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山寺東去五里,但是黑風嶺。
黑風嶺上有個黑雨坡。
坡腰有一荒草坪,叫雷電坪。
傳説這裏曾是個美麗的村莊,後來出現了一條孽龍,這條孽龍捲起黑風,颳起黑雨,把村莊夷為平地,村裏一對男女青年同神指點,自願獻身化為雷電,將孽龍劈死……
於是、有了這黑風嶺,黑雨坡、雷電坪。
坪旁,有一條深不見底的,長滿着荒草的深溝。
那是當年雷電擊死孽龍時,留下的痕跡,故此叫屠龍溝。
此刻,五更將盡,東方曙光漸透。
天空雖然還接着一輪明月,但卻光輝激斂,呈現出一片死人臉色的慘白之色。
晨色吹過荒坪,荒草在風中打擺子般的顫抖、瑟縮。
黑雨坡三尺來寬的碎石小徑上,走來了一人。
此人沒揹包袱,沒拿禪杖,右手抓着個酒葫蘆,一身白色衣袍,十分惹人注目。
他行色匆匆,彷彿是在趕路。
天還未放亮,就過黑雨坡的人,當然是在趕路,而且還是在趕急路。
突然,他停住了腳步,眼裏閃過一抹悸人的冷凌。
見目芒可知此人是超一流的武林高手。
荒坪三丈遠的小路中央,站着魏公府的第一號殺手剁餅武大郎聶民鑑。
聶民鑑冷聲地道:“錢二爺,早。”
白衣袍人原來是鐵血旗二旗主錢百燈。
他受託錢小晴之託,趁着五更交鼓之時,溜出魏公府打算去追趕徐天良,阻止徐天良上雁蕩山。
他沒想到居然會在黑風嶺遇上聶民鑑!
錢百燈舉起了酒葫蘆喝了口酒,甕聲地道:“聶頭領為何會在此地?”
聶民鑑扳着臉道:“等你。”
錢百燈眉頭一皺,目光如同炬電:“是閩少南,還是閩佳汝佳你來的?”
聶民鑑冷冰地道:“這你就不必多問了,問也是毫無意義。”
錢百燈果然沒再説話,右手的酒葫蘆移至左手,右手在肩背上輕,輕一拍。
當地微響,他已然抽出青芒流燦,宛如秋水般的寶刀。
錢百燈接住刀,沉聲問:“你帶了多少人?”
聶民鑑扁扁嘴:“就我一個。”
錢百燈嘴角綻出一絲笑容:“很好。”
聶民鑑冷冰着臉問:“為什麼?”
錢百燈一字一吐:“老夫無須多殺人。”
聶民鑑嘴縫裏吐出話:“殺你一個醉鬼,本大爺一人綽綽有餘。”
錢百燈濃眉微揚:“老夫並不想殺你,請聶頭領借條道如何?”
聶民鑑陰沉地道:“你不想殺我,可我在此等候你的目的,卻是為了殺你。”
錢百燈翹唇道:“我們沒得談了。”
聶民鑑冷冷地道:“今日你死定了。”錢百燈皺盾道:“其實憑你一身的武功,何必為魏公府的人效命?”
聶民鑑正色地道:“在下世代受王爺恩賜,生是魏公府的人,死是魏公府的鬼。”
錢百燈端然地道:“既然是這樣,老夫今日殺了你,是迫不得已而為之,你到了陰曹地府,可不要怪老夫。”
聶民鑑冷然道:“我看不起你們鐵血旗這些軟骨頭的壞種,今日我是存心要殺你,你死後可在閻王地府告我就是,我不會怕。”
錢百燈鬍鬚抖豎,顯然已被激怒,厲聲道:“看刀!”
他雖惱怒,但仍不失俠士風度,出手前先聲警告。
剎時,一片浩然澎湃的勁流裹着刀芒,鋪天蓋地壓向聶民鑑。
聶民鑑五短身軀一擺,舌綻春雷:“好!”
隨這聲怪吼,虹流激射,斧影森森,烏光在刀芒圈中轟然暴濺!
這一招是力量型的對抗。
兩人一觸即分,各退十餘步。
荒草坪中,一塊十丈方圓的地面,荒草盡已連根拔起。
兩人相顧駭然。
顯然,兩人的實力都出乎對方的意料之外。
錢百燈瞪圓了眼睛。
這個矮鬼功力竟與自己不相上下,必須找個機會迅速脱身!
他因重擔在身,已無心戀戰。
聶民鑑咬緊了牙。
這個酒鬼功夫不在自己之下,如何才能置他於死地?
他知道閩少南在監視自己,必須速戰速決。
錢百燈舉起酒葫蘆,喝一口酒,再次揚刀發動攻擊。
一股窒人的壓力迎面逼來,聶民鑑心一動。
身形微側,似欲躲又似俗戰,猶豫之間,斧影中露出了一個很大的破綻。
錢百燈經驗老道,立即抓住機會,身形騰空而起,左手的酒葫蘆脱手射向聶民鑑敞露出來的空門。
他只求借一條道,料定此招定能得手。
不料,聶民鑑斧影一合,剎時酒葫蘆變了碎片,酒珠像繁星在空中迸濺開來,射向錢百燈。
錢百燈情知中計,視覺不禁模糊。
聶民鑑雙斧變線砍到。
錢百燈空中折體,倉慌後退。
高手相鬥只爭瞬息,怎容得他如此變招?
“嗤!”臉上中一斧,血光頓視。
“當!”寶刀隨即墜地手臂肘腕已見殷紅。
錢百燈一個踉蹌,單膝跪地。
斧挾風織成一面致命的罡網,罩在錢百燈頭上。
錢百燈被砍翻在地,臉上血肉糊糊一片。
他正準備作最後的死前一拼,也許還能撈上這個矮鬼作本!
忽然,耳邊響起了聶民鑑極細的聲音:“為你好,別動!”
他心陡然一震,這話是什麼意思。
可惜他來不信去猜想、思考,此時,聶民鑑一連三斧砍在他臉上,厲聲喝道:“你去喂野狗吧!”
聶民鑑一腳挑起,將錢百燈踢下荒草覆蓋的屠龍溝。
朝霞此刻已灑滿黑雨坪。
荒草坪上是一片眩目而虛幻的血紅,而只有地上的錢百燈的鮮血才是真實的。
聶民鑑抹過雙斧上的血跡後,將雙斧插回背腰,然後取出囊中的小藥瓶,熟練地去除卻血跡的粉藥,灑在地上的血跡上。
身後響起了沉緩的腳步聲。
聶民鑑倏地轉身,單膝跪地禮道:“奴才叩見王爺。”
閩少南揮揮手,示意聶民鑑站起來,自己卻走到深溝邊。
聶民鑑跟着走過來,躬身道:“請王爺放心,他已經死了。”
閩少南沒説話。
一個被剁餅武大郎在臉部、頭上,砍了十餘斧的人,怎麼還會活着?
聶民鑑又道:“屠龍溝是個棄屍的地方,方圓百里的野狗,一大早就往這裏跑,不消一個時辰後,他就只剩下幾根骨頭了。”
閩少南點點頭:“你幹得不錯。”
他知道聶民鑑説的是實話。
聶民鑑垂首道:“為王爺效力,奴才萬死不辭。”
閩少南抿唇道:“回府上,本王爺自有重賞。”
聶民鑑眼睛陡亮:“謝王爺。”
閩少南目光掃過四圍,緩聲地道:“山腰林中有輛馬車,你去把它趕過來。”
“是。”聶民鑑點頭皮諾,復又小心地道:“鐵血旗已投王爺麾下,王爺為何一定要殺他?”
閩少南犀利的目芒投在他的臉上,冷冷地道:“我要是你,就不會問這問題了,知之為不知,你還是不知的好。”
“是,是。”聶民鑑頭額滲出一層細汗,急急地躲身退下。
閩少南站在深溝旁,凝視着東方漸漸升起的紅日。
也許,這卻是血光之災的凶兆?
他無法斷定,眉頭深深蹙起。
片刻,聶民鑑已將車馬拉到荒草坪外。
閩少南轉身邁步,步履之問,深厚沉穩。
他雖有顧慮,但仍在充滿着信心。在這一場鬥爭中,他進可攻、退可守,將永立於不敗之地。
他鑽進車內。
“駕!”樵夫揚起了馬鞭。馬車向前緩緩地滾動。
車後跟着聶民鑑。
他唬着臉,眉頭皺得緊緊的。
他心中翻滾着不解的謎。
錢百燈為什麼要偷偷離開魏公府?
閩少南為何一定要殺錢百燈?
屠龍溝裏。
草叢悉悉地響。
錢百燈在溝底,高一腳,低一腳地艱難地行走着。
他臉上皮翻肉卷,已不成人形,傷勢十分嚴重,但卻已經不流血了。
鐵血堡的獨門金創藥,在關節眼上還是管用的。
他很清楚,論他的傷勢,他已無法追去雁蕩山,但他只要能走出這屠龍溝,走到鐵血旗的秘密聯絡站,他就可以派人去向宋志傲送信,在後叫宋志傲去阻擋徐天良入山。
他腦子嗡嗡的,思緒很亂。
魏公府交出金陵寶藏圖內紗衣,果然不出其陰謀!
可是大哥錢振宇那麼精明的人,卻為什麼會相信?
聶民鑑為什麼手下留情,有意放自己條生路?
還有錢小晴……
突然,溝裏響起了一陣急促的狗吠聲,打斷了他的思路。
殘陽如血,一抹馬尾雲長長地拖在天際。
一望無際的荒草。
一丘丘數不完的墳堆。
斷碑,殘,露出土外的腐朽棺木,到處可見的白骨,透着陰森與恐怖。
這裏缺水。
這防佛有些奇怪,而令人不敢相信,一個有草有植物的綠地,您會沒有水?
但是,這卻是事實,這塊綠地上就是見不到水。
沒有溪流,沒有池塘,也沒有泉水。
地是潮濕的,或許在地上打個井就能找到水。
不過,這裏沒人居住,沒人居住的地方,決不會有井,因為並是人打出來的。
這裏就是幽冥荒丘。
人們也稱之為“死亡綠棺”。
徐天良和十八金剛羅漢,行走在幽冥荒草與墳堆中。
他們已經在這片荒丘上行走了四天了。
千篇一律的景色。
始終不變的墳堆。
更可惡的是,找不到水。
徐天良和大羅漢並排走在前頭。
雖然已經四天沒吃沒喝,水米未沾,兩人居然沒有絲毫的疲倦之態。
他倆不是不感到疲倦,而只是良好的體質與驚人的毅力而已。
大羅漢是少林寺武僧之首領,經歷過羅漢堂、金剛堂和達摩院的苦行修練,其忍耐力自非常人可比。
徐天良在狼窟中長大,有狼崽般的忍耐力,自能忍受非人的折磨。
兩人嚼一點草根水分,已能堅持,其餘十七名羅漢,卻已表現出明顯的力不持之狀,他們雖然還在行走,步子尚未亂,但已倦容滿面,唇角幹襲。
無窮的草地,墳堆,彷彿沒有盡頭。
徐天良知道這草地墳堆,並非沒有盡頭,他憑狼一樣的敏感,感覺到水已就在前面,眼中所看到的只是落日與草地交融出來的幻影。
他沉着地踏步向前,臉上是一片冷漠。
大羅漢也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加重了腳步,臉色十分凝重。
夕陽光漸漸地淡了。
荒丘上的墳堆也漸漸地淡了。
沒有人説話。
也沒有人停步。
他們早已商量好了,今夜連夜趕路,勢必要走出這死亡綠棺。
天際最後一點遊移的光點消失了。
夜幕悄然無聲地將幽莫荒丘掩蓋。
夜以其温柔的偽善,迎接着徐天良與十八金剛羅漢。
眾人無聲地前進,目標東西方向。
荒丘間飄起了霧,一團團的,一簇簇,淡淡而輕柔。
墳堆間亮起了鬼火,綠綠的,藍藍的,慘白而閃爍。
偶而間,有一兩聲不知是什麼東西發出的,類似鬼的嚎叫。
這夢一般的霧與跳躍的磷火,織出了死亡綠棺獨有的夜景情調恬靜,優雅,而又充滿着恐怖的神秘。
十七名金剛羅漢嚅動嘴角,吟起了“地藏菩薩本藏經。”
大羅漢肅穆着臉,捏緊了手中的禪杖,不知為什麼他有一種即將遇到鬼魔的感覺。
徐天良倒覺得輕鬆起來。他雖然已脱離了狼羣多日,但仍與狼一樣喜歡夜,尤其是這荒野的夜。
他恨不得能仰脖像狼崽樣地嚎叫了幾聲,然後放縱的奔跑。
然而他沒有嚎叫,也沒有放縱奔跑,由雖是吃狼奶長大的,但他畢竟是人。
他想起了大漠死亡谷中的師傅與狼羣,想起了錢小晴……剎時,他心中充滿了躁悶與厭煩,還有一種隱約的不安。
他皺起了眉頭。
難道今夜會有什麼事發生?
他的這種特殊的感應,常常會被事實印證的。
突然,他頓住了腳步,兩眼睜得溜圓,瞳仁裏綠芒灼熾。
大羅漢也停止了步,左手持着禪杖,右手使勁地揉了揉眼睛。
這位少林寺的高僧,怎麼也不肯相信眼前所看到地東西。
身後十七名金剛羅漢怔了片刻,同時發出一聲驚呼:“鬼城!”
傳説的幽真荒丘裏兩座移動的鬼城,一座叫平安城,一座叫枉死城。
平安城裏驟集着一些壽終寢的鬼魂,這些鬼魂生前大都是些善良的人,在幽真荒丘裏的行人若遇到枉死城,枉死城裏的厲鬼便會把行人弄死,也變成城裏的厲鬼。
這僅是傳説,沒人相信,因為曾有不少有穿越幽真荒丘,但從沒人見到過什麼鬼城。
徐天良不信。
十八金剛更是不信。
然而,剛剛還在空曠的荒野上的確是冒出了一座城堡。
城堡實實在在就在眼前,絕對不是幻覺。
這不是鬼城,又是什麼?
徐天良冷哼一聲,邁步向鬼城走去。
大羅漢深吸口氣,邁步向鬼城走去十七金羅漢相互對視了一眼,緊隨其後。
六羅漢深吸口氣,緊步搶上。
六羅漢悄聲問二羅漢:“二師兄,這是平安城還是枉死城?”
二羅漢低聲道:“誰知道?但願能見到平安城。”
看來少林寺的金剛羅漢,也相信幽真荒丘鬼城的傳説了。
天空初升的月亮,像個披了黑紗剛出房門的寡婦。
月光淡而迷濛。
鬼城在月光與夜風中驚悸地跳蕩,城牆垛角也搖晃。
徐天良在鬼城門前站定。
鬼城的門是敞開的,門楣上三個大字清晰可辨:“枉死城。”
“是枉死……!”六羅漢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
大羅漢回頭狠狠地瞪了六羅漢一眼,驚呼聲立即中斷。
徐天良冷冷一笑,臉上是一片輕蔑的神色。
鬼城的城牆全是用紙糊的。
又不知是哪一位江湖術士,在此裝神弄鬼?
大羅漢沉聲道:“原是一座紙城。”
徐天良冷冷地道:“一定又是那赤煉蛇花容容在搗鬼。”
大羅漢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趕路要緊,咱們繞過去吧。”
鬼城並不大,至裏城牆不到二十多里,繞過去根本不費事。
徐天良目芒一閃:“我倒要看看花容容能奈我其何?”
説着,邁步向城門裏走去。
大羅漢急聲道:“徐施主……”
徐天良淡淡地道:“你們要是害怕,就請在城門外等待。”
説話問,已進了枉死城。
大羅漢並非怕鬼,只是怕惹點麻煩,此時見徐天良已入城內,於是一拎禪杖跟着走了進去。
十七金剛羅漢沒有猶豫,也一齊走進了枉死城。
城門內是一塊空坪,坪後是一座內殿。
坪中擺着十九口棺材,棺木前一個香案,案上擺着十九聲靈牌,十九隻碗。
香案地上點着三盞油燈,給人一種陰森森如人鬼域之感。
徐天良冷然一笑。
十八羅漢再加上自己,正好是十九人,這佈下鬼城的人,果然是衝自己來的!大羅漢面色冷靜,看不出任何表情。
六羅漢與十四、十五羅漢臉色有泛白。
十八金剛羅漢中的修為也自有高低。
徐天良邁上前。
十九塊靈脾,依次寫着徐天良與少林十八金剛羅漢的名字。
徐天良嘴角仍露着鄙夷不屑的冷笑。
十八金剛羅漢的臉色卻變了。
為少林十八羅又立靈牌,這是對少林侮辱與挑戰!
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
“阿彌陀佛!”一聲驚天動地的佛號。
十八根禪杖持在左手,右手十八隻掌,一齊拍出。
“輟”地一聲巨響,坪中十九口棺木變成了碎片。
雪花般的碎紙在空中飄曳。
原來十九口棺木也是紙糊的。
突然,響起了一聲厲鬼的嚎叫,那叫聲像尖厲的哭泣,又像垂死慘號,叫人聽了心中直發毛。
內殿中飄出一個厲鬼。
披散的紅髮,呲咧的獠牙,紅紅的長舌,滿頭滿臉,渾身上下無一處不是鮮血淋淋,形態慘厲的恐怖,駭人至極。
若是普通的人,見到這種厲鬼早就嚇得昏死過去,無奈今天遇到的卻是一幫非常之人。
十八金剛羅漢將禪杖往地上一墩。目光神光射向厲鬼。
余天良瞳仁裏綠芒一閃而沒,冷聲道:“花容容,別在些此裝神弄鬼?快現原形。”
“哈哈哈哈!”花容容笑聲如夜梟,充滿着説不出的肅殺和悲憤,更流露出無比的怨毒詛咒。
徐天良厲聲地道:“你還有什麼花招?”
花容容一連幾抓,扯下臉上的偽裝,嘿嘿了兩聲道:“狼崽!你有膽量就喝上了香案上的那碗水,跟我進內殿來。”
徐天良淡淡地道:“你又想讓我上當?”
花容容冷嗤一聲道:“你以為香案上的水不那麼毒麼,那麼你就錯了,這是苗鬼城的神水,凡是想進鬼城內殿的人,都必須喝這碗水。”
大羅漢聽到“苗鬼城”三個字,臉色微微一變,他正待説話。
此時,黑暗的內殿裏傳出了一個低沉而嘶啞的聲音:“赤煉蛇,你該進來了。”
花容容猶豫了一下,一扭腰膠,退入了內毆。
“阿彌陀佛。”大羅漢又朗聲道:“若貧僧沒有猜錯,閣下該是苗鬼王符靈兮?”
苗鬼王符靈兮!
徐天良心中一動,他曾聽師傅徐滄浪提到過此人名字,此人鬼神功可謂江湖一絕,但聞此人不近女色,為何為花容容效命。
殿內,符靈兮的聲音傳來:“大羅漢好見識,不錯,老夫正是苗鬼王符靈兮。”
“符靈兮,你好大的膽子!”六羅漢搶着嚷着,“竟敢為少林十八羅漢立下的靈牌?”
符靈兮提高了聲調道:“請少林十八金剛羅漢不要誤會,樵夫只管內殿的事,外面的事皆是花容容所為,與苗鬼城無關。”
徐天良朗聲道:“敢問符前輩一句,這鬼城可是為我狼崽所設?”
符靈兮坦然地道:“不錯。”
徐天良凝目道:“目的何在?”
符靈兮道:“你進殿來就知道了。”
徐天良淺淺一笑,抬起了腳。
“慢。”符靈兮低沉的聲音響起。
徐天良頓住腳:“還有問吩咐?”
“請徐公子先飲了香案上的一碗水,然後才進殿。”
“怕我不渴嗎?”徐天良幾分揶揄地道。
“不。”符靈兮聲音十分嚴肅,“這是規矩。”
“什麼規矩?”
“對鬼神的尊敬。”
“好。”
徐天良伸手端起香案上的一隻碗。
“徐施主!”大羅漢按住了他的手。
徐天良沉靜地道:“久聞苗鬼大王大名,今日能得相見,怎能不進去?何況他老人家這鬼城,還是專為我徐某所設的。”
大羅漢怔了怔,隨即伸手捂住了徐天良手中的碗。
徐天良手腕一抖,感覺到有股灼熾的熱氣透碗逼來。
好精純剛正的內力!
他知道大羅漢在幫他運功試毒。
須臾,大羅漢緩緩地鬆開了手。
碗中水依然清澈見底,未有異樣的變化。
水沒有毒。
花容容這句話倒沒有騙人,這碗水中沒有毒,是苗鬼城入神殿的神符水。
水雖然沒有毒,但喝與不喝,那就大不相同了。
徐天良仰脖將碗中水飲盡,擱下碗,對大羅漢道:“你們在此等着,我去去就來。”
他説得很輕鬆,那模樣彷彿是去參觀一下內殿。
其實,他心裏有一種沉重的壓力感,他已預料到事非那麼簡單。
符靈兮既然敢在此擺下鬼城截住他,必然早巳布好了陷阱。
他昂首挺胸走向內殿,保持着慣有的傲然氣勢。
十八羅漢一齊邁步向前。
“十八羅漢!”殿內響起符靈兮的聲音,“這事與少林無關。”
大羅漢正色道:“實不相瞞,少林十八金剛漢受方丈之命,護送徐施主去雁蕩山取金陵寶藏,十八羅漢自當與徐施主生死與共。”
“這……”符靈兮頓了頓,道:“老夫還是勸大羅漢不要進神殿,這鬼神與佛道本是水火不相容,若是相撞,必有血光之災,於你我都有不利。”
大羅漢肅容道:“我等不進殿可以,但你要以老鬼王名義發誓,不得傷害徐施主。”
符靈兮然地道:“老夫無法保證。”
“走!”大羅漢手一揚。
“慢!”符靈兮沉史一聲後,嘆口氣道:“老夫早已料到如此,你們要進殿就進吧,但請先喝下神水。”
十八金剛羅漢沒有猶豫,立即喝下了香案上的神水。
説實話,幾天沒喝水了,十八羅漢等人早就想喝了。
十八金剛匆匆搶入殿中。
漆黑的殿中,突然亮起了燈光。
十八羅漢觸目之處,心神為之一震,忙雙掌合十胸前,高聲唸佛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