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波水江畔的望江鎮。
鎮口江堤岸上的望江樓。
樓欄下面的長街望江街。
街尾臨江的望江碼頭。
全都不是十分的出名之地,但卻是個遍地黃金的富貴之鄉。
富貴來自江水畔的望江碼頭。
山東與河北兩省,南北水道的必經之路,每天都有一、二百隻貨船在此停泊。
貨船除了在此地停泊外,還要交轉貨物,進行大宗的買賣,這種轉手的買賣大都是批發性的,交易量很大。
生意興隆,便遍地是寶,彎腰能撿得黃金。於是,這裏就成了富貴之鄉。
富貴帶來了繁榮。
繁華的望江街因此而建。接着,酒樓、店鋪貨房、客棧、茶室、戲園、妓院也應運而生。
其中最著名的是望江樓。
它建立在鎮江口,江堤岸旁的一塊巨石上。
整個建築佔地的選擇,確是別出心裁。它聳立在江畔,既能將江中的景色盡收眼底,也能將全鎮長街一覽無遺!
它的經營也別具一格。
一樓是生意交易所,有交易室,密談室,還有貨房。
二樓是茶樓,賣各種名茶和包點,茶堂中有個小台,可供説唱藝人和小型戲班演出。
三樓是酒樓,賣酒茶,包宴寬席,酒從二十年狀元紅、女貞陳釀、蓮花白到花雕、二鍋頭、竹葉青、葡萄酒,無所不有。
除此之外,樓側的附房還能宿客,同時提供賭博、軍妓等服務。
因這是塊肥水之地,武林各派勢力常在此爭權奪利,大動干戈,鎮上族號常常改換,直到數年前,此地的地頭蛇“兩頭蠍”孫千鈞,依仗魏公府的勢力,趕走了黃河幫的“翻江河馬”馬大哈之後,才結束了這種局面。
鎮街上飄揚着是兩頭蠍的旗號,碼頭上停泊的貨船,船頭上也都插有一面印有蠍子的小三角黃旗。
這種旗號代表着一種邪惡的勢力,但這種勢力,卻給鎮江帶來了安寧與繁華。
數年來,小鎮交納的保護費越來越多,但生意也越來越興旺。
望江樓三樓。
東隅樓欄旁,一張小桌,桌旁坐着徐天良。
徐天良一身青褂裝束,頭上仍戴着一大竹笠。
他要了一壺酒,一碟花生米,猶自在自斟自飲。
他在等待執行又一道旨令。
他知道今天望江鎮,將有一場大廝殺。數年前被趕出去的黃河幫翻江河馬馬大哈,將會回來攻望江鎮,欲奪回碼頭,報兩頭蠍孫千鈞當年一箭之仇。
他要依照計劃趁此機會,接近他的又一個目標太老爺孫貴富。
他微微扭頭,面向江面。
時近正午,船隻多已靠碼頭,江面上只有數點風帆盪漾,在萬道金色的水波之中。
翻江河馬馬大哈還沒有到。
他再側頭,面對長街。
街上,人羣熙攘,交易繁忙,沒有任何異樣的動靜。
兩頭蠍孫千鈞也沒有露面。
他搖搖喝空了酒壺,扯扯嘴角,正準備要夥計添酒。
此時,酒樓上來了一人。
“夥計,拿酒來!”來人喊得震天動地響!
樓堂裏喝酒的客人,都投去一個忿忿不平的眼光。
徐天良目光從竹笠的邊緣下觸到此人,不覺心絃陡然地一醒。
怎麼又是他?
是巧遇、誤撞,還是另有奇怪?
來人也戴着個大竹笠,竹緣壓得低低的,叫人看不清臉面。
“哎,來啦。”店夥計擱下手中的活,飛也似的趕來招呼。
望江樓的夥計都見過世面,閲歷豐富。知道這種客人不太好對付。
“您老人家請坐。”夥計笑着,鞠了個狗吃屎的鞠躬禮,來人放開嗓子罵道:“放你孃的狗屁,本爺才不過四十出頭,就稱老人家,你是希望本爺早日死啊!”
夥計忙堆笑改口道:“對不起,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胡説八道!”來人又嚷道:“憑本爺的德性怎能當什麼泰山?説錯了,説錯了。”
夥計瞪圓了眼,支吾着道:“小的……”
“哎。”來人道:“讓我來教你吧。你應該説:小的有眼不識金香玉,錯把寶壺當夜壺,我錯了,對不起。”
夥計啼笑皆非,不覺一時語塞。
來人大大咧咧地,一扭屁股在一張桌旁坐下:“來一盆沙堡狗肉,一隻滷豬頭,一盤豬心,一碟豬肺,一罈好酒。”
夥計怔了怔,忙道:“是,是。”
他在此酒摟幹了多年,從未見過客人要這樣配菜的。
來人摘下頭上的竹笠。
夥計臉色倏變,驚呼出口:“你……是個和尚?”
來人光頭禿頂,頂上九個香疤火印赫然顯目,加上身上的那件袈裟,臉上的兩道濃眉,魁梧的身材,不是六不和尚,又是誰?
六不和尚毗嘴笑道:“我不是和尚,難道還是尼姑?”
樓堂內,滿座皆驚。
有的客人驚躇得從坐椅中跳了起來。
唯有徐天良端坐着,扭頭朝着樓外。
不管這位六不和尚是誰,在這個時刻,他都不想招惹他。
六不和尚睜圓了雙眼,對瞧着他的滿樓的客人,嚷道:“看!有什麼好看的?你們沒見過和尚?告訴你們,本僧是不法寺的六不和尚,不戒葷、不戒酒、不戒賭、不戒偷、不戒色,不戒殺。”
話音一頓,對夥計喝道:“還不快去拿酒肉來,要是惹怒了本僧,一刀劈了你!”
六不和尚説着,將擱在凳旁的小包袱往桌上一放,插在小包袱裏的戒刀,磕得桌面砰然發響。
夥計沒敢再多説話,急急躬身退下。
“太不像話了,出家人居然如此不守道規。”有人拍案而起。
望江鎮是個藏龍卧虎之地,當然不泛英雄人物。
説話者是個三十多歲,身佩長劍的藍衫劍客。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六不和尚突然一聲佛號,抓起包袱和竹笠,站起身來。
藍衫劍客微微一怔。
和尚這架勢不像是要打架,難道這和尚只是一杆嚇唬人的獵槍,被自己一聲輕喝,便嚇得要逃走了?
六不和尚穿過堂廳,向徐天良酒桌走來,一邊叫道:“踏破鐵靴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先生,幸會,幸會。”
徐天良不覺皺緊了眉頭。
這個討厭的和尚!
藍衫劍客的臉色變了。
這個狗和尚,分明在戲弄自己!
藍衫劍客是望江碼頭和望江樓的熟客,若不挽回這個面子,日後還如何在望江鎮上行走?
他繃緊了臉,手摸向腰間的鏢囊。
他囊中九支金鏢,很有一點名氣,定能給這個酒肉和尚一點教訓。
六不和尚已將包袱和竹笠,放到了徐天良坐的桌旁,正待坐下。
藍衫劍客嘴角綻出一絲笑意。
三支鏢打過去,釘在凳子上,準能叫那和尚嚇得跳起來哇哇大叫。
他手倏然按住鏢囊,手指一扣,剎時,他臉蒼白如紙,失去了血色。
鏢囊裏的九支鏢,全都不見了。
能在他不知不覺的情況下,盜走他鏢囊中的金鏢,此人身手已遠在他之上。
他茫然不知所措。
“大爺,請用酒。”夥計在此時送來了一壺酒。
他坐下來,抓起酒壺,眼中驟然閃過一道光亮。
酒壺底下壓着一張紙條。
上面一行小字:“請勿在酒樓鬧事,金鏢出樓時奉還。”
他驚楞地張大嘴。
望江鎮之所以平靜,是因為依仗了魏公府勢力的保護。
望江樓之所以平靜,原來樓內有如此的高手在守護。
他自認是多管閒事。便不再多言。
六不和尚全然不知剛才的危險,在登子上坐下,拱起雙手對徐天良道:“先生,你的竹笠,原物奉還。”
徐天良冷冷地道:“竹笠我又有了,這頂竹笠就送給你,從此你我兩不虧欠。”
六不和尚擺着手道:“這可不公平。”
徐天良冷緩地道:“我認為這沒有什麼不公平,如果你不願意接受這頂竹笠,那是你自己的事。”
“就那麼容易?我花了二十兩銀子才替你將竹笠贖了回來。”
“哦。”徐天良似乎對他的話,感到了興趣。
“喂。”六不和尚彈彈手指,“我又不是沒見過你,你與我説話時,能不能把竹笠搶高一些?光看着你的竹笠説話,真不是滋味。”
徐天良拾手將竹笠推過眉緣,用一種陌生人聽閒話的口氣道:“我很想聽聽,這頂舊竹笠,怎能值二十兩銀子?”
六不和尚正了正身子,正色道:“本僧在邯鄲正陽街,連人帶竹笠落在了府衙手中,幾經託人講情,本僧人是放出來了,可竹笠被扣在衙內,本僧找到韓捕頭,答應用一兩銀子贖回竹笠,可本僧當時身上沒有碎銀,只有二十兩一張的銀票,因此……”
徐天良冷冷截住他的話道:“竹笠失掉就算了,你何必這樣認真?”
“嚏,你這是什麼話?”六不和尚唬起臉,一本正經地道:“人在江湖,講的就是一個信字。我既然答應你保管這竹笠,別説是二十兩銀子,就是二百兩,二千兩,二萬兩,二十萬兩……”
徐天良從腰囊中取出一張銀票,擱在桌上:“這是一張一百兩的銀票,算是在下的賠償,你我不再虧欠,如何?”
他認為這位大不和尚,除了他尚不知道的用意之外,詐他二十兩銀子,必是其目的。
他想六不和尚一定會拍着手,跳起來笑納他這張銀票,不料,六不和尚的舉動,卻大出他所料。
六不和尚將銀票,推回到徐天良胸前:“你這銀票,本僧不要!”
徐天良頗感意外:“為什麼?”
六不和尚正色道:“你別竹緣縫裏看人低。本僧並非是騙錢的騙子和尚,這區區一百兩銀子,本僧還未放在眼裏。”
徐天良微微一楞,旋即道:“算我是真心相送。”
六不和尚搖着頭道:“那也不行。”
徐天良皺起疤痕道:“你曾替我保管過竹笠,我總該謝你。”
六不和尚淺笑道:“你現在已將竹笠送給我,就不用謝了,自己保管自己的東西,怎能還要別人謝?”
“很好。”徐天良冷聲道:“你我互不相欠,你可以走了。”
“那可不行。你還欠我一份人情。”六不和尚歪頭道。
“此話怎講?”徐天良凝目道。
“你忘記你在正陽街説過的話了?”六不和尚端然地道。
徐天良沉聲道:“我沒忘,我曾在一品香酒樓,等了你一個時辰,可你沒有來。”
六不和尚低聲嚷道:“那可不能怪我,我當時被官兵抓走,正在大堂過審,怎樣前來赴約?”
徐天良冷哼道:“我已經等過了,你沒來,只能怨你。”
六不和尚像只鬥雞,把脖子伸得老長:“我為你吃官司被抓不能赴約,這不能怪我!”
徐天良聲音一沉,臉上疤痕像凍結的冰山,透出一抹寒氣道:“胡説,你到底想找我幹什麼?”
六不和尚眯起眼道:“好!明人不做暗事,我就直説了,我想與你交個朋友。”
徐天良眼中閃着困惑的光,冷冰冰地道:“你配嗎?”
這是輕蔑對方的,帶幾分侮辱的表示。
六不和尚卻全不計較,居然笑着道:“配,當然配。你是醜得不能再醜的醜八怪,我是不守法規的瘋和尚,咱們都是別人瞧不起的人,只有被別人瞧不起的人,才會是真正的朋友。”
徐天良冷芒一閃:“我沒有朋友。”
六不和尚翹起嘴:“沒有朋友,可以交朋友。”
徐天良露出幾分不耐煩的神色:“我此刻想的是,有什麼辦法可以請你走?”
六不和尚毗着牙道:“除非你還我一個人情。”
徐天良任務在身,又不能離開這裏,只得耐着性子道:“稍刻,你的這頓酒飯由我付帳,這可行了吧。”
“這就對啦。”六不和尚拍着巴掌,話音一頓,又道:“不行,本僧為了你吃了官司,又一路辛苦,追尋你到此,總還得要付一點兒利息才對。”
徐天良抿抿嘴唇,想了想道:“我替你看個相吧。”
六不和尚立即湊過身去:“請先生直言無妨。”
徐天良略略瞟了他一眼,即道:“你印堂帶暗,眉心一團晦氣,隱有血光之災,是大凶之相,輕則傷身,重則傷命,今天你最好當心。”
“哎呀!先生看得對極了。”六不和尚瞪起眼道:“今天一大早,我就眼皮跳,心發慌,出門就聞烏鴉叫,果然是大凶之日,請問不知有什麼辦法,可以避免災禍?”
徐天良凝視着他,緩緩吐出四個字;“少管閒事。”
六不和尚拍拍後腦勺傻乎乎地笑道:“對啦,少管閒事,今天就是頭上的天坍下來,本僧也得去管。”
徐天良緩聲道:“如果是這樣,我保證你活不過今天。”
夥計送來了酒菜。
狗肉、豬頭、豬心、豬肺擱滿了一桌。
六不和尚又替徐天良要了一壺酒,請他共同進餐。
反正要等,多個六不和尚作伴,也可作個掩護。
只是六不和尚,耍盡花招接近自己,究竟有何企圖?
徐天良疤臉上罩上一層陰雲。
“好香好香阿!”六不和尚呀呀叫着,捧起酒罈子一陣猛喝,然後挾起一大塊狗肉,塞入口中。
徐天良目光瞟向江面。
遠處,一行帆船黑影,正向望江碼頭駛來。
翻江河馬馬大哈終於來了。
他端起酒盅。一飲而盡。
“來,來!再來一盤。”六不和尚替徐天良把酒斟滿。
徐天良臉上綻出一絲冷笑。
六不和尚左手執着酒盅,右手拍着豬頭道:“俗話説:同船共渡,要五百年的修行,咱倆一張桌子上吃飯,大概也要三百年吧。”
徐天良淡淡地道:“也許。”
六不和尚擺開油漬漬的手:“憑這三百年的修行,本僧能否請教先生尊姓?”
徐天良神色凝重地道:“我沒姓。”
“哦!”六不和尚失口叫道:“瞧我這記性,先生早就説過。你就是你,誰也不是,我怎麼給忘了?”
徐天良沒吭聲,把臉轉向長街。
兩頭蠍孫千鈎,也該行動了。
六不和尚抱住滷豬頭在啃,嘴裏隨便問道:“你從那來?”
徐天良順口道:“從遠處來。”
六不和尚接口道:“本僧若猜得不錯,你一定要到別處去。”
“不”徐天良冷聲道:“我要留在這裏。”
“留在這裏?”
“殺人。”
“殺誰?”
“殺多嘴的人。”
六不和尚趕緊低下頭,一個勁地啃豬頭:“我沒……沒多嘴。”
突然,長街上響起了醒耳的鑼聲。
接着,是咆喝聲,“有敵來犯,全鎮各店清場!”
剎時間,長街上一片嘈雜之聲。
樓堂口出現了一個身着黃色衣裝的大漢,“各位不要驚慌,請在堂繼續飲酒,孫爺很快地會將事擺平。”
大漢説完話,登登地下樓走了。
樓堂的客人騷亂了一下,又迅即恢復了寧靜,不過,寧靜之中略帶一種不安。
畢竟望江鎮,幾年來沒有交過仗了。
鑼聲很快終止。
喧譁的望江鎮,頓變得一片沉寂。
江邊碼頭上的貨船,船家全都躲進了船艙內。
繁鬧的長街上,家家都已關門閉户,街上冷冷清清,不見一個人影。
徐天良對望江鎮的快速反應,感到有些驚訝。
六不和尚咕着嘴道:“望江鎮的人,這種場面見的多了,很有應付的能力,若是有想趁亂打劫的人,恐怕一進店就準得捱上一刀子……”
長街上湧出一大羣人。
人羣迅速在街上散開。有的佔據牆角,有的爬上屋頂,有的在街心站定。
從他們的熟練的動作上,可得知這是一羣訓練有素、十分熟悉鎮子地形的打手。
一張太師椅,擱在街心。
兩頭蠍孫千鈞面對碼頭,猶如一尊石雕,端坐在太師椅上。
他身旁站着一位身背長劍,穿着道袍的道士。
椅子後面站着十幾名面目兇狠的勁裝大漢。
孫千鈞冷峻的目光,緩緩地掃過街面。
該上屋的已經上了,該佔住的街心要點的已經佔住了,四十多名黃衣打手,呈半圓形,將街道封住。
除了穿袍的道士外,清一色的黃衣、清一色的大砍刀,顯得格外整齊威風。
整條街上佈滿着殺機,充滿着冷森的殺氣。
他的命令已得到徹底的貫徹,毫無挑剔之處。
他將毫不費力地擊敗對手,將翻江河馬馬大哈的人頭,懸掛在望江摟的樓楣下!
他會心地笑了,然後目光轉到道士臉上,恭敬地道:“請潘道長指教。”
道士淡淡地道:“無所謂好,也無所謂不好。”
孫千鈎頗為得意地道:“在下這種佈陣,是以逸待勞,克敵致勝。”
道士冷然一哼:“但願如願以償。”
孫千鈞誠懇地道:“到時候交手,還望潘道長鼎力相助。”
道士淺笑道:“兩頭蠍的望江鎮固若金湯,翻江河馬以卵擊石,真是太自不量力了。貧道只不過是奉命掠陣,這種陣勢一定用不着貧道出手。”
“哈哈哈哈!”孫千鈞迸發出一陣大笑。
徐天良奉命而來,自認識孫千鈞,但這位道士是誰,他卻不知道。
六不和尚猶是自語地道:“這個假道士,潘松劍居然也來了。他是魏公府三十六路殺手中,最不中用的一個,只能擺擺相,唬唬人,根本就不頂用。”
徐天良表面上毫無反應,心裏卻暗自在想:“六不和尚為什麼要告訴自己這些?”
六不和尚是否已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他是否是西門復派來監視或幫助自己的人?
然而,此刻他已沒有時間去猜想。
江岸碼頭,馬大哈的船隻已經靠岸。
一共是十條船。
船還未靠穩,船內已竄出幾十名彪形大漢。
清一色的藍衣裝。
清一色的長、短柄斧頭。
一面藍色的印有河馬圖案的旗幟在空中展開。
“馬爺到——”一聲響澈雲宵的高呼。
十餘名船伕拉緊了繮繩。
翻江河馬馬大哈,從第五條船上躍身上岸。
馬大哈身高近丈,腰大數圍,一顆斗大的腦袋上一張闊嘴張着。
他這一躍,船身猛然一震,蕩起一激烈的水浪,水浪拍在堤岸上濺起高高的水花。
河馬上岸,水漲一丈。此話果然不假。
馬大哈手一揮,數十名藍衣大漢,在他身旁圍成半圈。
此時,空中閃過一道白光,一條人影從最後一條船上,飛過堤,飄落在馬大哈的身旁。
好俊的身手。
此人是誰?
在閃念之間,徐天良目光已觸到了此人。
他臉色驟然一變,滿臉疤痕一陣抖動。
糟糕,怎麼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