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如水,明月一盤,靜謐之極。
中院的花圃園中,花樹如織,彩燈放出異樣的光。
內廳左面是一道月洞門。
門裏一角園地,種植着菊花。
金黃的、殷紅的、雪白的、淡紫的、墨綠的各種輪朵,開得正茂。
白素娟凝立在花前。
月光下這些菊花,真是豔麗極了!
她摘下一朵白菊花湊到鼻前,那淡淡的清香使她迷醉。
她保持着嗅花的姿態不變,似在沉思。
其實,她什麼也沒想。
她已把自己融化在花叢之中,處於一種飄飄然的超脱俗的意境。
花嬌人更嬌,花豔人更豔。
這幅蕩人心魂的美人拈花圖,把站在月洞門旁的霍長青看傻了眼。
小豔女?
不,是仙女,聖潔無瑕的仙女!
他不敢呼吸,更不敢出聲,唯恐破壞了這氣氛,唯恐她會突然飛走。
良久,她驀然回頭,對他莞爾一笑。
她純粹是無意識的笑。
她發覺他在暗中跟着看她,她在花前站了這麼久,他就在門旁站了這麼久,真是好笑!
他的心撲騰一跳,臉剎時紅。
“白姑娘……”他壯起膽,向她邁步走去。
他臉紅通通的,兩眼憤着火焰,心在急劇地跳動。
他已決定以青城派少主的身份,向她表示自己的愛。
憑青城派在江湖的地位與聲望,憑自己的才學與像貌,憑她剛才的一笑,她應該不會拒絕。
她眸光一閃,倏地往後一躍。
她感覺到了有什麼不對。
那雙閃着灼熾目芒的眼睛,那顯得急促而粗重的呼吸聲!
他雙頰飛起一層紅暈。
她年紀雖小,且無任何經驗,但與徐天良的一段接觸,使他對男人已有所瞭解。
她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她知道他在想什麼。
她咬住了下唇,臉色變得凝重。
這隻瘋蛤蟆,也想吃天鵝肉?
他見她變了臉色,頓住腳步:“白姑娘,在下……”
他怕她誤會,想作解釋。
她眨眨眼,忽然“噗哧”一笑,打斷了他的話:“你不用説話,你想説什麼,我知道。”
“我……”他扁扁嘴,話到唇邊,又咽了回去。
她既然已經知道了,自己又何必再説?
他亮亮的眸子盯着她,神情頗為緊張地等待着她的答覆。
她的答覆,將決定他一生的命運與幸福。
“你真是又笨又傻!”她笑着,將手中的白菊花扔向他。
他接任白菊花:“白姑娘……”
空中劃過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她已隨聲飄然而逝。
他捧着白菊花,呆呆地望着她消逝的身影,喃喃道:“又笨又傻……這是什麼意思?”
他百思不得其解。
低下頭來,嗅嗅白菊花,花蕊裏噴出一股辛辣氣味。
他睜大了雙眼:“這菊花是什麼品種?”
白素娟剛掠過石牆。
嚴陰陽從牆角暗處躍出,阻任了她的去路。
她扁嘴嘻嘻笑着道:“原來是師兄,小妹這廂有禮了。”
説着,她搔首扭腰,向嚴陰陽行了個閻王娘娘宮的萬福大禮。
嚴陰陽冷青着臉,冷聲道:“哼!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師兄?”
“當然有。”白素娟翹着小嘴道:“要是我眼裏沒有你這個師兄,不早就一劑毒藥打發你了?”
“你……”嚴陰陽氣得揚起了掌。
“哎!師兄別生氣,我是説着玩的,千萬別當真。”白素娟拱起雙手道:“小妹以後一定聽師兄的話。”
嚴陰陽肅容道:“你的事已經想通了?”
白素娟嘆口氣,聳聳肩道:“萬事已定,木已成舟,還有什麼想通與不通的。”
嚴陰陽道:“你今後打算怎麼辦?”
白素娟仰面望着天空的明月:“聽天由命吧。”
嚴陰陽輕嘆道:“唉,你能這麼想就好,其實你與徐天良……”
説到此,他話音突然頓住。
白素娟眸光閃爍着道:“我也覺得他不該是我的丈夫,而應是我的兄長才對。”
嚴陰陽凝視着她:“你聽説了嗎?”
“沒有。”白素娟搖搖頭,沉緩地道:“不過,我總有這麼一種感覺,他與我一定有着什麼微妙的關係。”
嚴陰陽沉冷地道:“你也該將你的身世告訴你了。”
白素娟眸光閃亮:“這次見到師傅,我一定要問個明白。”
嚴陰陽道:“天良狼崽身份也不明確,希望能弄清真相才好。”
“哦!”白素娟像是記起了什麼似的,伸手在前額上一拍,“有一個情況,不知你注意到了沒有?”
嚴陰陽沒作聲,眼光直盯着她。
白素娟歪起頭道:“徐天良經過打扮後,無論是相貌與神態,都有幾分與閩佳汝相像。”
嚴陰陽心一震,臉色微變,嘴唇獨動了一下,但沒説話。
白素娟晃晃頭道:“我真猜不透,他倆有什麼關係?他倆與我又有什麼關係?”
嚴陰陽閃了閃,身子往後退了一步。
月光下,他驚異地發現徐天良的臉龐,既有幾分像閩佳汝,也有幾分像這位小師妹。
“你怎麼啦?”白素娟問。
嚴陰陽向她呶呶嘴:“你跟我來,魏公府還有許多可疑之處,這次雁蕩山取寶,很可能是個陰謀。”
花圃園的另一個角落。
一座假石山,山畔,一日小池塘。
塘內,一簇簇的睡蓮,蓮間錦鯉在悠悠遊動。
夜風吹拂,水波如鱗。
“波刺!”一條鯉魚躍出,劃出一條暗淡的白光。
宋志傲提着個長頸酒瓶,神情呆木地站在池塘邊。
廖小瑤嫁給了徐天良。
錢小晴成了閩王爺的夫人。
鐵血旗依降在了魏公府的門下。
他絕望了,他徹底絕望了。
他所愛的人,已心不所屬,築建愛巢。
他所關心的人,已喜新厭舊,另攀高技。
他所敬重的人,已趨炎附勢,甘心聽命於別人。
他所有那些支撐他的自信、自尊、全都崩潰了。
他還能有什麼希望呢?
他不怨誰,也無法怨誰。
他只怨命,也只能怨命。命中註定的事,誰能改變?
他和三叔錢百燈一樣,沉緬在酒中。
酒能麻痹他的神經,使他忘掉一切。
他舉起酒瓶,仰脖猛喝了一日,唇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
輕風從後面拂來,一條白色的人影飄落到他身後,相距不過三步。
他居然無動於衷。
他知道來的是朋友,所以沒反應?
不,他根本就沒有發覺身後來了人!
憑他的身手,憑玉面聖手和碧螺神劍的名號,他不可能不發覺身後的來人。
但,他確實沒有發現。
酒已使他變得麻木了。
“宋公子。”身後響起了輕輕的呼喚聲。
他顫抖了一下,緩緩地轉回身。
站在他身後的是逍遙仙宮的白羽裳女子湘琴。
“是你?”他有些驚訝。
他沒想到湘琴會來找他,而且是這種時候,這種地方。
湘琴點點頭,默默地望着他,眼中閃爍着晶瑩的淚花。
他瘦了,憔悴了,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
那位清秀俊逸、氣宇軒昂、傲氣凌人的宋公子,哪裏去了?
她感到心痛。似乎有刀在絞動。
她知道他愛着廖小瑤,但他卻不知道,她愛着他!
他淡淡地道:“你來幹什麼?”
他抿抿嘴道:“你瘦了。”
他淺淺一笑,笑得很苦:“也許。”
她走到他身旁,含淚的眸子盯着他,温柔地道:“其實你不必這樣……”
他揮手打斷她的話:“謝謝你的好意,你不必勸我,我知道我該怎麼做!”
“你……”她支吾了一下,“宮主已經嫁給徐天良了,你又何必這般痴情?”
他抖抖手中的酒瓶,沉聲道:“有些事你是不會明白的。”
“不明白?”她抬起頭,閃亮的眸子瞧着他:“我怎麼會不明白?但是,感情這種事是不能勉強的。”
他仰面向天,像是對她,又像是自語地道:“我不會勉強誰,決不會勉……強誰。”
她貼近他,眸光如電:“你既然明白,就不該如此消沉、沮喪,應該振作起來,記住,你是玉面聖手宋志傲,你是鐵血旗堡的少主!”
他表情冷漠、無動於衷,把酒瓶湊到嘴邊,一陣猛喝。
她猛地伸手奪下他手中的酒瓶:“你不能再喝了,不能再喝了……”
她聲音哽住,淚水簌簌落下。
她哭泣着道:“不……不能。”
他眼中閃過一道兇光,厲聲道:“給我!”
“好,給你!”她咬咬銀牙,將酒瓶往地上一摔。
“當!”酒瓶碎裂了,酒珠與碎瓷片四面散開。
“你……”他雙目噴火,憤怒地揚起了手掌。
她挺起胸脯,明亮的眸子無畏地看着他,那神氣彷彿在説:“你打吧。”
他手凝在空中,眼中的兇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芒然的目光:“你為什麼要這樣?”
她柔聲道:“我不希望你就如此消沉下去,自拋自棄毀滅了自己。”
他目光一亮:“你為什麼這樣關心我?”
“因為……”她頓了頓,毅然地道:“我愛你!”
他並不感到奇怪,卻用帶着幾分傷感的目光瞧着她道:
“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除了她,我不會愛任何女人。”
“可是……”
“你不用説了,我總有一種感覺,徐天良並不是真心愛她,徐天良依然愛着錢小晴。”
“不,這決不可能!你不要在這裏自欺欺人了。”
“我沒有欺騙誰,也沒有欺騙自己,這是真的,是……真的。”
“你這樣想,是不會有結果的。”
他喟然嘆道:“即使沒有任何的結果,我也決不後悔。”
她眼中淚水往外冒湧,扁着嘴急動了半天,才擠出一句話:“我也一樣。”
他身子抖動了一下,但沒説什麼。
兩人默然相望,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世間的事真怪,你所愛的人,她偏不愛你,你不愛的人,她偏卻愛着你,真叫人為難。
良久,宋志傲沉緩地道:“你還有什麼事嗎?如果沒有在下就要回房體息去了。”
湘琴揮袖揩去臉上的淚水,苦兮兮地笑了笑道:“徐宮主叫奴婢請問宋公子,宋公子是否代表鐵血旗去雁蕩山取寶?”
他默默地點點頭。
湘琴又道:“徐宮主請宋公子明日一道同行。”
他淡淡地笑:“知道了。”
湘琴猶豫了一下:“宋公子保重。”
聲落影閃,飄然而逝。
宋子傲默立良久,從懷中摸出一支破碎了的笛子,與一塊碎成兩半的墜玉。
他輕輕地撫摸着手心的這些碎片,兩眼凝視着明月,喃喃地道:“小瑤……你真的很幸福嗎?”
中院廂房。
徐天良雙手反背,默立在窗前。
月光灑在他青冷的臉上。
開發都很順利,但,他的心情卻很沉重。
説來可笑,他來此的目的,並非為了金陵寶藏,也非為爭什麼武林霸主,居然只是想氣氣錢小晴,證明自己比閩佳汝要強。
實際上完全沒有必要,她已經嫁給了閩佳汝,何必還要如此?
一切都無補於事。
然而,他走出了第一步,便義無反顧。
令他驚訝的是,西子莊傳來旨令要他做的事,竟就是他行動計劃中要做的事。
是偶然的巧合,還是早有預謀?
他無暇思考。
他現在腦子中充滿着,錢小晴進入內廳門簾後,低吟那首蘇軾的詩。
這首因梨花盛開而感嘆春光易逝、人生如夢的詩篇,難道説明她並不如意?
閩窪汝已正式承襲王爺的封號,並執掌魏公府大漢,她還會有什麼不如意?
難道她嫁給閩佳汝並非真心?
其中有何隱情?
他感到困惑,茫然與惆悵。
他不覺低聲吟出蘇軾的另一首《待月台》:“月與高人本有期,掛檐低聲映蛾眉,只從昨夜十分滿,漸覺冰輪出海遲。”
廖小瑤站在隔壁房間的窗前。
她身着白羽紗裳,美得就像花園盛開的白菊,但她臉上卻範着憂鬱。
宋志傲沒猜錯,她雖嫁給了心上人,但並未感到幸福。
她與徐天良經歷了那個“暴風雨”的結合之後,再也沒有同過房。
他倆都感到像是做了一件無法挽回的錯事似的,有些羞愧。
她覺得他倆之間隔着一條無形的、不可越逾的鴻溝。
她愛他和嫁給他,或許都是錯。
她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覺,因此她一直心事重重。
徐天良低低的吟詩聲傳了過來。
她的心房陡地一震。
詩人觀月動情,從月的圓缺想到了人的命運,滿月給人間曾帶來無限美景和喜悦,然而是滿即缺的開始。
徐天良借詩人之詞,在抒發自己的感情。
他這是對錢小晴傷春之情的回應。
一個傷春,一個嘆月,兩人還在暗中相戀。
他依然還愛着她!
她並不後悔,也不埋怨,只是與他倆一樣有一種深深的傷感。
她深吸了口氣,竭力把思緒從他倆身上移開。
驀地,她身子哆嗦了一下。
爺爺廖天奎去西效雨石坡亭這麼久了,為何還不見回來?
明月。
破亭。
亭外,一塊荒坪。
坪中盡是奇形怪狀的雨花石。
坪前是一個雨花石間冒出來的,稀稀疏疏的青草,卻像瘌痢頭上的毛髮,在夜風中搖曳。
廖天奎站在破亭左側,通紅的臉,幾綹紅須,儼然關帝爺下凡。
關世傑站在破亭右側,漆黑的臉,一圈扎剛短頃,宛似地獄黑煞臨界。
破亭,破石凳上端着易天凡。
他身着聖火教的彩服,臉上帶着一張彩色面具,使人無法看出他的真貌。
廖天奎怪聲喝道:“易天凡!有人説你神功蓋世,能敵咱紅黑雙魔合力,今日約我倆前來,是否就是想證明這一點?”
易天凡臉上的面具抖了抖,居然沒説話。
“紅魔頭。”關世傑瞪了眼道:“與他哆嗦什麼?動手!”
“慢。”易天凡嘴裏進出一個字,聲音不高,卻震耳驚心。
關世傑一怔,斂住騰起了身形。
寥天奎厲聲喝道:“你害怕了?”
易天凡冷哼一聲,不急不忙地道:“老夫還在等一個人。”
“等人?”關世傑搶着:“誰?”
易天凡沉聲道:“千面郎君虎崽徐大川。”
廖天奎紅須一翹:“你想找他來幫你對付我們?”
易天見嗤笑道:“對付你倆,老夫自信綽綽有餘,還無須找人幫忙。”
關世傑冷聲道:“你這麼有把握?”
易天凡的大刺刺地道:“老夫若無把握,就不會約你倆同來趕會了。”
廖天奎促狹道:“這麼説,你是叫徐天川來幫咱們?”
易天凡搖搖頭:“那也不是。”
關世傑微訝道:“也不是?”
易天凡一本正經地道:“説實話,你倆若再加上個千面郎君,老夫恐怕就難對付了。”
廖天奎正色地道:“少賣關子,你究竟想要幹什麼?”
易天凡沉靜地道:“老夫約徐天川來,是要見見他的真相貌,而約你倆前來,則是要談一筆生意。”
關世傑不覺叫道:“聖火教也做江湖買賣?”
易天凡道:“當然做。”
廖天奎凝目道:“不知易教主都做些什麼買賣?”
易天凡沉冷地道:“什麼買賣都做,只要不蝕本就行。”
關世傑憤憤道:“想和我們做什麼買賣?説來聽聽。”
易天凡端正地道:“逍遙仙宮和海外的二十四海島洞主,歸順聖火教,老夫封二位為聖火教左右護法!”
關世傑沉臉叱道:“放你的狗屁!”
廖天奎進出一陣狂笑:“瘋狗,真是條瘋狗。”
易天凡不以為然地道:“買賣不成,仁義在,何必惡言傷人?”
關世傑怒聲道:“出言傷依又怎麼樣?老子還要殺你呢!”
廖天奎亦道:“逍遙仙宮既然敢重新亮號江湖,就不會怕你。”
易天凡抬頭看看天空道:“不出老衲所料,千面郎君滑頭得很,果然不敢前來。”
關世傑袖口一卷:“易天凡,那小子沒來,你準備接招吧!”
易天凡冷然一笑,端正了身子。
廖天奎撩起衣襟道:“請易教主,劃下道來。”
三人是絕頂高手,自然講究比武規矩。
易天凡淡然地道:“聽説你二人曾與六不和尚較過內力。
結果是鬥了個平手,老夫也想試試,今日咱們就辦內力吧。”
較內力,對高手來説,就是拼命,因為稍不慎便會輕者落殘,重者喪命。
在江湖之上,紅黑魔頭內力已很少有人能與之對敵,何況是二人合手?這個易天凡也未免太託大了。
廖天奎與關世傑對視了一眼,托地躍起,撲入石亭。
“切磋武功,點到為止。”易天凡説話間雙掌左右拍出。
較內力,乃生死之搏,何以能做到點到為止?廖天奎與關世傑思想之間,左右掌已與易天凡雙掌拍實。
兩股內力立即狂濤般攻向易天凡。
與此同時,易天凡體內兩股內力,由左右雙臂擊出。
四掌立即粘在一起。
這是一場實力的較量,不似與六不和尚的那場較量。
在那場量中,六不和尚運用少林易筋經的內玄功大法,借力打力,用廖天奎的內力去對付關世傑的內力,自己則周旋於其中,是以妙法取勝。
這裏卻沒有任何蹊蹺。
易天凡是在運田金霞魔功的內力,與廖天奎和關世傑對抗,是硬對硬的拼鬥。
易天凡很自信,自認金霞魔功是天下曠世神功,就連少林易筋經的內玄功大法,也無法相比,既然六不和尚能與兩魔頭相較內力,他自一定能戰勝兩魔頭。
他當然不知道六不和尚使用內玄功大法的精妙之處,否則,他也就不敢劃下這較內力的道兒來。
內力源源不斷襲來。
他頭頂上泛起一團白霧。
廖天奎與關世傑的內力,超出了他的意料。
他吃驚的並非是廖天奎與關世傑的內力,而是六不和尚的實力,六不和尚能與兩魔頭內力抗衡,豈不要大大超過自己?
他感到有些心驚肉跳。
這稍稍的分心,立即被廖天奎與關世傑覺察到了,於是,兩人功力剎時倍增。
猛若狂濤巨浪的內力,通過掌心驟然逼進易天凡體內。
易天凡面色泛白,頭額上滲出細汗。
廖天奎與關世傑是絕頂的高手,知道時機已到,故而全力猛攻。
易天凡頓時處於下風,情況十分危急。
廖天奎與關世傑露出得意之色。
易天凡也不過如此,六不和尚顯然是在瞎吹!
易天凡雖處下風,卻是毫無驚慌之色。
金霞魔功有驚人絕世之處,自有解救之法,稍有差錯,拿不準毫釐便會有殺身之禍。
他凝神準備,運動起天魔神功。
他並不知道,他實際上是落入了六不和尚的陷阱之中。
廖天奎與關世傑其實也是一樣。
六個和尚有意引廖天奎與關世傑,找易天凡比武,又故意透露自己與廖天奎和關世傑較內力之事,給易天凡聽,目的就是要引他們今夜一斗。
他要置易天見於死地。
易天凡沒死,死了廖天奎與關世傑,也行。
易天凡猝然迸出一聲大喝,臉變得火樣通紅。
廖天奎與關世傑只覺手心一燙,像是按在了一塊燒紅了烙鐵上,不覺內力一頓,這是怎麼回事?
就在這暗自詢問的瞬間,一股巨大的力量帶着灼熾的熱浪和團團的火球,擊到兩人的手臂上。
“阿!”驚呼聲中,易天凡從石凳上躍起。
廖天奎與關世傑分向左右倒飛出石亭。
廖天奎墜身落地,踉蹌數步,使個千斤墜,穩住身子,卓然挺立。
關世傑落地後,一連又躍了三躍,才在大石上站穩。
易天凡端身直立,破亭已然倒塌,腳下的石凳、石聲,已成碎石。
易天凡緩緩地收回雙掌,火紅的臉也恢復原色。廖天奎沉聲道:“這就是金霞魔功?”
易天凡甕聲道:“不錯,紅魔頭果然有見識,名不虛傳。”
關世傑呵呵笑道:“老子以為三君老祖在泰山紫雲,焚化的金、紫霞魔功,有什麼可怕的威力,原來也不過如此。”
“哼!”易天凡冷哼道:“你以為金霞魔功不能將你倆置於死地,那就是大錯特錯了。”
關世態進出一串大笑:“老子怎麼沒死?”
易天凡冷冷地道:“那是因為老夫不想讓你倆死。”
“哦!”廖天奎詫異地道:“那是為什麼?”
易天凡輕輕地吐出了五個字:“為了徐天良。”
廖天奎若有所思。
關世傑嚷道:“徐天良與你何關?”
易天凡沉吟道:“徐天良此去雁蕩山取寶,一路上風險甚多,還望二位多多幫他。”
他説話的神態、語氣、像是拜託兩魔頭照顧他的親人。
關世傑愣傻了。
廖天奎深沉地道:“他是老夫的孫女婿,老夫自會幫他,不用你來關照。”
言畢,嘴一呶,彈身躍起,射下陡坡。
關世傑身形驟起,也逝出坪外。
明月冷清的光輝,灑照着獨立在碎亭廢圩上的易天凡。
易天凡仰起彩色面具的臉:“神篇藥王湯千秋,你也該露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