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貧窮的小門派怕是得賣地、賣房,才能苟延殘喘,如若不能,恐將成為武林中,少數因缺糧而“滅門”的山頭之一。
入了夜後,他們又回到平涼縣城,回到客棧。
客棧店倌殷勤地出門相迎:“是塗爺、林爺呀,下山來啦,請,請,你們昨兒住的上房還留着呢。”
這家破客棧哪來的“上房”?不過是看昨晚柳頭馬與他們一起喝酒,店倌所以格外巴結。
塗任標再也忍不住了,轉向林克,當着大夥便問:“今晚咱住哪呀?用哪的錢?還請掌門賜教。”
一行人的盤纏早就用得盡了,最後一筆,也付了昨晚的酒錢。本想衝着上山之際,討得胡鎮西涼給吃、給住、給紅包,孰料竟翻了臉,自是啥也沒能撈着。
林克似乎已有主意,摸出來一枚物事,默默地交給塗任標。
那是一枚金戒,方方正正,四面各刻刀、劍、短槍與棍,正是代表屈吳山派掌門的權戒。
安巴該等人見了皆驚。
塗任標更問:“你這是幹嗎?這是幹嗎?”
林克説:“掌門師父臨終前要我代掌,而不要我繼位,為什麼?我想他老人家也清楚,咱屈吳山派需要的是一名能夠侍奉大門派的掌門,擅長的該是‘做人’,不是殺人。我想師叔你才是合適的掌門。”
塗任標愣道:“可、可他把戒指給了你啦……”
林克説:“師父他只是想藉由我的參賽,也讓咱們門派沾光露臉罷了。如果您不嫌棄,還請坐這位子吧。”
一旁,店倌看他們似乎沒有進門的意思,怏怏退下。
塗任標看着手中權戒,感嘆地説:“坐不坐這個位子,又怎麼樣呢?屈吳山派不過是個空殼子,空殼子呀……”
林克説:“總之,我把位子交給你了,這塊招牌,今後隨你處置。”
頭也不回地走了開去。
再一次地,教塗任標、安巴該等人驚愕莫名。
他這一日好似專幹讓人驚奇或錯愕的事。
“師兄!”安巴該追了上去,旋在街道轉角處,攔下林克:“你……去哪?”
林克拍拍安巴該的肩膀,笑笑:“我去辦些私事,今後三年,不回咱山上了,三年後,崆峒山見。”
安巴該恍悟,低頭不語。
林克遂又手搭其肩膀,勸慰道:“咱們還是好——”
啪!安巴該揚手推開林克的手,恨恨説道:“你這個人好不自私!”
此番終於輪到林克錯愕了。
安巴該當下離去,發足狂奔,卻不回到塗任標一行人裏,轉往他處,消沒於市井夜色。
平涼城東。城門檐下,吊着一顆人頭,那是汪家的狗子。
白天時狗子已被處斬。
人頭懸吊處旁,還寫了八個大紅字:
竊賊伏法以昭炯戒
是時是處守着兩名差役,兀自談天説笑。
林克在旁凝視良久。接着,他走近差役,抱拳問道:“請教兩位差爺,柳捕頭現在何處?”
其中一名差役昨夜曾與塗、林喝過酒,識得林克,笑謂:“是你呀,那個什麼八駿馬的?你找柳爺?”
林克回以一笑:“麻煩了。”
那差役笑笑:“那你可走運啦,喏,呆在這兒別動,一盞茶的功夫過後,他會經過這裏,今晚輪到他巡城呢。”
林克頷首:“那是,我可走運了,今晚……”
一盞茶的功夫過後——
柳頭馬果然帶了一隊人馬,巡城到此,呼道:“大丁、小東台。”叫的是那兩個差役的綽號。
大丁、小東台卻不見蹤影,毫無響應。
柳頭馬氣道:“媽的,這兩混蛋,竟敢開我小差。”躍下馬來,顧盼尋喚:“大丁!小東台!大丁!小東台……”
東城門裏裏外外,此一時了無人跡,沉沉死寂。
檐下所吊那顆微微輕晃的人頭,成了唯一會動的東西。
左右來道:“頭子,該不是他們倆出事啦?”“要不去他家找找?”
柳頭馬啐罵:“該死的,明知我要巡城,他們還——”
“柳爺。”城門角落,夜幕之中,林克忽地轉了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