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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三八查某最愛騷

    這隻踢翻盆子的腳,又肥又白,穿着紅緞子的繡花鞋。

    那叫“欏子‘的青年,立刻站了起來,看着那張皮膚緊縮的圓臉。

    他聽見女人們奢承屹吃的笑,可是聲音卻彷彿很遙遠。

    波霸大聲説:“你把我的腳打濕了,快點擦乾。”

    楞子什麼話也沒有説,他的默默的蹲下來,用啞巴給他的洗腳布,擦乾了她的腳丫。

    波霸笑了,説:“你是個孩子,晚上我房裏若是沒有人客,你可以偷偷溜進來。”

    楞子搖手説:“我身上沒有銀子。”

    波霸媚笑道:“我免費招待。”

    華燈初上。

    女人們換上美麗的衣裳,臉上也抹了濃濃的脂粉—“楞子,快上菜。”

    “楞子,酒喝完了,快送酒菜。”楞子正忙着侍候,驟聞波霸的房內,傳了顫抖的衷求:“侯大爺,我好怕,饒了我吧。”

    接着,又傳出如鴨於般的聲音:“臭婊子,本大爺花了錢,你敢不給本大爺玩?”

    “哎——”一聲慘叫。

    “不,不要啊,嗚嗚——”

    楞子突然大喝:“住手。”

    聞喝,壯漢停止動作,轉身一看,不屑問:“你是誰呀?敢管‘魯比五虎’侯萬金的閒事。”

    “我叫欏子。”

    侯萬金一聽,不由哈哈大笑。

    “楞子,本文爺原諒你無知,快夾着你的尾巴滾出去,不然的話,叫你吃不完兜着走。”

    愣子一望波霸,她流出委屈的淚水:“哇操,你這大變態,竟然想出這種鬼花樣,我勸你快放了她,否則……”

    話語未了,侯萬全撮嘴一吹,打了—聲胡哨。

    須臾,衝進來四名容貌酷似、年齡不—的壯漢,這四人分別是他弟弟銀、銅、鐵、錫。

    “老大。你找我們啥事?”

    侯萬全不悦道:“這小子掃了我的興,給他一頓粗飽的。”

    “是。”

    四人齊應—聲,蜂擁而上,拳腳盡朝楞子攻去。

    “哇操,哎。”

    楞子防左防不了右,顧上顧不了下,登時一陣疼痛,連頭也難逃—劫。

    因為,頭遭到打擊,剎那間,他突然恢復了記憶,原來自己是金大智。

    “操你媽的芭樂——”

    當下,他大顯神戚,左右開弓,把侯家四兄弟,瞬間擱平。

    “嘎”

    侯萬全倒抽了一口氣,嚇得跪地求饒:“英雄,饒命,大英雄,饒了我吧。”

    金大智雙手叉腰,沒好氣道:“你媽個蕃茄,我生平最討厭人家打頭,你們吃了龍鞭了,竟敢碰你爺爺的頭……”

    聞言,侯家四兄弟嚇壞了,他們顫聲説:“所謂,不知者無罪‘,大英雄,你事先沒聲明,所以不能全怪我們。”

    説完,他捲起袖子欲動手。

    侯萬鐵是侯家老四,天生膽小,一見對方要開扁,嚇得搶道:“大英雄,我們兄弟已經認輸了,你要再動手打我們,也沒什麼意思,不如這樣,我們任憑你罰好了。”

    侯家其他四人聽了,不由讚道:“聰明。”

    金大智摸了摸下巴,暗忖了一下:“沒錯,打多了我手也會痛。”

    想到這裏,金大智目光電掃,只見侯萬金的手裏,還抓着那條黃鱔,登時心中有了主意。

    “好吧,我接受你的建議。”

    侯家兄弟一聽,頓時輕鬆了不少。

    金大智胎手指侯萬全説:“他是這件事的罪魁禍手,你們先反愴抓起來。”

    “老大,對不起了。”

    侯家四兄弟説着,轉身朝牀前走去。

    侯萬金見狀,色厲內荏説:“你,你們敢?”

    俗話説:“沒事是兄弟,有事顧自己。”

    “敢”字還沒説完,侯萬銀、侯萬鐵和侯萬錫已撲上去,七手八腳制服了侯萬金。

    “他奶奶個皮。”

    候萬金破口大罵,連自己奶奶咀罵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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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這些膽小鬼,算是那門子兄弟?”

    金大智煽風點火道:“哇操,你還是不是人?連你奶奶也罵參入,我今天要替天行道,來吧,把這畜牲的褲子脱了。”

    “不,不要呀”侯萬金大叫。

    侯萬銀等人才不理,依照金大智的話辦了。

    “把那一條大鱔魚,塞進這個大變態的腳倉,讓他自己享受一下。”

    侯家兄弟聽廠,面面相覷,因為,這黃鱔一旦塞進去,腳倉就遭殃了。

    侯萬金喊叫:“不要塞,塞不得呀。”

    此語一出,侯萬鐵立刻動手,原因是“塞你總比塞我好。”

    “咬——”侯萬金慘叫失聲。

    北京城,仍然是滿清皇帝和一‘些權貴的天下“乾隆老頭廠雖然讓了位,當了”

    太上皇“。可是和坤的權勢,仍然呼風喚雨。

    新皇帝嘉慶雖然因為他在闊,比起皇上還要闊,不禁有些嫉妒他,但是確着老頭子的面子,暫也不敢把他怎麼樣。“和坤現在的錢更多,可是性子更貪,搜刮的孽錢太多了。

    他做了二十多年的宰相,貪污橫行,賣官鬻爵,賄賂公行,可是滿朝大臣民,沒有一個人敢説半句話。幾年前有一個御史“曹錫寶”,曾上本彈劾他的家奴“陸泉”,就以“仗勢撿財,狐假虎威”為由。

    其實,陸泉並不是和坤家裏的頭等奴力,頭等家奴應該算麥榮貴。他笑裏藏刀,十二萬分陰險奸惡,被他所寄託不止金大智一個人。

    他的兄長麥榮貴,更是“京西”一帶有名的土霸。

    因此,麥榮貴沒有人敢碰他一下,更不用説批評了。

    僅僅彈劫了陸泉一下,便醫學一個“遷臣查勘,竟以風聞無據覆奏”,曹錫寶坐個“妄言”之罪,而被詰責。

    堂堂御史,竟抵不上一個家奴。‘唉!

    可悲。

    可嘆。

    由此可見,什麼人敢正眼看和坤呢?

    因此,每逢他出來,必定前呼後擁,保鏢侍衞、趕過一二百人。

    所經過這處,閒人遠避,等於淨街,要想看他一眼,但是難上加難。

    不過,話雖然是這樣,許多人背地裏恨他,不但小老百姓如此,連他的姬妾也恨之人骨。

    這天,和坤從他建築得極為嚴密,機關埋伏十分厲害的—間屋裏醒來。

    他新娶兩個最寵愛的姬妾,把和坤輕輕地,像扶着粉捏菩—般,軟得像麥團,一點也站不起來。

    他每天排班上朝,視為苦事。

    每天早和,和坤命人殺兩隻活犬,剝下血淋淋的狗皮,緊蓋在膝蓋上,這才可以走路。

    但是隻能支持一個時辰。

    和坤由牀上坐起後,膝蓋上綁了狗皮,腦海裏又細細的算起帳來。

    他的年紀快六十了,叫人傳話給下面廚房,吩咐那碗貢品燕窩,要燉得爛一些,又把膳食總管喚來斥責道:“我那—匣燕窩,怎麼吃得這麼快,那是三年前洪巡撫送給我的,總共送了一百錦盒,怎麼半年的不到,就快吃光了,還説是蟲子蛀了,哼,是不是你偷吃了?”

    那新娶的寵姬,還不大瞭解和坤的脾氣,就笑着説:“誰愛吃那東西?又不好吃,庫裏足足裝了半庫,足夠大人你吃一萬年呢?放心的吃吧。”

    和坤氣呼呼的道:“噯呀,你莫宰羊我們家裏的這些人,嘴都很饞,就像上次黃撫台送來的金華火腿,足足有五百隻,不到兩個月。便吃光了,這不是在吭我嗎?

    他們一家大小全由我養着。他還不滿足,竟説我有許多錢,不給他們。其實,我在朝一份俸祿,有多少錢,光是管一家幾百口人吃用,那裏夠呀。人家説我的倉庫裏,完全堆滿金銀珠寶,單是珍珠一項多得要用斗量,那真個是瞎話。我雖然收廠官兒一些孝敬,也沒有這樣多呀,弄到那江湖小人,個個想來算計我。”

    “他提起”江湖小人“四個字,立即想起兩個人來,這是他的心腹大患。

    和坤不怕官,不怕御史,一個是金大智,一個是朱玲。

    他們是金參將和朱御史的後嗣。

    他兩人的父親,都被自己所陷害,而結下了不解的深仇。

    和坤可以毒死朱御史,可以降謫金參將,但卻拿金大智和朱玲沒準兒。

    在和坤心目中,最好把金大智收買過來,認作義子,給他一個小官噹噹,這樣一來,天大的仇也沒有了。

    到於朱玲呢?

    這個貌美大腳姑娘,最好充作“下陣”,納為自己的寵姬,用錦衣玉食來軟化她,如此便可“高枕無憂”了。

    他想到這裏,把膳食總管趕走子,又叫人把麥榮貴找來。

    “你這小子,只會花我的錢,吃我的飯,你倒長得比我還要胖,你家中的小老婆,聽説比我還多,你到底給我辦了什麼事,那些江湖小人,你給我除乾淨了沒有?”

    麥榮貴見和坤發怒,慌忙稟道:“回中堂,那些江湖小人早給你除乾淨了,一個也不留。”

    和坤狐疑道:“除淨了吧?我可不相信,你把金大智的頭,拿來給我看看。”

    這句話一出,麥榮貴真是沒法子回答他不敢説,曾在三年之前,自己陷害了金大智,因為金家花了大筆的錢,他和杭州的黃知府,完全受了賄賂。所以沒有把這案子,解到北京。

    他更不敢説,金大智在獄中,竟被俠客救了出去,而且,那個俠客十分厲害,在同天晚上,首先留下刀柬,警告了黃知府,聲明誰要追穿這事,就取誰的人頭。

    和坤也是個聰明絕頂的人。

    他看見麥榮貴這個模樣,不禁冷笑一聲:“那個叫什麼朱玲的姑娘,怎麼不見你提起啦?

    是嫁了,還是逃跑了?還是已經不在人世了?“麥榮貴的胖臉上,堆滿笑容回答:“這是一些賤民,一個沒小腳的窮姑娘,誰記得起她怎麼了,江湖上耍拳賣技,走軟繩跑馬戰的姑娘多得的,中堂怎的竟記着她?”

    和坤瞪着眼道:“胡説,你只會説很多,為什麼不找個來?叫他們保護我?省得我日夜睡不着覺”

    麥榮貴馬上應説:“這三年來,府中不是風不鳴,草不動,一點事情也沒有嗎?

    有阿不拉花給你護院,還有一二百名打手武師,日夜守着你,中堂怎麼還會睡不着覺?”

    和坤氣得幾乎跳起來。

    他要不是腿軟,就立即站起來,搏麥榮貴個嘴巴。

    他敲着桌子道:“混帳東西,你説的這一批人,三年來、花了我多少錢?吃了我多少飯?

    你也知道,我家開支用度,完全是由我承擔,可是——除了阿不拉花,他們全是一些草包衣架。酒囊飯桶,名目上給我護院,其實一點事也不管,只會整天要錢,大杯喝酒,大塊吃肉,我這裏要不是有人孝敬,那能夠養活他們?所以我上當了,賠大本了。“

    麥榮貴苦笑道:“中堂不要這樣説,也多虧他們鎮着,外間一些小人,才不敢來府擾鬧,例如那大力神……”

    和坤精神一振,道:“對啦,你説那大力神,那個人從來沒有開過條子,問我支錢,可是他什麼時候來?什麼時候走?我們也莫宰羊,我連他的面也未見過呀。”

    麥榮貴忙説:“那個當然,他是出了名的俠客,脾氣當然比別人大,叫他整夭在府裏來着,給大人看門,他自然不肯幹嘛。這就跟青萍道姑一樣、她不問你怎麼請,怎麼送禮,她也不來,你看她的架子多大?不過,他不來也不打緊,三年以前,我奉中堂人人之命,到外面去調查金大智和朱玲兩個不澆時。我離開京師之後,才知道江湖最有名的。就是大力神和青萍道姑。因此我趕緊派人回來給中堂大人獻計策,要你無論如何。也得籠絡這兩人,這些年來,因為有他們……”

    和坤不滿接口:“有他們又怎麼樣了,江南的織造德祿三更半儲備,丟了腦袋,兩江總督被割了耳朵,巴結了他們有什麼鳥用?”

    麥榮貴低聲説:“青萍道姑知道大人厚待她,不然的話,這些可怕的事,不僅會出現在江南,也許出在中堂大人的府上呢。”

    和坤—聽這話,不禁嚇出一身冷汗,半天也説不出話來。

    因為。這是他心最害怕的。

    他生平最恨最些那些江湖俠客。

    那些人還真不少,他們都是些沒有官職,沒有錢財的窮小於,行蹤飄忽,來就向一陣風。

    他們不講面子,也不權勢和貴人。

    他們也不管你有幾倉庫的大元寶,也不管你有多少小老婆,更不管你的兩條腿是否瘋癱了?

    只要他們喜歡,隨時隨地,可取人的命。

    因此,愁得和坤連新做的燕窩湯,也吃不下去了。

    他用完了養身保壽的早餐,就叫他現在的心腹麥榮貴,趕快叫人預備車轎,等他上朝去。

    沒多久。

    牛轎已經備齊,和坤就被許多珠翠描頭,脂粉滿面,綺羅遍身的侍妾丫環,把他扶上那頂綠尼大轎,由府內深院裏,慢慢的託了出去。

    這時,和相府的門前,三重橋到什剎誨一帶,早就禁止任何入通行了。

    和坤的轎子,穿上紅漆的轎杆,八個身材一般高,一樣年輕俊美,一樣頭戴新高帽,穿着新衣服的轎伕抬起來。

    這是經過嚴格格訓練的,前清時官府考轎伕,把一盆水放在轎內,轎伕抬完一程,要點水不溢方才合格。

    轎子被抬起來時,一步也不顛動,坐在裏面,跟坐在軟牀一樣,就駕雲似的,向前直走。

    同時,前央“鐺鐺鐺”一連十幾聲響,敲起開路的鑼聲,前面四匹“頂馬”,後面四匹“跟驢”。護衞的人無數,個個弓上弦,刀出鞘。

    阿不拉花以下,穿起族新的空衣,挾着鋒利的兵刃。隨轎保護,殺氣騰騰,如臨大敵一般。

    還有幾個如虎似狼的侍衞,在前開路,揮動長長皮鞭,“啪啪”的驅逐行人,攫開霹厴似的喉嚨,厲聲喝道:“走,走,滾開,滾開。”那些小老百姓嚇得雞飛狗跳,膽子小的鋪户,敢趕緊關門。

    他心中暗想:“我有這些人保護,還害怕誰呀?”

    他覺得從今以後,賄賂應該多貪,小老百姓苦死了,並不足惜,他們是天生的賤骨頭。

    金銀美女,多多益善,權位永遠保持,人言並不足畏,太上皇央前應該多多獻媚。

    還有新皇帝,也應多拍一些馬屁,朝廷是官逆己者殺,順我者榮。

    凡是孝敬多的,就給他大官做。

    這樣看來,多吃些人蔘燕窩,永遠不死,富貴無比,是人生一大樂事。

    川楚民變,離我太遠了。而且有官兵剿,根本不用擔心。

    江湖俠士,一個兩個,單第不成線,獨本不成材,何必管他?

    和坤這樣昏心想着。

    於是他便心花怒放,得意起來。

    可是,他的轎於還未人“神武門”,突然由景山旁,一角牆隱蔽之處,“唰”

    的—聲,飛鳥似的,掠下一個少女來。

    荊鈕布裙,全峯短及抄扎,起落如飛,手執着明晃利劍,直向和坤轎前撲至。

    那些開路執儀的人,高聲大叫:“有刺客,有刺客,捉刺客!”

    高腳牌掉在地上,銅鑼傘帳拋了,膽大的高聲吶喊,膽小的紛紛逃跑。

    那女刺客電也似的,撲到和坤的轎前,八個轎伕已逃之夭夭。她就惡狠狠的挺劍一刺,向轎門裏直扎進去。

    和坤在轎子裏喊一聲:“我的媽呀。”

    “卟通。”

    整個身子,癱倒在轎裏了。

    護院侍衞刀槍劍戰,四面八方蜂擁齊上,團團圍住那個女刺客,要想把她砍為血泥肉醬。

    不料,這女刺客本領高強,長劍抖寒光,潛若游魚穿水,快似飛鳥掠至。

    人如猿蹲虎伏,劍如鴻驚風舞,通體都是匹練似的自光。

    和坤的侍衞中,不少認識這女刺客,立即叫道:“哎呀,她就是朱玲那個妖精,這小妖精厲害得很,我們大家要特別小心!”

    朱玲攻勢兇猛,倒豎柳眉,咬着櫻門,頭上包着絹帕,手中扎着長劍。

    “轟,轟,轟。”

    平斫、立削、順抹、橫劈、翻身砍、回馬劈,一口劍下翻飛。

    霎時之間。

    早有十多名侍衞,被她砍翻在地,人頭滾滾,鮮血灑滿地面。

    可惜和坤那頂綠大轎,早已披許多人救走了。

    朱玲開步要去追,卻被阿不拉花攔住。

    她急切衝出重圍。

    這時景山附近,神武門外,已經起了潮水的人羣,遠處近處,人嘶馬叫,不知來了多少官差?把她圍得密不透風。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

    來的人越來越多,簡直成了一片人山人海,刀劍如麻,她再也衝不出去子。

    其實,她的劍法並沒有亂,身軀步法,也不可滯,勇力還有。

    可是她的眼睛,已經被那紛亂閃的刀劍光芒,完全擾花弄亂了,眼看就要受傷。

    在這危機千鈎一發之際,忽然景山紅牆上面,急如蒼鷹似的,掠下—俱來。

    這人並不是別人,正是大力神朱經武。

    眾侍衞大聲叫,“好了,好了,朱師父來了。看這小妖精還有什麼本事?”

    大力神勇猛似虎,撲進人羣,手起—劍,向朱玲刺去。

    朱玲急忙用劍—攔,大力神用了個“鴿子翻身”,風車般的一轉,也不知道他用什麼手法?

    就把未玲的劍奪住,跟着伸手一探,就將她夾在肋下了。

    “好呀,捉住刺客,快來把她綁起來。”

    想不到大力神居然翻臉丁。

    長劍一揚,砍翻了幾個侍衞,挾着朱玲便跑,直向景山一堵紅牆,飛跑過去。

    “哇操。”那些侍衞們既吃驚,又着急,立刻高聲大叫:“這是怎麼回事?噯呀,那傢伙原來不是好人,也是個賊,別叫他把女刺客救走,快捉住他。”

    只見大力神到牆邊,拔身一聳,宛如禽飛上天空,拔起四、五丈高,肋下還挾着尚在掙扎的朱玲。

    拔上景山高高的紅牆,眨眼之間,已經跳到裏面,就全無蹤跡了。

    景山即是煤山。明朝甲申年間,闖主李自成攻入北京,明懷宗“崇禎”帝,就在這裏死殉國,直到現在,明崇楨的壽星亭,巍然尚在。

    崇幀自縊之處,還掛着一方本牌。

    直到滿清入關,霸佔原錦繡山洞,便把煤山加以修築,改名“景山”。

    景山共有五個山崗,清遷就在每一個山崗上琉璃瓦,築了一座很美麗的亭子。

    山後還建了壽星殿,是供祭祀用的,平日寸中有三五個老年人監在看守。

    四周達的紅牆很高,雖然有門,可是永遠不開,同蒿草沒幄,遍地鳥便,早已沒有什麼人來。

    現在,大力神把朱玲救到這裏,等到和坤一些家奴,保鏢,護院和阿不拉花等人趕到,叫開門還是一樣不敢進去。

    因為,這是皇上的御地,冒冒失火的進去,是要殺頭的。

    所以,—定要先稟奏,等到皇上降旨後,派了總管太監、領着他們去尋找,才可入內的。

    等這繁鎖程序辦好,再進去什麼也沒找到,別説大力神和朱玲的人不見了,就連腳印也沒有半個。

    朱玲行刺的事,當天日後,就轟動了京城內外。

    奸相在這次大劫中,雖然沒有受飭,可是嚇個半死,兩條癱軟的腿,這會兒更加軟了。

    他也顧不得再罵人,還是自己的性命要緊。

    和坤只有忍着心頭肉疼,取出一些銀子,分賞紿阿不拉花這些人,叫他們由今天起,不分日夜,巡邏護院,還得特別提防大力神。

    他是朱玲的叔父,如果被闖了進來,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麥榮貴更加擔心,格外害怕,東差西遣,顯得份外忙碌。

    他請御史衙門,九門提督,加緊緝拿兇手。

    至於得和坤本人呢?躲在府中的密室裏,再也不敢出來,連飲食都在裏面搞定。

    幸而這一天夜裏,和相府中什麼事也沒有,和坤驚魂方才安定下來。

    青萍道姑和三名愛徒,加上朱玲,—共五個人,是昨天進入京城的,住在朝陽門內一簡名叫“嘉寶樓”的小客棧裏。

    他們在客棧中商量後,認為要跟早先—樣,夜入和坤府中行刺,未必能夠得手。

    都曉得,和坤的府裏有迷樓,帆關,密室。要刺殺他十分困難。

    二來相府中護眾多,一旦被發現,勢必難以全身而退。

    因此。他們五個人秘密商量。朱玲想—個女中的預讓,打算趁和坤上朝攔與行刺,這固然是一件極危險的事。便勝算比潛進宮裏大。

    青萍道姑不以為然,她認為朱玲為對付一個叔奸,以及十多年宿怨,這麼做無可非議,可是絕不是上上之策。

    青萍道姑主張要想殺和坤,必須剪除爪牙,也就是大力神和阿不拉花,才能下手對付奸相。

    靜音三個師妹,完全沒有主意,師父怎麼説,她們—就怎麼做。

    朱玲一則生性倔強,二以為金大智已死,三呢?再怎麼樣,朱經武畢竟是她的叔父,她絕不能不殺仇人,先把自己的叔父殺了。

    翌日黎明。

    她趁師父、師妹尚在熟睡,偷偷的行動,不料勢單而落敗。

    待靜音起牀,不見朱玲,師姐三人分頭打探,午後消息傳來,忙趕回客棧裏。

    “師父,不好了,聽説阿玲師妹、在神武門大街上面,單人雙劍,行刺和坤座轎,結果被大力神那老賊攜走了,竄入景山去了。,和坤返回府中,大概沒有受傷,街上到處是官差,盤查得十分嚴,老百姓不敢説話,膽小的人連街也不敢上了。”

    青萍道姑聽了,不禁大吃一驚,靜音又説:“我們現在上景山找師妹。”

    青萍道姑嘆口氣道:“你們不要去,去了也沒有用,因為景山戒備,和皇宮一樣的森嚴,你們進不去的。”

    靜安怒氣填胸。説:“管他皇宮不皇宮,我也要去,難道師妹被劫,我們就此罷休不成?”

    青萍道姑緩緩道:“你們不能意氣用事,疏忽利害,朱玲就是個活例子,今後的行動,我們都要從長計議。玲兒這次行刺,我認為太魯莽,白白打草驚蛇,雖然她被擄,我沒有不放心、畢竟大力神是她叔父,絕不會害她的。”

    靜音關切的説:“雖然不會害她,難保不會侮辱她,”

    青萍道姑皺眉道:“玲兒三年來,跟為師父習武,武功比起以前高強十倍,縱使不是大力神的敵手,可敢相差不遠。所以我説她不會吃虧,只是我們已來到京城,仇人和坤,阿不拉花和大力神,甚至乾隆老頭兒,也算上吧,他們全在眼前,我們只要辦得好,就如探囊取物,手到擒來,不但害民巨憝,可以除害。你們家仇也可以報。”

    她深探嘆了口氣,説:“要是辦不好的,你們要明白,我們現在自己身在虎口,官差滿街是,我們不過會點武功。很難全身而退。”

    靜音等八聞言,神色無一不凝重,事關大家的生死,登時激昂的情緒,立刻冷靜下來。

    金大智離開金玉堂,馬不停蹄,兼程趕如北京。

    這時,茶樓灑肆中,盛傳昨個黎明時分,有個俠女行刺和相國,他便猜到是朱玲。

    金大智一顆心,好比鍋上螞蟻,又是焦急又煩燥。

    他不顧一切到琉璃廠去,買了兩大匹布,用—個大包袱包着,就把撲刀藏在裏面。

    金大智穿的是青布夾襖夾褲,和新買的瓜皮小帽,跟買布的商販—樣,離開了琉璃廠就朝着皇城裏走來。

    他原本想看看景山,看景山四面的圍牆,究竟有多少商?

    然後晚上再去,跳進裏面一看究竟。

    因為,他想朱玲落在那裏,正待自己去救。

    金大智慢慢走着,來到景山之前,這裏有一條平坦的石路,就是官員們每日上朝,下朝必經之路。

    自從昨天這裏出現女刺客,行刺和坤之後,往來官員的車轎,好像少了許多。

    官差戒備森嚴,偶爾見幾個地痞和混混之流,往來聞藹。

    金大智猜想這些人,必定是阿不拉花的徒弟,和順六府派來的暗探。

    總之、這是官家的爪牙鷹犬,自己不可以太大意了。

    不過,他十足像個賣布的小販,所以沒人向他留意。

    金大智不知不覺的走到景山牆東,他覺察這裏離馬神廟不遠。

    馬神廟就是公主府,即是和坤兒子豐紳殷得興和孝固倫公主的地方。

    接着,他又想起這裏離黑麪蔡的家也不遠,不禁想起三四年前。自己跟黑麪蔡結識的往事,以及初會朱玲的神情。

    更幻想着昨天晚上,朱玲像烈女預讓一般,向那當代權奸,作溥浪一擊時情況。

    行刺雖未得手,也使奸相膽寒,町敬可佩的朱玲,今天不知芳蹤在何處?

    金大智徘徊了一會兒。

    忽然由景山的牆角,轉出一大堆人,個個都是雄糾糾,氣昂昂,短衣抄扎,薄底快靴,帶着刀劍棍棒。

    帶頭的人就是阿不拉花。

    這個兇狠的沒有性的傢伙,一別三年,身子比以前更胖了。

    但仍然雄壯,臉像豬肝似的,又肥又長,兩隻火炬似的眼睛,放出炯炯兇光,手中還執着蓮花鏟。

    金大智知道他認得自己,而且他的身後,還尾隨着一大羣護院打手,保鏢侍衞,自己如果被他撞上了,麻煩就大了。

    他立即閃到一條小巷子裏,好在阿不拉花這一羣凶神惡煞,走得很直着兩眼,也沒有注意到這瓜皮小帽,肩扛包袱的賣貨郎。

    不到盞茲功夫,他們走到馬神廟那一面去了。

    “好佳在。”

    金大智吐了一口氣,看着他們背景已遠,才走了出來,心中暗想:“哇操,朱玲在刀劍林立的侍衞中,居然下手行刺和坤,我見和和坤幾個奴才,反而嚇得躲避起來,慚愧。”

    他就在景山四周,皇宮附近,徘徊了整整的一天。

    幸好這個地方,除了每日有些官員上朝之外,和稀疏疏的幾個太臨出來買東西之外,幾乎沒有人閒來。

    因為既非鬧市,又在這深秋的時候,人跡更加稀少。

    加上此地又大,高牆古樹又多,即使有一兩人在這裏徘徊,也不容易給人發現。

    就像那向個爛腳乞丐。

    金大智看清楚了形勢,才到馬神廟附近,甩了一頓飯菜,萊雖然叫得多,但他卻沒吃多少。

    因為他在今天晚上,就打算要會一會那拳養和坤,縱庇和坤的主子。

    會太上皇乾隆帝這是一件非常的事,—般人認為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金大智感覺自己胸中熱血在沸騰。

    天色晚了。

    烏鴉成羣的掠過天空,“呱呱呱”的亂啼,好像在哀哭。

    御河裏的寒水悽清,這是十萬民的血淚。

    那紫禁城上的雉堞,已有巡城宮人,在高聲的喝着“鴝速格傑”,這是滿洲話。

    大概是説:“皇上要安眠了,守夜的人要小心呀。”

    但是,一會就走過去了,又到別的地方叫喝。

    這不過是一套“規格。”

    這些人當的就是這份差,天城厚,地曠宮探,也沒有其他人聽得見。

    正如神武門外,紫禁城邊,也有不少的腰刀侍衞。

    反正他們吃的是“皇糧”,不飽不餓,沒有什麼精神,他們也沒什麼心事,只關心着自己養的“百靈鳥”,或是“白燕子”。

    那雖然是個小東西,卻關係着他們的生活情趣,日常逍遣,也等於他們腐朽的生命。

    這些給皇上看門的“官兒”。比起和坤家裏的“護院”,可相差得多了。

    由這點看來,主子還沒有奴才闊?

    和坤不就這樣的罵麥榮貴,“你長的肉比我還多,你的細姨比我還多……”

    但是這也不盡然,因為皇宮本身,已經有了一重固有“保障”。

    城牆太高近兩丈,宮門又厚,別説貓爬不上來,就連老鼠也竄不上去,因上,他們才有恃無恐。

    金大智站在御史河邊,天已經黑了。

    星羣出現,在夜空中閃閃爍爍。彷彿千數百隻冷眼,弦月躲在雲後面,彷彿向人冷笑。

    他低頭看着河水,這裏叫“桶子河”,大概形容它把一座長方形的皇城,圍得好比鐵桶一般,才有這稱呼。

    四面並沒有人,背後就是景山,金大智到了此時,反而有些猶豫不決。

    他心中在思索:“哇操,我是談到景山,到那邊去找朱玲?還是直入禁宮,找着太上皇乾隆帝,或是現在在新於上嘉慶,指斥他們任用和坤。包庇和坤之罪?砍下他們兩顆龍頭?”

    他又回頭細想,似乎是“大逆不道”。

    旋即,又冷笑一聲,心道:“哇操,我雖然讀了幾年書,沒有考過科舉,也沒有吃過俸祿,我出來學藝之後,眼中所見,耳中的聞,都是被皇上敲骨吸髓,刮皮割肉的老百姓。我也莫宰羊皇上的德政,只宰羊乾隆帝六次下扛南,浪費民間血汗。

    還宰羊他在川平臼蓮教,任意屠殺百姓。我金大智今晚,就要家國之奇冤,雪漢人之辱,管它什麼禁宮與不禁官,皇上與不皇上?”

    想到這裏,金大智雄心大振,他直向宮門走去。

    這裏有一道御河的河牆,那河牆是石恐的,約有四尺多高,很窄,牆外面甬道,牆裏面卻是御河。

    他正要跨過牆,跳進河裏,由淺處過去,忽然看見一條人影,自遠而近,就在金大智的眼前,飛快的走了過去。

    “哇操。”

    金大智十分驚訝,道:“哇操,那是啥米郎?像個飛箭似的,給皇宮作護衞的人,真有如此身手輕快的人?乖乖隆地咚。”

    他不禁戒怕起來,金大智抽出撲刀。

    只見那人順着河牆走去,似乎發現了他的蹤跡,立刻又轉了回來,真像一溜輕煙似的。

    就是一隻靈活的松鼠,也沒這麼快捷,金大智橫刀怒喝:“你是啥米郎?”

    不料喝聲未了,那人已經“卟”一聲,笑了出來。

    “哇操。”

    金大智覺得這麼笑聲,十分耳熟,馬上知道是誰了。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青萍道姑的徒兒—靜安。

    靜安穿着灰色衣衫,頭上包着絹帕,面兒很俏,身材苗條,性感動人。如果不修道,和朱玲、冷玉蘭,可説是“珠輝玉映。”

    金大智沒想到會碰見她,不禁感到驚詫。

    靜安卻興奮的笑問:“哇,你還投嗝屁呀?師妹要是宰羊要樂壞了,可惜她被大力神擄走了。”

    金大智訝異的説:“哇操,這是探宮大內,你怎麼會來這裏?”

    靜安向他扮了個鬼臉,笑道:“深宮內院,我就不可以來了嗎?我師父認為若不是乾隆老頭兒從中包庇,和坤也不至於這麼兇惡,所以要我們師姐妹前來,警告他,沒料到會在這我遇見你,真是巧呀。”

    金大智聽説靜音、靜宜也來了,十分興奮,他跟着靜安在河牆上飛縱奔馳。

    可是,他在杭州坐了三年多的牢,武功氣力已退化了,幾乎跌入御河水裏。

    靜安卻不避男女之嫌,伸手援住他的腕子,竄過一列河牆,一直採到御河橋邊才放開手。

    從御橋上飛身過去,直到紫禁城的宮牆下面。

    靜安抬頭向城牆頂,打了一個口哨,只見雉樓上面,現出兩個勁裝疾服的人來。

    星月微光。

    金大智看得清楚,這就是靜音和靜宜。

    她們兩個個個由城牆正面,垂下一條絨繩飛索,靜安、金大智二人,牢牢抓住一根,靜音、靜宜立即把他倆拉了上去。

    紫禁城的城牆真高,足肋上丈以,如果沒有飛索幫助,金大智真還不能夠上去。

    他在心中暗叫,“哇操,慚愧。”

    好不容易,他被拉到城牆頂上。

    紫禁城的牆頂,比直街上馬路還鬧。人在上面向下一看,只見層層宮殿,黑壓壓的,簡直像山獄—樣,看不見一個人。

    金大智即問:“皇帝老頭在那裏?”

    靜音向他擺擺手,四個人就由一排“禁城侍衞車”所住的屋瓦面上,飛竄下來。

    他們已經到了宮裏,順着甬道走去,宮裏面真是瞎靜,連一聲狗叫也聽不見。

    處處是紅色的高牆,和釘得很嚴的大門,連樹木也很少見。

    這時,圓圓的月亮,已由天際現出淡波月華,白雲隙間泄下。

    照着深宮。

    照着高大的宮庭殿宇。

    走了多時,金大智漸漸分出來了,這裏面分成許多區域,每一區域佔着幾個院落。

    可是,此時連個人影也不見,更所不到有車聲之響。

    靜音師姐妹功夫真不是蓋的。

    她們對於深宮大內,彷彿十分熟悉,跳高竄矮躍過一重屋頂,又過一重屋頂,跳過一重殿宇,又過一重殿宇。

    走了不知多少時候,越過不知多少殿宇,金大智兩條腿痠死了。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品弦垂竹之聲,靜音三人不由停了下來,伏在琉璃瓦的殿頂上面。

    這些琉璃瓦跟玻璃—般光滑,沒有絕頂功力的,別想在這裏立得住腳。

    靜音她們就像吃飯似的,輕輕鬆鬆,金大智就傷腦筋了,只好蹲在琉璃瓦缺之處,向下面窺視。

    只見前面一帶殿宇,歌聲喧鬧,燈火密如繁星,並且有不少人,往來如梭。

    金大智輕聲道:“哇操,皇帝老頭兒在開舞會呀。”

    靜安一聽之下,十分高興,向金大智道:“你聽,前面正在唱戲呢。”

    金大智側耳一聽,果然聽見那邊傳來一陣隱隱的管絃絲竹之聲,並且還有“鐺鐺鐺”的鑼聲。

    靜安她們溜下這所大殿,翻地兩重落院,又伏在一道迴廊上。

    只見這一座宮殿,比起其他的殿來,還要寬敞幽深,廊子柱上曲曲折折的,掛着燈,當中還有一座看戲廳。

    廳的對面,建着三屆高的雕欄畫棟,還奇裝金漆彩的大戲台一間,四面懸掛着宮燈,三屆戲台上面,同時演着京劇。

    靜安她們師姐妹,彷彿貪戲看,帶着金大智爬到走廊頂上。

    那裏有一顆傘蓋似的松樹,正好遮着她們。

    他們一個又一個的跳到松枝上面,由松樹的間眼看去,更加清楚,戲台上的一切,歷歷人目。

    三屆戲台同時演一大痙,是“西遊記。”

    上屆面出神話中“天宮”時情景,中屆是“花果山”,下屆就是“海底龍宮。”

    飾演“孫悟空”的那人,正在一邊跳着,一邊演着“大鬧天宮”,跟那些天兵神將混戰着,鑼鼓喧天,所有飾酒各種角色演員,一律是清遷南府,即是“昇平署”

    的太監。

    這些太監平日是專門唱戲的,怕有敲鑼、打鼓、吹笛以及往來侍應的,伺候御駕的許多人,也是太監,宮女們並不多。

    太上皇的乾隆老兒,坐在看塾廳裏,面着金邊的“碧爾”鬍子眉毛全都白了。

    他坐在龍椅上,已有一些惺忪睡意。

    戲台上的太監,因為沒有奉到‘聖旨’,這神怪荒唐的“西遊記”,不得不亂蹦亂跳的演下去。

    這位“十全老人”乾隆皇帝,是個瘦子,臉龐呈三角形,身材相當高大。

    他是滿州族人,不過,在官野傳中説,清高宗是漢人,山東誨汀縣陳閣若之子,因雍王妃不慎,矢殤其子,取陳閣老之子以代,究竟是真是假?也沒有人能證據但是,他最羨慕漢族的文化,詠得好漢詩,寫得一筆松雪體的字,卻一點也不假了。

    他做了六十年的皇帝,屢到江南遊玩,可是仍嫌還不夠。

    因為在物質享受上,他儘可以滿足,精神上卻十分苦痛。

    他的正宮“孝賢皇后”常常跟他嘔氣。

    據説,乾隆帝和正宮孃家嫂子,即傅恒大將軍之妻。有點“愛情。”

    所以,皇后屢次醋海興波,有一次孝賢后跟他“巡奉”江南歸來,坐船着連河走到直縣省境內,兩口子在行舟上面,為了這件事情又鬧起來。

    孝賢皇后把老頭子挖苦得簡直不像一個皇帝,他勃然大怒,迫着孝賢皇后跳河自殺身亡。

    回到北京,乾隆卻説:“途中病死。”

    並且叫一位汪學土,撰一偏文,説是什麼:“憶昔宮庭相對之日,適當慧賢完諡之初,後忽哽咽以陣詞。朕為唏噓而聳聽,興嘆及此。悲嘆如何?”

    哇操,真是大套的瞎話。

    第二個皇后納蘭氏,又跑到杭州廟裏當尼姑去了,後來納蘭死了,乾降不準以後禮。

    他説:“無發之人,豈是江母儀天下哉?”

    所以乾隆的一生,在婚姻上極為失意,至於民間百姓,始終和他反抗。

    高宗一代,武功稱為“極盛。”

    但是這些“武功”,不知殺了多少小民百姓,積累面來的。

    他立位第三年,貴州苗叛,第十二年大金川亂起,三十一年少金川復亂,四十六年甘肅回亂,五十一年台灣杯爽文叛,五十八年更加厲害了,官迫文反,白蓮教的勢力,蔓延河南、湖北、四川、陝西、甘肅五省。

    直到他禪位時,還平不了。

    同時,貴州銅山的苗民又反了,他那“大清帝國”,可危矣。

    所以太上皇的中心、異常煩惱,實在太不舒服,而且常常恐怖。他那江山,始終有不保的一天。

    如他一生好玩樂,常常愛跟口齒伶俐的人談天,和坤就是這樣得寵幸的。

    他愛着些荒唐神怪的“封神榜”,“西遊記”一類的戲。

    那是和坤替他安排的,他覺得很對脾胃。

    可惜和坤也快老了,腿有毛病,府中連連出事,險些被人刺死,尤其是昨天的早上,和坤更加倒楣,幾乎喪命在一個女刺客手裏,所以今天沒有上朝了。

    太上皇想到這裏十分心煩,連戲也沒心看了,就在龍椅上面,半醒半睡躺着。

    靜安等人在松樹上,忽然使個眼色,三人不約而同把手一揚,幾支蜻蜒針一齊射去。

    這邊蜻蜓針才射出,那邊看戲廳內,一陣大亂。

    暗器箭般飛來,御駕大驚,太監們慌做一團,戲台上的西遊記,頓時停下來,有些太監趕忙去叫“侍衞。”

    可是這個時候,暗箭已不再發,靜安等人已帶着金大智登殿牆而走。

    金大智覺得她們的蜻蜒針,射得非常痛快,可惜沒有射中龍椅上的乾隆,等於白白來了一趟。

    “哇操,真可惜。”

    他嘀咕一聲,便問靜安道:“哇操,你為什麼不多射幾針呢?把那狗皇帝射死了,豈不是很爽?”.靜安答説:“射死這個老頭子,也沒有什麼用,警告他一下就是。”

    言訖,她由懷裏取出一疊紙片,朝着殿下撒去,紙片紛紛飄下。

    四人即一油煙般的竄出宮外,眨眼走得無影無蹤。

    這時,大概是二更天左右,深宮之中,發生了驚駕的事,宮中的侍衞們,可忙壞了,他們紛紛跑來拿入。

    可是,紫禁城的面積太大,宮殿也太多了,太上皇身邊的侍衞,雖然不少,但是一散開來,人便不見得怎麼多了。

    等到他們搜索殆遍,天色已經大明,刺客蹤跡自然拿不着,只在看戲廳下,抬到幾張紙片,紙片上寫着:“權奸誤國貪賊事,民不聊生禍怎休,日內若無誅賊舉,將放雍正夜飛頭。”

    侍衞撿到這些紙處,那裏還敢怠慢,急忙把它交給太上皇。

    乾隆—看,幾乎氣得牛死。

    天亮以後,北京城立即戒嚴,全城展開搜查。

    一時之間,幾聲鶴戾。

    城內百姓人人自危。

    第二天晚上。三更過後。三重橋外。

    突然出現五條人影,跳高竄低,朝着相府直奔過去。

    這五個人是誰?

    他們就是金大智和青萍道姑師徒四人。

    青萍道姑人老心不老,她自從昨天晚上,派遣三名弟子潛入紫禁城,大鬧皇宮之後,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打算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夜襲相府,取和坤的性命。

    到了相府門前,青萍道姑忽然對金大智道:“你在奸相府中,不是有一箇舊情人嗎?今天晚上,你把她救出相府,和結為夫婦吧。”

    金大智面上一紅,囁嚅笑道:“前輩真愛講生笑,那姓冷的查某,不過是我小時候的鄰居,我和她沒有……”

    青萍道姑不耐煩道:“你休多言了,知己也好,情人也好,厝邊也罷,你去救人,貧道去行刺奸相。”

    説完,她回身把手一揮,師徒幾人“唰唰”幾聲,跳了牆頭,那之間,已經消失在黑暗中。

    “你媽媽個巴樂蕃茄。”

    金大智站在牆下,徘徊了好一陣,他想起自己十多年來,投師習藝為的是報父仇,並沒打算跟和坤的小老婆勾搭。誰知出乎意料之外,三年前,在和坤相府之中,遇着了美貌多情的冷玉蘭,再結孽緣,在那小樓中,渡過了纏綿的一晚,偏又好死不死,偏偏被青萍道姑瞧去,誤以為他是好色之人。這簡直是天大冤枉。

    他本想跟青萍道姑左刺殺和坤,可是青萍道姑不答應,就—飛入相府去。

    哇操。

    這簡直是放他鴿子,也是瞧不起自己,更是對他一種無言的侮厚。

    金大智又是慚愧,又是忿怒。

    他把牙一咬,飛身跳上高牆,再一晃身,跳進了相府,不由自主,向冷玉蘭的東花園小樓,飛奔而去。

    東花園小樓,亭台依舊。

    小樓的冰炸梅窗子上,仍然映着淡藍色的燈光,迷人的燈光。

    金大智一見這燈光,立即血騰沸揚、情不自禁拔身一跳,猿猴般攀上樓欄,向內偷偷看去。

    只見冷玉蘭坐在舊案旁邊,手託香腮,秀眉深鎖,含愁默默,若有所思。

    已經三更多了,她還沒有睡覺。

    金大智再也忍不住,用力把窗一推。“颯”的一聲,就跳進了小樓內。

    冷玉蘭看見三年來,朝夕想念的夢中情人,突然破窗跳進來,不禁“哎呀”叫了一聲。

    :她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冷玉蘭驚喜交集站起身,金大智已經將她摟入懷裏。

    冷玉蘭失聲痛哭道:“智哥,真的是你,這三年來你到那去了?把我想死了。”

    她—邊説着,一邊掉下淚來。

    金大智的情緒激勵,也哽咽不能成句。

    他把冷玉蘭緊緊摟着,輕吻她的芳頰,闊別三年,冷玉蘭消瘦了,她的臉兒那樣的蒼白,竟像寫書用的“宣紙。”

    她的胭脂是新搭的,似乎知道金大智要來。預先打扮好。

    她身上所穿的,仍然是玫瑰色夾襖,身軀更加瘦怯了。

    可是三年來,她已失寵幸,又不見昔日情人,真可謂“為郎消瘦。”

    金大智長喟一聲:“阿蘭,想不到今天晚上,我不能見到你。”

    冷玉蘭哭着説:“我天天盼你來,誰知道三年了,還不見你來,我暗中託人去打聽,聽説你被麥榮貴那奴才害了,陷在杭州府的監獄中。有好幾次,我想設法把和坤殺死,給你報仇。智哥,你不信我有這膽子吧,你看,這時我還有一包毒藥。”

    言訖,她從衣袋裏。取出一個小小紙包來。

    金大智拆開那紙包,只見包中裹的。是—些碧綠粉末,灰暗暗的,帶—點腥臭味。

    “這紙包內的粉末,是引起迷碗粒?你拿給我看,有什麼用意呢?”

    冷玉蘭緩緩的道:“這是孔雀膽粉,據説是皇宮大內中,賜死妃用的東西,和坤不知道用什麼方法?弄了不少出來。我偷了一點,秘密藏好,打算找個好機會,下在飲食之內,把他毒死。不料和坤這個奸賊,狡猾賊異常,平日一飲一食,都用銀針,銀針見了毒藥,就變黑色,所以,我—直不敢下手。這東西奇毒,常人吃一點,就要毒發身亡,我恐怕你不相信,所以拿了給你看看。”

    説完,她又梨花帶雨的哭了。

    金大智十分慚愧,他深深低下頭。

    他低頭的原因,並不是害怕冷五蘭,而是想起一件內疚的事。

    就是在三年前,冷玉蘭送給他的一隻白玉鐲,作為訂情之物,自己卻在逃亡路上,把它當了。

    他看見冷玉蘭腕上,還戴着一隻白玉鐲,自己戴的這一隻,卻已不在了,想起來十分忻隗。

    金大智目光—掃,見小樓中點着四支燭,便低聲道:“你把燭吹熄吧,不要這麼光,因為今天晚上。並不止我—個人來。”

    冷玉蘭搖搖頭説:“我不吹,我要借這個,來細看你,你走了三年多,我也想了三年多,現在你來我什麼也不怕。”

    哇操,她的脾氣,似乎比以前剛烈多了。

    金大智突然想起一件事。忙問:“我三年前進來這裏,要帶你之,你説要等一年,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冷玉蘭暈紅了雙頰,低聲道:“我老實的同你説吧,因為那個時候我覺得胸腹發悶,似乎有喜,我不敢跟你説,怕你會生氣,所以我想瞞你,悄悄的生下孩子,再跟你走。”她嘆了一口氣,説:“可是,後來發現錯了,不是那回事,我是受了風寒,並不是有喜,從那個時候起,我盼你來,一直盼到現在。”金大智聽了,半天沒有回答,最後才恨恨罵道:“操他媽的梨子,和坤奸賊,真是罪該萬死。”冷玉蘭擦了淚,問:“前幾天和坤上朝時,一個女子向他行刺,那個可是朱玲?不家今天是外,那幾個同你呢?”

    金在智搖搖頭説:“這些事你不必問,也不必理,我現在不管人家事,沒有工大跟你抬槓,你快告訴我,舍不捨得離開這裏?”

    冷玉蘭點頭道:“我願意……”

    金大智又道:“可是我們為除權奸,為打不平,今後不要做許多事,尤其是我,在杭州府越獄,已經犯下重罪,普天之下,南北各省,滿清皇帝用的官差。和坤拳養奴才,正在嚴密拿我們,你跟了我可不要後悔。”

    “絕不後悔,我也不怕,就是官府把我抓去,也要嫁你。”

    金大智坦然道:“我現在口袋空空無錢,你要跟我,絕不能從這裏帶走東西,雖説和相府的東西。全是貪贓枉法得來的,我不想佔他的。”

    冷玉蘭義正詞嚴的説:“這些東西不用你説,我也不要,我寧可捱餓受窮也要嫁你。因為我在小時,已經想嫁給你了。後採,我嫁紿錢老闆,給和坤做細姨,都是被環境所迫,不是我願意的。智哥,你相信我吧,我説的全都是實話。”

    金大智十分感動,就要把冷玉背起。

    但是迴心一想:“哇操,這不太妥當的,如果阿蘭救出去,她—定要嫁紂我,到那時候,朱玲我怎麼安置?如果娶阿蘭做某,豈不是對不起朱玲?不娶阿蘭,又把她安置在那裏?哇操,真是傷腦筋。”‘“鐺鐺鐺……”

    就在他猶豫不決時,樓窗外面,突然響起了一片鑼聲、“卜卜”

    接着又是—陣梆聲。

    有如狂風暴雨。

    緊張!緊張!

    金大智是否會杷冷玉蘭救出去?

    青萍道姑刺殺和坤能否成功?

    朱玲遭遇如何?——

    雙魚夢幻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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