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青池將刀切入自己肚腹。
因為事出突然,他動作太快,丁不一和徐温玉都未來得及出手阻攔。
“甘捕頭!”丁不一搶過去,扶起他,“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甘青池喘着氣道:“請丁總捕頭在我娘壽終正寢之前,每月用我的名義給娘寄……”下面的話,已難出口。
丁不一目藴淚水:“你放心,我一定會的。”
“謝……謝。”甘青池臉上綻出一絲笑。
丁不一責備地道:“我已平安無事,又沒有怪你,你完全沒有必要這麼做。”
甘青池陡地張目,猛然拔出切入肚腹的刀,一股鮮血噴濺出來:“滄洲府衙捕快沒有叛徒,也不容許有叛徒!”
聲斷,人亡。
丁不一凝視着甘青池漸漸散亂的目光,久久未動。
徐温玉靠近他的身旁,輕聲道:“他已經死了。”
丁不一痴痴地道:“他已經死了,人都會死,你我也是一樣。”
塗温玉深沉地道:“死的人,雖死去了,活的人,卻仍然要活着。”
丁不一扭轉臉。
她澄澈明亮的眸子像星光一樣迷人。
他輕聲一嘆:“也許你説得對。”
她沉靜地盯着他道:“一個真正的男子漢從不為已逝的人和事兒無謂的嘆息與傷心,因為嘆息是多餘的,傷心更無用,還有許多應該要做的事,等待他去做。”
他明白她話中的意思,緩緩地道:“你以為我是真正的男子嗎?”
她翹翹嘴道:“你和我一樣,可以説是,也可以説不是,就看自己怎麼去認識。”
此時,獨腳漢和獨眼漢收拾好閻克強和胡毒毒的屍體,回到柴靡院內。
徐温玉向他倆再發命令:“將甘捕頭的屍體秘密運送到禹城縣衙,不得走露風聲。”
獨腳漢和獨眼漢走到丁不一身旁:“丁總捕頭,請將甘捕頭交給咱倆。”
他倆的眼裏除了徐濕玉之外,沒有任何其它主人。
丁不一放開手,退後兩步。
獨眼又從背囊中取出兩隻皮囊擱在地上。
獨腳漢枴杖一挑,將甘青的刀挑人一隻皮囊中,然後彎腰疊起皮囊用細繩繫好。
獨眼漢打開另一隻皮囊,將甘青池套入囊中,紮好囊口素頭。
獨腳漢從腰囊中取出一個小瓶,往地上灑了一層粉末。
地上的血跡沾上粉末,立即消失。
獨眼;又將裝着甘青池屍體的皮囊往肩上一搭,撤步就走,獨腳漢夾着裝刀的皮,緊隨其後。
兩人動作熟練。配合默契,像是幹慣了殺人越貨勾當的老手。
他倆沒告辭,也沒打招呼,就這樣大咧咧地走了。
天已經完全黑下。
月亮還未升起。
坪內一片深沉。
丁不一望着黑沉沉的柴靡門外,問道:“他倆是誰?”
徐温玉的目光也盯着柴靡門外:“你不是早已見過他們?”
丁不一沉聲道:“不錯,但我不知道他們的來歷。”
徐温玉凝視着他,默然片刻後,説道:“他們是我從殘缺門請來的殺手。”
“殘缺門!”丁不一心念一動,不禁脱口而呼。
徐温玉道:“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丁不一急忙道,“我只是沒想到,他們居然會是殘缺門的人。”
徐温玉淡淡地道:“這並沒有什麼奇怪的,他們七人本就是七個殘疾人。”七人丁不一又驚呼出口。
侮山七妖也是七人,與殘缺門有關,是否與此七人有關?
徐温玉這次沒有理會丁不一的反應,猶自繼續道:“他們是殘門排行第一的七位高手,據説若七人聯手,就連殘缺門門主董志行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丁不一本想提及郝倚老、甄稽首、柳長青,去殘缺門找董志行的事,但強忍着沒有開口。
他想起了沈素貞和爹爹丁不偉的警告,這個扮裝成分子爺的女人,可不能不防着點。
徐温玉卻在坦誠地將她的秘密告訴他:“這七人是黃單眼賈一腳、趙缺鼻,鄧癩子,辛金躬、鄧無耳、劉少手……”
好奇怪的名字!“這是根據他們身殘部位所取的名字,在殘缺門裏,大夥又叫這七位並排一號的殺手,叫殘門七妖。”
“為什麼?”
“丁總捕頭若有興趣,請到堂屋裏説話。”
徐温玉末等他回話,已轉身大步走進了堂屋。
丁不一在猶豫。
他該不該幫徐温玉的報仇?
徐温玉真如沈素貞和爹爹所言,是另有企圖?
他完全可以棄她而去,無論是什麼企圖,都不管用了。
然而,他沒走。
不知怎的,他覺得她是可以相信的,這僅是他的感覺,但,他卻堅信不移。
他不走。還有一個藉口,他該將她的摺扇還給她。
此時,堂屋裏亮起了燈。
他毅然轉身,走向堂屋。
屋內點着一盞油燈。
徐温玉在八仙桌旁的長木凳上坐着。
桌上除了瓦壺、土碗之外,還多了一個小酒壺和兩隻酒盅。
徐温玉已早有準備!
他踏步進屋,默默地在她對面坐下,目光凝視着她。這是質疑與詢問的眼光,十分鋭利,似乎要刺穿她的心底。
她斟上一盤酒,送到他面前,緩緩地道:“當年的梅山七妖是由七個江湖採花淫賊結成,七人個個俊逸瀟灑,倜儻英偉故江湖上稱之為採花七粉郎,當時江湖人只知道採花七粉郎,知道梅山七妖的人極少。”
丁不一眼中閃着遊疑的光:“原來梅山七妖就是採花七粉。”
徐温玉點頭道:“這是七個俊男兒,而殘門七妖卻是七個奇醜無比的殘疾人,其中幾個你已見過了,因此我想他們決不會是當年的梅山七妖。”
“可是有人説梅山七妖與殘缺門有關聯……”丁不一自知失口,話説一半,猛然頓住。
徐温玉淡淡地道:“欽差大臣徐剛正大人告訴郝倚老,説梅山七妖與殘缺門有關,郝倚老、甄稽首和柳長青三人,已去殘缺門找董志一了,待他們回來,事情也許會有個眉目。”
丁不一臉上泛起一陣潮紅,他為她的坦誠,而感到歉意。
她把自己當成知已,無所不言,自己對她為何不能坦誠相待:
徐温玉端起酒盅:“丁總捕頭請。”
丁不一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你還是叫我金公子順耳。”
他化名為金滄海,徐温玉一直對他以金公子相稱,他喜歡她這樣稱呼自己,他覺得“金公子”這個稱號來得親切。
徐温玉略略一頓,隨後淺淺笑道:“金公子請。”
她酒盅在唇邊碰了碰,便輕輕放下。
丁不一舉盅一飲而盡。
“好酒!”他像那日在破廟中,與她對飲進一樣,發出一聲讚歎。
他是由衷的讚揚,盤中之酒就邊京城八仙樓的狀元紅,也要遜色三分。
她抓起酒壺,替他將盤中酒斟滿。
他嘴唇動了動,想説什麼,但沒開口。
她放下酒壺,凝視着他道:“你想要説什麼,儘管説,不要有顧慮。”
他咬咬下唇;“你與郝倚老是什麼關係?”
她沒有遲疑,大方地道:“我是他的僱主。”
“僱主?”他睜圓了眼,“萬金難僱的太上老君是你扉用的殺手?”
她淡淡地道:“這有什麼奇怪的?我出錢扉他,他原意應扉,不就成了。”
“可是……”他頓了頓道:“老爺子也僱用了他們,據我所知,江湖三殺手是從不聽命於兩個僱主的。”
她伸手挑油燈,火苗竄了上來,映亮了她臉。
她盯着火苗光道:“老爺子是通遏聚英莊穆鍾仲齡作中保,才請到郝倚老三人的,而穆仲齡這個中保,預先得到了我的同意,所以真正的靡主只有我一個,而郝倚老三人的任務也只有一個,那就是找到梅山七妖,並殺了他們。”
他想了想道:“為什麼一定要殺梅山七妖?”
這是一句明知故問的話,帶有幾分試探的成份。
他還在試探她的可靠性。
她沉緩地道:“若不殺梅山七妖,隱君莊永遠不會消失,我的心願永遠無法實現。”
他瞧着她道:“你認為一定非要摧毀隱君莊不可?”
她驀然側頭,一雙亮眼迎視着他:“到現在人還不能相信我?你以為我向你説的那個家毀人亡的故事,是騙人的鬼話?”
火苗突地竄跳了幾下,牆上的影在搖曳。
他能感受到屋內空氣的澎湃,和她內胸翻湧的狂濤。
“不,”他深沉地道,“我相信你。”
照他的感覺,他不能不相信她。
“我也相信你。”她眼中閃爍着異樣的光彩,“只是……”
他打斷她的話:“你與畢不凡是什麼關係?為什麼九鬼對你的摺扇如此尊重?畢不凡為什麼要讓我看九冥神功秘笈還有華士傑……”
一連串的連珠炮的提問,射向徐温玉。
徐温玉耐心地等他問完話,平靜地道:“有些問題,我能回答,有些問題,我不能回答,有些問題,我無法回答,但等隱君莊真正被摧毀的一天,一切你全都會明白的。”
他用乞求的口氣道:“你能告訴我一些什麼?”
徐温五沉思片刻道:“我除了那位救我的恩公外,還有一位師傅,那柄摺扇就是他老人家送給我的。”
丁不一目芒一閃:“你師傅是誰?”
徐温玉肅容正色道:“七怪老人松莆子。”
他搖搖頭,他從未聽過七怪老人松莆子這個名字。
徐温玉低緩地遭:“你可曾聽説過梅山的得道高僧天躍大師?”
他驚訝地點點頭:“七怪老人松莆子就是七怪堂廟的天、地、日、月、風、雷、靈大高僧中的天厥大師?”
“不錯。”她端起酒盅,臉上綻起一團紅雲,“當年梅山七妖認為是七怪堂廟的人,將他們的消息告訴了關天英,所以逃出天牢後,血洗了七怪堂廟,廟中七十二僧無一逃生。”
他咬緊牙,胸中騰起一股基於正義而泛起的殺心。
“唯有天厥大師倖免於難,但雙目已教挖掉,兩腿被砍斷……”她説到此,聲音突然中斷。
他瞧着她:“為什麼不説了?”
她露出一絲苦笑:“我已經犯了師傅的禁令了,還有什麼好説的。”
他扁扁嘴,抱歉地道:“實在是對不起。”
他覺得已經難為了她,而且下面的事不説,他也自能猜着幾分。
他從腰中取出摺扇,以手捧着送過桌面:“天厥大師的摺扇,難怪鬼魔城的九鬼肯賣這個面子,現在此扇完璧歸趙。”
他自認為猜到了,其實,他只是知其一,而不知二,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這其中蹊蹺無數,奧妙無究,在揭開謎底之前,你怎能猜得透?
她伸出白晰的手,在扇杆上輕輕一隔:“這扇你留着吧。”
他愣住了,捧着扇不知所措。
怎能接受她這份重禮?
她淺淺笑道:“你留着它,日後也許還有用處。”
他支吾道:“可是……”
她收起笑容,正色道:“這是我正式送給你的禮物,日後即使沒有用處,也可留着做個紀念,除非你不願意接受它。”
他微微一笑,收回雙手:“既然這樣,恭敬不如從命,我就不客氣了。”
他不明白她贈扇的企圖,但無法拒絕她的這份禮物。
他收好摺扇,端起酒盅道:“謝徐公子這份厚禮,在下無以回報,借花獻佛,敬徐公子一杯,以表謝意。”
他雖已認破徐温玉女子之身,而徐温玉心下也自明白,但兩人卻未説破,心照不宣,故此,他仍以“徐公子”相稱。
徐温玉待他飲過酒後,凝視着他道:“金公子,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該講?”
他瞧着她:“請賜教。”
她凝目道:“情為何物?”
他不覺一怔,不知她為何有此問,想了想道:“情即為色,色即為空,色空情空,萬物皆空,若墜情中,葬身火獄,不得出離,受苦長劫。”
她凝視着他,沉聲道:“你真是這麼想的嗎?”
他低下頭,沉吟不語。
他只是信口胡説,心思又問尚如此!
她柔聲道:“人有情有愛,有相托,有依賴,但總離不了一個緣宇,是緣長相聚,無緣必分離,正如佛門所云:眾生無我,苦樂由緣。有些事是勉強不得的。”
他低着頭,沉聲道:“世間事不離因果,死生生死,離合合離,以及一切壽天、強弱、盈虧、得失、苦樂、成敗、循循環環,無休無歇;因因果果,互消互奪,播什麼樣的因,就會收什麼樣的果。佛門中不是常常如此説麼?我是自食其果,無怨無艾。”
她瞪圓了眼,神情有些驚訝,她沒想到,他對佛理也如此深通。
她想了想道:“真性如水,妄念如波。那水本來無波,因亂動就出現波浪。真性本來湛然明淨,因無明而妄念顛倒,因此説:‘全真成妄,全水成波’。又説:‘全妄成真,全民水’。”
他突然抬起頭,勾勾地望着她。
她深邃的眸子就像一汪平靜的潭水,清澈、明亮如鏡。
他緩聲道:“那波本是水,只要停止動亂,全體原來是水。
妄念本是真性,只要休息下來,全體原來是真性。”
她瞧着他點點頭:“你知道就好。”
他皺着眉:“可是,我做不到。”
她輕嘆一聲道:“須知止與覺為緣,就能返妄歸真,比如化波成水,但不到智光顯現時,妄情波相一時不能破除。相反來説,亂與昏為緣,就能使真為妄,比如攪水成波,但不到無明現前時,本性湛水不會動搖,可見寂照便覺,失照便昏。”
他端起酒盅一飲而盡,然後走走地瞧着她:“我的事,你全都知道?”
她坦然承認:“可以這麼説。”
他眼中進出一抹精芒:“你一直在暗中跟蹤我、調查我?”
她供認不諱:“是的。我一直派人在監視着你的一舉一動。”
他聲音低冷:“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她面容冷肅,神情凝重:“因為我關心你。”
他臉上繃緊的肌肉痙攣了一下:“我有什麼值得你如此關心的地方?”
她淡然地道:“我曾經説過,你是唯一能幫助我完成復仇的計劃的人,因此,我不希望際出什麼差錯。”
他臉色頗為嚴肅:“你認為我會出差錯?”
她聲冷如冰:“如果剛才不是我及時趕到,你就完蛋了。”
他的心陡地一跳。她説的的確是實話。
他沒再吭聲。
她稍稍一頓,又繼續道:“我原以為你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沒想到原來是個如此容易為情所困,如此容易意聲消沉的男人。我算是看錯人了。”
他身子觸電似地一抖,胸中激起一股豪氣,不覺噴然道:“我認為,我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麼窩囊。”
她輕噬地笑了一聲:“金公子曾在八橋鎮,當眾脱褲鑽人胯擋,難道還不算窩囊?”
他霍地站起,滿臉通紅,右掌揚在空中。
她端然地坐着,無動於衷。
他忽然例嘴笑笑,緩緩收掌坐下:“徐公子,有話請直説,用不着用這種激將法來激我。”
她蕪爾一笑:“你很聰明,並未失照便昏。我已知道你的四個未婚妻皆是公主,皇上已下令接她們回宮,可沒想到你居然會變得如此沮喪,意志消沉,以至心死。”
他抓起酒壺,對着壺嘴,猛喝了一口酒,苦兮兮地笑道:“你若是我,你當如何?”
她肅容道:“止覺為緣,就能返璞歸真。”
他目透精光:“你是説,我還有望?”
她肯定地道:“一定有望,難道你不覺得她們四人都是真心地愛着你!”
他握注酒壺的手一抖:“可是皇上……”
她沉靜地截斷他的話:“別説是皇上,就是西天佛祖如來,道教三清老祖,也無法阻擋男女之間真情的愛。”
他抿抿嘴,握緊了酒壺:“可沈素貞和白如水都已向我表示,她們是公主,不能下嫁給我。”
她輕搖頭道:“我不知道她倆為什麼要這麼説,也許是有意考驗你,或許還有別的意思,但我知道,她倆是愛你的,女性是一種感情強於理性的動物,一旦她對你動了真感情,無論你是誰,她這一輩子都會跟定你。”
他放下酒壺,猛地抓住她的雙手:“謝謝你。”
心中烏雲豁然拔散,他顯得幾分豪爽,幾分激動。
她的臉驀地紅了,在燈光下就像一朵奼紫嫣紅的夜海棠。
被丁不一捏得變了形的酒壺,在桌面上像是不倒翁似地搖晃。
“請放……開手。”她漲紅着臉,竭力想縮回手。
他突然醒悟,意識到她是女人時,不覺也紅了臉,急忙鬆開手:“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謝謝你的開導。”
他説得很誠懇,神態也很真勢,沒有半點做作之態。
“沒什麼,我並沒有怪你。”她輕聲説着,臉卻更紅,連頸脖也紅透了。
她並沒有怪罪他,但她、中騰起的一種嶄新的不可言喻的感覺,使她感到驚異、羞澀、喜悦、和陣陣暈眩。
他痴痴地看着她,為自己剛才的失態和魯蠻,而不知所措。
她深吸口氣,竭力壓抑下狂跳的心,故意做作的聲調道:“情莫大於心狂,哀莫大於心死,你為情所困,心哀似死,柳樹林中暗藏的人,你看不到,易容的胡毒毒、尤寶寶夫婦,你辨不出來,連我投石告警,你也無動於衷,結果是什麼,你很清楚。”
他歉意地道:“很對不起。”
她正色道:“你重任在身,若不振作起來,仍為情所困,隨時都會喪命的。”
他眨了眨皮道:“你怎麼知道我會來這裏?”
她思忖了一下道:“實話告訴你吧,是沈素貞要我來的。”
“小貞!”他眼中頓時光彩四射,“她現在哪裏?”
“在西公館。”她爽快地道:“自從你和她分手後,你心神不定,她伯你出事,一直在暗中跟着你。今夜她要去西公館會畢不凡,所以就把你交給我了。”
他弓起身子瞧着她:“原來你與她早已相識。”
她正要答話。
此時,門傳來上一陣冷笑聲:“我説丁總捕頭哪裏去了,原來在這鄉村別墅與女人風流快活!”
丁不一聽到這聲音,臉色變了,變得有些蒼白。
一陣風颳到,堂屋門洞開。
一線紅光墜,一襲紅披風展開,華温倩飄然而入。
丁不一呼地站起,厲聲道:“華温倩,你來幹什麼?”
華温倩鼻微微一翹:“我不能來嗎?”
丁不一知道她難纏,於是唬起臉道:“我和徐公子在談公事,請你離開這裏。”
華温倩淺淺地一笑:“是怕我壞了你倆的好事?”
“你……”丁不一臉刷地一紅,沉聲道:“休要胡説!”華温倩清格格地笑着道:“丁總捕頭,你別裝蒜了,你以為我不知道徐公子是個女人?”
徐温玉蒼白的臉透出一層紅緋:“華温倩,你不要……”
“哎!”華温倩揮手堵住她的話,“現在我沒有與你説話,我在和丁總捕頭説話。”
丁不一咬咬嘴唇:“不得對徐公子無禮!你若在此胡鬧,我就對不客氣。”
華温倩挺起胸脯跨前一步,一雙灼亮的陣子盯着丁不一:“怎麼?丁總捕頭想殺人滅口?”
丁不一橫緊了拳頭,復又鬆開,對這個小梅花妖女,他真是沒辦法。
花温情翹起美麗的薄唇道:“你在隱君莊對付不了我爹,在這裏就想欺辱我,是不是?”
丁不一胸中開起一團怒火:“你以為我不敢動你?我現在就拿你去衙門,讓你蹲上幾天大牢,看你還這麼刁蠻?”
説罷,他衣袖一捲,真要動手。
徐温玉卻斜裏一格,拽住他的衣袖。
他困惑地看了徐温玉一眼。她為何不讓自己動手?
華温倩欺身到丁不一身前,瞪圓明眸道:“你以為我是什麼人?你敢讓我蹲大牢,我就要讓你丟盡臉面!”
丁不一何曾受過這種要挾,淺淺一笑道:“刁蠻的姑娘,你不要以為你爹仗着西宮太后撐,就能一手遮天,你説説看,你到底是什麼人,怎樣讓我丟盡臉面?”
華温倩盈盈一笑道:“徐公子,你也好好聽着,我不僅是丁總捕頭的救命恩人,而且也是他的女人,他要讓我蹲大牢,他的臉面還有什麼?”
徐温玉仍是斜身站在他倆人之間,對她的話,沒有多大的反應。
丁不一卻氣敗壞地道:“你這小妖女也太不像話了,説是救命恩人我不説,怎麼是我的女人?”
華温倩晃晃頭,神氣地道:“你忘了,你我赤身摟抱在馬背上,還在山神廟裏共一條被子睡了一夜!”
徐温玉打斷她的話道:“那是你點住了他的穴道,強迫他所為,怎能算數?”
丁不一驚愕極了,這種事,徐温玉也能打聽得到?
花温情歪着頭道:“不管怎麼説,我是與他赤身抱過,睡過,除了這個男人之外,你還能嫁給別的男人麼?”
徐温玉啞了聲。
丁不一愣住了。
這種女人真是天下少有!
花温情對徐温玉翹翹嘴:“到外面來,我有話要對你説。”
她轉身就走。
徐温玉略一猶豫,跟了過去。
華温倩在門口扭回頭,笑吟吟地對丁不一道:“你不要走。我還有要緊話要對你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