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煞裴文韶驚恐過甚,閃入莽林後仍是不擇路徑,只一個勁兒地朝樹叢濃密處狂奔,更不知過了多少時辰,裴文韶幾欲虛脱,方緩下腳步,卻早聽不到鐵算子田歸林的鬼喊吶叫了。此地古木參天,遮天蔽日,其昏暗的使人難以視清丈內物事。愁煞驚魂略定,心道:如此地方,縱是你江湖浪子武功絕頂,只要我裴文韶不弄出聲響,要搜出我來那是萬難。既如此想,心神不由一鬆。心神一鬆,便覺背上沉甸甸的,獨孤樵恰似一袋土豆,竟伏在他背上呼呼入睡了!大怒之下,裴文韶將獨狐樵一抖摔在地上。這一摔委實不輕,直把大夢中的獨孤樵摔得“啊喲”一聲醒了過來,惑然不解地看着裴文韶道:“後腦勺,好疼!”裴文韶一把抓住護領,將獨孤樵拎將起來,怒罵道:“疼你媽的疼,大爺險些為你送了命,你可知道麼?!”獨孤樵道:“不知道。”“那大爺現在就讓你知道!”言語之間,但聞“噼噼啪啪”數十記耳光,早把獨孤樵打了個口鼻流血。裴文韶怒氣未平,正想一拳將獨孤樵滿口銀牙打碎,卻又心頭一驚:這獨孤樵可是個無價之寶,若一拳將他打死了,那卻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萬事皆成泡影了。當下強忍怒氣,只瞪了獨孤樵一眼,徑自席地而坐,掏出乾糧大嚼。獨孤樵一抹口鼻間湧出的鮮血,奇道:“你也要教我武功麼?”裴文韶一愣,問道:“你説什麼?”獨孤樵道:“先前飛天神龍説要教我武功,也是這般打我的。”裴文韶又好氣又好笑,站起身來,點穴止住獨孤樵血液外湧,扔了一塊饃饃給他。獨孤樵接過饃饃,席地而坐,便將饃饃送入口中。少頃,忽見裴文韶彈地而起,道:“不行,咱們不能在此久留。”獨孤樵道:“這兒太不光亮,果然不可久留。”裴文韶道:“你懂個屁!”因為獨孤雄之言與他所想大相庭徑。雖難辨方位,裴文韶也知他們此時已置身鄂西大峪羣山中,若被鐵鏡或復聖盟中任何一人發現,他也只得空喜歡一場,最多得他們堂主“冷彌陀”南宮笑誇獎兩句而已。而幾句誇耀之言對愁煞毫無用處,最有用的還是他自己練成絕世神功。稱尊武林,讓什麼胡醉、姚鵬、童超、任空行、鐵鎮……全部俯首稱臣。一念及此,素以愁煞著稱的裴文朗竟哈哈大笑起來。笑聲未了,忽有一個聲音淡淡地從頭頂上傳來:“裴文韶,你笑什麼?”乍聞此聲,愁煞七魂早有六魂出竅了。出聲之人非他,正是讓陰煞丘一西和笑煞莫軍斃命,使“黑煞四星”僅存愁苦二煞的飛天神龍萬人樂!飛天神龍有若人猿,輕飄飄順樹滑下,看着裴文韶,又道:“你笑什麼?”裴文韶駭然良久,才顫顫微微地道:“萬大爺,我……”飛天神龍突然驚咦一聲,道:“獨孤樵,你怎麼做和尚了?陸小歪呢?”獨孤樵大惑不解:“我做和尚了?”飛天神龍突然哈哈大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少林七十二般絕藝技壓武林,陸小歪與我打賭,説定能在半年內教會你武功,他便把你送到少林學藝,對麼?”未等獨孤樵回答,萬人樂又眉一皺,道:“不對呀!既是如此,你為何不乖乖呆在少林寺,卻跑到這裏來作甚?”獨孤樵道:“是裴文韶帶我來的,他也象你一樣教我武功。”萬人樂道:“就憑他那點兒微末道行,也能在半年內教會你武功?”獨孤樵道:“不知道。”萬人樂道:“大爺一人便可將四個裴文韶也殺了,連我也教你不會,他……哼!”稍頓又厲聲道:“裴文韶,是陸小歪讓你教獨孤樵武功的麼?”裴文韶連忙道:“是,是,萬大爺。”萬人樂道:“大爺近日只想在林子裏玩玩,倒不知江湖中又有多少沒規沒矩的事發生了,不過大爺敢肯定,半年後陸小歪可輸定了,哈哈!”裴文韶連忙道:“那是,那是!”萬人樂眉頭一皺,又道:“大丈夫打賭卻要賭得光明磊落,陸小歪既放心讓你教獨孤樵,從中使詐,縱若本大爺贏了陸小歪也沒什麼光彩,大爺的口氣你也是知道的,到時我便象捏死一隻螞蟻那樣叫你也活不成,聽到了麼?”裴文韶道:“聽到了,聽到了,小的盡心盡力地教便是。”萬人樂道:“那好,本大爺為使與陸小歪賭得公正,便替你們找個安靜隱秘的地方,那地方除本大爺外,天下更無一人能找到,但在這半年之內,本大爺決不來打擾你們便是。”如此言語聽在裴文韶耳裏恰若聖旨,心頭之驚異端的難以言表。他們“黑煞四鬼”有二煞死在飛天神龍掌下,此時飛天神龍放他一馬不説,還要為他尋一隱秘之所,……哈哈!裴文韶暗忖道,萬人樂,這可怪大爺不得,待大爺從獨孤樵口裏得知上古神功之修習法門,練就蓋世奇功,到時要殺你區區一個萬人樂,卻是易若反塵……正越想越得意,忽聞萬人樂在十丈開外厲聲道:“裴文韶!不跟大爺走,你當真想找死麼!”裴文韶大駭,連忙道:“小的不敢!”當下便一拉獨孤樵,緊隨飛天神龍之後。約摸在昏暗如晦的莽莽森林中行了兩個時辰,到着一棵百年古松之前,飛天神龍停了下來,轉頭道:“怎樣?”裴文韶不知其意,一愣之下道:“這……這棵樹好大。”的確,那棵古松竟有四五人合抱之粗。萬人樂也不理他,徑自走過去背靠古松,裴文韶正不知飛天神龍在弄什麼古怪,忽聞“啪啦”一聲,眼前的萬人樂早倏忽消失。那棵古松仍是了無異狀,卻把個愁煞裴文韶弄的怔立當場。僥是飛天神龍功力了得,也斷不能運功於背,猝然間便“鑽”入樹幹之內!正如此想,便見樹幹從底部被掀起約三尺定的一塊,飛天神龍從樹內伸出頭來,道:“裴文韶,你帶了獨孤樵進來。”裴文韶驚奇異常,依言拉了獨孤樵入內,待他們“入樹”之後,眼前忽然一暗,更難看清尺內物事,卻是飛天神龍將那“門”關上了。正駭然間,裴文韶只覺手腕一緊,便聽飛天神龍道:“跟我來。”依飛天神龍稟性,要殺他裴文韶倒無須如此鬼鬼祟祟。愁煞心頭一寬,使隨他往左側而行。只行數步,飛天神龍放開裴文韶手腕,道:“屋裏飲食之物足夠你二人用半年了,你便在此地教獨孤樵武功,除本大爺之外,斷無第二人能尋到你們。”稍停又冷吟一聲,道:“裴文韶,先現本大爺之言你可要記牢了,否則……哼!本大爺的手段你也是知道的。”裴文韶雖目不視物,飛天神龍言語間之殺氣和還是能感覺得到的,機伶伶打個寒噤之後,連忙道:“是!是!小的記住了。”話音落時,只覺眼前猝明倏暗,又聞“啪啦”一聲之後,早無飛天神龍蹤影了。直呆立了盞茶時分,裴文韶方隱約看清自己立身之所竟是一間寬長皆約十尺的土屋。土屋並無門户,只有一條二尺餘寬的通道,此時獨孤樵正站在通道邊,依舊是滿面茫然之色。裴文韶將屋內細細探視一番,見左角果然有一木架,木架上掛滿早醃燻過的獸肉。右角上則有一隻大木桶,裴文韶過去揭開桶蓋一看,卻是滿滿一桶清水。腳下,則是一層厚厚的枯枝敗葉。裴文韶自是不知,這些枯枝敗葉正是飛天神龍的“牀”,但他卻明白了因何甫入此屋時便嗅到一股濃重的腐葉味兒。既探視清屋內物事,裴文韶心頭大喜,暗自道:本大爺正愁沒個隱秘之所安置獨孤樵來習練上古神功,萬人樂那剋星卻送上門來,這當真是天助我也,哈哈,既是上蒼註定沒讓我裴文韶稱尊武林,大爺便卻之不恭了……正越想越得意,忽聽獨孤樵道:“你要在這兒教我武功麼?”裴文韶恰似好夢做到一半被人驚醒,一怔之下怒道:“還立在那兒幹什麼!快給大爺架進來!”獨孤樵依言入屋,裴文韶又厲聲道:“坐下!”待獨孤樵坐下之後,裴文韶也坐在他對面,道:“你當真能背那封書柬麼?”獨孤樵道:“哪封書柬?”裴文韶怒道:“你他媽的竟敢消遣本大爺麼?”獨孤樵惑然道:“我沒有。”稍頓又道:“我只會背一封書柬,就是被你和胡塗打死了的那個叫化塞給我的那封。”裴文韶轉怒為喜,當那道:“對對對,就是那封。”獨孤樵道:“可你名叫裴文韶,既不是胡大俠也不是姚大俠,我背給你聽,卻有些不妥。”話音甫落,便又吃了一正響亮的耳光,裴文韶大怒道:“去你媽的胡大俠姚大俠,現在是大爺説了算!”獨孤樵摸着火辣辣的面頰,道:“先前萬人樂教我武功,動作可比你多多了,可我還是不會,你只是這一個動作,大約我還是學不會的。”裴文韶愣道:“你説什麼?”獨孤樵道:“萬人樂説能捱打也是武功,他打了我很多地方,可我經不住打,所以才説我不會絲毫武功。現在你專打我的臉,我也是再經受不住了,所以你也教不會我武功。”裴文韶哭笑不得,見獨孤樵雙頰此時已高高腫起,果然不能再打了,當下道:“只要你乖乖將那封書柬背出,本大爺不再打你便是。”獨孤樵道:“那你不教我武功啦?”裴文韶正欲回話,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湧上心頭,當那不再吭聲,徑自閉目暗忖是何感覺,怎的這般古怪。獨孤樵見裴文韶忽然閉目有言,只好木愣愣也不再問。少頃,裴文韶睜開眼來,只道了一聲“你等着”,便朝那通道走去。獨孤樵自然不知究裏,但裴文韶卻明白了那古怪的感覺是什麼。——此屋無窗無户,唯一的“門”便是外面那棵巨大古松被飛天神龍不知如何弄得能啓合的一扇樹幹,但那扇樹幹合攏後的無一絲破綻,直若毫未被人作過手腳一般天衣無縫。因何能看清屋內物事?本該黑暗如陰曹地府,偏偏連獨孤樵腫起的面頰也能看清!本該氣悶難奈,立身屋中卻呼吸無滯!光從何來?氣從何來?裴文韶理應覺得古怪。但待他走到丈餘外土屋通道的盡頭時,心頭頓即釋然。古松中空!仰首上觀,可見到似是黑色的細碎松葉。裴文韶正啞然失笑,忽見到一片拳頭般大小的藍天,自然是有風掀動松葉之故了。但就在這剎那間,裴文韶心頭猛然一凜,再難笑出聲了。樹心中空並非天成,而是人工鑿出來的。底部這八尺餘高,直徑約三尺的空洞憑人力鑿出,倒也並非難事,但其上那只有碗口般大小的通光透氣孔,飛天神龍卻是如何鑿出來的?須知這棵百年古松之高不下十丈!而碗口般大小的圓孔,饒是將“縮骨功”練至化境之人,也是難鑽進去的。裴文韶自是不知,昔年太陽叟東方聖圖霸武林,天下大亂之時,飛天神龍從未在江湖露面,便是在這棵百年古松上痛下苦功了。正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為鑿此孔,飛天神龍足足花了一年多時間。至於如何鑿法,那便只有他自己才知曉了。但此時裴文韶心頭之駭異,決不亞於年的他們黑煞四星將身懷至寶的田歸林和連城虎逼上絕路,飛天神龍突然現身並一舉重創他和苦煞胡塗,而陰煞丘一西和笑煞莫軍則當即斃命之時。大駭之下,裴文韶伸手便去推先前飛天神龍輕易啓合的那扇“門”,卻哪裏能撼動分毫!僵立良久,裴文紹方冷哼一聲,陰惻惻地自言自語道:“待大爺練就上古神功,第一個要殺的便是萬人樂你這狗賊!”驚魂已定,裴文韶復回土屋,卻見獨孤樵早呼呼入睡了,陡然間不由怒氣橫生,一把拎起獨孤樵,伸手便欲再讓他吃一記耳光,卻又在驀然間想到會將他打廢了,不能背出那封書柬,倒是大為不妥。當下“哼”了一聲,強忍怒氣,只重重將獨孤樵摔在地上。地上輔有厚厚的枯葉,倒未有何損傷,獨孤樵揉了揉雙眼,翻身坐起,道:“你又要教我武功了麼?”裴文韶怒道:“見你媽的大頭鬼,獨孤樵,你給老子聽好了,大爺現在便要你背那封柬!”獨孤樵道:“可你既不是胡……”卻被裴文韶的暴喝聲打斷話頭:“夠了,別惹得大爺火起,一劍便把你宰了!”獨孤樵連忙道:“胡亂殺人,那卻不好,真的不好。”裴文韶哭笑不得,冷冷道:“如果本大爺覺得殺人很好玩呢?”獨孤樵道:“那也由得你,不過嘛,縱然你殺了我,因為你不是胡大俠或姚大俠,我還是不能背那書柬給你聽的。”裴文韶怒極反笑道:“好!好!好!很好!”獨孤樵喜道:“既然你也説很好,那咱們便睡覺吧?”言罷竟真的倒地便睡了一下了!裴文韶見獨孤樵竟愚蠢到如此程度,真恨不得真的一劍將他殺了。但轉念又想,殺這般一個蠢人,非但於事無補,往後也不好向鐵鏡和萬人樂交待,而他的拜兄胡醉和童超若知獨孤樵死於我手,那姓裴的縱有千條性命,只怕也難為保住半條了。當下強忍怒氣,思謀如何讓獨孤樵背出那封書柬內容來。良久不得計較,反覺有些睏倦,只得胡亂吃些薰肉,也自睡了。如此一連三日,裴文韶既不“教獨孤樵武功”,也未能從他口中逼出書柬內容,只隨時怒氣填胸而已。第四日,裴文韶忽暗忖道:這蠢東西既不吃硬的一套,便來軟的騙騙他又有何妨,難説如此倒能奏效。計較已定,裴文韶強作詳和之態,對獨孤樵道:“獨孤樵,雖然你認識胡大俠和姚大俠,但……”哪知未等他話説完,獨孤樵早截口道:“你錯了,我不認識胡大俠和姚大俠。”裴文韶愣道:“你説什麼?”獨孤樵道:“我説我不認識胡大俠和姚大俠。”言語間並無作偽之色,裴文韶大奇道:“你……你真的不認識他們?”獨孤樵道:“真的不認識。”裴文韶心頭狂喜,暗道天助我他,這小子不但武功俱失,連記憶也喪失了,既如此,要騙他可就容易多了。當下輕嘆一聲,道:“你不是武林中人,不認識胡大俠和姚大俠倒也不能怪你。”獨孤樵道:“你認識他們麼?”裴文韶道:“那是當然,他們可都是在武林中名聲赫赫的人呢?”“哦!”“胡大俠的名一個‘醉’字,號千杯不醉;姚大俠也是單名一個‘鵬’字,號布袋和尚。”“噢,原來一個叫胡醉,一個叫姚鵬,先的我還以為他們是不同姓而同名呢。”“實不瞞你説,我與胡醉和姚鵬交情篤厚,可惜……唉!”“那當然啦,你們常見面,自然就熟知了,只是,嗯,你為何必嘆氣?”“我知道你要轉告他們的那封書柬非常重要,但……唉,最多半年,咱們便都要死在這屋裏了。”“真的麼?”“我去探查過,這怪屋子一處出口也沒有,待咱們將屋裏的東西吃光,就非得餓死不可。”“萬人樂不是説他半年後還要來麼?”“那是他騙咱們。”“你説他不會來?”“絕對不會!”“哦。”“我方才嘆氣,便是為此了。我死在這裏倒沒什麼,只是你死了卻大為不妥。”“為何我死了便大為不妥?”“你若死了,又有誰能傳那封書柬給姚大俠或胡大俠呢?”“這倒真是的。”“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先將書柬內容告訴我,萬一咱倆有一個人能活着出去,便可將書柬再告訴胡大俠或姚大俠?”“這——?”“再説,縱若活着出去的是你,你又不認識胡大俠和姚大俠,要找他們也不容易。而我卻熟知他們,事情就好辦得多了。”“嗯。”“並且你不會武功。而我卻是會的,依我看來,能活着出此屋的大概還是我。”“那好吧,我把書柬上的話一字不漏地告訴你,你可要記熟了,將來便託你也一字不漏地告訴胡醉和姚醉?”裴文韶心頭狂喜,卻未在面上表露出來,只連聲道:“當然,當然,受人之託,忠人之事,這一點我是決不敢忘記的。”獨孤樵卻哪知中了愁煞圈套,當即緩緩將那封書柬背了出來。待念至最後一句“X年X月X日黑力鐵姑謹啓”之後,裴文韶早失聲道:“就這些麼?”獨孤樵道:“就這些了,你可記熟了?”裴文韶呆坐良久,又道:“你再背一遍。”獨孤樵又背了一遍,果然與前一遍並無絲毫差錯。裴文韶心頭之失望端的難以言表。書柬之內容,除田歸林將性命不保之外,其它皆是愁煞裴文韶全知道的!他雖不知後來田歸林因何奇遇得救,但他卻明白,憑自己的武功,是決計不可能到雷音掌連城虎所葬身的那萬丈絕壁下取到《陰陽大法圖》和上古利器的。早知如此,他又何必冒喪命之險,將這獨孤樵帶到此間!當下便想一劍將獨孤樵斃了。抽出長劍之後,又心頭一凜:鐵鏡、胡醉和童超等人的面容猝然間湧上腦海,只要他殺了獨孤樵,這些人沒一個會饒過他的!卻聽獨孤樵道:“你拔劍幹嘛?是要教我武功麼?”裴文韶大怒道:“對!大爺正是要教你武功!”話音落時,早取下劍鞘衝着獨孤樵便是“僻哩叭啦”一陣亂打。雖不敢用上內力,卻已將獨孤樵打的皮開肉綻,早是人事不知!總算略泄了心頭之憤,裴文韶不再理睬獨孤樵,徑自走出通道,運足渾身功力,衝着古松“門”雙掌擊出。“門”卻紋絲不動,反震之力倒把他雙臂震的生疼。盛怒之下,裴文韶更不顧其它,揮劍亂和刮削,將“門”一片片削下。忽聞“嚓”的一聲,手中長劍已折為兩截!一愣之下,怒氣異熾,復衝入屋,以劍鞘對仍舊昏迷不醒的獨孤樵又是一頓狂抽猛打。血,早將獨孤樵身下的枯枝葉浸濕了老大一片。裴文韶見狀暗忖道:若把這小子當真打死了,卻只有些不便。忖罷扔下劍鞘,扯下一塊醃獸肉,坐在一旁憤憤然亂嚼猛咽,然後倒頭便睡。也不知過了多少時辰,裴文韶醒了過來,卻見獨孤樵側身正靜靜看着他。裴文韶陡然坐起,怒道:“你看大爺作甚?”獨孤樵虛弱地道:“你……這般教……教我武功,我還……還是學不會的。”裴文韶冷笑道:“那卻難説,咱們不妨再試試!”言罷撿起劍鞘,只打得數下,獨孤樵又昏迷過去。裴文韶只好手執半截斷劍,再去削那道“門”。如此一連三日,“門”已被削下尺厚一層,卻依舊雙掌難擊動它分毫。自然,三日之內,獨孤樵始終是昏迷不醒。第四日,獨孤樵開始渾身發燒,口中吐出斷斷續續的胡言亂語。裴文韶只得停止削門,使出渾身解數替獨孤樵療傷。如此又過得數日,獨孤樵總算甦醒了,只是虛弱憔悴,與先前判若兩人。裴文韶又開始削“門”。忽一日,不知觸動了何處機關,那尚有二尺餘厚的“門”竟倏然自行啓開了。一瞬之間,強烈的亮光將裴文韶刺得雙目生疼。但也只是一瞬,那“門”又自行會攏了。一陣昏眩之後,裴文韶開始細思方才是怎樣將“門”啓開的。手的位置,劍的位置,腳的位置,還有身形,一一擺好之後,又將方才的動作演了一遍。蹊蹺的是,那“門”卻不聽話,依舊是紋絲不動。暗罵了一聲見鬼,裴文韶一腳踢向“木門”。但聞“啪啦”一聲,那“門”竟又自行開會了!裴文韶一驚之後,隨即便大喜過望:原來“機關”竟如此簡單,就在腳下“木門”左側緊貼地面處!當下連連踢那“機關”,“木門”自然也連連啓合。這一喜非同小可,裴文韶衝進土屋,一把提起獨孤樵,高聲道:“獨孤樵,咱們有救了!哈哈……”笑聲未畢,獨孤樵早“啊喲”喲出聲來。裴文韶一愣,將獨孤樵拉至“門”前,以腳尖頂住“機關”,待適應外界光線後,細看獨孤樵,但見他渾身橫七豎八的傷痕尚未癒合,更有數處已開始化膿,端的令人噁心恐怖。將獨孤樵送回土屋,裴文韶暗忖道:此時將獨孤樵帶出去,卻是有些不妥。他自己無法走動,挾着他卻又髒又臭,若遇上胡醉或童超,那……忽然心頭一動,“咦”了一聲,又跑至“門”前,以腳尖頂住“機關”,果然“門”敞開出一道足可讓人自由出入之口,並未在瞬息之間合上。這又是一個重大發現,否則憑他愁煞的輕功,是絕不能在那瞬間竄出去的。裴文韻號稱愁煞,也禁不住大笑起來,哭聲在樹洞裏迴盪,顯得有一種説不出的詭異。鬆開腳尖,讓“門”合上後,裴文韶又回到土屋,坐在離獨孤樵遠遠的“牆”邊,自忖道:這獨孤樵於我是沒什麼用處了,當然也不能再“教他武功”,當今之計,是先將他的傷治癒,然後……然後將他交給誰呢?交給童超,他們定會饒我性命的,但鐵鏡能饒得過我麼?鐵鏡此時是復聖盟副盟主,要找到我決非難事。忽地心頭一凜,“復聖盟”三字有若鬼魂,使得裴文韶猝然色變——分筋挫骨、毒蚊穿心、刀剮劍削……——這些恐怖的字眼一一竄入腦海,因為復聖盟能夠並且肯定會對他這樣做的!所以萬萬不能將獨孤樵交給俠道中人!裴文韶又忖道:“若將他交給復聖盟呢?”——鐵副盟主自然會誇獎我幾句,但胡醉童超他們會饒得過我麼?——絕對不會。——當然,也不會遭受分筋挫骨之類的慘死。——並且,復聖盟定會保護我的。想起復聖盟,裴文韶不由自言自語道:“哼!要取我性命可沒那麼容易。”卻聽獨孤樵道:“誰要取……取你性命?”裴文韶皺眉道:“這與你有何相干?!”獨孤樵道:“果然與我不……不相干,只是殺……殺人終究……不好。”“夠了夠了,閉上你那鳥嘴,大爺這便替你療傷。”“不對,我的嘴不叫鳥嘴,至於替我療傷嘛,那倒是應該的。”“去你媽的應該不應該!”“我的傷是你‘教’出來的,自然應該了。”裴文韶哭笑不得,乾脆自己閉上眼,過去細細探查獨孤樵傷情。雖傷痕累累,卻只是皮肉之苦,幸未傷及筋骨。裴文韶將獨孤樵早襤褸不堪的衣衫除盡,然後捧來清水,替他擦洗化膿之處。獨孤樵不時“啊喲”出聲。裴文韶怒道:“鬼叫個鳥,大爺屈尊替你療傷,已是令人難以置信之事了。”他説的本是大實話,偏獨孤樵似是有些不信,問道:“你是説你從來不替人療傷麼?”裴文韶道:“大爺只會殺人。”獨孤樵道:“殺人不好。”稍頓又自言自語:“唉!反正我説了你也不會聽的,你們這些會武功的人真古怪。”裴文韶沉着臉一言不發,直到將獨孤樵身上四、五處化膿之處洗淨之後,才道:“吃些東西,靜靜養傷,不準亂動,記住大爺的話了麼?”獨孤樵道:“胡醉號千杯不醉,姚鵬號布袋和尚,你的號叫大爺,對麼?”裴文韻“哼”了一聲,徑自睡了。擦洗傷口、吃、睡,如此持續半月,獨孤樵那四、五處傷口總算不再化膿了。又過半月,獨孤樵渾身傷痕已盡數痊癒,頭髮也已長出半寸有餘。這一日,裴文韶道:“咱們走。”獨孤樵道:“走?去哪兒?”裴文韶道:“少羅嗦,跟着大爺走就是了。”言罷徑自走向通道,獨孤樵只好茫然跟在其後。到得“門”前,裴文韶忽然一愣:我以腳尖頂住“機關”,獨孤樵自可爬出去,但我卻如何出去?略作思忖,但對獨孤樵道:“你用腳尖頂住這兒,千萬不可鬆開。”獨孤樵依言而行“門”倏然間啓開了,裴文韶鑽出去,尋了一根長約四尺的木棒,又鑽進來,讓獨孤樵鬆了腳,然後用木棒頂住“機關”,“門”果然啓開後不復合攏。裴文韶大喜,鑽出去後道:“你也出來吧。”獨孤樵笨手笨腳地爬出“門”道:“咱們這就走麼?”裴文韶也不答應,率先舉步而行,但走出四五步之後,又突然停步轉身,對獨孤樵道:“你在這兒等着,千萬別走開。”言罷也不等獨孤樵回話,奔回古松“門”前,鑽了進去。少頃,裴文韶又鑽出來,對茫然呆立原地的獨孤樵道:“走吧。”獨孤樵道:“你又進去幹什麼?”裴文韶冷笑道:“萬人樂那小子自以為聰明,哼!”獨孤樵不明所以,正欲發問,忽見“門”和古松頂端冒出滾滾濃煙,頓即恍然道:“你把那屋子燒了?”屋裏鋪滿枯枝敗葉,要點燃倒不費事,裴文韶也不回答獨孤樵問話,説道:“從現在開始,不許你叫獨孤樵。”獨孤樵奇道:“為何不許我叫獨孤樵?”裴文韶道:“你還想讓人教你武功麼?”“不想。”“那就是了,你説你叫獨孤樵便有人要教你武功。”“那倒是的,但——我叫什麼?”“叫……嗯……就叫喬孤獨吧。”“你把我名字倒了過來,對嗎?”“對。嗯,不行,這樣還是太露了些,乾脆,叫喬石頭算了。”“喬石頭?”“對,姓‘喬’的‘喬’,‘石頭’就是石頭,記住了麼?”“記住了。”“叫什麼?!”“我叫獨孤……不,我叫喬石頭。”“好,就這樣,咱們走。”此時日頭偏西,森林裏卻依舊異常昏暗,但對在土屋中呆過近兩個月的裴文韶來説,要憑濃密樹葉間偶爾露出的些許日光判定方位並非難事。當下辨明方向,帶着獨孤樵徑回覆聖盟總堂——武俠吧掃描風雲潛龍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