘿蔔怔了一下,説:“他不會説話?”

    “嗯,有人幫他説話。”

    那巨人剛才氣勢凌人,此刻竟然不吭了,好像已默認了他是個傀儡。

    蘿蔔仔細一瞧,才知道真的是傀儡,不由罵道:“我啃你媽的老奶,一個傀儡騙得我差點丟了男子漢的臉,操你媽的……”

    “好了,別罵了,他媽是個石頭,他媽的老奶也是個石頭做的,你怎麼操,怎麼啃?”

    “哇操,原來這傀儡是個石頭人!”

    方偉點點頭,説:“不錯!他也許是一整塊石頭,也許是好幾塊石頭,而且他馬步不穩,只要有人在後面輕輕一推,他就會滾了下來。”

    “會滾?”

    方偉納罕説:“蘿蔔,以你的眼力及武功,難道瞧不出一點倪?”

    “哎喲,嚇都嚇死了,那裏還有閒情去分辯真假嗎?”

    “為什麼殺人的時候,你不怕嗎?”

    “殺人的時候,我知道對方的斤兩,也知道他是人不是鬼,那玩意玄的很,你殺不死它不説,它反而把你逗得屁滾尿流,很臭的!”

    “你見過鬼?”

    “沒有!”

    “那你怎知道鬼是可怕的?”

    “我……不管啦,反正我這人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一樣,鬼。”

    方偉提醒他道:“蘿蔔小心被石頭砸了腦袋。”

    “安啦!”蘿蔔問:“怎樣對付他呢?”

    方偉説:“你是練就了怪胎午馬玄異武功,不如施展出來,讓我開開眼界!”

    蘿蔔一口拒絕:“賣屎(不行)!”

    “為什麼?你對哥們就這麼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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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的!蘿蔔解釋道:”午馬在、遺言裏曾交代過,他這武功除了替他清理血債,可使用外,其餘時候不準濫用。“

    “難道救命時也不能用?”

    “這當然例外,但要在非常危急情形下,才可以使用。”

    “好吧,我不勉強你。”方偉道:“蘿蔔,你仔細瞧着,看我施一記‘怪鬼翻身’之掌,這一掌準會把這傀儡劈的倒翻過去,砸碎兩個人。”

    他認準了巨人背後,必然躲着有人。

    他故意大聲説話,誇張“怪鬼翻身”的威力。

    果然,話語一落,有人叫道:“快推!”

    “轟!”一聲巨響。

    那巨人像山崩似的直撲倒地,—襲白袍登時撕成碎片,七八塊巨順着斜坡,“轟轟隆隆”滾了下來。

    “哇操!”

    巨石越滾越急,相互撞擊跳躍,頓時;石屑灰土飛揚:“隆隆”之聲,震耳欲聾。

    方偉眼力無差,一下子揭穿了謎底。

    這巨人果然是用幾塊石頭堆疊而成,外面罩上—襲白袍,裝扮的活靈活現,怪不得蘿蔔嚇得直哆嗦。

    此計倒也十分狠毒。

    方偉和蘿蔔早就在一聲轟然巨響之時,縱上了土丘。

    只見原來那巨人站立之處,躍起兩條人影,閃了幾閃,隱沒在黑夜裏。

    “蘿蔔……”

    “幹嘛!是不是要回去啦?”

    “不是。”方偉道:“再有人用詭計對付咱們,咱們也就不必饒人。”

    “太好了!”

    “不許先動手。”

    “對方一動,我就動。”

    “記得!”

    “沒問題。”

    山路蜿蜒;轉入了一片谷地,一眼望去,古墓間磷火瑩瑩,飄忽閃爍,忽然驚起一隻夜梟,拍的一聲,展翅疾掠而去。

    “呱……”

    一聲淒厲長鳴,有如鬼叫。

    蘿蔔盡然覺得興致勃勃,説:“真好玩。”

    方偉笑道:“不是好玩,是刺激,探險就是為了尋找一刺激。

    “公子老弟,你當真是來探險的嗎?”

    “你認為呢?”

    “我……”

    就在這時,前面忽然出現兩盞燈籠,兩盞綠陰陰的燈籠,幽暗如鬼火,在晚風中一路搖幌而來。

    “哎喲!我的親孃祖奶奶,這下可是真鬼啦!”

    方偉也見到,他提高了警覺。

    片刻,已是近前。

    挑燈的是兩個白衣人,約略可以看出是兩名少女,一頭長髮垂散,掩蓋了臉孔,晚風輕拂,偶爾露出半臉,臉色慘白,幾乎不像活人。

    兩女身後,跟隨着兩名手執長旗的黑衣人,風吹旗動,森森有鬼氣。

    四個人左右一分,站在路側。

    中間又出現了一個,瘦小枯乾的黑衣人。

    這黑衣人瘦的只剩骨架子,雙目深陷,看不到眼珠子,活生生像具殭屍。

    蘿蔔嚇得直髮抖。

    方偉當路而立,凝視注視。

    那殭屍道:“你們就是方偉、蘿蔔。”

    聲音尖尖的,細細的,像個活死人似的。

    方偉答説:“不錯!”

    “咱家主人有請。”

    “你們主人是誰?”蘿蔔道:“該不是閻羅王吧?”

    “不是,是寶哥。”

    “寶哥?”方偉怔了一下,説:“寶哥還在人世?”

    殭屍道:“此地已非人世。”

    “這是那裏?”

    “陰曹地府。”

    蘿蔔—聽,驚叫:“哎喲,我的親孃祖奶奶,我怎會到了地府呢?”

    “蘿蔔,別緊張。”方偉轉向殭屍,笑問:“你們都是寶哥的手下?”

    “正是。”

    “嘿嘿,想不到寶哥在陰曹地府,還有這大的派頭。”

    殭屍正色道:“寶哥財大勢大,不但一般小鬼個個巴結,連十閻羅都刮目相看,待以上賓之禮。”

    方偉不禁暗暗好笑,蘿蔔卻嘆了口氣,説:“哇操,想不到人世炎涼,陰曹也如此勢利。”

    殭屍冷冷道:“有這道是陰陽同理,天下烏鴉一般黑,地府中那有白的烏鴉。”

    “對對對劉!有錢能使鬼推磨。”蘿蔔接道。

    “兩位這就請吧!”

    “寶哥現在何處?”

    “在‘奈何別府’候駕。”

    “好,你就帶路吧!”

    “公子老弟,你真要去?”蘿蔔有點緊張問。

    “探險就是冒險,當然要去!”

    方偉存心要看看這位寶哥,到底是誰?是誰在故弄玄虛。

    這裏當真是幽冥世界?

    這幾個人當真都是鬼魂?

    至少他知道自己和蘿蔔,還是兩個血肉之軀的活人,兩個活人居然到了陰曹地府,這多麼滑稽。

    地府中別有洞天,奈何別府就在洞天之中。

    這座巨大的石洞,方偉暗暗留神,走了七百七十七步,還沒走完。

    有頃!

    前面是兩扇巨型鐵門,兩隻獸環粗如嬰兒的手臂。

    鐵門兩則,高懸四盞紙燈,閃着綠色的火焰,紙燈下站着六名手執鋼叉、銅錘的青面鬼怪。

    “當!”的一聲。

    獸環無風自動,兩扇鐵門緩緩打了開來。

    放眼望去,一片慘綠,兩廂鬼影幢幢,盡頭處垂着一串珠簾。

    方偉凝視了片刻,昴然直人。

    蘿蔔短劍一揮,划起一道光孤,挑戰道:“誰敢動一動,就試試我蘿蔔的劍;這把劍可是被查某(女人)陰精練過,可以辟邪的。”

    方偉筆直走了過去,走到珠簾之前。

    珠簾裏隱隱約約的端坐着一個黃衣人,頭戴壽字巾,面目卻看不真切。

    只聽那黃衣人道:“兩位請坐。”

    聲音也是尖尖的,細細的,鬼的聲音,大概就是這樣。

    珠簾右首,擺着兩張木椅,好像是專門為他倆準備的。

    方偉沒有坐,蘿蔔也不敢座,問:“你就是寶哥?”

    黃衣人答道:“老夫‘史畢寶’。”

    方偉問:“是寶哥邀請我們?”

    史畢寶説:“老夫久慕花心蘿蔔的大名,難得兩位有在此雅興,來到邙山鬼域,老夫想作個東道。”

    蘿蔔急道:“公子老弟有那個雅興,我可沒有,你不要搞錯了。”

    “不管怎麼説,兩位來了,就是老夫的貴賓。”史畢寶説。

    方偉冷冷地道:“貴賓已到,主人端坐不動;還像是待客之禮嗎?”

    史畢寶歉意説:“兩位不知,老夫得了關節炎,不良於行,還望你們海涵。”

    方偉道:“哦,原來如此。”

    史畢寶説:“正是如此。”

    蘿蔔插嘴道:“正是如此,還要作怪!”

    “老夫沒有。”

    “沒有?”蘿蔔又問:“你大概有一百多歲了吧?”

    史畢寶搖搖頭,答説:“不!老夫在七十三歲那年,便已壽終正寢。”

    “哈哈!”方偉突然大笑,道:“就請寶哥把這簾子收了起來,上咱們一瞻仙顏。”

    史畢寶一怔,遲疑説:“這個……”

    “怎麼,寶哥不願見客?”

    “兩位暫且就坐,先敍賓主之禮。”

    方偉固執道::不,我們要先見主人。“

    蘿蔔附和説:“對對對!先見主人再説不遲。”

    “你們這是喧賓奪主。”

    方偉冷笑道:“你最好別裝鬼作怪,須知在我眼裏,就等於兒戲一場。”

    “你想怎樣?”

    方偉沉聲回答:“我先要揭開你的本來面目,然後再談別的。”

    “還有什麼別的?”

    方偉憤怒的説:“當年那位寶哥屍骨已化土壤,你卻假借他的名,設下這種鬼域陷阱,濫造殺孽,不知傷害了多少性命,這筆帳該算一算了。”

    “你找老父算帳?”

    “不錯。”

    “你最好少管閒事。”

    “這筆閒事,我倆管定了。”

    “這是何苦呢?”史畢寶道:“你沒有家累無所謂,人家羅公子,可是有老婆的人,你這樣固執會託,累他的。”

    蘿蔔現在亦知道事情的嚴重,為廠江湖俠義精神,他説:“我無所謂,兩個婆娘長得水噹噹(美),我若嗝屁了,她倆不怕沒人要。”

    史畢寶忿道:“兩個蠢蛋,真不識時務,到了奈何別府,還想爭強逞勝,只有死路一條。”

    方偉目光一掃四周,冷笑説:“你這奈何別府除了幾分鬼氣,還有什麼?哼,偏偏我方偉一向又不怕鬼。”

    史畢寶邪惡道:“你用不着掩飾,這種話老夫聽的太多了,凡是進入邙山的人,個個都説不怕鬼,可惜到了奈何別府,從沒一人生還。”

    蘿蔔聽了,忙道:“喂喂喂,我可沒説我不怕鬼哦!”

    “怕鬼,還不快掉轉頭滾回去。”

    “我是想滾,可是公子老弟不滾,我也就不滾了。”

    “蠢蛋!”史畢寶道:“只要你們不跟老夫為敵,老夫仍然以貴賓相待,七天之內,老夫送你們還陽。”

    還陽?

    哇操,好像這裏真是陰曹地府。

    方偉冷笑道:“嘿嘿!”

    史畢寶又道:“你倆最好考慮考慮。”

    方偉不理,雙目射出光芒,盯着那珠簾,他已習慣了左右壁上,那種慘綠火焰。

    他隱約看到珠簾後的黃衣人,果然是個老人,甚至已看出他的鬚眉已白。

    奇怪的是,這黃衣人一直紋風未動。

    他曾説過,他得了關節炎,難道他已全身癱瘓?

    一個全身癱瘓的老頭,居然掀起一場駭人聽聞的腥風血雨,太不可思議了!

    這老人到底是誰?

    史畢寶道:“為何盯着老夫不放?”

    方偉反問道:“你為何不敢説出自己是誰?”

    “老夫不是不敢。”

    “不是?”

    “最多再過二十天,你就知道老夫是誰了。”

    “二十天?”

    “對,就在這二十天之內,老夫還要除掉幾個老匹夫,要是他門知道老夫是誰,就不敢來了。”

    蘿蔔驚道:“你還要殺人?”

    “為什麼?”方偉問。

    史畢寶幽幽回答:“十年前參與洛陽論酒會之人,連帶他們的門下弟子,除了八卦門鬍子庭,老夫要一個個暫草除根。”

    聞言,蘿蔔詫異道:“八卦門鬍子庭是我泰山(岳父),怎麼會止上他呢?”

    “以後你就會知道,他是個俠義之人!”

    方偉問:“你要殺的這幾個人是誰?”

    “這個嘛……老夫不願奉告”

    “你怎知二十天之內,這幾人準來?”

    “他們此刻已到洛陽。”

    方偉大聲道:“賣屎(不行),你不能繼續殺人。”

    史畢寶“嘿嘿”冷笑,道:“不行?為何不行,方偉,老夫不殺你,已經很夠意思了呀!”

    蘿蔔叱道:“放屁,你這老骨頭敢:殺公子老弟,我就和你拼了!”

    史華寶説:“老夫要不是看在你老泰山(岳父)鬍子庭面子上,多方忍讓,早就把你這胖小子宰。”

    “哇操,誰要你忍讓?”蘿蔔道:“公子老弟,咱們動手?”

    方偉不吭聲。

    蘿蔔知道方偉的脾氣,不吭聲就是默許,驀的劍光一閃,向那珠簾挑了過去。

    “

    兩人心意相通,方偉原來就想揭開這珠簾,蘿蔔這一出手他不但未加阻止,反而側讓了一步。

    蘿蔔存心一劍挑開珠簾,怎知,劍尖距離那珠簾只差寸許時,簾內忽然飛出一縷青光,蘿蔔嚇得退後了數步。

    就在這一瞬間,方偉終於發現,珠簾中那黃衣老頭依然端坐未動,這縷青光竟是從老頭背後飛出。

    他心中一動,立刻明白了,這又是一個騙局。

    “哼!”

    方偉冷笑了一聲,一掌揮了過去。

    “嘩啦啦!”

    珠簾塌了下來,那黃衣人被震的平飛起來,撞上後面的石壁,又彈了回來。

    “咚!”

    落地翻了兩個跟頭,竟然是尊木偶。

    就在木偶飛起之時,只見—條纖影一閃而逝。

    “別走!”

    方偉叫了—聲,跟蹤追了過去。

    那人影——身全黑,黑布包頭,黑紗蒙面,鬢角飄着幾綹秀髮,分明是個女的。

    “找死!”

    那女的—聲嬌叱,回手刺來一劍。

    “哼!”

    方偉長劍—抖,和對方展開纏鬥。

    不一會兒,黑衣女突的身子—轉,隱人了—座石屏後。

    方偉怔了—下,他已察覺對方劍勢不弱,奇怪的是,她為何不戰而退?

    就在他略一沉吟:只見兩支鋼叉飛刺而至,迎面金光一閃,又—柄大的銅錘,兜頭砸了下來。

    這是三個相貌猙獰的惡鬼,三個兵刃也來的兇猛無比。

    當然不是真的惡鬼,只不過臉上塗上了油彩,裝成奇形怪樣,但在這種陰森森的氣氛下,倒也十分可怖。

    方偉危急萬分,適時蘿蔔的短劍飛了過來,片刻間倒下了兩個。

    “砰!”地一聲。

    兩肩鐵門關上了。

    “哇操,門關上了,出不去啦!”

    “蘿蔔,跟我來。”

    方偉叫聲中,掄劍一揮,盪開銅錘,迅速轉過了石屏。

    他不願跟這些人為敵,也不想殺人,擒賊先擒王,他要找的是那個黑衣女。

    凝目望去,前面隱隱約約好像是條長長的甬道,甬道里似乎有兩點綠色的火焰。

    蘿蔔追上來,擔心道:“公子老弟,咱們怎麼出去?”

    “蘿蔔兩扇鐵門關的住咱們嗎?”

    “當然關不住!”蘿蔔道:“關住了就沒戲唱啦!”

    “那不就得了。”

    這條甬道是人工開掘而成,非常窄小,只可容一人穿行。

    方偉笑道:“蘿蔔,你這麼胖擠得過去嗎?”

    “沒問題,深呼吸,八堵(肚子)縮一點就過去了。”

    “軋軋!”

    約莫走了數—十步,忽聽身後兩響,接着轟然一聲,一塊巨石掉下,堵塞了甬道。

    蘿蔔叫道:“哇操,搞什麼鳥嗎?”

    “斷絕後路。”

    “公子老弟,這……”

    “蘿蔔,快走!”

    説着,腳下一緊,向前奔去。

    這時前面那兩點綠色火焰,也在快速向前移動,始終保持一段距離。

    方偉已明白,那是兩盞燈籠。

    燈籠不會自己移動,必然有人。

    剛才就是兩盞燈籠,把他請到了奈何別府,這兩盞燈籠也必須不懷好意。

    甬道有幾處拐角,每到一處拐角,那兩盞燈籠就停下來搖幌幾下。

    這顯然是在示意,要蘿蔔和方偉跟了上去。

    後路已斷,不跟上去也別無退路。

    何況他倆已無後退之心,兩步緊迫而去,又拐了兩個彎,忽然眼前一亮,豁然開朗,到了一間寬敞的石室。

    石室中光亮如畫,不知光從何來?

    室中傢俱器物,陳設華麗,柴檀几上水晶瓶中,供着鮮花一簇。

    僅僅一條甬道之隔,和那奈何府有如天壤之別,一在天上,一在陰曹。

    兩人跨入石室,不禁微微一呆。

    “哇操,不一樣就是不一樣!”蘿蔔嘆道。

    忽聽有人叫道:“貴客到,獻茶!”

    蘿蔔循聲望去,説話的居然是隻鸚鵡,腳上繫着一根銀練,蹲在純銀打造的鸚鵡架上。

    斯時,右面珠簾一動,婀娜走出兩個身穿淡黃衣裳的少女。

    一個捧着水晶盤,盤裏是兩支清花瓷蓋碗,熱氣騰騰,發出—股清香。

    另外一個也捧着水晶盤,盤裏二碟精製點心。

    兩女將香茗和點心,放在一張大理石的小桌上,然後垂手退出一旁,其中一個道:“兩位公子用茶。”

    蘿蔔和方偉兩人,原以為會有場惡戰,想不到竟是如此親切的款待,不禁訝然問:“你們是誰?”

    “小婢阿珠、阿素!”

    方偉問:“你家主人呢?”

    阿珠回答:“主人有事出,吩咐小婢三人小心待候兩位公子。”

    “你家主人是誰?”

    阿珠答説:“楊美鳳!”

    “楊美夙?”

    “就是我家小姐!”

    蘿蔔好奇地問:“你家小姐怎麼住在這種地方?腦筋是不是有問題?”

    阿素道:“我家小姐腦筋沒問題,她是在此守墓。”

    “守墓?”蘿蔔問:“守什麼人的墓?”

    “自然是我家老爺。”

    “哦!”

    阿素又道:“我家老爺已去世十年,就葬在後山,我家小姐便於晨昏祭拜,就在這裏住了下來。”

    蘿蔔豎起拇指,稱道:“原來是位孝女,可佩可佩!”

    方偉聽罷,一時間滿頭霧水,到底這楊美風是不是剛才奈何別府的黑衣女。

    阿珠説:“兩位公子請座啊!”

    “好……”

    蘿蔔欲坐,方偉卻道:“素昧平生,不便叨擾。”

    他只好半坐中停止,阿珠笑着説:“你們請不要客氣,我家小姐吩咐,説要兩位在此委屈二十天,你們要是這般客氣下去……”

    蘿蔔一聽,直跳了起來,睜大眼睛,叫道:“這是你家小姐説的?”

    這話那黑衣女早就説過了,要留客二十天,在二十天之內她要除掉幾個人,而這幾個人已到洛陽。

    如此説來,這楊美風不就是那冒充寶哥的黑衣女?

    謎團已破,方偉也感到無比驚訝。

    阿珠道:“是啊,若是我家小姐沒有吩咐,小婢怎敢隨便留客。”

    方偉問:“你家小姐那裏去了?”

    阿珠説:“洛陽。”

    方偉心頭一震,叫道:“蘿蔔。回洛陽。”

    他脱口叫出,卻沒想到後路已斷,怎麼回去?

    蘿蔔卻道:“公子老弟,點心還沒吃呢?”

    他瞧着盤裏的點心,肚子又開始嘰哩咕嚕叫了起來,才想起晚餐還沒吃。

    阿珠笑道:“是啊,何必如此急躁,這是我家不姐一番誠意,二十天的菜全部準備好了,兩位先用些茶點,小婢這就下廚!”

    蘿蔔聽下廚,催説:“快去吧,八堵夭死了(肚子餓)!”

    方偉瞪了他一眼,一肚子氣,卻被這個能言善道的丫頭,説的發作不出,説:

    “這裏就是你們兩個?”

    阿素點頭答道:“是的!”

    方偉本想掉頭就走,又想到萬一走不出去,再轉回來,那多尷尬,不禁沉吟起來。

    他也想到這石室也許另有出路,卻不好直接發問,他估計縱然是有,一定很穩秘,這兩個丫頭決不肯説出,不如自己留神觀察。

    蘿蔔心念一動,已猜出方偉的心意,遂道:“你們的廚房在那裏?”

    阿珠用手指廠指,説:“就在那裏。”

    “茅坑呢?”

    “你要上茅坑?”

    蘿蔔笑道:“不,現在不上,你們的菜餚一定很豐盛,很好吃,可惜我腸胃不好,這二十天住下去,難免吃壞八堵(肚子),你得先告訴我,免的臨時抱佛腳漏氣。”

    “格格!”

    阿珠笑了,告訴他茅坑的地方。

    蘿蔔道:“點心吃不飽,你們快去做飯吧!”

    “好!”

    阿珠應着,轉身走了進去。

    蘿蔔向阿素説:“你也去啊!”

    “我不會做飯。”阿素道。

    “去幫忙洗洗碗碟什麼的。”

    阿素只好去了。

    兩女一走,羅勃一雙卵眼,立刻骨碌碌轉了起來,東瞧瞧,西找找,又到茅坑裏轉了一下。“

    那支蹲在架上的鸚鵡偏着頭,兩顆晶亮的眼珠,像兩粒黑珍珠,一直跟着蘿蔔打轉。

    有頃,它忽然叫道:“阿珠、阿素,兩個死丫頭,還不看好後門,宮人要溜栓(蹺頭)啦!”

    “後門?”

    那兒是後門?

    鸚鵡能學人話,也是有點靈性的鳥兒,它必是常常聽到這兩個字。

    斯時,阿珠、阿素一起衝了出來。

    阿珠臉上一紅,瞪着那鸚鵡喝道:“胡説,咱們這裏那有後門?”

    鸚鵡盯着她,拍拍翅膀,叫道:“騙人,騙人……”

    方偉笑説:“這隻鸚鵡真可愛。”

    阿珠道:“有時會瞎説。”

    方偉説:“有時會説真話。”

    阿珠臉色微微一變,又道:“公子,婢子這就去燒菜。”

    “不用了。”

    “公子……”

    “你家小姐一番好意,我心領了,但這般強行留客,分明是把我倆當作囚犯。”

    阿珠一怔;道:“這個……。”

    方偉突然臉一沉,喝説:“你家小姐殺人無數,我以殺止殺,殺幾人也於心無愧。”

    方偉説着,劍輕輕一抖。

    阿珠退後一步,道:“公子,你想怎樣?”

    “後門在那裏?”

    “沒有,沒有,真的沒有。”

    方偉冷笑一聲,劍一指,朝向阿素,説:“你説。”

    阿素怯怯道:“阿珠説過了。”

    “好,你兩個都不説,那就聽話一點,乖乖站着別動,要是敢動一動……”

    “就叫她倆變花臉,嫁不出去做老處女。”羅卜接道:

    方偉催説:“蘿蔔廢話少説一點,快搜!”

    “好!”

    蘿蔔應了一聲,便搜廠起來。

    方偉先前只是猜測,此刻卻已確定,這石室之中必然另有出路。

    若是那黑衣女就是楊美鳳,她分明進入這條甬道,進了這座石室,如今她去了洛陽,這甬道中並無岔道,她往那裏去的?

    這座石室有好幾間,除了中間的正廳,另外還有兩間卧房,蘿蔔走人右首第一間。

    那隻鸚鵡一直盯着他。

    蘿蔔搜完了兩間卧房,竟沒發現絲毫破綻,他皺着眉頭,又轉到了正廳。

    他倒轉劍柄,沿着石壁一路敲敲打打。

    敲一下,附着耳朵聽一聽,是不是有空聲。

    那鸚鵡叫道:“笨蛋!”

    蘿蔔聽了,停下手來,走到鸚鵡面前,笑説:“我是笨蛋,你聰明,你就説説,後門在那裏?”

    阿珠和阿素互望了一下,神色顯得很緊張。

    那鸚鵡叫道:“沒有,沒有,真的沒有……”

    哇操!

    這幾句話,正是剛剛阿珠説的,它觀買現賣,連聲音都學的維妙維肖。

    正廳的陳設甚是雅緻,牆角里擺着—張雕花搖椅,左右—邊一個鳳頭扶手。

    蘿蔔順手一推,想把這張搖椅推了開去,那知,這張搖椅竟像生了根一樣,不禁愕丁一下。

    蘿蔔使勁再推了一把,依然不動。而且,他發覺這搖椅觸手冰涼,再用劍柄敲了一下,“錚錚”聲響,居然是張鐵搖椅,外面塗了層漆。

    “哇操,一張不能搖:”動的搖椅,那叫啥米(什麼)?“那鸚鵡突然叫了起來糟糕,搜到了,搜到了……“阿珠、阿素頓時臉色大變,驀的精光一閃,兩人手中多了柄匕首,直向蘿蔔刺去。

    同時,阿珠揚手一篷藍光,逕向方偉照面打來。

    這是無數牛毛細針,的確歹毒無比。

    方偉大怒,左臂一揮,一掌拍了過去,立即將針毒打落。

    阿珠被掌風掃中,退了好幾步,身子一陣搖幌,跌坐地上、顯然受傷不輕。

    蘿蔔右腕一翻,輕而易舉打掉—了阿素手中的匕首。

    “你大概不知道我花心蘿蔔的厲害吧?快説,這裏的出口。”

    阿素不吭聲。

    方偉道:“別問她了。”

    説完,向搖椅走了過去,仔細端詳了那把搖椅一陣,突然伸手抓住右邊鳳手扶手,輕輕往下一壓。

    搖椅動了。

    “軋軋!”

    只聽一陣聲響,右面的石壁突然朝兩邊打開。

    那鸚鵡又叫道:“阿珠、阿素,兩個死丫頭,完了,完了!”

    斯時星光閃現,也見到了一彎將沉的眉月。

    石室外面竟是一片曠野。

    曠野中樹影幢幢,黑夜有如鬼魅,加以星月慘淡,景像更顯得悽清、恐怖。

    蘿蔔催道:“公子老弟,快溜栓(蹺頭)吧!”

    兩人一先一後出了石室,辨明瞭方向,朝洛陽直奔而去。

    窗外陽光普照。

    方偉和蘿蔔回到客棧天還未亮,想不到小睡片刻,已是日頭曬屁股。

    方偉醒了,他正欲推醒蘿蔔,蘿蔔不見了。

    他怔了一下,隨之又笑了。

    眼睛睜開了,懶得起牀,只是瞧着天花板。

    他想到昨晚一夜的遭遇,準備先查一查,這兩天出現在洛陽的江湖人物,勸阻他們不要進人北邙。

    他知道昨夜邙山之行,楊美鳳只是要他置身事外,顯然未下煞手。

    若是楊美鳳要全力對付他,縱然能全身而退,必然有場血戰。

    昨夜雖小有接觸,只能算是點到為止。

    他正想的出神,忽然鼻端嗅到—股香味,不是油條,燒餅的香,也不是葱油餅的香,是種淡淡的幽香。

    對了,是女人的香。

    方偉忙側身一看,即看到—條人影,—個苗條的人影。

    她臉向窗外,俏麗的背影,婉約多姿。

    方偉一怔,翻身坐了起來。

    斯時,那苗條的女人,也正巧轉過身子,輕輕一笑,説:“醒啦!”

    聲音清脆柔美,笑像鐘楚紅。

    這女人居然是洛陽的名妓朱鎖鎖,

    她怎麼到這裏來了。

    她雖然是風塵女郎,但平常的人,縱使腰纏萬貫,也未必能摸她一下,更何況親臨男人的房間。

    方偉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一揉,才道:“原來是朱姑娘。”

    朱鎖鎖笑着説:“順道一訪,沒想到你還在賴牀。”

    方偉道:“我一向懶慣了,若知道你要來,早就起牀了。”

    他表面裝着不動聲色,心中卻不禁暗暗詫異。

    他怎麼也沒料到朱鎖鎖會來,而且到了房間,他竟絲毫未覺。

    朱鎖鎖道:“你也太大意了。”

    “怎麼啦?”

    “門户虛掩,也不怕遭了小偷。”

    “小偷?這怎麼會?”

    方偉知道,一定是蘿蔔出去忘了關。

    “怎麼不會?”

    “我身無分文,那個不長眼小偷光顧我,算是倒了大黴。”

    朱鎖鎖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説:“這很難説,也許那小偷不是為了財。”

    怪了!

    世上竟有不為財的小偷,倒是奇聞。

    “那為什麼?”

    朱鎖鎖指了指頭,笑説:“還有傳宗接代那玩意兒。”

    方偉一聽,睜大了眼道:“你是指腦袋和卵蛋?”

    “不錯。”朱鎖鎖笑着説:“我是根生笑(開玩笑),你不要當真。”

    方偉笑道:“朱姑娘説的也是,不過……”

    “不過什麼?”

    “普通宵小之輩,要想在十丈以內,瞞過我的耳,只怕也不容易。”

    朱鎖鎖微微一笑,道:“也許我不是小偷,才瞞過了你的耳朵。”

    弦外之意,無疑是一種警告。

    “我只知道你是個名花傾國,沒想到你身輕如燕。”

    “多謝你誇獎。”

    她今天沒有刻意打扮,但淡掃蛾眉,反而別有一番風韻。

    “就我所知,你好像不是第一次來這裏。”方偉試問。

    朱鎖鎖承認道:“第二次。”

    方偉笑説:“丫環小甜甜身手倒是不弱,可惜膽子太小。”

    “是啊,蘿蔔也太頑皮,把她嚇壞啦!”

    朱鎖鎖並不隱瞞這件事。

    方偉又試道:“我昨夜和蘿蔔去北邙,你可知道?”

    “略知一二。”

    方偉臉色微微一變,説:“你……”

    這時,蘿蔔走了進來,見狀叫道:“好啊,原來你在這裏,害我撲了個空。”

    朱鎖鎖卻説:“我要告辭了。”

    説完,舉步欲走。

    蘿蔔叫道:“你不要走,我有話問你。”

    “下回吧!”

    朱鎖鎖説着,人已走出房外。

    蘿蔔見她遠去,不由失望道:“希望渺小,希望渺小!”

    隨之,轉頭瞪着方偉怨説:“都怪你啦!”

    方偉一怔,説:“我怎麼了?”

    “你誘拐了她?”

    “誘拐?我誘拐了誰?”

    “朱鎖鎖!”

    “這話從何説起。”

    “證據確鑿,你想賴也賴不掉了。”

    “什麼證據?”

    “自從前晚在鹿鳴春泡過後,這兩天朱鎖鎖就拒絕接客了。”

    “你怎麼知道?”

    “我方才打從鹿鳴春回來,還聽説她打算從良。”

    “好啊,原來你跑去鳴鹿春偷腥,我還以為你去買早點。”方偉笑道:

    “老弟,有牽手(老婆)了,該收收心了,不要太花,小心得到了菜花,那就有得瞧啦!”

    “呸呸呸,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蘿蔔又説:“還有你兩個—見面就卿卿我我,一見我回來,她就説要走了,這不是有鬼。”

    方偉只好苦笑。

    “承不承認,承認了就該罰。”

    “罰?罰什麼?”

    蘿蔔兩手一攤,笑道:“這馬子(女人)我釣不到,給公子老弟誘拐上了,也算肥水不落外人田,我罰杯喜酒喝,總可以吧!”

    “這個……”

    蘿蔔笑道:“公子老弟,別這個那個了,佳人才子,天作之合,這等姻緣到那裏去找,不如立刻就上牀完事。”

    “蘿蔔,你説到那裏去了!”方偉説:“我和她一點來電的感覺也沒有。”

    “真的沒有?”

    “我發誓。”

    “這就怪了。”蘿蔔道:“唉,朱鎖鎖三個字,以後再也聽不到了。”

    “難道她不叫朱鎖鎖?”

    “這是花名。”

    “她本名呢?”

    “那院裏的查某(女人)都用花名,至於她本名叫什麼,她不會説,也沒人問。”

    誰要向一個妓女打聽身世,他就是超級傻瓜。

    如果她自已告訴你,就差不多想跟你過一輩子,所以你心裏要有所準備了。

    方偉漫應一聲:“哦。”

    一個楊美鳳,—個朱鎖鎖,這兩個女人在他心裏,越來越神秘。

    蘿蔔突然催道:“快去梳頭換衣服。”

    “幹什麼?”

    “請你喝酒。”

    “在那裏?”

    “朱鎖鎖不幹了,就改在‘飛春院’,快點,他們可都是大人物。”

    方偉好奇怪問:“都是些什麼人?”

    “第一位是‘醉自居’的主人‘唐泰忠’,聽説這老骨頭,十年前在洛陽論酒會中,乾杯不醉,一舉成名……。”

    “哦!”

    蘿蔔繼續又説:“其餘三位是燕山‘孟加拉’、祁連‘牛精帆’黑蛇幫‘十反斗’,他們每個人都有很響亮的外號,我記不清楚了。”

    “蘿蔔,沒想到幾個月不見,你居然認識了這麼多大人物。”

    “不不不,也是剛剛才認識的。”

    “這我就莫宰羊(不知道)了。”

    “你是怎麼認識他們的?”

    “今早在酒樓喝酒才認識的,一聊起來,意猶未盡,才約好晚上在飛春院。”

    “原來如此。”方偉笑道:“好,我今晚去也認識認識這幾個大人物。”

    “你酒量不賴,可以讓他們開開眼界。”

    飛春院,也是家高級妓院。

    飛春院雖然沒有朱鎖鎖,卻也有洛陽一流紅妓,稱得上眾花競豔。

    瘦的婀娜多姿,肥的豐盈可人,一搔首,一顰笑,都有無限風情。

    飛春院唯一的特色是“上空秀”。

    所謂上空秀,就是上身不穿衣,裸着上身陪客,所以生意興隆。

    在這地力宴客,那怕是喝杯涼水也會醉人。

    但這地方的尋芳客人,—向只有花花大少,風流浪子,和大腹便便的土財主。

    至於攜刀帶劍而來的江湖豪客,幾乎沒有。

    今夜來的四位客人,卻是每人一口劍。

    唐泰忠已四十左右,陰沉冷峻中帶着一種高不可攀的踐子,好像洛陽論酒會奪魁,就是昨天的事。

    顯然,這十年中,他在江湖中享盡了尊榮,也白吃了不少。

    尊榮是每個人所想望的,卻也是種考驗。

    有的人在尊榮中虛懷若谷。

    有的人卻在尊榮顯達之後趾高氣揚,傲然不可—世,睥睨天下。

    唐泰忠就是這種人。

    其餘的十反斗、孟加拉、牛精帆等人,雖然都以唐泰忠為老大,但看得出來,每個人都有一種,令人看了也討厭的狂傲之色。

    好像唐泰忠是天下第一,他們三個人便是天下第二。

    能成為天下第二。當然是值得驕傲。

    宴席開始之前,蘿蔔介紹了方偉,言下自是把方偉捧得高高的。

    唐泰忠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對於這小白臉,他顯然沒放在眼裏。

    方偉也不在意。

    酒過數巡,已喝掉十罐女兒紅,他們個個都酒林高手,喝起酒來像喝白開水似的。

    唐泰忠目光一轉,忽然問:“蘿蔔,你比我們先到洛陽,可曾到過北邙?”

    他突然問出這麼句話,必有深意。

    方偉自然知道。

    蘿蔔呆了一呆,旋即笑道:“北邙?到那種地方抱死人呀?

    我喜歡的只是燈紅綠酒,變變的柳眉,紅紅的粉臉,高高的奶子,肥肥翹翹的屁股,哈哈……“

    蘿蔔説着,順手摸了坐陪姑娘的奶子一把。

    那姑娘嬌笑罵道:“哎喲,要死了,這麼用力。”

    “哈哈……”

    頓時引起在座的人,一陣鬨堂大笑。

    方偉微微一笑,插口道:“我倒是去過。”

    唐泰忠説:“你去過?”

    蘿蔔一聽,突然伸腳重重踢了他—下,示意他不要説出來。

    誰知方偉不理,點頭道:“是的。”

    “幾時去過?”

    “昨晚。”

    聞言,唐泰忠楞了一下,道:“昨晚!你夜遊北邙?”

    他睜大眼睛,有點吃驚,也有點不相信。

    方偉侃侃而談:“想遊北邙,最好是在朦朧之夜,白楊蕭蕭,悽風慘慘,才能領略出幾分鬼氣,若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沒意思了。”

    唐泰忠不解問:“這為什麼?”

    “北邙素有鬼域之稱,冷冷清清,花不香,鳥不語,除了欣賞那份鬼氣之外,還有什麼?”

    “你是去欣賞鬼氣的?”

    “不錯。”

    “這個老夫就不懂了,鬼氣森森,有什麼好欣賞的?”

    方偉笑道:“若是我猜的不錯,唐老哥即將有北邙之行。”

    唐泰忠不諱言説:“正是?”

    蘿蔔驚道:“你去做什麼?”

    唐泰忠回答:“老夫一向不信鬼怪。”

    “我也不信,只是好奇罷了。”方偉道。

    唐泰忠疑信説:“是嗎?”

    方偉追問:“這洛陽是古代名都,到處是風光古物,可供暢遊之處甚多,你若非想對那些鬼怪之事一探奧秘,何必要到北邙?”

    “這個……”

    牛精帆插口問:“方老弟是去探北邙山的奧秘?”

    “是的。”

    蘿蔔無奈,酒興已被鬼怪的北邙掃去了大半,他只有靜靜的聽。

    牛精帆問:“方老弟是單槍匹馬進入北邙?”

    聞言,蘿蔔又緊張了,他擔心方偉會揭穿他的謊話,忙又伸腳踢了他一下。

    方偉笑道:“怎麼?”

    牛精帆道:“單槍匹馬若真的碰到了鬼,可怎麼辦?”

    蘿蔔忙接口道:“公子老弟會畫符,畫幾幅符錄,念幾句天靈靈、地靈靈,不但可以驅鬼役鬼,還能降魔伏妖哩,管用得很!”

    唐泰忠等四人聽了,不禁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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