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大驚失色,驚愕而困惑地看着他。
“我沒有亂説。”任焉夢説着,右手抬起,伸出食指,往後一指。
“嗤!”一道激烈的氣流,射過軒廳空間,擊在廳板壁上,頓時板壁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圓洞。
任焉夢為什麼會“一陽指”?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連白賜天也不例外。
他原已認定白賜天是兇手,現在任焉夢又露出一手“一陽指”,他不覺又糊塗了,白賜天和任焉夢,究竟誰是兇手?
他目光在任焉夢和白賜天臉上轉來轉去,喃喃地道:“你倆是……誰殺了胡吉安?”
任焉夢叫着道:“我沒有殺他,我沒有殺他!”
兩人的態度絕然不同,但表情與神態都令人相信不是兇手。
眾人都陷入了困惑與迷亂之中。
丁非凡凝目沉思。看來此案還得要重新查起。
霍夢燕噙着嘴,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事情弄到這個地步。
宋孝忠扳着臉,心事重重。他斷定任焉夢不是兇手,但又不知如何解釋他的“一陽指”,來為他辯護。
一片沉寂,除了呼吸聲外,什麼聲音也不到。
半響,袁功勳小心翼翼地問卜善慈道:“卜老,怎麼辦?”
他説話語氣雖然十分客氣,但實際上已把兩人當作了兇手,否則他不會採取這種軟禁的手段。
他擺擺手,兩名侍者走到白賜天和任焉夢身旁。
呂懷良沉着臉,沒出聲。
卜善慈和善地道:“任公子,你不用怕,有老夫在這裏,決不會有人殺你。你太累了,先去休息吧。”
不知為什麼,任焉夢很聽卜善慈的話,居然很快地安靜下來,“嗯,我是太累了,先要休息了。”
卜善慈把剛回到軒廳的崔管家叫到身旁,低聲説了幾句話,又吩咐待者重新沏上香茶。
窖椅中空了三席座位。
地板上多了兩具屍體。
胡吉安這位名聲鼎沸的一代英雄,駱思思這位豆寇年華,初露頭角的舞女,靜靜地躺在軒廳的地板上,使眾人沉浸在悲痛與憤怒的深淵中。
軒廳的門窗都打開了。一陣陣冷風吹入廳內,空氣中泛動着一片淒涼悲慘的氣流。
卜善慈説着,忍不住淌下兩滴淚珠。
卜善慈頓了頓,繼續道:“老夫今夜若不舉辦這花艇之會,胡吉安和駱思思就不會喪命,老夫此舉無異於殺生,實在是罪過,罪過。”
他表情悲痛萬分,似是追悔莫及。
丁非凡接着道:“如要有人存心要殺胡吉安,您老就是不舉辦這花艇之會,他也會被殺的。”
觸到這個敏感的問題,軒廳內的氣氛又緊張起來。
卜善慈抿住嘴,認真地想了想道:“老夫想應該不是任焉夢。”
卜善慈緩緩地道:“老夫沒有説白賜天是兇手,只是認為任焉夢不該是兇手。”
霍夢燕和宋孝忠想説話,被丁非凡示意阻住。
“是呀。”袁功勳點頭道:“他不顯露,誰也不會知道。他若是兇手,不會有這麼傻。”
卜善慈搖搖頭道:“他是痴兒,能在眾人面前説出自己會一陽指,就決不會在殺了胡吉安後,移屍舷艙房。”
“言這有理。”袁功勳應聲附合。
“胡吉安死在一陽指下,他兩人中一定有一個是兇手。”洪千古固執已見。
呂懷良跟裏閃着光亮。
洪千古提出指責,正是他心中的疑問。他不懂卜善慈為何如此關心任焉夢,卜善慈與任焉夢之間似乎有一種親切而微妙的關係。
袒護任焉夢還有理由?眾人都屏聲斂息,靜待下文。
一股奇特的氣息,在這氣中竄動。
所有的人都默然無聲,臉上一片肅穆之情。
花艇在沉默中駛靠頭躉船。
船頭響起了崔管家扯長嗓門的呼喊聲:“了塵道長來到——”
崎嶇的山路。
在濃霧中,一切聲息都消失了,四周是一片空寂無聲。
“得得得!”輕巧、細碎原馬蹄聲,在深霧中迴盪,就像是有人在用小鐵錘,小心地擊打着石塊,奏着一曲輕妙的樂曲。
六個人牽着六匹馬,在山石路上小心地行走着。
在霧裏不能不小心,因為山石路的一邊是陡峭的石壁,另一邊是空逾數十丈的山崖,崖下是咆哮的長江水,稍不小心人馬墜入崖下,必會屍骨無存。
白龍神駒的嘶叫。
“嘩啦啦!”石塊滾下山崖的巨響。
六人六騎都停止了前進。
他身後傳來了霍夢燕的叫聲:“這是條近路,為什麼不好走?”
霍夢燕氣得翹起了嘴:“我怎麼知道會撞上這該死的濃霧!”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中,她看不到了非凡的表情,否則她更會氣得六竅生煙。
霍夢燕生氣地道:“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掉轉頭你去走西關口吧。”
丁非凡哼聲道:“如果我現在還能掉轉頭來,我就一定轉道走西關口。”
霍夢燕咬着牙:“是我的主意又怎樣?”
在花艇上,了塵道長與卜善慈和眾人商議,決定將任焉夢和白賜天交予武林陰冥大會調查處置。
胡吉安的屍體也將送往陰冥大會。
為了行走路線,丁非凡和霍夢燕吵了一架,丁非凡要繞道走西關口大道,而霍夢燕則要走三峽鬼門關山道,爭吵最後結果,以丁少主向小公主低頭而告終。
兩人爭執不休,宛若刀劍決鬥。
“好了!”宋孝忠忍不住開了口,“別吵了,大家想個法子,如何走過鬼門關。”
丁非凡扁扁嘴道:“前面的路一點也看不清楚,到了拐彎處也不知該往左拐,還是右拐,連白龍神駒也不肯領路了,看來我們是隻有等了。”
“等就等。”霍夢熱道:“反正我們也該休息了。”
宋孝忠忙問道:“難道我們不能等?”
霍夢燕呼地站起:“這霧是不動的!”
賈無瑕不慌不忙地道:“我們現在在鬼門關關谷里,聽人説這關谷里的濃霧三年才發一次,一旦濃霧鎖谷,要三個月才能解開。”
“嘩啦啦!”腳下石子滾動。墜下了山崖,霍夢燕嚇得面色蒼白,貼着石壁不敢動彈。
呂懷良忠道:“看樣子,我們只有想辦法走出關谷。”
呂懷良突然問一直沒有説話的任焉夢:“任公子,你有什麼好主意?”
任焉夢甕裏甕氣的聲音響起:“要什麼好主意,走出去不就行了。”
呂懷良一愣:“他怎麼傻到這個程度了?”
他一邊走着,腳下的石子咕碌碌地往崖下掉。
喝喊聲中,任焉夢已走到丁非凡身旁。
丁非凡頭額滲出了一層冷汗。這小子沒掉下崖去,真是個奇蹟!
“你……能行嗎?”丁非凡顫聲道。
“哎!”丁非凡還想阻住他,問個落實。
“咴——”白龍神駒長嘶一聲,居然也跟着揚起蹄往前走。
困在關谷里是死,掉下山崖也是死,橫豎是死,何不一搏?
他已決心豁出去了。
忽然,隊伍停下來。
任焉夢道:“前面有兩條路,一條往左拐,一條往右拐,我不知該走哪條路?”
丁非凡道:“走左邊路。”
“左邊!”
“燕妹!”宋孝忠厲聲道,“你少説一句行不行?”
霍夢燕翹起嘴:“你為什麼不要他少説一句?”
任焉夢又在問:“該走哪條路?”
呂懷良想了想道:“哪條路好走?”
“是。”任焉夢應了一聲。
“能。”任焉夢在回答聲中,將白龍神駒牽上了右道。
隊伍繼續往前行進。
足足了兩個時辰,霧裏透出絲絲光亮。
霧愈來愈薄。
路愈來愈寬。
隊伍停在山道上。
此刻已是黃昏時刻,夕陽掛在江邊的山坳縫裏,滿天都是晚霞。
終於走出濃霧封鍍的鬼門關谷了!
丁非凡目光掃過四周之後,臉色並不開朗,眉頭扭在了一起。
任焉夢看到這江水,山谷和夕陽之後,似乎又恢復了一定的神智。他瞧着丁非凡,悄聲問道:“丁少主,我們走錯了路嗎?”
霍夢燕耳靈舌快,立即答話道:“走錯了又怎麼樣?你不高興,可以再走回去。”
宋孝忠還想説什麼,賈無瑕悠聲道:“你們打算在這是歇宿嗎?這裏可沒有客棧。”
呂懷良揮揮手道:“大家快趕路,看能不能在天黑之前走出鬼門關。”
“快趕路!”丁非凡大聲嚷道,躍上白龍神駒迫了上去。
宋孝忠、任焉夢、霍夢燕和賈無瑕也相繼上馬。
呂懷良不停地磕着馬刺,竭力想做個榜樣,不讓坐騎停下來。
“咴——”霍夢燕坐騎一個失蹄,把霍夢燕從馬鞍上甩了下來。
霍夢燕一聲驚叫,身子掠過路面,墜向路旁的深崖。
宋孝忠聞聲卻從馬背上躍起,撲向霍夢燕想將她拉住,但因距離太遠,隔着任焉夢的坐騎,是鞭長莫及。
在霍夢燕墜下山崖的剎那間,一隻有力的手摟住了她的腰,把她憑空提了起來。
她迷迷糊糊中,覺得腳踏着了地面,定睛一看,呂懷良摟着她正站在路旁一塊突出的石塊上。
呂懷良跨前一步,然後鬆開了摟住她的手,臉色也和霍夢燕一樣蒼白,而且也滲着細汗。
他剛才出手救霍夢燕無任何把握,完全靠的是運氣,若這倒飛的身子多挪出一步,他和霍夢燕都得墜入深崖下的江水之中。
然而,呂懷良並沒有走過來,只是靜靜地站在崖邊,臉色憂悒地看着跌倒在路旁的霍夢燕的坐騎。
宋孝忠檢查了一下馬腿道:“馬傷得並不厲害,但現在卻不能走了。”
呂懷良點點頭,他明白現在不僅是霍夢燕的坐騎不能走,其餘的坐騎恐怕也不步再往前走了。
丁非凡看了四周一眼,咕嚕着道:“這地方都是峭崖石壁,連顆樹都沒有,如何能歇宿?”
任焉夢抬起頭望望天空,又望望前面的山路,眼中閃出一道灼熾的光亮。
他正想開口説話,此時賈無瑕説話了:“再住前走左拐,有一個小山坡,坡上有個石洞,我們可以在那裏歇宿。”
“有,真有。”任焉夢説着,拉着馬就往前走。
六人相繼向前,呂懷良走在最後。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