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
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
東街口的刑場已經拆去數日,但仍籠罩着冷森森的殺氣。
三十七名死囚在此被斬,誰知其中有多少枉死鬼?
夜裏幾乎沒人敢上這兒來。
今夜下雨,更是鬼影子也見不到一個。
一個人影飄飄而來。
影兒被頭散髮,不知是人還是鬼?
人影在立過刑台的廣坪有角站定,眼裏閃爍着冷例的光。
她就是在淨雲魔中避百日災期的華温倩。
她原本已擺脱煩惱,在魔廟中安靜地生活,每日與肚中的孩子兒悄悄説話,靜個着百日災期之後,與丈夫見面。
偶爾之間,她在香客對話中,聽到了隱君莊被毀,華士傑、華空傑和徐温玉等三十七人被處斬的消息。
一聲巨石擲入擴中,平靜地擴水被擊起了急劇的巨浪。
她立即收拾行裝,進來了濟南城。
她凝着地面。
麻石縫中有紅色的東西在飄動,就像是被雨不沖淡了而在微微漾動的血漬。
淚水奪眶而出。
那是爹爹的血,蓉姐的血。
“爹!”她發出一聲充滿悲哀的低呼,“撲”地跪倒在地。
丁不一為什麼不救他們?
他可能誤會自己,但決不可能誤會爹爹和徐温玉。
這個負心郎!
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她咬緊的嘴唇滲出了鮮血。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她攢成拳頭的雙手狠狠地擊打着麻石。
皮膚磨破了,雨水裹着血絲在石縫裏流倘。
當劊子手將爹爹的人頭砍下時,血要比這得多。
她放聲痛哭。
撕人肺腑的哭聲和風雨,混合成一首悲哀交響曲。
聽説他還到法場為爹爹和蓉姐,敬了斷頭酒,這!負心郎,為什麼不劫法場?
他居然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被斬,而見死不救!
她悲傷已極,憤怒已極。
突然,她覺得腹中的兒子動了一下,兩個月的胎兒當然不能動,但,她卻能感受到這種特殊的感覺,他是孩子的父親,她不能殺他,至少現在不能。
該怎麼辦?
她緩緩地站起身來,良久,迸出一句話:“丁不一,咱們走着瞧!”
她走了。
她決定先去洞庭湖君山,生下兒子以後再説。
濟南府衙格外地熱鬧。
兩隊鐵騎兵凜立在府衙門外大街上。
一隊錦衣衞侍立在內府院門旁。
四輛香車停在前府大院裏。
四位公主沈素貞、白如水、蘇小玉和江春花奉旨來到了濟南府。
與她們一道來的還有餘小二的妻子小雯,及兩名大內侍衞頭領常彪、凌風。
四位公主為何駕臨濟南府?
是該揭曉丁不一身份的時候了。
四位公主是奉皇上之命,來迎接兄長皇太子丁不一回京都的。
丁不一是皇太子!
當年,皇上將私生的雙胞胎,倉慌中命太監藏入寶箱,躲避太后追搜,結果寶箱被盜。
後被關天英追回,關天英將男要交給天老邪七兄弟撫養,自己收養了女嬰,這女嬰就是沈素貞,而男嬰則是丁不一。
這也是沈素貞所説的,四公主不能嫁給丁不一的原因,因為他們是親兄妹,或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丁不一站在窗前。凝視着天空,喃喃地道:“不……這不是真的。”
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尤其是在皇上斬了華士傑和徐温玉之後。
“我也希望不是真的,如果能不是真的,我就可以嫁給你了。”
江春花在他身後翹着嘴道。
江春花服過紅白藥丸後,經御醫療治,現已完全康復。
沈素貞擺擺手,示意江春花不要説話,走近前去。柔聲道:“皇兄,這是真的,你信也是事實,不信也是事實。”
丁不一沉默不語。
他心中一直在生沈素貞的氣,她為何不在皇上面前為華士傑和徐温玉講情?
他賭氣不理她。
白如水和蘇小玉正待上前勸説。
此時,老爺子帶着四名捧着皇太子衣冠的丫環走進房來。
“哈哈哈哈!”老爺子大聲笑道:“請皇太子更衣。”
“滾!”丁不一爆發地扭轉頭吼道,“全都給我滾!”
老爺子怔住了,表情極為難堪。
沈素貞忙道:“福王爺,我們先出去,讓他獨自安靜一下。”
“哦。”老爺子點點頭,“大公主言之有理,咱們出去。”
老爺子帶着四丫環走了。
沈素貞等四人退出房外,輕輕將房門掩上。
白如水輕聲問:“咱們該怎麼辦?”
沈素貞嘆口氣道:“讓他靜一靜,也許過了今夜,他就會接受這個事實了。”
蘇小玉點點頭:“咱們走吧。”
江春花吸着嘴道:“我真想不通,當皇太子有什麼不好,整天凡能和我們在一起。
哦!是不是因為他當皇太子就不能與我們結婚了,他才生氣?”
四人穿過內院廂房。
左側房中,傳來一聲厲喝:“好大的膽子!你居然敢在外面納妾!”
四人一愣,頓住了腳步。
“拍!”響亮的扇耳光聲,接着又是一聲厲喝:“跪下!”
沈素貞抿唇一笑道:“餘捕頭遭劫了,大家快去相救。”
四人笑着,一齊奔向小雯的房間。
次日清晨!
四公主一齊來到丁不一房中。
房內空空的,不見丁不一人影。
桌上壓着一張字條。
沈素貞搶到桌旁,伸手抓起字條:“四公主!我不是皇太子,也不願當皇太子,我走了,對不起,花花公子丁不一。”
“哎呀!他怎麼走了?”
“不會出什麼事吧?”
“他會去哪兒?”
沈素貞想了想道:“我知道他去了哪裏。”
白如水、蘇小玉和江春花同聲道:“咱們去找他!”
雲南哀牢山。
山脈南北斜向,與無量山、大雪山平行排勳,山峯海拔三千餘米。
綿綿山之間夾有札社江、元不穿過,形成陡峻峽谷,谷底與山嶺的相對高度多超過一千米。
因此,這裏山壁陡峭,溝墊縱橫,奇巖怪石,突兀崢嶸,路勢險峻已級。
山峯深處,人跡罕至,是一片原始森林。
沒人知道里邊的山谷有多深,森林有多寬,那是個無人知道的世界。
在這個無人知道的世界裏,有一個世外桃園。
一條秘密的穀道,通到一片山谷底的綠洲。
清清的溪流水,綠菌菌的青草,嫣紅的花朵。
小鹿兒在草地上奔跑,兔兒在草谷蹦跳。
兩棟竹木屋並排而立,是中原複式組合院的建築形式,炊煙屋頂上空飄蕩。
充滿着寧靜、樣和與歡快的氣氛。
竹木屋裏的氣氛,卻與外迥然不同。
屋內的氣氛顯得沉悶而令人窒息。
屋內坐了一羣人。
坐在牀沿上的是皇甫天衣和丁不一。
坐在竹靠椅中的是沈素貞、白如水、蘇小玉和江春花四位公主。
坐在長木板凳上的是大內侍衞頭領常彪與凌風。
坐在地上的是餘小二。
誰也沒有説話,空氣彷彿已凝固了。
良久,丁不一沉聲道:“無論你們怎麼説,我也不會回去。”
“好啊!”江春花拍手道,“這地方太美了,比皇宮要美百倍、千倍,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了。”
白如水夢噬似地道:“這地方太像百花園了,我真願一輩子留在這裏。”
蘇小玉也跟着道:“我也有同樣的感覺。”
沈素貞皺了皺眉頭道:“你們都不打算嫁人了?”白如水談談地道:“當我知道丁公子是兄長之後,我就再沒打算要嫁人。”
蘇小玉淺笑道:“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悦已者容,我既不能嫁給自己心愛的人,當然是終身不嫁了。”
江春花嚷着道:“好極了!我已經與不一哥睡過了,當然不能再嫁人了!不過,咱們也不吃虧,我不把那刺兒取出來,他這一輩子也娶不了女人,咱們與他兩下扯平。”
她還記得那忘情刺的事,但卻不知丁不一服千年血蔘運功之時早已將忘刺逼出了體外。
丁不一情緒有些激動,但迅即寧定下來,要四公主跟着子也終身不嫁,這是不可能的事,也是他不願意的事。
“真是太感動了!”餘小二從地上蹦起來,“我要有你們這樣的四個老婆,就心滿足了。”
“哼,白日做夢!”江春花翹着嘴道,“你當心點吧,小雯不和小娥在隔壁房中等着你哩。”
沈素貞瞧着一直沒説話的皇甫天衣道:“您看丁不一該不該回去?”
皇甫天衣拈着項下鬍鬚站起,“你怎麼不幫我説話?我要留在這裏,要與你和不一哥一起。”
“少多嘴,坐下!”氣呼呼地坐下,沒再説話。
屋內的空氣再次凝固。
夕陽西下。
夜幕降臨。
天完全黑下。
竹屋內亮起了油燈。
天老邪丁不偉此刻才回到家中。
他不是一人回來的,還帶來一個樵夫。
丁不偉和樵夫推門而人。
皇甫天衣的臉色一變,旋即恢復平靜。
沈素貞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變化,悄悄地向常彪和凌風丟了個眼色。
丁不一、白如水、蘇小玉、江春花和餘小二,滿臉是困惑。
丁不偉帶個樵夫來做什麼?
樵夫五旬開外,微舵背,古銅色的臉色,一臉皺紋,目光有些渾濁,一眼可以看出,這是個不會武功的老實漢。
丁不偉與眾人打過招呼後,要樵夫在竹桌旁下,給他沏上一杯茶,然後目光緩緩掃過眾人的臉。
丁不一觸到丁不偉時,身子陡地一顫一股莫名的衝動,使他向幾乎上無法控制住自己。
他突然意識到,這個樵夫一定與自己什麼關係。
屋內的空氣變得動盪不安。
誰都能意識到,一定有什麼驚人的事情要發生。
丁不偉輕咳了一聲:“四位公主,請允許我先説一個故事。”
眾人的心絃陡地繃緊,氣氛驟然變得緊張。
丁不偉沉緩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二十四年前,在萬佛山有一個與我同姓的丁樵夫,樵夫夫倆住在深山一間木屋中,這年攜夫的妻子生了個男嬰,夫妻倆高興得不得了……”
丁不一呼吸變得急促,臉色紅撲撲的,他已意識到了什麼。
丁不偉繼續道:“就在此時,一夥強人闖進了樵夫的家。樵夫嚇壞了,知道強人要打劫他的家,其實他家中除了剛生下的兒子外,什麼值錢的東西也沒有。
然而,強人並沒有打劫,卻將一個男嬰寄在了樵夫家中。”
沈素貞臉色陰沉。
白如水和蘇小玉臉上露出一絲喜色。
江春花和餘小二張大了嘴。
丁不一上牙咬住下唇。
不管各人表情如何,大家都在認真地聽。
“強人臨走時説三個月後來取男要,若有半點差錯,便要他全家的命,樵夫嚇壞了,每日燒香祈禱菩薩保佑。
不料,災禍仍然降臨了,強人寄託的男要突然發高燒,待樵夫準備去找郎中時,男嬰已嚥氣了。”
丁不偉説到這裏,頓住了話音。
房內一片靜寂。
不用丁不偉再往下説,誰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丁不偉深吸了口氣道:“你們七邪就是那夥強人?”
“不錯。”丁不偉點點頭。
“公主饒命,奴才罪該萬死!”樵夫突然站起,跪倒在沈素貞面前。
“老伯快快起來!”沈素貞急忙仰手去扶樵夫。
樵夫掙扎着不肯起來:“犬子冒稱皇太子,欺君之罪,誅滅九族,我該死,我該死!”
沈素貞見狀急了,又不敢動功使強,鬧了個手忙腳亂。
白如水和蘇小玉正想勸解,江春花卻咳了一聲,正色道:“恕你父子無罪,平身”
瘋女的這一招可真靈,樵夫聞言,立即叩了個頭:“謝公主。”然後,喜孜孜地站了起來。
樵夫轉身,目光直盯着丁不一。
丁不偉對丁不一道:“不一,這就是你的親爹。”
丁不一此刻已是淚流滿面。
他緩緩站起身來跨前一步,突地院倒在地,發出一聲充滿悲搶的呼喊:“爹!”
“春兒!”搽兒抱着丁不一痛哭出聲。
白如水和蘇小玉眼中淌出了淚水,江春花哇哇在大哭起來。
四位公主中唯有沈素貞端坐着,臉上毫無表情。
良久,丁不一拉着樵夫的手,在桌旁坐下。
丁不一問道:“我娘呢?”
樵夫道:“娘十年前就過世了。”
丁不一道:“我原名叫丁春嗎?”
樵夫點點頭道:“是的,不過,我看你就叫不一算了,這名字不錯,不一,就是不一樣,再説大家都也叫順了口。”
“爹。”丁不一柔聲道:“你就不要回萬佛山了。”
丁不偉笑笑道:“我就是接你爹一塊來往的。”
皇甫天衣正色道:“丁不一身份已明,四位公主不知還要不要接他回宮?”
江春花搶着道:“他不是皇太子,我就可以嫁給他了,他不用回宮,我也不回宮了。”
白如水接着道:“我決心留下來,伺候夫君一輩了,長相廝守。”
蘇小玉正正經經地道:“婦人當守三從四德,我當時既許身丁公子,自是甘心認命。”
丁不一胸中泛起熱浪,灼亮的眸光瞧着沈素貞。
沈素貞緩緩站起身來:“丁公子,你跟我來,我有話要對你説。”
她轉身就走,丁不一跟着走出門外。
常彪和凌風相互看了一吏,也跟着走了出去。
皇甫天衣站起身,丁不偉拉住他衣袖道:“凡事總有個了結,由他們去吧。”
屋外,浩月當空,銀光燦爛。
又是個圓月之夜。
月圓,不知人是否也能“圓”?
沈素貞穿過草坪,往山谷裏走。
“你要去哪兒?”丁不一在她身後問。
她沒答話,繼續往前走。
丁不一皺了皺眉,大步跟上。
常彪和凌風緊跟其後。
繞過穀道,在一堵斷崖壁下,她頓住了腳步。
月光灑在她身上。
丁不一還未靠近,便被她閒淡、雍容的,帶一絲淡談憂悒的絕代風華所迫住。
他停下步,默默地看着她。
她冷冰冰地問:“你也想我嫁給你嗎?”
他沒回答,心中在想:“她今日的舉動為何如此反常?”
她抿抿唇又道:“其實我也很想嫁給你,只是……”話音稍稍一頓,“你過來,我給我看一樣東西。”
他跨步走過去。
她從衣兜裏取出一道密旨,塞到他手中:“你自己瞧。”
他雙手打開密旨,在旨上的小字躍入眼簾的同時,她手指疾出點住了他數處穴道。
一道殺戮命令的密旨,皇上的御筆親書:“查實丁不一為樵夫之子,立即誅殺。”
常彪和凌風掠身躍至。
從他倆縱躍的身手上看,便知是兩名極難纏的大內高手。
常彪和凌風沒多説話,一個搶過丁不一手中密旨,一個舉起了手中的刀。
“退下!”沈素貞一聲沉喝。
“公主……”常彪刀仍揚在空中。
沈素貞冷聲道:“這人冒稱皇太子,侮辱我四公主,我要親手宰了他。”
“是。”常彪垂刀退立一旁。
沈素貞寶劍出鞘,寒光刺目:“這是皇上的旨意,你不要怪我。”
丁不一感到一股寒氣從腳下生起。
一聲輕,寒芒劃過空中,月光頓時暗淡。
兩聲悶聲的降叫,兩道標濺鮮血,把斷崖壁染成了極不調和的圖案。
常彪和凌風伸着雙手在空中抓了幾下,抨然倒下。
沈素貞收到入鞘,伸手解開丁不一的穴道,柔聲道:“丁公子,對不起,嚇着你了。”
丁不一綻唇笑道:“其實我並沒有害怕。”
沈素貞道:“為什麼?”
丁不一道:“因為我知道,你決不會殺我。”
沈素貞歪起頭,亮亮的眸子盯着他:“你就這麼有把握?”
他極有風度地聳聳肩:“妻子怎麼會殺自己的丈夫?”
“你……”她漲紅了臉,“你怎麼知道我會嫁給你?”
他指指地上的常彪和凌風:“你要是不肯嫁給我,就不會殺死他倆了,其實,你也沒有必要定要殺死他們。”
她嘆口氣道:“我不能不這麼做.他倆是父皇的親信,若放了他們,哀牢山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他沉默片刻,正色道:“你收到我的信後,為什麼不向皇上講情?”
“信,什麼信?”
“我叫老爺子手下捎給你的信。”
“我根本就沒收你的信。”
“這個福王爺!”
兩人收拾了常彪和凌風的屍體後。又回到斷崖壁下。
沈素貞凝視着丁不一道:“福王爺也有他的難處,他確是想保住華温倩的命,他知道華温倩已有了你的骨肉。”
丁不一搓搓手:“你全都知道了?”
沈素貞點點頭:“是的,但我不怪你。”
“謝謝,”丁不一嘆口氣道,“我去淨雲庵找過她了,可她不在。”
沈素貞温柔地道:“你放心,她回洞庭湖君山孃家了,過一些時候,我就去替你將她接過來。”
“小貞!”丁不一感激地望着她,知已者莫過於沈素貞。
“不……”她驀然地倒入他的懷中。
兩人緊驟摟抱在一起,熱烈地狂吻。
白如水、蘇小玉和江春花走出竹屋。
這麼晚了,怎不見沈素貞和丁不一回來?
“哎,會不會出事?”江春花輕聲問。
“不會的。”白如水安慰道。
此時,隔壁竹屋時傳來了女人喝聲:“跪下!”
“拍!”一記耳光聲。又傳入耳中。
蘇小玉皺着眉道:“不得了,這小娥也學會用家法教訓丈夫了。”
屋內又同時傳來兩個女人的聲音:“聽着,這是夫妻約法三章條例。
第一除我們大小老婆外,不準再娶妾房。
第二不準逛妓院嫖女人,第三不準偷看其它女人洗澡……”
江春花拉拉蘇小玉衣角道:“由他們去吧,咱們還是找自己的丈夫要緊!”
三人四處尋找,最後穿過草坪,繞過穀道,尋到斷崖壁下。
丁不一和沈素貞正接着在親嘴。
“好啊!大公主,我説你將不一哥帶到哪裏去了,原來在這裏吃獨食!”江春花大叫道,撲了過去。
沈素貞剎時臉面通紅,恨不得能鑽入石縫中去。
江春花卻張臂抱住丁不一狠狠親了個嘴,扭頭道:“水姐姐、玉姐姐快來,該你們親了!”
白如水和蘇小玉雙雙上前。
蘇小玉道:“明月當空,咱們閤家相聚,各自吟詞一首,如何?”
“吟詞?你以為我不會麼?”江春花拍拍手,一首“蝶戀花”脱口而出:
幾日行雲何處去?忘卻歸來,不道春將暮。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車系在誰家樹?淚眼倚樓頻獨語,雙燕來時,陽上相逢否?撩亂春愁如柳絮,悠悠夢裏無尋外。
她這一首蝶戀花詞是沈素貞學的。
丁不一柔情的目光投向沈素貞。
“該你了。”江春花用手撞撞蘇小玉。
蘇小玉櫻唇微綻,一首“木蘭花”吟出口:“年年躍年長安市,客舍似家家似寄。
青錢換酒日無何,紅燭呼盧宵不寐,易挑錦婦機中字,難得玉人心下事,男兒西北有神州,莫滴水西橋畔淚!”
丁不一柔情的目光轉向蘇小五,當年寶座萬花樓明春閣的一幕幕,徐徐在眼前晃過。
白如水與沈素貞交換了一個眼色,緩聲吟道:
縛虎手,懸河口,車如雞棲馬如狗。白綸巾,撲黃塵,不知我輩可是蓬蒿人?衰蘭送客咸陽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作雷顛,不論錢,誰向旗亭美酒鬥十千。酌大斗,更為壽,青鬢長青古無有。笑嫣然,舞翩然,當薩秦女十王語如弦。遺音能記秋風曲,事去千年猶恨促。攬流光,系扶桑,爭奈愁來一日卻為長。
丁不一知道自如水這首“小梅花”詞,是為徐温玉吟的,不覺眼中盈滿了淚水。
沈素貞最後吟出一首“夜合花”!
柳銷鶯魂,花翻蝶夢,自知愁染潘郎。輕衫未攬,猶將淚點偷藏,念前事,快流光,早春窺、酥雨池塘。向銷凝裏,梅開半面,情滿徐妝……
這首詞是華温倩曾經專情為了不一吟過的!
想起那“暴風驟雨”的一夜,想起法場華士傑斬落的人頭,丁不一心中充滿了歉意。
他答應過華士傑,好好照顧他的女兒,他答應過徐温玉,好好照顧她的妹妹,一定要親自去君山接回華温倩,這一輩子好好地待她。
他仰面向天,心事重重。
五個女人,他覺得肩上的擔子很重。
江春花也抬頭望天:“今天的月兒好圓呀!何不如今夜就成親?”
沈素貞、白如水和蘇小玉臉面一紅。
“哎!要成親,先得將肚腹根忘情刺拔出來。”江春花説着,猛地抱住丁不一,將他按到在地上。
沈素貞和白如水笑了。
她倆是知情人。
蘇小玉怔住了。
她全矇在鼓裏。
江春花嚷道:“三位姐姐快來呀……”
格格的笑,又甜又脆,響徹夜空。
但,笑聲中有一絲苦澀,一絲惆悵。
是哪一個音符錯了,但又不知錯在哪裏。
或許是上天在有意捉弄,抑或是命中註定?
以後上天安排的事,誰又能知道?
《七怪夜合花》全書完,《嬉笑江湖》全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