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夢燕的指頭距離腦後玉枕穴五寸、三寸、二寸……
但他仍然未動。她恨他的傻呆,她恨他剛才的那一掌,她恨不能真這一下置他於死地。
另外她知道,她若真殺了他,外公和外婆也決饒不了她。
他脖子微微往前一俯,扭轉頭,瞪着混濁的眸子道:“你想幹什麼?”
她呆呆地望着他。二是武功極高的高手,他完全有承受或化解這一指的能力與把握,所以胸有成竹,並不感到慌亂。
他是屬於前者,還是後者?
“撲通!”椅子歪倒了,他仰面朝夭摔倒在地上。
他瞧着她。咕嚕着道:“你究竟想要怎樣?”她眉毛一揚:“你究竟想找誰了。”
腦後傳來任焉夢翁氣的聲音:“扯平,什麼算是扯平?神經病!”
他不會武功,還是深藏不露?
不知為什麼,她覺得他是個危險可怕的敵人。她要將自己的速,儘快地告訴奎叔。
胡大鵬卧房。
燈光照得兩人嚴肅面冷峻的臉。
半購,胡大鵬的嘴裏緩緩地吐出三個震耳驚心的字“血龍刀。”
“血龍刀?”李天奎兩頰的青筋高高突起,手指也在顫抖,“血魔歐陽晉的血龍刀,當年不是已被毀了嗎?”
李天奎皺皺眉道:“歐陽晉會不會沒有死?”
胡在鵬搖搖頭:“這也不對,第一,任焉夢説他來自大漠魔谷崖,師傅是滿頭白髮,而歐陽晉在海外,他是個天生禿頭,根本就沒頭髮。
第二,歐陽晉因早年被徒弟出賣過,他殺死那徒弟後,已發毒誓決不再收徒。”胡大鵬臉罩嚴霜:“只有一種解釋,這只是一種信號,與歐陽晉也許根本沒有任何的關係。”
“一種信號?”
胡大鵬深沉地道:“也不一定,大漠魔谷崖只是個傳説中的地方,誰也不知道它實際上是否存在,這小子確實是個痴兒,也許他説的全是他想像中的假話。”
“或許是一巧合,或許……”胡大鵬話音一頓,片刻後又道,“不管怎樣,我們總該小心為是,我看去華山閻王宮,你就不用去了。”
“是。”李天奎點頭應諾。
“要發好侍候他,他要什麼就給他什麼,不要為難他,瞧他那份長相,説不定他真是我們的哪門遠房親戚。”
“是。”
天空浮起灰濛濛的雲層,彎月疲倦地吊在迷茫的雲朵間。一陣冷風從村舍户長長的街道上刮過。
冷風從荒野吹來,像新磨的刀片子,刮在人上叫人肌膚裂痛。
除了聳立的樹幹外,什麼也看不到。
樹林蒼茫麗深遠,與十里外的青山連成一片。小溪流由人工修鑿的水槽引道,從青山半腰風泉綿綿不斷地流來。
灰色人影在溪流旁站住,蹲下身子,從懷中取出一個小香袋樣的東西塞到溪流水中,壓在一塊大石頭下。
村口小石橋旁一顆樹,“劈拍”一聲,攔腰折斷。
這是大凶的凶兆!小溪流仍在嘩嘩地流。
鹿子村的人仍在睡夢中。
四輛馬車已在前院坪等待出發,馬車旁站着齊貴等六名僕人。
齊貴掀開車簾,射身靜候徐潔玉上車,徐潔玉支在車門旁停住腳步,扭頭四下張望。李天奎從左側院裏匆匆走來,他來到馬車前,先瞅了胡大鵬一眼,然後對徐潔玉道:“夫人,任公子昨夜喝醉了酒。現在還沒有醒來。”
徐潔玉輕嗯了一聲,還想説什麼。
齊貴扶着徐潔玉鑽進車廂內,胡大鵬隨後上車。
宋孝忠和霍夢燕雙雙躍上坐騎,宋孝忠揮動右臀,郎聲發令:“出發!”早已等候在長街上的三十六名青城派弟子,展開鹿子村與青城源的旗號,映喝一聲,策馬啓程。
長街兩百户四保院院門皆開了,每户面前都有一位長者在揮手致意,給鹿子村的頭領胡大鵬夫婦送行。
“喂,你又要幹什麼?”宋孝忠困惑地問。
霍夢燕邊回話,邊返回了院內。李天奎見霍夢燕返回來,立即迎上前,躬身道:“小姐還有何吩咐?”
李天奎不知她為何有此問,怔了怔,隨即道:“是的,他還在睡覺。”
霍夢燕翹起櫻唇道:“不對,正因為他喝了那壇狀元紅,該一夜沒法睡才對。”
李天奎眸光一閃:“你在酒中下藥了?”
“吆!”李天奎驚呼道,“那玩意兒下一粒在酒罈裏,分十個人喝了,也夠瀉上十天半個月的,你下三粒,豈不是想要了他的命?”
“你只想教訓!教訓他而已,我返回來就要給他解藥的。”
這時,側院門內走了一個僕人:“稟李管家,任公子已經起牀了。”
“稟小姐,”僕人起身道:“他膝上擱着小包袱,盤膝在後院的石地上打坐。”霍夢燕抿了抿嘴唇:“奎叔,這小子邪門得很,你可要小心。”
“看來這小子並不需要天瀉丸的解藥,我走了。”霍夢燕抖動繮絲。
李天奎道:“請小姐還是將解藥留下為好。”
“他不是沒事嗎?”霍夢燕想了想,從腰囊中取出一個小黃紙色,遞給李天奎:“一日三次,分九次服下,三日後就沒事了。”
説完,她雙腿挾着蹬上馬刺,在坐騎肚皮了狠狠一刺。
晚間刺骨的寒風已然消失。在白夭呈同的是一派風和日麗的景像。
第一件事是蓄水。每户人家都有人提着水桶到門外的水槽溝裏取水,把各自家中的水缸盛滿。
胡大鵬家也不例外,兩名僕人提着水桶出出進進地取水,直到把家中四口水缸灌滿。
吃一塹,長一智,他並非是真正的傻瓜。
他似在打坐,實際上沒有,他只是呆坐着在想問題。七天,真是太無聊了!
馬蹄得得,塵沙飛揚。
“得得得得!”馬蹄聲震撼着荒野的黃土地。
馬車上兩面鹿子村和兩面青城派的黃衣紅絲線綴字大旗!宋孝忠策馬在馬車旁,挺胸直背,眯眼瞧着正前方,目不斜視。
她有個想不通的問題。
太吉鎮百壓聯英會會長龍少泉率人在鎮口迎接胡大鵬夫婦,並在吉祥酒樓設宴招待胡大鵬一行人。
酒宴間,霍夢燕悄悄摸出一粒天瀉丸,夾在指間久久凝視着。午宴,車隊往龍爪溝進發。
憑焉夢向李天奎要了一罈狀元紅,坐在後院坪的太陽下饅慢地飲。
空中太陽耀眼而不刺目,藍湛湛的天際飄着幾朵白雲。
他高興地放下酒罈,高高地伸出雙臂,去擁抱鐵鷹。然而,他卻抱個空。
夢,原來是個夢!
任公子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為何會突然向空中伸手,而不嘆息?“嗯。”李天奎點點頭,低聲囑咐了僕人幾句,匆匆地走了。
徐貴琪是原有鹿子村,也是個老江胡,精明乾紅練,處理事務能力極強,一般的麻煩他是不會來驚動李天奎的。
聽到徐貴琪的話,李天奎一慧懸吊的心才放了下來。
他沉靜地點點頭:“知道了,進去看看。”
“庚兒今天早上還好好的,中午喂米粥給他喝,他就不太想喝,當時我也沒在意,誰知到了下午,他居然發起高燒來了!”
走進裏院房,庚兒躺在牀上,圾着兩牀被子,牀邊坐着徐貴摸的兒子徐彥雨和媳蓮花。
李天奎定睛察看,庚兒臉紅撲撲的,呼吸略有些急促,用手指摸摸庚頭燙得伯人,果然在發高燒!
他眉頭略略一皺,手伸進被窩。捏着庚兒的手脈,片刻後,他臉上罩上一團陰雲。“怎麼樣?”徐貴摸急着問。
李天奎沒有説話。他不知道現在該説什麼蓮花哭泣着道:“他是不是因為喝了涼水?今早我在廚房弄早飯,沒留意他隨出院外喝了水槽溝裏的許多涼水。”
徐彥雨哭喪着臉道:“他剛才一時喊熱,一時叫冷,那病症就像是打擺一樣。”
徐貴班忍耐不住,伸出滿是青筋的手,抓住李天奎手臂道:“李管家,庚兒究竟是得了什麼病?”李天奎不能不開口了:“你彆着急,我先開個處方,你叫彥雨去我家家拿支犀朱角磨點水給他喝,他也好的。”
“只不過是發點燒,有什麼害怕的?”李天奎邊説,邊走到桌旁落下,拿起早已準備好了的筆和紙。
李天奎已無心躲在牆角觀察任焉夢,坐在房中皺眉思索:庚兒得的是什麼病?
他搜盡枯腸卻百恩不得答案。一個僕人走進房中:“管家,徐彥雨派人送過話來,庚兒的燒已經退了,請管家放心。”
“哦。”李天奎長長地吁了口氣,繃緊的心絃松馳下來。
車隊經過一天跋涉,到達析木城。
霍夢燕坐在客房的桌子旁,兩眼痴痴地盯着她剛從腰囊中拿出來擱在桌面上一粒天瀉丸,腦子裏一直縈繞着,一個一路上始終讓她無法擺脱的問題。娘給的這些天瀉丸真的,還是假的?
她現在就鑽進了牛角尖裏。
她很想親身試一試天瀉丸的真假。
但,她有所顧忌,她的天瀉丸解藥已交給李天奎了,若萬一這天瀉丸真的,可就要夠他受的!她伸出顫抖的手指,拎起天瀉丸凝視了片刻,然後將它扔入茶盤裏。
天瀉丸落入茶水中立即溶解,消失得無影無蹤。茶水的顏色絲毫未變。
她將茶盤送到唇邊。
“哼!傻小子都能喝,你為什麼不能喝?”
“別喝!”
她使勁地搖了搖頭,想壓抑下心中強烈的慾望,但越是壓抑,這種慾望就越是強烈,竟使她欲罷不能!
了一樁心願一樣,心情反而平靜下來。
她和衣在牀上躺下,靜候着檢驗天瀉丸真假時刻的到來。她跳下牀就往茅房跑。
“噗!”她還未來得及蹲上茅坑,灼熾的熱流已瀉到了褲子上!
糞便稀稠,呈楊紅色,其臭難聞!這正是天瀉丸瀉物的特徵。
然而,情況並非她預料的那樣。腹瀉愈來愈厲害,次數也漸漸加快,一夜之間她瀉了十多次,弄髒了幾條內褲和褲褥。
宋教忠過她手脈後,沉聲道:“你為何中了天瀉丸之毒?”
她逼於無奈,只得將實情和盤托出。
“你這丫頭!”宋孝忠肅容道,“難怪你娘不讓你來鹿子村,她知道你一定會惹事。”
“唉,不用求啦,誰叫你是我小妹?”宋孝忠説着,在桌旁坐下,叫人取來方房四寶,大筆一揮,寫了個處方。
宋孝忠把處方交給一名青城派弟子,低聲囑咐了幾句,然後對霍夢燕道:“這藥方很靈,是專門解天瀉丸毒的,不過它沒有你孃的獨門解藥來得那麼快,你至少得要躺上三五天,才能痊癒。”
霍夢燕扁扁嘴:“只好這樣羅。哎,千萬不要真情告訴外公、外婆。否則他們又要罵我的。”
“哎,謝謝你……啃!又要拉……”霍夢燕從被子中彈跳出來,搶出房門,射向院中茅房。宋孝忠揮袖掩住鼻子,那沒隨着撲門而去的旋風帶來的惡臭,鑽鼻而入,令人噁心欲嘔。
宋孝忠眯起了眼,在想霍夢燕想的同樣的一個問題。
其實,任焉夢根本不會邪門之術,也不會武功,內力雖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