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郎正要狠下殺手之際,驚覺身後似乎有人,回頭去看,看見一個長了一對大門牙的老和尚。
老和尚手裏端了一個缽,缽中盛了些生米,口中念道:“小雞雞,你怎飛到了屋頂來啦?”
對面的陳近南見狀,心中好笑:“空空的瘋症又犯了。”
那老和尚恰巧便是少林的空空大師。
陳三郎似乎與空空打過交道,一見是他,嚇得張口矯舌,不知是該放了陳近南,就地逃跑,還是先殺了陳近南再講。
空空走近陳三郎,將那破缽湊近陳三郎嘴邊,強要餵食:“小雞雞,小雞雞,再不吃點東西,你會餓死喲。”
“滾開!”陳三郎難忍氣忿,揮舞金刀去砍空空,“我又不認識你,幹嘛老纏着我!”
陳近南這頭心想:“咦?聽這話語,空空似乎纏了他有一段時間?”
那空空武功何其了得,豈是陳三郎單手單刀所能打發?沒兩三下,陳三郎便被打落刀子、撂倒了身子。
陳近南遂得以動彈脱身。
也在這時候,牆下的杜少卿聽聞上頭喧鬧,拔劍躍上了屋頂。
陳近南心虛地點頭招呼:“久、久違了,別來無恙。”
杜少卿惡狠狠道:“冤家路窄呀,讓我在這裏碰上你,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陳近南忙指對面屋頂上的陳三郎,道:“還有他呀,他也是你的冤家嘛,找他去,快,找他去。”
那頭,陳三郎正忙着施展神通,指揮金刀,斬殺空空和尚,無奈空空身手矯健,高來高去,與金刀周旋不休。
陳近南心想:“陳三郎怎麼不用他的手定住空空?幹!卻老是用來定我。”
説時遲、那時快,杜少卿已然揮劍剌到:“你去死吧!”
陳近南不斷地閃躲,心想:“我脱了人家兩次褲子,雖然不是故意的,但實在欠他太多,還是別為難他的好。”竟不還手。
那頭,空空也在閃躲,忽而瞥見了陳近南,忙喊:“劉農?劉農!是你呀。”
陳三郎與杜少卿都覺納悶:劉農是誰?
空空當下跳了過來這頭,一把抱住陳近南道:“咱們師徒又重聚啦!”
“小心!”陳近南指着杜少卿刺過來的長劍,按着空空的頭,一起蹲避,旋道:“不要命啦?要瘋等一下再瘋!”
空空轉頭去看杜少卿,不悦問道:“他是誰呀?”
這時杜少卿又是一陣疾刺……
陳近南與空空同時舉腳、側身、跳躍、後退,二人動作整齊劃一,避過一招又一招。忙裏偷閒答道:“他是被我脱過褲子的仇家。”
閃躲中,空空又問:“‘脱過褲子的仇家’是什麼意思?”
陳近南瞧見那頭,陳三郎已經收回金刀,就要過來對付他了,急道:“沒時間跟你解釋啦,咱們快逃!”拉着空空往下便跳——孰料卻被空空拉了回來!
陳近南怒道:“你幹嘛?”
空空手裏拎着一條長褲與一條底褲,怔怔的問:“是不是像這樣?”
陳近南忙低頭去看,自己的褲子仍在身上,於是乎鬆了口氣。
傾而發現杜少卿遮住下體、光着屁股,氣急敗壞叫道:“老惡僧!還我褲子來!”上前又是一陣疾剌。
由於空空依舊拉着陳近南,二人旋又一起側身、舉腳、後退、跳躍,動作整齊劃一地驅避。可空空就是不肯還人家褲子。
陳三郎此時已然躍至,伸出左手,想將陳近南再次定住。
陳近南被逼不過,隨手搶了杜少卿的褲子遮擋,杜少卿遂仗劍來奪,空空則纏上了杜少卿奪劍。四個人亂成一團。
牆下,耿雨呢看不到戰況,只聽得到呼暍聲響,焦急喊問:“少哥!要不要我上去幫你忙?”
“不要!”杜少卿、陳近南與陳三郎三人,異口同聲答道。
杜少卿説不,是怕被她瞧見自己光屁股的樣子(雖説也不是第一次了),陳近南説下,是怕她遭遇危險,至於陳三郎則是不想被人知道,空空把他當作“小雞雞”的事。
混戰之餘,空空嫌杜少卿礙手礙腳,奪了他的長劍,一腳將他踹了下去。
陳近南不想再讓杜少卿難堪,趕緊拋出杜少卿的褲子:“東西還你,接住!”結果一個用力過猛,拋到了對面屋頂上。
杜少卿抬頭罵道:“陳近南!你這該死的混帳!”
陳近南搔頭歉然道:“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杜少卿待要跳上屋頂去取,猛然驚見,這時四周已經圍了一大票看熱鬧的羣眾,每張瞠目結舌的表情,全都盯着他的下半身瞧。
耿雨呢心疼心上人,別開臉去,拿出自己的手帕遞上:“少哥,這個給你。”
杜少卿只得接過她那條滾荷葉邊的粉紅色小手帕,包住自己的私處,匆匆跟着耿雨呢離去。
巧的是手帕上還繡着“早生貴子”四字哩。
而在屋頂之上,空空手持奪來的長劍,已與陳三郎的金刀交上手,雙方打得劍氣四竄,刀光四閃。
這陳三郎使的仍是神通,雙眼注視金刀,指揮金刀應戰。
那空空和尚使的仍是少林七十二絕技——多羅葉神指,一門類似劍法的彈指點穴功夫。
一旁觀戰的陳近南喊道:“空空!他使的不是武功,而是神通,你要小心喲!”
空空邊打邊道:“為師明白,這隻小雞雞我養了許多年羅,還不清楚它有什麼本事嗎。”
陳三郎愈發惱怒,口中唸唸有詞,十指飛快地漫天書空,金刀隨之運行得更加快速,令人無法辨其行蹤,惟見鋒芒閃錯。
空空索性佇立於原地,以靜制動,須臾,丟了那把長劍,運起功來,改以如來拂掌發出掌風,一掌接着一掌,打掉一再欺近的刀鋒。
陳近南心想:“金不換施展神通並不會累,空空施展的是內功,那可累了,我應該幫他才對。”旋即他逆轉丹田、倒流氣海,待氣息難以接續時,猛一提勁,氣灌右臂,行走“手少陽三焦經脈”,由是丹田驟空,氣海驟湧,七竅潺潺出血……之後,出掌!
這凌空馭虛的一掌,打得金刀再次滿天亂轉,倒飛數丈,成了天邊的一隻小光點。
陳三郎大為驚剎:“又是這招!”
趁這空檔,空空那頭也拍出一記如來拂掌,拂中了陳三郎胸口,陳三郎不敵,倒飛離地而起,就此摔了下去。
陳近南喜道:“空空,你的如來拂掌進步不少——”
誰知空空卻嘔出一口鮮血,軟癱坐倒。
陳近南湊近去看:“空空,你怎麼啦?”
空空竟一本正經的叱道:“你叫我什麼來着?沒大沒小。”
陳近南賞了空空後腦一巴掌,笑罵道:“裝什麼正經,不叫你空空叫你什麼?難不成叫你老雞雞?”
空空忍着內傷坐起身子,暍道:“目無尊長!”
陳近南心頭一愣,想道:“你娘卡好,他該不是又回覆正常了?”轉念悟道:“是啦,他剛才大戰陳三郎的神通,內力耗損過巨,神智因此甦醒。”
旋合掌欠身道:“師父,弟子知錯,實在、實在是剛剛你又瘋癲了,哪裏想到……”
空空顧盼左右,恍然大悟,緩下神色,漸漸釋懷,問道:“老衲這是如何受的傷?”
“您稍待,”陳近南轉身俯視牆下的陳三郎,已然不見其蹤影,心裏頓寬,“師父,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還是別處説話。”轉身背起了空空,就在滿城櫛比鱗次的屋檐之上,施展輕功躍行,回到那家駐馬的客棧。
客房內,陳近南運功為空空輸入真氣,助其調勻內息,還吩咐店倌買了補藥回來煎熬,予其服用。
好在空空並未受傷,加上修為深厚,當晚便能起牀走動,身子恢復得甚快。
師徒二人也聊了這一陣子的事。
聽了大概,空空頷首説道:“嗯,從軍報國,亦算功德一樁,老衲算沒有白收你這個徒弟。”
陳近南心想:“啐!你沒白收我這個徒弟,‘你爸’我卻白拜了你這個師父。”問道:“啊您什麼時候回少林寺去?”
空空道:“你什麼時候回少林,為師便什麼時候回去。”
陳近南一怔:“我回少林幹嘛?”
空空道:“近南,你忘啦?你必須跟我留在寺內,禮佛十年。”
陳近南跳腳道:“還提那事!當初明明是你把我劫持進去的嘛。”
空空道:“那事老衲已經不怪你了,所謂禮佛十年,乃是為洗清你另外犯下的大錯。”
陳近南苦笑:“大錯?我又犯了什麼啦?”
空空輕哼:“你偷走易筋經,當我不知道麼?”
陳近南一時手足無措,心虛道:“原來您是為了易筋經,這才出寺南下的。”旋自懷中摸出經書,還了回去,“哪,物歸原主,這樣我總該不用跟你回去、禮佛十年啦?”
空空翻察經書、驗明無誤後,貼身收妥,複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那就……改成八年吧。”
“哇哩——”陳近南大表不滿,又跳腳道:“經書還了你,才減我兩年刑罰?那麼少!”
空空凝視他質問:“經書在你身上,你沒看過、沒練過麼?”
陳近南支吾道:“我、我是看了一點(其實是整本背完了),也練了一些(其實已練得爐火純青),”沒好氣道:“如果這犯了大忌,那你把我逐出門吧。”
空空斜睨陳近南一眼:“你好像很是期待……為師把你逐出師門?”
陳近南當然期待,而且還期待得不得了,憋住笑臉應道:“那咱們師徒這就好聚好散羅?”
空空嘆氣道:“也罷。你,先把雙臂伸了過來。”
陳近南半信半疑地伸過去:“幹嘛?”
空空道:“既然你要離開師門,為師便需震碎你四肢的筋脈、廢去你體內的武功。”
陳近南倏地縮了回手:“喂!你這出家人也太殘忍了吧?”
空空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老衲此舉或嫌殘忍,但那是為了少林的武學基業着想,總不能任一名外人,偷學了少林武功去。”邊説,邊向陳近南逼近。
陳近南自知不是空空的對手,逃跑或反抗均屬無用,乾脆一躍坐在桌上,盤腿合掌,垂目正色,説道:“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空空,跪下!”
空空一愣:“陳近南,你瘋了麼?”
陳近南道:“吾乃佛祖原神附身降臨,你這個信徒,見了本座還不參拜?跪下!”
空空走近陳近南,二話不説,兜頭就給他後腦勺一巴掌。
“哎喲。”陳近南吃痛,怒道:“你這老蕃癲,佛祖你都敢打!”
空空冷哼:“你當老衲這麼好騙?竟敢妄稱佛祖,打你一下,還是便宜你呢。”
陳近南撫着後腦勺,心裏罵道:“幹你祖媽!這一下明明是為了下午我打他的那一下,公報私仇的,要不然哪裏不好打,偏偏打這。”
空空這時沉吟道:“驅逐出門一事再也休提,至於歸寺懲處,就等你參戰結束後再説。”
陳近南喜道:“那好。”心想:“誰曉得戰爭還要多久才能結束,有的是機會把他甩掉。”
空空又道:“所以……為師只好跟着你一起上戰場,以便就近監視。”
陳近南愣道:“你要跟我上戰場?上戰場是要殺人的耶,出家人適合麼?”
空空道:“上了戰場,老衲可向對方執迷不悟的人,講經開釋。”
陳近南哈哈大笑:“你要向敵軍講經開釋?你(笑得闔不攏嘴了)、你想用什麼法子開釋人家?”
“用這法子。”空空隨手揚袖,凌空拂掌,不遠處,一根樑柱瞬間陷落了一個掌印。
陳近南的笑臉登時僵住:心想:“這也叫‘講經開釋’?明明是殺人放火嘛,可怕的傢伙。”
便在這種不得不然的情勢下,陳近南讓空空跟上了路,一起出城回到駐紮的汛地,準備凌晨的出征事宜。
翌日凌晨,接到命令的各標、營、丸地士兵,齊眾校閲場點兵,兵員約有萬人。
老將線國安受封“討虜將軍”,自兼北伐軍總兵,麾下分有兩名副將,左副將是他兒子線成仁,右副將是他內侄——線虎,其下的四名參將多半亦是線姓族人。
陳近南這名小小、小小的委外把總,帶着五名士兵外加一名女眷,當然是排在隊伍的最最後方。
這倒好,不然數人察覺了他那五名士兵裏藏的有女人與和尚,恐怕要糟。(空空補了常無赦的位子,佯裝成其中一名士兵。)
大軍點閲完畢,準於醜時初刻,出西城門,往長江上游而行。
陳近南問道:“笑月,不説咱們要渡江北上的嗎,怎麼卻向西走?”
笑月道:“嶽州北岸盡是清軍,渡江不易,線老將軍大概是想先入四川,中途再找地方橫渡。畢竟四川全境都在我軍的掌握中哪。”
陳近南於焉了悟。
笑月旋又嘆道:“此行遠比原來想的還要兇險。”
陳近南問:“為什麼?”
笑月道:“你看看隨行的士兵吧,非老即殘,再看看我們所分得的糧草,止有一小袋糙米……”
陳近南環顧周遭其他汛地的士兵,確實都是些“老弱殘渣”,回頭去看常大粗揹負的糧草,也確實只有那麼一小袋,此去西安,少説都要半個月,七個人分食一小袋米,又沒菜沒肉,怎生夠用?納悶道:“這次北征至關重要,聖上為何不選精兵勇士、不補米糧馬草?”
笑月道:“真説是湊不出來,也還罷了,我擔心的是有人從中作梗,故意掣肘。”
陳近南道:“此話怎講?”
笑月道:“你想一想,倘使老將軍此役得勝,一舉全殲清軍,那不就立了封王的頭功?一些無能之輩能不猜嫉?能不掣肘?”
陳近南道:“若是這樣,他們自己為何不請纓出戰?等到別人去了,又猜嫉、掣肘人家。”
笑月道:“所以我説那些是無能之輩呀。”
音音一旁湊近來道:“你倆個不需擔心,再怎麼兇險,也兇險不到咱們幾個,至於糧食嘛,我家夫君會想辦法的。”轉問唐賽兒:“夫君,對不對?”
唐賽兒沒好氣道:“我跟音音二人糧食自理,那一包軍米就給你們幾個吃吧。”
陳近南苦笑:“那也不夠啊。”
唐賽兒冷哼:“不夠是你家的事,自己想辦法!”
看看唐賽兒一身的小號軍裝,把她豐腴姣好的曼妙身材,“繃”得呼之欲出、原形畢露。
陳近南心想:“是誰拿這套小一號的軍服給她穿的?太緊了吧,難怪搞得她一肚子火。”等到發現走在唐賽兒身後的李四十七,一瞼鼻血與口水齊飛,色眼眯眯盯着唐賽兒的屁股,方才恍然大悟,“一定又是這老色胚乾的好事。”
稍早在笑月的誠心説服下,(其實笑月説服的是音音,他才不敢跟唐賽兒説話哩),唐賽兒同意女扮男裝、隨軍出征。
李四十七當時風聞消息,色念一動,立刻弄來軍中最小號的一套軍服,假笑月之手,遞給唐賽兒穿。如此一來,李四十七便可沿途欣賞無邊春色,解一解饞,漫長、枯燥的行軍路程也就不以為苦啦。
為了遮掩清兵耳目,大軍一路晝伏夜行,走了三夜,途經湖廣省西陲的一處小村莊。
是夜,明月當空,暖風徐徐。
前軍忽然傳來止步的將令。幾騎號兵旋而策馬奔前搶後,高聲呼喊某營某汛出列,命到村子口集合。陳近南等人恰被點中。一行人於是脱隊,往赴集合地點。
不多久,村子口便集合了數百兵士。隔得一隔,幾騎軍曹護着一騎中年將領到來,正是左副將線成仁。
整理好了隊伍,線成仁勒馬説道:“大軍缺糧,奉總兵命,令爾等即往本地村莊徵收糧草,若干人自成一隊,每人應徵收的項目如下——”大手一擺,引出了一名糧草宮。
糧草官打開一張宣紙,馬上念道:“每人各徵白米十石,或用雜糧十五石折抵,肉一百斤,或用鹹肉三百斤折抵,其餘食料折抵方式,概由本參定酌。”
線成仁旋又出列複道:“凡是徵收超額的,超額部分賞賜,徵收不夠的,不夠的部分按額嚴懲。都聽到啦?”
左右幾騎軍曹拔刀出殼,齊聲暍問:“聽到沒?”
眾兵士齊聲回答:“得令——”
線成仁大手一揮,眾兵士霎時都成了豺狼虎豹,爭先恐後地衝入村子。村子裏喊聲、叫聲、哭聲與喝罵聲此起彼落,前一刻尚是安寧寂靜,後一刻已是千人同哭。
這頭,陳近南道:“每人各徵白米十石,肉一百斤,這裏有數百人,豈不是要了數千石米、數萬斤肉,那村子還能不破產麼?”
笑月亦搖頭嘆息道:“線老將軍算是吳周軍中,軍紀較為嚴明、作風較為仁慈的,如果他的軍隊都用這種法子徵糧,其他將領的徵糧方式,想必更加可怕。”
一名軍曹見他們幾個躊躇未行,拍馬過來叱道:“還不快去徵糧!再等下去,徵不到自己的份,可有你們罪受!”
唐賽兒向來嫉惡如仇,氣得待要發作——“別,”陳近南一把攔了住,附耳悄聲説道:“進了村子再一起動手。”
唐賽兒會意,遂作罷。
一行人跟入村中,這當會,已見不少士兵一車車的推出米糧、肉食,各個高聲談笑,好不歡喜。
走進村子深處,且看家家户户大門殘破、滿地狼籍,更有些不肖士兵在幹那劫掠財物、姦淫婦女的勾當。
陳近南、唐賽兒與空空和尚按耐不住,分別出手阻止。
陳近南仗恃掌上功夫,一手擊昏一個,空空憑藉點穴手法,一手製住一個,轉眼二人便撂倒了數十名兵士,而對方連他們長相如何,竟還看不清楚。
唐賽兒可就狠了。她搶過一把鋼刀,一連斬了數十顆士兵的人頭,扔在一旁。
空空趕來叱止道:“施主何必如此?這般殺人,不怕死後下地獄麼?”
唐賽兒冷笑道:“本姑娘不在天地之間輪迴,不會下地獄!再説嘛,”指着那堆人頭山,“這並非全是我的傑作。”
陳近南與空空循向一看,發現對面那邊,正有一把飛劍騰空迴旋,遇上士兵便斬。
二人異門同聲道:“魔劍?”
卻是常無赦安坐於附近的樹梢,悠哉地指揮魔劍,斬殺士兵。
陳近南奔至樹下問道:“常兄,你什麼時候來的?”
常無赦環視了附近,為非作歹的士兵悉數殺盡,滿意地一躍而下,收回了魔劍還殼。答道:“我一路跟着你們,早就來啦。”
陳近南一怔:“你一路跟着我們?做什?”
常無赦道:“為了堵金不換、陳三郎啊。我找了他許久,總是找不到,只好拿你當活餌,跟着你看能否釣上他。”
陳近南聽了頗為不悦,滿想一口咬下自己的小指頭,隔了一隔,説道:“難怪你找不着他,他呀,早被另一個高手纏上啦。”
常無赦心想:“該不是真的魔界使者現身羅?”忙問:“誰?”
陳近南笑笑指着空空:“他。”
那頭,空空正為死難的村民與士兵誦經超渡。
常無赦乍見空空,嚇得起腳要跑,待得回神,端詳空空嚴肅的神情,又想起陳近南説過空空恢復正常的故事,於焉安下了心,當然,也就放下了腳。
陳近南拍拍他的肩膀:“別怕,他這會不是瘋的,不會當你是‘小丫頭’。”順便講了數日前他在嶽州城裏的遭遇,包括,“金不換”陳三郎中掌受傷的經過。
常無赦心想:“唉,那他是不會跟來了。”頗為泄氣,沉默良久,接着轉移話鋒,啐道:“你沒事幹嘛跟着人家去打仗?”環指周遭,“瞧,吳周的這些士兵,比起清軍還要猙獰,跟強盜土匪又有什麼兩樣?”
陳近南搔了搔頭道:“這話不錯,我也不想歸隊了。”
“誰想呀!”唐賽兒走了過來,一把摘掉頭盔,露出一襲藍色的漂亮秀髮,道:“我跟音音要走了,跟不跟來隨你,總之我們是不會回那個該死的部隊。”
音音也捱近陳近南道:“南哥,跟我們走嘛,這些人好壞喲,別回去啦。”
唐賽兒皺眉心想:“什麼時候起,她改叫他‘南哥’啦?”妒火中燒,偏又不好在這時候發飆。
“南哥,嗯——(故做嬌媚的噁心聲)”李四十七跪倒,扒住音音的大腿跟着起鬨:“我們一起走嘛。”
唐賽兒長鞭立刻夯到,怒罵:“老賊猴!今天姑娘索性連你一併宰啦,方便空空大師超渡!”一肚子沒處發的妒火,全往李四十七傾泄。
李四十七趕緊跳了開去,施展輕功在樹梢上穿梭飛躍,一邊笑唱道:“緊身衣,大咪咪,擠來擠去,好想吸;緊身褲,小屁屁,搖來搖去,好美麗。”
唐賽兒初時還聽不懂李四十七唱的什麼,過了一陣,這才領悟,羞怒地大發狠勁,死命追殺。
陳近南與常無赦相對搖頭苦笑,均想:“這兩個人又來啦。”
這一會,笑月突然奔近道:“阿三,看見常大粗沒?他不見啦!”
陳近南左顧右盼,確實不見了常大粗。
常無赦道:“不見了就不見了嘛,你擔心那傢伙?”
笑月道:“萬一他跑回去告人,部隊勢必出動圍剿咱們啊。”
常無赦冷哼道:“咱們這裏高手如雲,鳥他!”
笑月轉向陳近南道:“所謂雙拳難抵四手,對方人多,打起來不利我方,還是走為上策。”
前來徵糧的士兵非死即散,此刻,村子裏止剩村民們間歇的哭泣聲傳來。
陳近南點頭道:“有理,一旦打了起來,也會連累這村子的,但,咱們走去哪裏?”
常無赦道:“都跟我來吧,我曉得一個地方。”吹了一聲口哨,不遠處,旋風似地奔來他那匹駿馬。
陳近南忙向遠方招手呼道:“唐姐!李四十七!別再打啦!我們要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