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眾人未走去幾步,陡聞地獄書生,一聲暴喝道:“趙禁衛,快用移神金羽令,與我把那叛徒拿下!”
語畢,陡見金裝鐧趙定南,身形猛起,凌空轉身,同時,兜手一揚,立即發出一縷淺紅色羽毛,紅影互空之中,響起輕微地習習之聲,疾向常壽成頭頂飛去。
奇怪,常壽成聞知,用“移神金羽令”拿他,原想掉頭逃逸,但方起動念,已見一絲紅影射來,反而像入了魔似的,呆若木雞。
別看那一隻輕飄飄,似無作用的紅羽毛,可是特具無上妙用,乃是用大雪山,霞雲谷一種長尾金雞,取其翅羽製成,毛管中灌入異種迷香液,以銅質彈簧作蓋,發出時略壓彈簧,羽毛飛至中途,自動射出其中液體。
而這種液體,威效特大,甚且能借風力,發揮振展作用,人只要略嗅到其香味,便至心恍神移,呆凝若死,這是精舍夫人厲蔚雲,從師紫薇仙子,謁盡苦心研習而成。
本來起初是想當暗器用,因為紫薇仙子鏗於太過邪毒,而且制之不易,乃禁止厲蔚雲使用,如今,便是為天府精舍,追拿叛徒,要犯的“移師金羽令”了。
仲玉三人忽聞暴喝,驚詫之下,駐步望去,已見一絲紅影,射中常壽成的前額,人則如同殭屍似的,木立不動,顯見已失去神智。
而金裝鐧趙定南,則立在旁邊,一隻手正點握他的腕脈穴。
這情形仲玉焉有沉默之理,何況事因己方而起,若不從旁勸阻,常壽成必將慘遭酷刑,於是,說道:“溫統領,可否略賜薄面,饒過這老兒,放他一條生路,離開此地。”
地獄書生溫中英,聞言哈哈一聲冷笑,道:“這是本舍私事,少院主何必干涉!”
仲玉鳳目一看,也冷笑道:“干涉兩字,未免太過言重了,雖然貴舍之人,當有貴舍處理,但是源由小可所起,小可不能裝聾作啞,而應為他仗義執言才是,我想這點情理,溫統領不會愚昧不知。”
溫中英頓被說得慍氣滿面,無言對答。
接著,繡紋冷哼一聲道:“江湖傳言天府精舍無理無義無情,果真事實如此,真是龍蛇雜混一團黴氣……”
繡紋語音方落,慎芳冷笑接道:“這哪稱得上龍蛇雜混既無龍也無蛇,簡直是一窩蛙體龜身,牛頭馬面的傢伙。”
這兩個丫頭不管人受不受得了,會不會激起公憤,竟口若懸河連諷帶罵一陣,直把地獄書生一些人,氣得眼射怒火,個個作勢欲撲。
恰時,仲玉側首向繡紋和慎芳,笑道:“紋姐,芳妹不要太過份了,我們只是為常壽成求情而已……溫統領,就請俯允如何?”
地獄書生溫中英,乃是深藏不露,心罹陰險的人,原繡紋和慎芳,一番諷罵之言,在氣頭上難於容忍,但是,他這人慾達到目的,是不擇手段,雖然凜然於自身尊嚴和“天府精舍”的威信,應作火爆式的反應,挽回全體立場,可是,他欲置常壽成於死地,鏗於眼前阻力的情勢,因而,故作氣昏了頭的樣子,楞然無言。
待聞仲玉隨風轉向,正合自己心意,又見再次請求,乃接道:“既然少院主,決意講情,溫某再不答應,反顯得越不近人情了。
處置叛徒之事,但依尊意就是,不過不能讓他離開此地。”
說話中臉上掠過不可隱瞞的詭詐之色,這看在仲玉繡紋眼中那還不直覺,他是在應付,但卻不知其真正的詭意。
隨之,地獄書生掉過頭去,假意朝常壽成發話道:“常禁衛,你身當重職,當然知道洩露精舍機密,該當何罪!但既因文少院主為你講情,姑且寬容待罪,以後不得再犯!”
言畢,朝近前一個壯漢,遞了個眼色,又道:“趙禁衛,解除金羽令!”
金裝鐧趙定南聞言放開了常壽成,取下“移神金羽令”之後,扭身抬步向這邊躍來。
這時,常壽成雖被解除“移神金羽令”,但神智尚仍暈糊,呆立原地未動。
陡然,只見一個壯漢,身軀疾射,直向常老頭跟前撲去,仲玉三人也不知,其受地獄書生暗示,故未在意。
但那壯漢將撲進,常壽成身前一丈之地,忽地兜手一揚,立時投出一道寒光,向胸前疾射,仲玉三人見狀,這才驚覺,心知不妙,本想飛身解救,可是已然太晚!
同時,即聞地獄書生,暴聲喝道:“住手!”
音未落,只聽常壽成一聲慘叫,當胸已沒人,一柄七寸匕首,人也撲地倒下。
這瞬息間的變故,根據實情,分析動機,已使仲玉三人明瞭一切。
因為,以一個壯漢地位,絕不敢當著統領面前,謀刺三等禁衛,固然,常壽成以禁衛的身份,瀆犯精舍規律,予法難容,但也不會由一個壯漢執意執刑,何況地獄書生早巳宣言,解除“移神金羽令”,赦其寬容待罪。
再者,當那壯漢撲去之時,地獄書生身為統領,安容一個走卒,在自己面前,不奉命而行動,而且,為何不即予喝止!待一道寒光,出手之後,已明知常壽成尚在神昏智沌之下必然難逃性命,而再作佯怒喝止,豈不願見含詐預謀。
由之,仲玉三人才憶悟,適才允從放赦常壽成之時,臉上變化不定,詭色籠罩的企圖,就是如此。
接著,又聞地獄書生,一聲大喝:“兇犯,過來!”
那壯漢即撲將過來,跪在他的腳下,臉上露出被壓迫的顏色,敢情其已知自己的命運了。
繼而,地獄書生喝道:“狗才,還敢當著本統領面前行兇常禁衛,無法無天,你說是私仇,還是公恨。”
“是……”壯漢滿臉驚恐之色,吶吶難答。
大概地獄書生真怕這壯漢說出,是自己所使,乃接喝道:“是什麼?既然行兇在前,至當懲罰而後,必難寬容!”
說著,飛起一腿,直向壯漢面門踢到。
那壯漢是什麼角色?他如何躲得開,事實上也不敢躲,隨之,只聞“蓬”地一聲,夾聲一聲淒厲的慘叫,人影拋飛,血雨暴濺,壯漢已摔在三丈開外,一顆頭顱則只剩一團肉漿。
這時,地獄書生嘿嘿乾笑一聲,朝仲玉道:“本舍屢教不改,才有這種事發生,三位不要見笑!”
繡紋冷哼一聲,驚然插道:“好光冕的謊言!”
“鄢姑娘!”地獄書生面孔一板,含怒道:“這是何意!”
“何意?”繡紋嬌笑一聲,道:“預謀在先,殺人滅口,故弄玄虛,溫統領,洞天別院的人,不會如你所估計的,那麼茫然無知!”
“哈哈哈……”地獄書生被繡紋,點破了陰毒,拿狂笑來掩飾,臉上的難看,同時,也爆發了怒火,接道:“鄢姑娘果然靈心慧質,對事實能眼入深處,可是預謀也好,殺人滅口也好,這不是你們洞天別院的事……難道還想在此地,抱不平麼!哼!”
仲玉聞言一聲長笑,道:“今日態勢,我們不僅要抱不平,以及清償七條人命血債,而且……”
“而且你們要如何?”地獄書生凜然插道:“哈……哈……信口開河,誰欠你們的血債!”
仲玉長眉一剔,冷然答道:“昨天老少七女,悉數喪生此地,他們是本院的至親,文仲玉即是為這筆血債兼程而來!”
地獄書生面色一寒,接道:“敢情好,興師問罪?告訴你們,凡是越過陰陽湖,進入天府精舍外圍之人,不論門派,不管老幼一概格殺,嘿嘿!慢說你們前來尋仇,既是誤入此地也休想插翅飛去,何況已探息本舍隱密!”
慎芳在一旁蹩不住了,嬌叱一聲,道:“大言不慚,姑娘從來橫衝直撞,前來陰陽湖,一則尋仇,二則掃蕩群魔,我看你氣透華蓋,諒必武功還可以。”說著,一揚手中“紅影香羅扇”,又道:“你既是也會使扇子,就先讓你嚐嚐,姑娘八九七十二式紅影香羅扇。”
語畢,嬌軀動處,白影疾閃,欺至地獄書生身前亮開功架,冷笑峻然俏立。
這丫頭先說後動,頓把地獄書生給怔住了,這倒並非因慎芳盛氣凌人,威儀所懾,而是被她所提“作九七十二式,紅影香羅扇”勾起了恐怖而慘痛的記憶。
他原見慎芳手執紅色團扇,早巳生疑,是不是香羅扇?一則因自己從未見過,名震江湖四十年的香羅扇,二則聽其乃是“洞天別院”中人,沒仔細推想,是以,他忽略了。
如今,耳聞香羅扇之名,頓時記憶乃父海山飛龍溫庭堅,為尋奪武林盛傳的寶旗,慘死香羅扇下,長兄天南劍客溫中傑,因繼承父志,兼尋遺失幼女,也被分屍扇下。
木來兄弟二人,急欲為兄父報仇,一來懾於傲霜玉姬之名,二來自己兄弟武功,也未能到達制敵的程度,所以十餘年來,沒敢輕舉妄動。
而眼前少女,竟使的是香羅扇,不知是真抑是同名!是同名則已,是真她必是傲霜玉姬之徒,其武功也必非凡……然而她確又是“洞天別院”中人,到底是何來路?
因為此刻的地獄書生溫中英,沉溫於父兄仇恨,想動而又憂慮的矛盾中……
而立在他旁側的金裝鐧趙定南、過天星陸文偉,不知慎芳的真底細,也不知她手中的“紅影香羅扇”,有什麼出奇的絕招。
尤其她那冷峻凌人,目空己方的傲態,以及所說的話,那裡把堂堂大名的“天府精舍”放在眼中,是以早巳氣得怒目外突,心火中燒。
但礙於地獄書生當前不敢以屬下身份,妄自呈強,而且,見溫統領那憂慮不決,似動末動的神態,怒急之餘,只是幹瞪著,暗忖:二統領今天怎麼了!從前每遇陣仗,開口就罵,動手就打,眼睛裡揉不得一點沙子,此刻為什麼不吭不動了?
慎芳見地獄書生溫中英,露出激動沉思,疑恨交織的神情,於是,冷笑一聲,道:“原來天府精舍,堂而皇之的二統領,不過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窩囊廢……”
“小丫頭!”地獄書生想是激怒衝動,倏然插喝一聲,道:“胎毛末退,乳臭尚在,休得無禮放肆!今日既然彼此結仇成恨,少不得要和你們拚個血流成河……但是,你說,你是不是傲霜玉姬的門徒……”
他這一問,不但慎芳霍然一驚,就是仲玉繡紋,也感到訝然一怪,他怎麼知道的?看不出倒是武林掌故,非常豐富,居然一口認定,芳妹是藍前輩的愛徒……莫非他認識這把,好多人不知其名的香羅扇……
倏然,聞聽慎芳冷然道:“是又怎麼樣?你害怕麼!”
“賊丫頭!”地獄書生溫中英,咬牙插道:“師債徒還!你萬死不足以償還,我溫氏門中兩代血賬……我先毀了你,再找你那老太婆師傅……”
“賊子住口!”仲玉慎芳同時一聲插喝,人影一閃,仲玉已移近慎芳旁側方當開口,已聞刁丫頭叱道:“你這狗東西,竟敢誣我奶奶,欠你們傢什麼賬,而且還罵是老太婆,好,姑娘如不取你的命,誓不離此……”說話中,已潛運功力。
地獄書生聞言,又驚怒又迷糊,怎麼傲霜玉姬又是她奶奶?
接著,仲玉冷哼一聲,道:“既是彼此兩代舊仇,再加上七條人命的新恨,正好一下解決……本來我想僅憑一雙肉掌,鬥鬥你們昆仲,此刻既然只你一人,那只有先讓你,破費一點血肉了。”
說完,俊面一寒,左掌護胸,右掌護陰,腳立大丁字,又道:“你且先進招,十招之內,我不還手,一滿十招你可得小心,不死也得重傷殘廢……”
小煞星今天別開生面,態度比較緩和,但說出的話,仍叫人無法忍受,地獄書生面臨如此情形,聽到比捱打還要利害的話,慢說彼此冤仇勾結,既是一般對頭給予如此欺損,以他的陰毒烈性來說,也是沒法吞聲的。
因之,只見他被激怒,陰恨,臉上血色變成一張白慘慘面孔,劍眉直豎,細目圓睜,緩步上前三尺,倏地一聲暴喝:“好狂兒!”
隨之“譁”地一聲,閃開紫色摺扇,左手一領,馬步一動,就要揚扇出招。
恰忖,金裝鐧趙定南、過天星陸文偉,同時大聲叫道:“統領且慢!”
音隨人落,夾在地獄書生與仲玉之間,趙定南接道:“對付這種小狂物,還不值大駕親自出手,待我二人打發他回姥姥家去!”
語氣中神態自得,信心堅強,似平真有把握似的,而其動作也確是夠俐落,話剛說完,兩條人影左右一分,“拍”地兩聲,趙定南拔出金裝鐧,陸文偉一纜腰間,灑出八尺黑綢巾。
接著,身形猛欺,劍化金蛇,巾掃黑虹。分向仲玉面門中腰襲倒,還真是快得驚人。
正當他兩人飛身運招,仲玉尚未封閃之際,倏見一白一綠人影,快如劃空流星,疾落仲玉身前,同時,劍袖飛舞,金器交鳴聲中直把趙陸二人逼退五尺左右。
人影猛斂,繡紋和慎芳已氣呼呼,並立於趙陸二人身前,鶯聲婉轉,先後發話道:“姓趙的,你急著要死麼!待姑娘的金光靈蛇劍,好好的給你分屍……”
“醜黑炭,讓姑娘的長袖為你導魄引魂……”
她二人語音方落,繼聞趙陸二人,哇哇幾聲怪叫身影撲處,金裝鐧鐧化飛虹,直點繡紋胸前,黑綢巾巾起烏影,疾掃慎芳柳腰。
兩個丫頭一見來勢迫體,鼻中冷哼一聲,雙雙側身閃避,一個抖起萬點劍花,罩向趙定南,一個長袖飄舞,直纏陸文偉。
於是,金光爍爍,白影飄飄,人蹤騰躍,勁氣橫溢,一個對一個,施展本身絕學,進行不生即死的搏鬥。
論武功趙定南陸文偉,那能和繡紋慎芳較量?不能說彼此相距霄壤,至少也隔過十萬八千里,她兩人能與“血雨寒屯”中,四部一院首腦,對招之下,尚擾勝不敗,而這趙陸二人,如何接得住,還不是鴨蛋碰石頭!
因之起式才幾招就吃了虧,趙定南原來起式,招演“遙指天南”,被繡紋輕飄飄避過了,旋即轉化“金雉整羽”直削對方左臂。
繡紋見這傢伙,欲制機先,輕笑一聲,嬌軀一擰,橫移半步,迅即擊劍反揮,招出“疏影橫斜”,疾點對方右肋。
趙定南不知繡紋,劍術何等精絕,以為這一招實太平常,旋即力聚右臂,沉劍猛格。
豈知,繡紋這招“疏影橫斜”,看起來輕巧無力,但劍身巳然集聚真勁,端非小可。
當趙定南金裝鐧,斜裡沉下,繡紋猛地一揮,同時,嬌喝道:“撒手吧。”
音方落又聽“嗆”地一聲,凌空已飛起兩道短短的金光,無疑地趙定南手中已失去了兵刃,但他真能應變陡機,震感手中一輕的霎那,頓即撤身倒射。
然而,繡紋豈會讓他,就此退下?沒有那麼便宜的事!方當趙定南倒射之際,紋丫頭嬌軀早已騰起,而且在他之先。
是以,倒射未及五尺,繡紋已臨到跟前,隨即左足點地一躍,同時,右足飛蹴,疾向趙定南當胸鉤到。
趙定南在此情形下,由於輕功武學,都不及繡紋,那還能逃得了?
因之,只見蓮足飛處,接聞“卡嚓”一聲中,夾著-聲沉長而悽惻的慘呼,同時貼地三尺之高,摔起一條黑影直滾去三丈開外,“拍塌”一聲落在地上。
這正是那“天府精舍”,頗有名位的東禁衛金裝鐧趙定南,此刻,只見他仰臥在地,臉色灰白,胸襟齊心口往下,被繡紋昀鐵弓鞋尖,拉了一道直口,胸骨碎斷,皮肉分裂兩邊,心臟腸子暴露在外,卻也夠慘悽懾人。
繡紋則呆立一邊,瞼上顯出十分懊傷的神色……敢情這現象太慘了……
這速戰速決的小型惡鬥,只看得地獄書生溫中英,目瞪口呆,心下驚惶,沒過三招兩式,竟把一個名揚岷江的金裝鐧毀於一瞬而且死法奇特,前所末見,果然“洞天別院”中人身手不凡,恁地了得,如此一來,今天可糟了,不但二兄天府亡魂,難以抵擋,即是大嫂厲蔚雲,也恐怕不能制服這三個小男女。
此刻,繡紋已俏立仲玉身旁,她見地獄書生收斂了適才傲態,瞼上露出驚恐之色,掃了地上的死屍幾眼,徑在瞧蓄過天星陸文偉,被慎芳像耍猴似的,亂蹦亂跳不休。
於是冷笑一聲,朝仲玉道:“這天府精舍的東西,全是無用之輩,居然在江湖上,還有名氣,真是可笑!”
說著,又朝地獄書生冷盯一眼,繼道:“哼,還沒斬盡殺絕呢?就有點兒畏縮了!”
這話多欺負人,繡紋素來是溫靜仁慈的,今天居然也發了,久隱不露的殘性,皆因為幽靈宮主等七條人命,同時她也看出了天府精舍諸人原也是極其殘毒的,如不先下手為強,又恐將落入在連環峰下,眾姐妹所遭受的慘劇下場,是以,她才摒除仁懷,來一個速戰速決,以毒服毒。
但地獄書生雖然見己方兩個禁衛已死去一個,另一個看情形,也難得善果,但是繡紋衝著他說出那種輕視的話來,就是裝聾作啞修養再到家,也身受不了。
以故細目圓睜,面罩殺氣,朝繡紋限盯一眼,方當開口暴喝,動手揮扇。
倏聞慎芳銀鈴般地,哈哈一笑,道:“醜黑炭呵!夠你受得了……把吃娘奶的勁也使出來吧!”
眾人啟目望去,只見慎芳一隻白袖,緊裹著陸文偉的黑綢巾端不停地在抖,白黑二綢便像波浪似的,劇烈蕩動。而陸文傳便被慎芳由袖上傳出的真力,給牢牢的沾住,隨著黑綢巾的起伏,人亦震撼得不斷抖動,好象打擺子一般。
但是,他想潛運真勁,制壓對方,無如由巾端傳出一股奇大的吸力,不僅使他無法還以抵制,甚且連控制忍耐,身軀不隨之抖動也不行,最奇的是,想鬆手都不可能。
因之,急得滿頭大汗,眥牙咧嘴,黑臉上現出痛苦難堪之色,心想:橫行川西二十年,說武功固未致登峰造極之境,但生平很少敗退,而且這條黑綢巾,也曾折服過有頭有瞼的人物,今天居然栽倒在這丫頭的手中……目前情形不但斷送了一世英名,恐怕落個全身而退,也很難說了……
這奇蹟似的現象,頓使站在一旁的眾人,由驚奇而暗地猜疑,瞼上則露出不同的神色。
仲玉是面泛微笑,目射欣愛,對慎芳流露一片,發自深衷的親忱,但心裡卻在想:這刁丫頭的花樣真多,不是給人受活罪,就是叫人死狀奇慘,屍骨不全……然而,他對慎芳的作法,卻是一百個贊同,皆因怪性相近,殘狠吻合,真算得一對散怖羶風血雨,夫唱婦隨的小夫妻。
繡紋也是展顏巧笑,只是笑意中微含一份驚訝,美目閃爍著閨情柔暉,默默瞧著慎芳,在使刁作怪,而其心中也在暗忖:這小妮子還真會折磨人,使別人臉面難堪,無地自容不說,盡在消耗別人的精力……不知她要耍出一個什麼結果……
而地獄書生眼看此情,可就不同了,他不但驚於慎芳的內力,已至借物導力,傳得觸身的境界,更懷疑她的來路,實在不單純。
以其現身武學來看,似較這鄢繡紋高出甚多,顯然,他們師兄妹關係是假,絕不是“洞天別院”,所調教出來的功夫。
如果不是,她既以香羅扇作兵器,當是傲霜卡姬後人,同時,與文仲玉、鄢繡紋,表現異常親切,以兄妹相稱,其關係非淺,若然與一個傲霜玉姬如敢尋仇,已是準備以卵擊石,再加上雲霄女魔,欲報父兄之仇,真是希望渺茫……
但是,他又想到,既然三個小男女,其背景牽扯兩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在未進行復仇之前必須以各個毀滅,即使施用歹毒手段,也在所不顧。
由之,地獄書生眼瞧著,場中正在耍生命的反戲,而臉已突現一種深不可測,極其陰狠的神色,心中已躇躊如何能毀滅仲玉三人的惡念。
這時,倏聞慎芳又嬌笑道:“醜黑炭,小心你的皮肉!”
語畢,隨之羅袖一抖,呼地一聲,把集聚袖上的真力,猛地外吐,過天星陸文偉正在潛運真勁作無作用的抗衡,方聞慎芳之言,內心一驚。
倏感一股巨大無比的勁流,由黑綢巾直湧過來,急忙撤身暴退,這下更好,慎芳抖出的力道已然非小,他再順勢刪退,豈不是自找苦吃!
因之,方見慎芳羅袖吐出呼地聲中,隨即劃空拋起一條人影,如同巨石下墜,直摔飛七八丈之遠。
尚幸這陸文偉輕功實在不弱,過天星之名,當之無愧,在拋飛的過程之中,一提真氣,閉穴封宮。
同時,凌空打轉,滑溜溜翻幾個筋斗,消除了不少勁道,才猛地吐氣下沉。
但饒是如此,摔落八丈之外,仍在地上身不由己要了幾個狗翻身,才挺然立起,還好沒有傷著。
然而,他這傢伙-向是自負不凡,雖然震懾於慎芳的功力,但已把個像狗熊似的胡折動了一頓,人的臉樹的皮,他為能吃得下?
明知自己不濟,他偏生報復之念,麻子照鏡子,自找難看不說,甚至連性命難保也不一定。
可是,世間上就有這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硬不服氣丟性命的人,過天星陸文偉就是如此。
是以,當他挺身立起之際,旋即騰身猛欺,撲至慎芳眼前,抖黑綢巾,招演“依山帶水”,疾向地方脖子纏去。
這傢伙憤恨之下,想是昏了頭,竟在慎芳面前充好漢,豈知她是此中能手,那會在乎一招“依山帶水”?
慎芳待見對方黑巾纏到,冷笑聲中,當即蓮足一點,平空拔起一丈,讓過來勢,隨即俯身直下。
陸文偉瞥見,自己絕學招式無效,迅即迴腕斜掃,式化“巧掀漣漪”,由下而上,直卷慎芳小腹。
慎芳一見陸文偉心存惡劣卷她的下體,當即怒恨一聲,嬌軀微閃,反手疾挽,已握黑綢巾一端,隨之沉力猛抖,頓把陸文偉帶近四尺。
就當陸文偉身不由己向前直衝之時,慎芳左袖一繞便纏住了過天星的腰間,隨又向上一拋,呼地一聲一條人影已立刻騰空而起,直升三丈,才冉冉下落。
但慎芳詩人影,甫將著地,尚隔四五尺,忽又疾挽右袖,快如靈蛇,又把陸文偉雙腳纏住。
接著力聚單臂朝樹林的方向一抖一送,並叱道:“可惡的東西,姑娘送你回老家。”
說話中,只見白袖舒吐長虹,“呼”地聲中,把陸文偉那結實如牛的軀體,如同拋一隻小麻雀似的,摔去七八丈,弧空墜落。
她置身的地方,隔樹林也不過六七丈遠,因之,陸文偉的身軀便落在樹枝上,“譁哪”一聲跌跌撞撞往下直掉,墜得樹枝斷折,樹葉紛飛。
正當那醜黑炭的軀體尚未落地之際,慎芳餘怒未息,她這人就是如此,誰要是遇到她火頭上,或逗發了她的憤恨那準得倒黴。
是以,方待醜黑炭離地五尺,倏然她俯腰拾起一根枯樹枝,迅即兜手一揚,直向陸文偉打去。
她這摔人俯身拾枝兜手揚射,不但是一氣呵成,毫無空隙,而且根本使人無法看清,意想不到的奇,而在這奇與快之下,勁道卻用上了五成。
那醜黑炭已被她抖袖東摔西跌,早巳弄得頭昏眼花,再又被拋飛這樣遠,掉在樹上更是暈暈糊糊,魂魄飄飄,哪還能防著有追命的暗襲。
因之,慎芳玉臂初動,一絲黑線疾射,接聞“呀”一聲慘叫聲中,陸文傳墜落地上,翻了幾個滾便靜止不動了,而他的左耳孔與右耳孔之間,已貫入那根朽枯的樹枝。
接著人影飛撲,怒恨連聲,地獄書生與兩個壯漢巳躍立陸文偉身前,啟眼一看,真是死得離奇,世間少有,居然用一根枯枝,相隔七八丈,射入人體,而且恰由左耳通右耳,其內力之深厚,勁道之沉重,手法之奇準,令人歎為觀止。
這時,仲玉等三人,並立樹枝之外,臉呈傲色兼泛冷笑,靜靜地瞧著,那地獄書生的臉孔,正表演蓄千變萬化的神色。
其實以地獄書生來說,他確是痛恨到極點,試想,面臨如此情況,其內心的激動,真是欲狂嘯而無聲!他痛的是東西二禁衛只不消一盞熱茶功夫,便落得雙雙賠命,而恨的是舊仇新恨糾結,目前無冶處置,既不敢驚動大嫂萬蔚雲,正當潛修之際,也不敢吵動二兄俞中奇,甫待出關之時,以自己的能耐,對付這三個小男女,實在難以起勢……
然而,他就如此沉默罷休不成!這不但他自己不願,就是仲玉三人,也未必依從,是以,在沉默的痛恨中,想到了他紫色摺扇骨中,所隱藏的救命暗器,萬不得巳時,背棄江湖規矩,來一個無毒不丈夫,把三個小男女葬身於“九毒霏雨針”之下。
思此,迅即膽氣豪壯,神態傲然,扭過身來,面浮冷笑,眉宇間顯聚無比的陰毒,目射火焰,緊緊掃視仲玉三人一會,道:“今天這場案子,彼此是生死不兩立了!如不把你們三人葬身我紫扇之下,嘿嘿,江湖中就算沒有我俞中英之名……”
說此,倏地身起驚雲,“譁”地一聲,灑開摺扇,身動招出,式演“巧揮火焰”,徑向慎芳當胸逼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