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又悄沒聲息的回到大廳,石如鐵藉故在人羣中走動,然後,站在一位四十來歲的壯漢面前,很不禮貌的看着他,和壯漢在一起的女人怒目相向,冷冷地問:“看什麼,有什麼好看?”
這個女人約有三十四五歲,頗為風騷,相貌也不錯,他似乎誤會了石如鐵看的是她,不是那個壯漢。
石如鐵沒有理會那個女人,卻對那個壯漢説:“兄台貴姓?家住何處?離此地有多遠?”
那大漢給石如鐵沒頭沒腦的一問,不覺有點懊惱,冷然道:“我姓甚名誰,家住在何處,與你有什麼相干?犯着你了?”
他們的對話,立時引起各人的注意,都把目光投向這一邊。石如鐵毫不在乎地説,“兄台何必發這麼大的脾氣?我也沒有得罪你呀!我們既然有機會在此相會,總是有緣,所以好心一問,你不説也就算了,何必發脾氣,算是我多事,問錯了,我向兄台道歉就是。”説着真向壯漢深深一揖,表示歉意。
壯漢不知他鬧什麼把戲,怔怔地沒有出聲,旁人有忍不住的問石如鐵:“兄弟,你覺得他面善,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是不是?”
“不是,我是頗懂醫術的,見他身患重病,若不從速醫治,不出三個月便有生命危險,假如他能找得到藥,還有得醫,否則,不如趁早回家,總好過客死異鄉,想不到我一番好意。”
“哈哈!哈哈!你説趙大哥有病?你看,他連老虎也能打死三幾隻呢,怎會有病,我看你有病才真。”旁人向石如鐵挖苦。
趙大哥卻沒有笑,神色立變,問石如鐵:“你説我有重病,你説,我有什麼重病?”
“對不起,算是我看錯説錯,請你千萬別見怪,但願你睡得安穩。”石如鐵説。
“等一等,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半年來情形如何,你比我更清楚,形如春蠶,勢似冬眠,午夜雷鳴,氣出如煙,你可以瞞得別人,總瞞不得我呀!”
趙大哥聞言,色變更甚,額角見汗,陡然跪在石如鐵而前,請予援手救治。他身邊那個女人也跪在他一旁,向石如鐵叩頭,她們的舉動,使全廳中人郡震駭,大為訝異,因為誰都不會想到趙大哥這麼壯健竟然了重病。
石如鐵扶起趙大哥道:“不錯我是看出你有重病,據我的看法,你大約有半年時光無法行周公之禮了,請你伸出手來,讓我把一下脈,看看脈象如何。”
趙大哥伸出手,石如鐵替他把脈,各人靜觀着,片刻之後,石如鐵道:“你現在吃的藥,是中和之藥,對身體無害對病也無害處,但也沒有好處,兄台姓趙?宋太祖趙匡胤的趙?”
“我叫趙雄,不知這病……”
“這病相當重,還不至於無藥可救,只可惜這裏恐怕難找到四腳蛇,如果有生的,那是最好,沒生的,乾的也是可以,只是見效略差,需多服三幾次。趙兄,我且開了藥方,你叫人去配,若果配得齊,不妨多配幾服,因為你非連服五天,每天兩次不可,要是配不完藥物,那神仙也難救了。”石如鐵開好藥方,趙大哥立即叫集賢莊的人代為配藥。
石如鐵跟着又替另兩位把過脈,也處了方,叫他們自己去配藥。這消息很快就傳到內堂去,於是莊主問他會不會醫刀傷跌打,他説外科手術正是他的看家本領,結果,他被請到了內堂。
內堂比外廳更為古樸,字畫更多,還有一些盆栽,有古柏,有九里香,有黃楊木,有杉,有松,不但那些樹古雅可愛,就是那些盆,一樣是古雅可愛,石如玉對這些盆栽知道得不少,因為她爹爹對此也有愛好,家中也種有不少,只是不及這內堂的多采多姿,因此她在十多盆盆栽間流連,還滔滔不絕的向石如鐵講述。她的話,自然也有別人聽到,覺得她知道得很多,甚為佩服。但石如鐵卻説:“弟弟,你真是少見多怪,將來我帶你去我師尊處一看,你就更會驚訝起來了,那裏的盆栽才叫可愛呢,我只告訴你一兩種就知道了,那裏有一雙千層杉,但在那裏卻叫做螺絲杉,因為形狀如螺絲,打着圈子,形似廟宇中的塔香,高有三尺左右,但若拉直了,恐怕超過二丈,這樣的盆栽你沒有見過吧?”
“有一雙彩傘柏,松柏,任誰都知道是常青樹,只有柏萎了,才會變成褐色或淺黃色,沒有彩色的,但那兒卻有兩株是彩色的,而且出自天生,並非染色,更怪的是這兩盆傘柏,能預測風雨,彩色鮮明,天便放晴,彩色暗滯,就會下雨,不過,雨與霧雖然有別,但在彩傘柏卻分別不大,在它來説,下雨或濃霧是一樣的,我就分不出來,只有師尊才看得出來,那兒的盆栽又多,又美,又罕見,你看了那兒的盆栽,對於別處的就很難加以稱讚了。”
“哥哥,你怎不早説。”
“你真是,我怎會無端提起?今天若不是在這兒看到,我也不會提起呢!”
“你幾時帶我去看看?”
石如鐵説:“我在拜別師尊時曾答允過三年之後就回去見他老人家的,現在已經是兩年多,很快就要回去了,到時和你一齊去就是,不過,我師尊很嚴的,到時你如果捱罵,可別怪我。弟弟,你看這一幅畫怎樣?我敢同你打賭,是假的,不是真品。”
“你怎麼知道?我覺得很好呢!”石如玉説。
“就因為它太好,所以我敢説它是假。”
“這話怎解?我不明白!”
“道理很簡單,當你知道作者畫這幅畫的當時年齡與心情,你就明白了。據我師尊説,作者繪這幅畫時,只有十七歲,人生經驗仍很差,充滿了自傲、自信,他作品都有代表他本人而特別突出的事物,你能在這幅畫中找得出來嗎?沒有是不是?當時,他與幾位朋友一起出遊,因為他比較窮,所以常遭朋友白眼,但他才氣過人,朋友也不敢過分,所以相互之間還能相處得下去,繪這幅畫的那一天,他喝了幾杯酒,一口氣繪了兩幅,但給一陣大風捲走了一幅,後來在一株樹下找到,已經破裂不堪,不成為畫了。另一幅,現在仍留在我師尊處,而這一幅,當然就是假的了。”
“你不能這樣説的,難道不會你師尊那一幅才是假的?這一幅才是真的?”
“你這個懷疑有道理,但絕不是事實。”
“為什麼?”
“因為這一幅畫是我師尊繪的。”
“什麼?是你師尊繪的?”
“這有什麼出奇?不但我師尊能繪,我也能呢,改天我給你繪一幅,包你也分不出來。”
“我師尊説,那一幅畫因為作者當時太過年輕,也太狂做,才氣是有了,卻欠缺成熟與細緻,若讓它外傳,不但會損害作者盛名,且亦會被疑為膺品,因此,他老人家便另外構思,找人代繪了這一幅畫,如果你不信,我還有證據,你若拿這一幅畫在燈下一照,準能看到簽名處是另有文章,現在,嗯,別談這些了,我先去看看病人吧,你一向怕見血,若果不想看,可以仍留在這裏看書,我等一會再來叫你。”
“好的,你去吧!我寧願看書看盆栽,也不去看你動手術。”石如玉説。
石如鐵跟着莊中的人來到範仲文之牀邊,先替他把脈,便説:“請問這裏可有柚樹?如果有,就請立即煮一鍋柚葉湯,要濃一點;若果沒有柚葉,就馬上買半斤柚子核回來煮湯,快去,快去,越快越好。”他一面用針刺穴,一面等候柚葉湯,等到柚葉湯煮好之後,馬上就替範仲文洗抹一過,就讓他睡覺。管家問他:“石壯士,你不替範老俠敷藥?”
“不用了,讓他好好的睡一覺,等他睡醒之後,再通知我。我去替範老俠搗一些柚葉汁,陶管家,你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就在這裏。”陶管家把一籃柚葉,一個搗盆和一根玉杆通過來,石如鐵接過了,親自搗汁,榨了一茶盅,用蜜糖燉好,等範仲文醒後再給他喝。
“石壯士,要燉多久才合?”陶管家問。
“用文火燉,不必理會時間,燉至範老俠睡醒就取給他喝好了。”
“石壯石,假如這柚葉汁幹了……”
“不會幹的,只要你不用武火,就不會幹。”石如鐵説得十分肯定。
陶管家也是一位精於醫術的人,每年經他醫好的人也不少,駁骨續筋,一點也難不倒他,可是範仲文受了傷,他卻看不出傷在何處,何以竟至昏迷不醒!按照他的傷勢,不應該如此重的。他找不出病源,便無法下藥,骨外傷處敷上刀傷藥,因此他細心觀察石如鐵如何診斷與用藥,但他感到失望。石如鐵用針,用柚葉湯,用柚葉汁,卻不用藥。
石如鐵囑咐了陶管家之後,便出去找石如玉,只見她正在聚精匯神地欣賞字畫,忽而凝立不動,忽而退後,忽又上前,看得非常認真,石如鐵走過去,輕輕叫她:“如玉,看到什麼好東西了?”
石如玉募然回頭,脱口就問:“大哥,範前輩怎樣了?不妨事吧?”
“不妨事,睡一覺後沒事了!你看到什麼精品了?”
“我看這一幅松鶴畫得不錯,你看怎樣?”
“你有眼光,但也欠經驗,我這麼説,你心裏是不服氣吧,是不是?”
“你先別問,説出道理再算!”
“道理十分簡單,我一説你就明白了!”
“好,你説吧!你説了我才説!”
“石壯士,這一幅松鶴圖是一位很有名的老畫師繪的,他一生繪畫甚少,因為繪得慢,繪得認真,所以售價也特別昂貴。這一幅畫,是莊主幾年前用三千兩銀子買回來的,價錢是貴一點,但還值得!因為許多人看過都稱讚不已,認為確是一幅好畫!”陶管家説。
“你聽到啦,我的眼光不錯吧?”石如玉笑説。
“我不是説你有眼光嗎?但你欠經驗!弟弟,假如你不是説這幅畫畫得好,而單説這幅畫的鶴與松畫得好,那就不同了!但你説這幅松鶴畫得好,等於説整幅畫都畫得好,那就欠經驗!”
“這有什麼不同?難道看出有什麼不好?”石如玉説。
“對了,倒要請石壯士多多指教!”陶管家説。
石如鐵笑道:“陶管家千方別當真,我是逗着弟弟説笑的!他呀,不知天高地厚,常常自誇自贊,我做哥哥的非得常常挫地氣焰不可,陶管家不要見笑。”
“哥哥,你説呀,你不説,就是你錯!”石如玉緊追不放。陶管家見他確似個淘氣的大孩子,心中不覺暗笑,人家兄弟説笑,自己不想加一把嘴,正要走開,卻聽得石如鐵説道:“這幅畫確有他獨到的地方,顯出作者不錯,但見聞卻不廣。不過,你聽着了!”
陶管家一聽,改了主意,不再走開。存心聽聽石如鐵的評語,只聽得石如鐵道:“弟弟你看,這一株松挺拔不凡,令人好感,這兩隻鶴也很有神,是畫得很不錯,但是,你再看下去,這是太陽,色白當然是傍晚,不會是早上,早上的太陽是紅的,太陽應西下,松影、鶴影應向東投是不是?你看,水中只有鶴影,卻無松影,這是第一個疏忽,你同意不司意?”
石如玉點頭同意,陶管家也暗暗心服,自己和許多人都不曾想過這個問題。石如鐵再説下去:“你再看,這鶴是首尾同一方向,都是向着太陽這一方,可是水中的鶴卻向那一方!對不對?方向是不容許錯的,這不是疏忽,這是知識不夠,平日不曾好好留意,以致出錯,你同意不同意我這個説法?”
石如玉又點頭同意,陶管家也再一次佩服石如鐵説得有道理,石如鐵略為一頓之後果然又説出一番偉論。
他説:“弟弟,你再細心看吧,我敢肯定這幅畫不是一個人畫的,這雙鶴一鬆是一個人畫的,太陽是別人加上去的,水中的鶴影與水,都不是畫松鶴的人畫的,但它們是同一個人畫,或不止一個人畫,我不曾細心看,一時不敢説,畫成這幅畫的,最少是兩個人或兩個人以上。你看,松的皮紋鱗斑有致,筆勁勢疾,可見畫時胸有成竹,寫得極美,畫鶴亦然,因此,有粗曠感,有豪放美。可是太陽是卻十分圓,與水、鶴影都十分細緻,肯定不是畫松鶴之人畫的,因為筆法與性格均不同。一個人可能有此不同性格與筆法,但絕不會在同一幅畫出現,因為這會破壞整幅畫的完整美,正如這一幅松鶴圖一樣,你再細看自會看得出來。”陶管家對他這理論,心服口服,對這個人的看法也改觀了,不過他仍然提出問題,問石如鐵:“石壯士,你這話極有道理,但我仍有不明,比如這幅畫假如真不是一個人所寫,則怎會留下這空位給第二人或更多人添上筆觸?不知石壯士對此有何高見?”
石如鐵側臉朝向陶管家,微微一笑道:“陶管家,你是個中高手,你該早已看出來,別再考我好不好?我早就講過只是故意逗我弟弟的,作不得真,請你放我一馬,別考我吧!”陶管家心內一陣慚愧,也暗罵石如鐵狡猾,明是答不出來,卻不肯認輸。當下把心一橫,決定要使石如鐵出醜,挫他鋭氣,於是自承實在看不出來,誠心請石如鐵解釋。
“我知道陶管家你是存心考我,但你既不言放過,我也只好説了。”石如鐵道:“依我看,其中最簡單的有兩點,第一,作者剛畫好主題,寫上了松鶴,忽然有事,停了筆,忙別的事去了,這個時候,有他的熟朋友到訪,不禁技癢,代添上太陽和沏光鶴影,這個説法,你以為有無可能?”
“有!有此可能,第二點又怎樣?”
“第二點可能作者本來已經畫好了畫,送出去或售出去了,卻有人自充內行,説應該加上點什麼,或者認為加上一個太陽會對主人聲利之類的迷信,打動了畫主人,於是便請人加上太陽、鶴影了。”
“可是這畫怎會恰巧有這空位可以加上太陽和湖水?作者該不會有先見之明吧?”陶管家繼續問。
石如鐵定着眼看陶管家,道:“陶管家,你這話有點外行了。陶管家,我問你,這客廳的佈置你覺得怎樣?還欠缺什麼嗎?”
陶管家想不到他會這樣問,馬上向全廳掃了一眼,然後説:“我覺很完整,不缺什麼了,石壯士,你覺得還欠缺什麼嗎?”
“不是,我也覺得不缺什麼。”石如鐵説:“但是,如果我在這裏加兩個石墩,在這裏再加上屏風,這裏加一盞籠頭拐式的吊燈,你以為礙眼嗎?這几上可否加一缸金魚?陶管家,畫也一樣,假如要加,在松與雲之間,最少還可以加三幾隻歸鶴,水中亦可以加幾尾游魚,這當然也不是作者故意留下空位給我們加上歸鶴與游魚的。陶管家,你覺得我這麼説,不太過強詞奪理吧?”
陶管家佩服得五體投地,無話可説了,他想不到一個年輕人懂得這許多,又説得這麼透徹。石如鐵陪弟弟看了一會兒畫,又去看範仲文,怕他有什麼不良變化,並還替他補上兩針,讓他睡得更好。
石如鐵已經來了許久,外邊的客人也增加了,但始終未見莊主親自出面招待,石如鐵心中暗暗稱奇,外邊的人更表示不滿,出之言詞了。
莊主不出現,陶管家和包振天兩個成了中心人物,有關陶家莊的一切事情,都由他們出面處理與決定。石如鐵並不認識陶莊主,也談不上感情,但此來原是為了刺探陶莊主為人的,所以他出不出面招呼,一點也不在乎,只是感到有點神秘而已。
陶管家對石如鐵十分客氣,和早先見面時大不相同了。包振天對石如鐵也很客氣,還稱石如鐵為石大俠。石如鐵對這個稱呼亦不加以反對,可是,有的人卻看得並不順眼聽得也不順耳。這也難怪的,他兄弟倆年紀輕,容貌平常,又無特別才能顯露過,早先還是坐於末位,不受注意的,一下子升了這許多等級,成了什麼少俠大俠,教那些自恃一身武藝過人者,如何甘心?
石如鐵、石如玉這兩個名字,別説江湖上並無經傳,在座中人前此根本無人聽説過,這樣的一個人,怎能稱之為大俠?眼淺量窄的已經忍不住,出言諷刺了。石如玉聽了頗不高興,石如鐵卻滿不在乎,他甚至自嘲,説這是朋友們的戲稱,根本不必重視,若果斤斤計較去更正,勢必更為麻煩,所以不如順其自然,任憑大家怎樣稱呼都一樣,比如大俠、壯士等都無所謂,他一樣不予反對。
石如鐵這話本出自真心,但對方卻認為他是説風涼話,更為氣憤,大有挑釁伸量之意,氣氛變得更加壞了。
突然,有人面對面,單刀直入地説:“石大俠,我想請你指教幾招,你不會拒絕吧!”
石如鐵一看,對方是一位年在四十左右,身形健碩,滿面鬍鬚的粗獷大漢,長得比他高出一個頭以上,看他皮粗肉厚,氣力必然很大,且屬有勇無謀之輩。
石如玉自信有取勝把握,便擬起而應戰,石如鐵卻用眼色止住她,然後向對方説:“大俠之名並非是我自詡的,而且,俠者未必盡是精於武藝者,有的人雖有俠名,卻手無縛雞之力,假如武功超人者便是俠者,項羽應該是萬人景仰的俠客了,但他不是,沒有人同情他,更無人敬佩他。我自問對武藝一道,所知有限,僅屬皮毛而已,可是,我有一顆熾熱的心,我也自信琴、棋、書、畫郝有相當根基,不怕和任何一位一較高下,而且,誰勝誰負,絕不至於傷人,實在較比武更加安全,不知這位兄台以為如何?能否接納我的意見,改為文比,不用武比?”
“我不管你文比武比,假如你不敢同我過幾招,你就得向我低頭認輸,叩上三個響頭,要不,你就非跟我過幾招不可,兩者任你擇其一,沒有第三條路可行了。”
許多人也臉有異色,替石如鐵不平。
但石如鐵卻十分安祥,不驚不怒,不急不躁地説:“你老兄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你有話就説,有屁就放吧!”
“我想知道你老兄到這裏來是為了鬧事打架,還是想幫陶莊主一個忙?”
“當然是幫陶莊主,還用問。”
“這就奇了,你是為幫忙莊主而來,我兄弟倆也是來幫莊主的,但你卻要向我挑戰,先行內訌,削弱自己的力量,到底是幫莊主還是幫敵人?假如動起手來,我給你打死了,你也受了傷,你説,我們能算是幫忙了莊主嗎?嗯!”一席話,問得對方是啞口無言,找不到反駁的理由,顯得十分尷尬。
石如鐵的話十分有力,對方雖然咄咄迫人,使人難堪,但石如鐵卻不因故而動怒,依然平心靜氣和對方講道理,以道理壓倒對方,迫使對方扯白旗。石如鐵的武功怎樣,大家未見過,是一個謎,但他能説會談,卻已為大家所見了。
那個大漢姓龐,他的武功還不及他的身形好,而且思想比較簡單,以為石如鐵的武功必不及自己,假如不能打倒對方,自己便不易找到第二個又有名又稀鬆的弱者,但他實在對石如鐵並無深仇,所以給石如鐵一説,他使感到語塞了。
石如鐵也不為己甚,他見對方不出聲了,立即岔開話題道:“這兒各位前輩都是為了協助莊主應付強敵而來,願替莊主出一份力量的,敵人到底是什麼樣人,我還不知道,不過,古人有一句話,合則強,分則弱;後來有人把它編成寓言,説一支箭易折,兩支也差不多,三支呢,稍加一把勁,一樣可以折,可是合十支二十支箭在一起,就不容易被折斷了。我們現在正是這樣,如果各自行動,勢難對付強敵,若果再內部不和,那就不堪設想了。所以,我以為我們無論如何不能內訌,必須合力對付敵人,才有勝利希望,若果內部不和,意氣用事,只怕敵人來到,我們互相已經打到筋疲力竭,死傷累累了,如何還有能力對付敵人。”
“對!石大俠這話對極了,我們即使相互之間過去有過節,也該以大局為重,暫捐前嫌,先對付了敵人,將來若果氣猶未消,再另行算帳好了。”陶管家説。
“好!我們先公後私,有沒有人反對的!”有人高聲咐嚷,有人贊成,有人不做聲,卻無人公開反對。
事情就這麼説定了,那個大漢便不她意思再找石如鐵算帳了。
這件事一定,有人便問:“石大俠,你在內堂,見過莊主嗎?”
“沒有,我只見到陶管家和範仲文前輩,此外不曾再見到什麼人。”
“莊主呢?他去了哪裏,陶管家沒有提及?”
“沒有,我沒有問他,他也沒説。”
“這可怪了!他是主人,怎可以如此慢客,我們是來幫忙他的,不是來乞求他的,他既然看不起我們,我們又何必強人所難,自找沒趣,有誰不滿意的,請跟我走。”他説完便起立想走了,忽聽得陶管家朗聲説:“田大俠,請暫留片刻,我有話説。”
姓田的問道:“陶管家有何指教?”
“我怎敢指教田大俠,我只是希望田大俠別做這種令人不快的事,田大俠要走要留,我不敢説什麼,但其他的都是莊主的朋友,希望你不要挑撥大家的感情,因為多你一個少你一個不要緊,但少了一個其他朋友,影響可大了。”
姓田的聽得管家如此説,不禁勃然大怒,厲聲喝問道:“陶管家,你這樣説是什麼意思?説得清楚點,若再夾纏不清,指桑罵槐,我可要得罪了,你説。”
“我已經説得很清楚了,還有什麼好説呢……”
“石大俠,範老英雄他,他似乎喘得很厲害。”一個自內堂出來的丫頭驚叫地説,打斷了陶管家的話頭。
石如鐵聞言,匆匆跟丫頭進入後堂去察看範仲文。陶管家也想跟進去,卻被姓田的喝住了,他説:“陶管家,你説話要乾淨點,不説個清楚,休想離開這裏!”陶管家被氣得全身發震,目吐怒光,直射姓田的。
姓田的一點也不服氣,胸膛一挺,道:“怎麼,只許你侮辱人,就不許別人説一句?世間哪有這種事?陶管家,你找錯人了,我姓田的可不是隨便讓人家消遣的。”
“真是不知道死活,你想怎樣?説好了,我會叫你滿意的。”陶管家説。
“那很好!你得當着大家的面向我道個歉,我會饒你一遭,否則……”
“否則怎樣?”
“否則,我們腕底下見真章。”
“好,我接受你的挑戰,姓田的,我先要提醒你,做人要知好歹,別以為練了兒年功夫就可以無敵於天下,你如果馬上就走,我不留你,只要你的劍一出鞘,你就別指望再活着出集賢莊。”
“那就不必説了,你拿武器吧!”
“不用了。對付你這種人,一雙肉掌已覺太多,還用得着武器,你太抬舉自己了,請吧!”
姓田的再不打話,一聲“看招!”劍招已發,疾取陶管家丹田,劍出如閃電,快、狠、準堪稱具備,座上客均感駭然,暗責姓田的出手狠辣,替陶管家擔心。
但是,各人都看錯了,這位陶管家能做到這地步,而且做得如此平穩,確實有他的道理,只見他身形不動,嘴裏發出一聲冷笑,右掌一撥來劍,同時欺身便進,左指並伸,向前一點,已傳出姓田的一聲慘叫,掩面向後疾退,手中劍在胸前亂舞,似在擋阻敵人來襲。
陶管家沒有追擊,只是揚手彈指,射出兩枚暗器,射得真準,都打在姓田的額上,把姓田的當堂射死。
“陶管家,你太狠心。”
“陶管家,他好歹是你集賢莊的客人,你怎好就把他殺了。”
“陶管家,你把他趕走就是啦,何必……”
“譁!”
“噢!”
“田大俠,他……”
幾個人的驚叫,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過去,有人問是什麼事,有人叫對方自己看,人聲曹吵,聲音甚亂,許多人都出言指責陶管家,更多人懾於陶管家的武藝,心內暗驚,雖有反感也暗暗提醒自己,千萬別多言惹禍,所以不敢吱聲。
陶管家木無表情的冷然站在一旁,看着大家,靜聽大家有什麼反應,忘了轉到後堂去。
這時候,後堂的範仲文已經甦醒了。他從丫頭口中已經略知道自己是給一個少年人醫好的,所以見到石如鐵就説:“謝謝你!姑娘,請你給我倒杯水來,要凍的。”
“是!大俠。”丫頭説。
“朋友,你是誰?來這裏幹什麼?快告訴我,遲就來不及了。”範仲文急促地問。
石如鐵説了,並説他是高仲坤的後輩,是來助莊主一臂的。範仲文急道:“這兒是個陷阱,莊主已失蹤許久,陶管家掌大權,似與外敵在勾結,顯存心設下這陷阱,謀害你們的,高仲坤,已死在他們手中了,我親眼見到,兇手之一,就是陶管家,他武功極高,我亦自愧不如,你決非他對手,快走吧,去找高仲坤的門人,凌起石,告訴他,請他替……替師父報仇。”
“範前輩,怎會這樣複雜的?你傷未痊癒,等好了再説吧!你詐傷重,我替你把脈,有人來了。”石如鐵雖然用了全部力量控制,仍不免聲沙淚下。範仲文本來是還有許多話要説,聽得有人來,只好不説了。
石如鐵沒有聽錯,果然是有人來了,但不是陶管家,是那個丫頭,她把水送來之後,又匆匆走了。範仲文説:“你千萬小心,不可露出半點痕跡,你要……”
“範前輩,你放心,這個仇,我一定要報,也一定能報,我不用走,我就是凌起石,我會先醫好你老人家,並暗中偵查清楚才動手的,到時,你傷好之後,我們便可以聯手了。”石如鐵説。
“噢,你就是陵起石,這太好了。這樣就不用替你擔心啦!”
“範前輩放心,高爺爺對我恩重如山,他的仇,我一定會報,不過,我會控制得住的,我決不魯莽,你老人家最好繼續裝傷,除我之外,不要讓別人看出你已痊癒,這樣……”
“我明白!我會的,你如此冷靜,倒是出我意外。”
“為勢所迫,只好這樣了,弟弟,你坐在那邊去,提防着有人來。”石如鐵對石如玉説。
“是!我把風。”石如玉説。
“他是誰?武藝怎樣?可*嗎?”範仲文問。
“放心好了,範前輩,她是我的未婚妻,武功過得去的,是我的助手。”
“噢,原來是個女的,我倒看走眼了。”
“她本來是女裝的,我覺得江湖上人品太複雜了,什麼人都有,雖然我不怕他們作怪,但也少不免分神,而且,她還是位姑娘,臉皮嫩,人家説幾句就未必受得了,倒不如男裝較好,就冒充做了我的弟弟。説起來你老也許還記得,幾年前有一位姓呂的小官,因為在山西抗敵有功,為奸人所害,被革職押解京師處斬,那小官便是她爹爹。”
“哦,原來是呂旭的女兒,難得!難得!我已經好得多了,你一可以放心歇息,不用替我擔心了。”
“這很好!我這兒給你一枚藥丸,你含在口中,它會慢慢溶解的,這藥丸十分特別,它能使你沉沉入睡,又能助長你的體力加速復原,更有解毒功能,為免陶管家起疑,也怕他暗中下毒,你含着它吧。”石如鐵把一枚褐色的藥丸塞進範仲文口中。便即叫石如玉捧着油燈站在身邊,他則取出三支銀針,作狀的替範仲文進行針刺。
就在這時,陶管家悄沒聲息進入內堂,聽得石如鐵自言言自語地説:“嚇死我了,幸而發覺得早,還變成這樣,怎有得救,若果遲了半個時辰,就是華陀再世也無能為力了。弟弟,你記住了,這是失血過多,疲乏過度,支持不來的結果,隨時都有危險的,所以我刺了他的昏睡穴,讓他好好睡一覺,恢復氣力,然後再慢慢調理他的精神與傷勢。大約十日之內總可以完全復原了。”
石如如玉未答,突然傳來陶管家的聲音道:“石大俠,範老英雄怎樣了?”
石如鐵脱口道:“沒事了,陶管家,外邊怎樣了?早先我給你招來不少麻煩,真抱歉,現在沒事了吧?”
“沒事了,這是他們存心挑撥離間,與你石大俠何干?請不必介意,只不知範老英雄怎樣了?好像睡熟了。”
“是睡着了,他失血過多,年紀又大,又疲乏過度,便變成虛脱,我已救醒他,給他吃了點藥,然後點了他的昏睡穴,讓他好好睡一覺。”
“哦,原來如此,怪不得他睡得這麼熟了。石大俠,你忙來忙去,也辛苦了,你也該早點歇息了。”
陶管家在石如鐵離開之後,憑自己的醫學常識去替範仲文診斷,覺得範仲文的脈象確很弱,確是身體虛弱的現象。深信石如鐵沒有説謊,便暗暗把一些粉散開了水,通過一根通心的小草稈,自己先含了水,再灌進範仲文口中。他知道範仲文即使醒來,功力也會大減,這是傷後應有的現象。絕對不會懷疑。
初更過後不久,石如鐵獨個兒悄悄出了房去,只留下石如玉在房中,在石如鐵出房之後,她聽到輕微異聲,便按照石如鐵的囑咐,目言自語道:“大哥,你不要騙我,範前輩真會痊癒嗎?不會有危險?”跟着又仿照石如鐵的口氣説:“你真是,我騙你幹什麼?不出旬日,我包保範前輩可以復原,唔,別多問了,睡吧,深夜了,還不睡,明天要早起牀呢!出門作客,總不能睡到太陽曬屁股才起牀呀!別説了,睡吧!”
這時候,有人伏在石如玉的房外偷聽,聽得這樣對話,便回去報告了,他是親耳聽到的怎樣也想不到是假!其實,石如鐵此刻正跟蹤一箇中年漢子走向後山,看看中年漢子開了一道石門,走了進去,他便伏在門外偷聽,只聽得一個蒼勁的聲音喝道:“誰?如果你是想勸我投降,那就不要開口了。”
“莊主,是我!阿德!”一箇中年口音回答。
“阿德,你還留着沒走?為什麼?”
“莊主,我不能走,太太和少爺都在,我怎能走?我不能丟下太太和少爺就走呀!”
“你到這裏來,當然是得到谷永堅的好處,你是來幹什麼?他叫你對我説些什麼?要是不中聽的話,最好別説,我是不會聽的。”
“莊主,可是太太和少爺……”
“住口!我有眼無珠,誤信奸人,以致養虎為患,自顧不暇,如何還能顧及妻兒?你想叫我苟且偷生,換取妻兒的生命,辦不到!你回去告訴他吧,如果他還有一點人性,肯念我一直以來待他不薄,就該代我照顧妻兒,要是他不肯,那就隨他怎麼樣處置好了,至於我,要命,我會給他,要我屈膝,那就休想!你去吧,不要惹我動氣!”
“莊主,範仲文大俠來了!”
“他來了?他不知道我已被軟禁吧?你快去通知他,叫他快走!”
“莊主,他受了傷,傷勢極重,只怕走不了。”
“他受了傷?可是谷永堅下的手?”
“這倒不是!據説是被一個和尚打傷的,範大俠殺了幾個和尚,又給另一個和尚打傷,好像是少林寺的和尚,叫什麼名,我忘了。”
“少林寺的,決不會是別人,一定是德空這個賊禿!他最為護短,早幾年,我看到有個出家人犯了色戒,重重教訓了他一頓,後來德空竟然找我算賬,我怎麼説他也不信,還説少林寺的人只有少林寺的人可以管,別的任何人都不能管這種混賬的話,不説了,你走吧!”莊主催促阿德離開。
阿德離去之後,石如鐵悄然沒聲的溜了入去,低聲説:“莊主,你是不是中了谷永堅的毒,消失了武功?”
“你是誰?怎麼進來的?”莊主聽得聲音,已看到一個年青人站在前面,一臉正氣,十分鎮定,不知怎的對他竟然產生好感,覺得這麼呼喝不應該,便又改了口氣再説:“你怎入來的?有什麼事嗎?”
石如鐵道:“阿德能夠入來,我自然也能夠來,莊主,你們的話我全聽到,你放心,我不是谷永堅的人,決不會害你。”
“朋友,我相信你的話,因為已經到此境地,任何人都可以加害於我,谷永堅若要殺我,也不會等到現在了。”莊主説。“不過,我還是想知道你是什麼人,來這裏是想幹什麼?”
“我來這裏的目的,也不怕告訴你的,是奉了範前輩之命,偵察陶管家的底細的,我想不到你會被困這裏,我以為你早就給他們殺害了。”石如鐵説。
“你説的範前輩可是範仲文?他不是傷得很重?”
“範前輩來這裏的時候,不錯是傷勢極重,可是經過大半天調息,已經好了許多,不出三天就可以恢復七八成了,我就是負責醫理範前輩的人。”
“你這話當真?範仲文真會好得這麼快?”
“當然真,我何必騙你。莊主,你怎麼了?是不是遭到暗算,功力消失了?請你把真實情形告訴我,或者我可以幫助你恢復武功。”
“謝謝你,只怕不行了,我不慎……”
“莊主不要灰心,先讓我看看如何再説!”石如鐵不等對方同意,便抓他的手替他把脈,駭然説:“莊主,你中的是酥骨散,幸好只有幾日時間,如果超過一個月,我就無能為力了,這兒我留給你七枚藥丸,兩帖藥膏,藥膏我現在就替你貼起來,前後心各一帖,你吃下藥丸,我再助你三分真力,把你僅有的真力聚匯一處,以後,你早晚各服一丸,三日之內功力大約會恢復得八成了,三日之後,我再來看你,但你必須裝着和平時一樣,不可露出功力已復痕跡,等到該發難時我們再一齊動手,否則,若給谷永堅先發覺了,另行毒計,就難料後果了,請你坐穩了,我開始啦!”
石如鐵雙掌一齊按在莊主前後心的藥膏上,莊主覺得藥膏頓時發熱了,熱力向體內迫進,不斷的加強,透向四肢百骸,感到無比舒服,熱力週而復始,一連三轉,然後漸漸積聚于丹田。
石如鐵把手離開,叫莊主繼續自己去運轉。莊主還想再問,石如鐵説來得太久,怕被陶管家發覺有所不便,匆匆離去了。
石如鐵並非馬上回轉睡處,他發現有一處房子有火光外露,便走過去偷看,他雖藝高膽大,也不敢迫得太近,怕誤了大事,他看出房內的三個人之一是陶管家,另兩個是誰,石如鐵卻不知道,只從他們的相互稱呼中,得知一個姓丁,一個姓公冶,他們的身份似乎是平等的。
姓公冶的説:“谷兄,再過十天,盟主就來了,你要在這幾天內安排好一切啊!陶木怎樣了?肯不肯降?”
“別説了,這老傢伙,人如其名,真是一塊木頭,怎麼説他也不肯。”陶管家説。
“哼,這是他自尋死路,也怨不得你谷兄無情了!”姓丁的説,突然想起什麼地問:“他不是有妻有子在這裏?怎不利用他們去勸降?”
“試過了,沒有用,他説自己性命也不保,更無能力照顧妻兒了。”陶管家説。
“你的迷瑰丹呢?試過了?不是很靈嗎?”公冶問。
“這倒役有!”陶管家説:“我想過了,非不得已,我不想用,因為這丹,太霸道了,它一發作,服食的人就會迷失本性,還會損去不少真力,我們要他投降,目的是利用他的武功與人面,但那必須他口服心服,假如給他服食迷魂丹,他會失去武功,也會忘記過去,等於是個傻子,那又有什麼用?不如給他一刀兩段來得乾淨。”
陶管家這話説得有理,他不是有所愛於陶莊主的生命,只是捨不得放去利用他的過人武功和麪子,公冶和姓丁的瞭解陶管家的心意的,所以他們沒有責備陶管家,只是嘆息。三個人一時沒有説話,默默地坐。
過了一會兒,公冶突然問,“谷兄……”姓丁的急急説道:“公冶兄,你別忘了這是陶兄,陶管家。”
公冶凜然醒悟道:“對!對!我竟張冠李戴,分不出馮京馬凍了。”
陶管家問:“公冶兄剛才要問什麼嗎?”
公冶道:“我有點奇怪你所説的姓石兩個後輩,我自問對江湖人物知得不少,怎會從未聽説過有他們這樣兩個人?陶兄,他們的醫術高明,你説過了,他們的武功怎樣?你也見到了?是哪一門派的人?”
陶管家道:“他的武藝怎樣,倒未表露過,但對於書畫與醫術,卻是我生平僅見,你們不是今天才認識我,卻很少見到我會衷心稱讚別人的,但對於石如鐵,我是衷心佩服他的!”
姓丁與公冶兩個聽來很是刺耳,皺了一下眉頭,姓丁的便問:“剛才你看過範仲文這糟老頭的傷,死不了吧?”
“死不了,但也不會好得很快,我們該歇歇了,明天,不,已經是子時,我應該説是今天要早起才對,睡覺吧,時候不早了。”陶管家説。
突然聽到一個老婦“嘿嘿”冷笑,以不屑口吻道:“三個沒出息的傢伙,竟是如此卑鄙,要聯謀合計去暗算一個傷病的老人,丟人!”説的一口純正的山東口音,從口音判斷,此人當在六十過外。
丁、陶、公冶三個自恃武功過人,一直眼高於額,想不到被人家來到身邊竟無所覺,要等人家開口説話才知道,不免耳熱。一急之下便各自搶先出了房外,卻是一無所見,連鬼影也沒一個,哪有老婦?三個人四面找尋也沒人影,大家都感到慚愧,面面相覷,無話可説,平日那份高傲的表情,就消失了。
公治道:“真是活見鬼,走得這麼快!”聽口氣,似是心中不服呢。
姓丁的頹然説:“陶兄,你想想,莊裏可有這樣的一個人?假如盟主來了,他亦胡説八道,怎麼得了,只怕陶兄也擔當不起。”
陶管家嘆着氣説:“我初時以為囚禁了他,就可以大事已定了,沒想到還有招賢納士這一招,結果,到今天為止,已經來了五十多人,雖然不少都是浪得虛名,並無實學的傢伙,但也有的確有真實功夫的,要對付他們,還得着實花一點心機呢!你們兩位明天最好光明正大的進來,就混在他們當中偷聽他們的秘密,可能會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我們一定做到,現在,且先看看姓石兩個睡了沒有,還有姓範的,也該再雲看看。”姓丁的説。
姓公冶的表示同意,於是三個人便一起去暗中偷看,他們卻做夢也想不到他們的談話,全被石如鐵偷聽去了。
石如鐵悄然回到房裏。石如玉還沒有睡,急急坐起來,問道:“大哥,怎麼了?”她只問得一句,嘴巴已被掩住,石如鐵湊近她耳邊説:“小心説話,他們來了。”
“什麼他們要來?他們來幹什麼?”
“他們懷疑我們的來路,要查清楚,我們給他們來一個不理不睬,叫他們什麼也查不到。”説着話,便倒向牀去。石如玉身子本能地一縮,仲手推開他,道:“你不睡在地下了?”
石如鐵伸手把她一摟,兩個便貼近了,才輕輕地説道:“現在怎麼可以?這房子是他們的,什麼地方有隙縫,我們不知道,他們卻知道,我們是兄弟相稱,若分開睡,還成樣子?”
石如玉輕捏他一下面頰,道:“你才真壞,別擾我,我困死了,要不是等你,我早睡着了。”把他的手輕輕推開。他説:“你聽,他們已經來了。”兩人便不再出聲,傾耳靜聽。但是,石如玉只聽聲響微微,卻分不出是人是鼠,好幾次想説話,都給石如鐵示意阻止,石如鐵輕聲説:“他們要用迷香,準備入來搜查。”
“他們入來搜查?作死了!”石如玉作急了。石如鐵卻道:“由他好了,只要他不辱及我們身體,管他呢。”石如玉道:“可是給他們看到卻……”石如鐵道:“那有什麼關係?我們是兄弟相稱嘛,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們先不要出聲,只要他們不搜到牀上,別理他。”石如玉道:“他們若搜到牀上呢?”石如鐵道:“若搜我,由他,若敢沾到你的衣服,我就宰了他!”
過了不久,果然有迷香入房了,之後,開門聲,搜查東西聲,有幾點火光在四處遊動。姓丁的要搜牀,陶管家勸住了,説他們若真有漏洞,也不會藏在身上,萬一給他們事後發覺就難説話,因為他們醫術超人,若能説服,對同盟有極大好處。公冶也同意他這種説法,結果是沒有搜查牀上。
第二天,石氏兄弟去看望範仲文,把過脈之後,滿意地説:“範前輩,你已經好許多了,試着坐起來看看。”石如鐵把他扶起來,他坐着,一手支牀,説道:“謝謝你,石大夫,我有點餓,想吃點東西,不知吃什麼好呢?”
石如鐵道:“可以吃點稀粥、小麥粥這一類,硬的東西暫時還不宜吃,喝一點酒也可以,但只能喝很少,萬不可多喝,少喝可以幫助氣血運轉,多喝會刺激傷口,千萬不可貪杯。”
“石大俠,他可以喝酒?受了傷可以喝酒,我是未聽説過。”陶管家突然出現,頗出各人意外。石如鐵道:“不妨事!我往常還曾用酒煮藥給傷者吃呢,酒不會傷人,只要有個限度,你放心,我不會弄錯的,只是,範前輩傷好之後,半年以後恐怕不宜練功,今後,也只能有過去的三四成功力了,我奇怪的是,開始診斷時並無此現象,現在卻有。”
陶管家臉上飛快的閃過一絲得意的笑意,但因為只是一瞬間,不易發覺,但仍然被石如鐵看在眼裏了。範仲文卻十分豁達,説:“我本來已不敢有生望了,幸得石大夫醫術高明,使我脱離鬼域,已感萬幸,能否再練功倒不必理了。”
“範能輩也不必太灰心,我當盡力而為,陶管家,不知昨日來了些什麼人?對付強敵,可有此力量?”石如鐵問。
“昨日倒來了不少人,但卻少一流高手,莊主親自去請幾位名宿來助,至今未返,真叫人心焦。”
“莊主外出,陶管家你裏裏外外一把抓,辛苦啊!範前輩,我扶你試走兒步看看如何?照我的藥力,你今天應該可以試步的了。”
“好吧!石大夫,你扶着了。”範仲文顫巍巍的站起,幾寸幾寸的步,連了幾步,站定了,石氏兄弟放了手,他兩腳搖搖,無法舉步。結果,在石氏兄弟攙扶下走了一個小圈子,又回到牀上躺下了。他説:“老了,不中用了,力不從心,想舉步也不行。”説完,連連嘆氣。
當陶管家離去之後,石如鐵把自己曾被陶管家搜查經過告知範仲文,請他小心應對。
這樣過了三天,範仲文總算可以自己落地走路,無須別人攙扶了。陶管家看在眼內,對此感到滿意。另方面,石如鐵也滿意,他在細察範仲文與陶莊主的脈象,都已恢復正常,只要有所需,馬上就可以對敵了。這一點,陶管家還是被矇在鼓裏一點也不知道呢。
石如鐵在用藥方面仍是十分普通,但他暗中給範仲文吃的藥丸,卻具極大功效,在恢復體力方面有極顯著成效,這一點,連範仲文在事前也不敢相信的。
這一天,公冶與姓丁的都來了,他們是以客人身份來的,穿插在眾賓客之間,和這個談幾句,送幾頂高帽,和那個聊幾句,又送上了幾頂高帽,實行送高帽政策,逗得大家開心,都高興跟他們交朋友,他們來了不過頓飯時光,已經交了好些朋友了。
石氏兄弟自從負責診治範仲文之後,已少到外廳和大家見面了,所以姓丁的與公冶兩個要與他們結交,只得到後堂來。公冶以內力深厚見稱,姓丁的則練的是邪派功夫,掌如熱鐵,普通人與之一握,就有被燙到起煙冒泡的危險。他們對石氏兄弟有所疑,便存心一試他們的功力,公冶和石如鐵一握手,勁一發,石如鐵就“唉呀”大叫,抽手不迭,手掌立即變紅。石如玉再也不肯和他們握手了。
石如鐵已經泄了底,公冶和姓丁的也不為已甚,不再勉強他們出醜,反而道歉一聲使退出了。
“大哥,這廝如此惡,你怎麼不給他一點厲害看看。”石如玉憤憤不平地説。
“這怎可以,他們存心試我的,我若反擊,豈不中計,我要叫他們死得不明不白!”石如鐵説。
“你叫他們怎樣死得不明不白?你想到辦法了?”
“想到了!你等着吧!就在今晚,我便叫他們死得不明白,你看,我的手掌腫起來了,快把藥拿來給我包紮。”
“啊,這麼腫!這個姓公冶的太沒道理了,我們跟他們無仇無怨,竟這樣害人!”石如玉一邊開藥一邊嘮叨着。恰巧陶管家看到了,也覺得公冶太過,安慰石如鐵幾句。石如鐵硬着頭皮説沒什麼,他的藥很靈,歇息一會就好多了。
傍晚了,石如鐵的手仍未消腫,很早就睡了,但有人在房外聽到石氏兄弟對公冶聲聲怨恨,證明石如鐵的掌仍然未消腫。
三更過後不久,一道人影入後山石洞,陶莊主聽到了聲音,問道:“誰?”
“莊主,是我!給你送藥來了。”石如鐵説。
“哦,是石大俠,你來得正好,我已經完全恢復了,你的藥真靈。”
“莊主,敵人太強了,你恢復武功還是不夠的,必須加倍,這兒我給你帶了五天藥丸來,你在五天之後,功力縱使不能倍僧,也一定比現在勝許多,到時候,如果有敵人攻進來,你也可以應付得了,範仲文前輩的功力亦在增長中,敵人耳目眾多,你自己保重,我這幾天恐怕很難進來。”
“石大俠,你自便吧,不必勉強,不過,你怎會扮成這個樣子?成個老婦狀,倒真像呢!”
“我自有用處,再見了!”石如鐵告退。
之後,石如鐵便故意露出形跡,引得姓丁、公冶等人截擊,在集賢莊的瓦面上打起來。
公冶與姓丁的兩個都是一流高手,面和心不和,常想找機會壓倒對方,這時是一個極好的機會了!他們故意作壁上觀,看別人出手,但這個老婦十分厲害,一雙肉掌,兩大上袖,就把十多個人打落房下,跌得輕傷重傷,哀聲叫痛!姓丁的一錯雙掌道:“這老虔婆太可惡了,讓我來收拾她吧!”他運足內勁,把邪毒迫到手掌,向老婦打去,老婦似乎不知道他的來歷,居然運掌相近,兩掌接在一起,公冶正暗暗後悔自己出手太遲,給姓丁的得了功勞,出盡風頭,怎知對方,拼掌片刻,姓丁的竟然“哎呀”一聲,給震跌房下,老婦也連退兩步,轉身便走。公冶見有便宜撿,怎肯放過機會,口中疾喝:“老虔婆那裏走!”人已撲了過去,一刀劈頭,立即幻成一座刀山,把老婦籠罩住了。老婦一轉身,手中已多了一根布帶,抖開來,疾如龍舞,幾個翻騰已把對方的刀纏住,向外一址,再向前一送,公冶似未料到她有此一着,被抖得向後倒退,跌到房下,手的指節、手腕、肩、胸都給布帶擊中,痛得他無法再鬥。
老婦是怎麼來的,沒有人知道,她來此目的也是無人知道,因為她並沒有迫擊任何人,也未殺死任何人,只是擊傷而已。她見再無人來襲,便以極濃重的四川口音説她不過路過這兒,竟被襲擊,若非答應過女兒不殺人,他們一個也休想得活!説罷而去,再也無人敢跟蹤迫迫擊了!
老婦走後盞茶時光,石如鐵悄然回到房中,摟着石如玉親一下,才説:“快把我除下的藥替我包起來!”
“你是怎麼啦,一會兒除,一會兒包,麻煩死了!”
“你不是叫我反擊公冶嗎?剛才我已經報了仇啦!説不定他們要找我醫治了,這一趟,可有得他受啦!”他把早先的經過告訴她,她聽得忍不住笑,不斷拿起粉拳捶他。
“石大俠!石大俠!開門!”有人拍門了。
“什麼事!明天再説吧!”
“石大俠,有人受了傷,你快起來,替他們看看傷得怎樣!”
石如鐵推辭不得,只好起來開門,但他以手腫未消作為辭,用眼可以判斷、不用打脈便看得清楚的,他開方配藥,要用手去把脈的,他聲言無能為力,恐怕失準,害了人家!事實他的手指腫仍是未消,説有點麻痹不靈,是大家都相信的。因此,只是公冶與姓丁的和另三個受了內傷的,他就不肯開方了,公冶是自作自受,無話可説,姓丁與另三個,就難免抱怨公冶了。
陶管家道:“石大俠,你替他們看看,或者會看出是傷在哪裏!”
“陶管家,我實在辦不到!我的手指按到什麼東西,是軟是硬,是熱是冷,都反應不清,你叫我怎麼看得清楚?若果斷定不準,是無法用藥的!”
“石大俠,你可以用左手試試!”
“左手更不行,人命關天,我把脈診症,一直都慣用右手,不用左手!你叫我冒險,我是不能答允,外敷的藥用錯了,可以用酒或用水清洗乾淨,但服食的藥用錯了,輕則耽誤時光,重則傷勢有礙,可能致命!陶管家,我個人聲譽事小,人命事大,陶管家,希望趁早另請高明替他們醫治吧!我實在不敢遵命!”
陶管家聽他説得認真,也不便勉強他,因此,公冶,姓丁和另外三個男子只好抵受着痛苦,等待陶管家替他們另外請名醫治傷。
石如玉在無人在旁的時候,捏着石如鐵的手臂道:“你這一招真損,原來你這個人壞主意這般多的,我可不能不防着點兒,免得吃了啞巴虧還不知道。”石如鐵打她一下説:“你想到哪裏去啦,我怎會對你使壞主意,再説,我們倆之間,實在也防無可防。”石如玉愕然道:“防無可防?為什麼?”石如鐵笑道:“我們食在一起,睡在一起,怎麼防?常言道,老虎也有打磕睡的時候,何況是人?再説,飲食也一樣,假如其中一個存心要害,把迷藥放進食物裏自己先服下解藥,你説吧,另一個還有幸免嗎?”
“就饒你一遭!”石如玉説。
“多謝賢弟!”石如鐵朝她作了個揖,逗得她“咕咕”笑,十分開心。
兩人就這樣談談説説的在莊後的山崗漫步,非常優悠諧意,在此緊張時刻仍保有如此輕鬆心情,實在並不容易,所以見到他們的人都有點羨慕與驚奇,難免多瞧幾眼,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霎時間,石氏兄弟莊後山崗散步,竟成了大家談話題,實非石氏兄弟始料所及。不過,各人雖然議論紛紛,都也沒有人來直接打擾他們。
“石大歌夜長夢多,我們簡直就如活在虎口裏,我真怕會發生什麼事情,你可有想過?”石如玉問石如鐵。他點點頭道:“我不但想過,還起了一課。”她問道:“起了一課怎樣?”他嘆然説:“卦象混淆不清,簡直是青龍與白虎同行,吉凶難知,我也給鬧胡塗了。”她瞪視着他,稍微提高了聲音説道:“怎會這樣呢?我不信!”他説:“卦象是如此,你不信也是得信,據卦象來推測,可能有突然的事情發生。”她驚問道:“應在什麼時候?”他説:“大約是三幾日內。”她再問:“會是什麼事?”他又是嘆然説:“這個我也不知道,似乎是巨大壓力,但是什麼壓力呢?我又想不明白。”
石氏兄弟説了不少話,都是聲音很輕的,有時稍為的提高,另一方也會提醒,免隨風送遠,泄了秘密。
後來石如玉道:“大哥,我們還是快點離開吧,不知怎的,我總覺得住在這裏渾身不自在!”
“我不是不想走,但目的未達,就此遠離,豈非白白放過機會。”石如鐵説。
“那麼,你想怎樣?”
“再過三天,莊主便可以完全的復原,有能力對付陶管家!範前輩也功力勝前,可以應付其他敵人了。到時,我向他們交代清楚之後,就可以走了,你且耐着性子,再等幾天好不好?”
“有什麼好不好,你既這麼説了,我還會反對嗎?我不過覺得心跳臉熱,似乎有什麼事情會發生,所以想早點離開罷了。”
“來,玉娘,我們到那邊去,我教你套新招!”他們走到一處空地,石如鐵手模口講,石如玉邊聽邊跟着練,練了幾遍,忽然叫道:“這不是你早日教我的純陰劍?只是稍為多些變化罷了,我早練熟了,你若不信,可以練給你看。”
“不,你弄錯了,這是東、南、西、北加上天、地的變式,和純陰劍形似實不同,我是剛剛才想出來的,你不可用劍練,要在心中練,説不定有人暗中監視我們,你千萬不可大意。走,我們該回去了,唉,這時候,莊主一定也在練功了。”
石如鐵猜得不錯,陶莊主此刻果然在練功,他正在練內功。正覺得體內血流奔騰,真氣運轉,通及全身,又舒適又有充實感覺,一陣陣喜悦湧上心頭。
這一天過去了,沒有什麼意外發生。第二天也過得十分平靜,可是,在這兩天之內,石如玉內力進境之速,使她自己也無法相信。白天,石如鐵給她講解,晚上,助她鑽練內功,助以藥力、真力,雙管齊下,時間雖然是很短,只有兩天,但收效之大,大出石如玉意外。
兩天過去了,公冶與姓丁的傷勢仍十分嚴重,比受傷時更甚。石如鐵一邊把脈,一邊皺眉,叫人看了不安。姓丁的不耐道:“怎麼?不會死去吧?”
“丁前輩,你這是什麼意思?”石如鐵停了把脈,注視着姓丁的,陶管家急急勸解道:“石大俠,請不要介意,丁師傅可能因為受了傷,心情欠佳,説話不知分寸,才會失言頂撞,請你多多原諒。”
“陶管家請放心,我自然不會見怪,也不敢,請問陶管家可有現成的熊膽?要止痛,非用熊膽不可,若內服三錢熊膽,此痛可以立止,公冶前輩的傷也一樣,可以先服三錢熊膽止痛,然後再處方服藥,大約三五天內便可復原了,兩位傷勢甚重,幸好均有深厚內力支持,若是換了別人,只怕活不到現在了。”
姓丁的憤然道:“你既知熊膽可以消除我們痛苦,怎不早説?分明是消遣老子,你等着吧,等老子好了之後,慢慢再跟你小子算帳。”
“丁前輩,你這叫什麼?算是狗咬呂洞賓,我好心好意告訴你,你給我什麼好處?我們是初相識,不是老朋友,才見面,你們就自恃武功,握傷我的手掌,我可有罵過你們?你們武藝比我好,我有什麼話説?可是你們打不過人家,被人家打傷了,卻是呼天嗆地,叫爺叫娘,沒半點丈夫氣。現在,我給你們診治療傷,你好話沒一句,還罵我,又説等傷好之後再找我算帳,你這是算什麼呢?我是天生要侍候你,給你罵的?橫堅你傷好之後都要找我算帳了,我又何必自討苦吃,這麼快就替你把傷醫好?那不是和自己過不去,對不起,也謝謝你提醒我,你自己想辦法吧,我不來了。”石如鐵把寫了一半的藥方拈起來扯成碎片。
公冶的傷與姓丁的大同小異,石如鐵既然不替姓丁的處方,自然也不會替公冶處方了,因此,公冶咒罵姓丁的是混蛋,是蠢豬,説即使有什麼不滿,也該待傷好之後再説,不該在這時候先説出來。
石如玉道:“你這話可不對了,人家姓丁的是明人不作暗事,有什麼説什麼,比你坦白多了,怎似你這樣陰險,一聲不響就傷人,我認為姓丁的才是光明磊落。”
石如玉明是贊姓丁的,其實扔挑撥起姓丁的與公冶的不和,這一招才是真個陰險呢!
陶管家也和公冶一樣看法,有事有話都該等傷好之後才再打算,不該此刻説出來,以致自己受苦,也叫他陶管家無話可説。因為他總不好意思叫石如鐵快快醫好就要找自己算帳的人。
白天過去,黑夜隨起,石如鐵這一夜又是抽空去看陶莊主,只見他已由靜坐練功到站在洞中練拳腳了,看他舉手投足,動力極足,當發現石如鐵之後,大為高興,告以一切。石如鐵道:“你已經大成了,不要心急,再過一天一夜,就可以得心應手,手刃仇人了。”
“石大俠,這是拜你之賜,真不知怎樣謝你才好呢!你成親沒有?”
石如鐵聽得一怔,旋即會意,失笑地説:“莊主,你不是要替我作媒吧?常言説,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特別是我這一類人,你老人家當然明白,很難會使人喜歡的,這個媒,你老人家還是別做的好。”
陶莊主笑道:“難得石大俠你如此老實,這麼説,你是未成親的了。”
“你老人家是猜中了大半,卻有一小半未猜中。”
“怎麼會有大半小半的?倒要請教。”
“莊主,我雖未成親,卻已是定了婚,有未婚妻了,所以,你老人家一番好意,我心領就是。”
“哦,原來這樣!”陶莊主説,但他似乎仍未死心,繼續説道:“石大俠,你坦然承認足見你為人光明磊落,較之一些結了婚,有了兒女仍不承認,依然甜言蜜語的騙人的傢伙,真是別若天壤,不可同日語,但似你這麼英雄人物,必為女子傾心,即使為婢為妾也必然甘心,你又何必太謙?”
“莊主這話可不對了,正妻未娶,怎敢妄談侍妾了,而且,我這種人出門時多,在家時少,已經對不起妻子了,所以,我萬不敢想,請莊主以後別再提吧!”
“這倒是我失言了,請石大俠多多包涵!”陶莊主道歉説。
“莊主不必客氣,雖然莊主所説我無法接受,但莊主一番好意,我還是心領的,莊主,我剛才看到你練功,知你已經大成了,所欠的只是歇息與內力更加增強,你且坐下,我再盡我所能,助你一臂,這樣,即使有事情突然發生,我也可以放心讓你自己去應付了。”
“有什麼事情會突然發生呢?石大俠?”
“這個我也不知道,只是我早間起了一課,卦象混淆不清,吉凶難分,似有什麼怪事在一兩日內就要發生,至於是什麼事,我實在弄不清楚。”
“這麼説,我就要提高警惕了,石大俠,你放心,我會好好應付的”
“莊主,我不知道這次發生的是什麼事,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發生,希望你在這一兩日內對一切事情都要小心,包括事與人,我知道以我這年紀如此説,實在是笑話,請你勿怪,我們且走幾招,我也該走了。”
石如鐵助莊主內力增強之後,再和他走幾招,試試他功力確已增強了許多,這才和他告別,剛出門口,看到有兩道人影飛快入了莊內,心頭為之一凜,略等片刻,不見有人再入內才銜尾疾追過去。
石如鐵對莊內佈置與位置早已瞭然於胸,借物障形,竟未被對方發覺。石如鐵看到他們進入了聚英樓,更是心頭凜動,立即施展輕功,兩個起落已經到了樓西的樹下,雙足一點,使了一式“潛龍昇天”,平地拔起四五丈左右,伸手一按樹枝,一扭腰,便從樹葉隙縫中鑽了進去,躲在樹上,透過樹葉隙縫向外望,由一個半開的窗口看到三個人,一個是陶管家,另兩個是陌生漢子。
這兩個漢子年紀都不大,只有三十出頭,一臉傲氣,陶管家對他們不但客氣,簡直是十分的恭敬呢,從他們的神態看,石如鐵肯定這兩個身份非比平常,因此對他們的談話十分留心,可是夜風頗勁,吹得樹葉沙沙作響,擾亂石如鐵視聽,加以陶管家似乎知道有人偷聽,所以語音甚低,以致耳目聰靈的石如鐵聽不清他們的談話。
他們談了許久,眼圓眉短那一個漢子突然間問道:“什麼?公冶明和丁鵬都被人打傷了?”
陶管家見問及丁鵬和公冶明被人打傷之事,便把當晚丁鵬與公冶明如何受傷的經過告訴對方,短眉圓眼那一個臉現詫異之色,似自語,又似詢問同伴地説:“一個四川口音的老婦?奇怪,是什麼人呢?怎麼我從未聽説過?”另一個漢子接口道:“她不會是孫二姥吧?除了她,誰還有這本事,舉手投足就能傷得了丁鵬和公冶明!”
“駱武,你又不是不知道孫二孃與盟主是好朋友,怎會打傷他們?”短眉圓眼的漢子説。
“龐烈,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孫二孃不錯是盟主的好朋友,但她未必知道這兒是盟主的地方,也未必認識公冶明與丁鵬!孫二孃的暴烈驕橫,你該知道,若激怒了她,還能倖免!據陶兄所説,丁鵬與公冶明都傷得極重,看來正是孫二孃的手法!”
“你説得也是!但孫二孃並非四川人,也非四川口音,這又怎麼説?”
“這個,我也沒法説了!”
陶管家道:“別談這個了,還是説説你們的事吧!你們晝夜趕來,必有原因,到底有什麼事?”
他們的聲音轉低了,石如鐵再聽不清楚,即使能聽到個別的字音,也串不成名,聯想不出什麼。
石如鐵知道龐烈與駱武必是“盟主”的親信,所以陶管家也要怯他幾分。他們此來,不會列緣故的,石如鐵急於要知道這點,偏是龐烈他們談到這方面便壓低聲響,真急壞了石如鐵。不過,石如鐵實在厲害,他雙手抓着樹枝,凝神傾聽,從風聲、樹葉磨擦聲當中分析出人聲來。他聽得駱武説:“陶管家,你趕快準備,不要到時手忙腳亂!”
陶管説:“兩位放心,我一定儘快準備!”
龐烈説:“在這許多江湖人物當中,難免有軋手物,你最好事前瞭解清楚,到時才不致誤事!特別是範仲文和那兩個姓石的,更要小心提防!説真話,我對他們有懷疑!”
“龐兄,你明天午後才走,午前可不可以給我做一番甄審工作?我知道你龐兄獨具慧眼,有知人之明,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好!有什麼不好!大家都是為盟主工作,何必你你我我,分得這麼清!陶兄,你安排吧,我午正才起程也未遲,駱武,你負責監視範仲文與石氏兄弟好不好,我不放心讓別的人去做這工作!”
“好的!我去監視他們!”駱武滿口答允,跟着又談了一些其他事情,情態比先前輕鬆許多,桌上也添了酒菜。
這時候,遠處傳來一陣蕭聲,其聲甚為柔和,卻又非常清越。石如鐵跟公孫元過了好一些日子,對於琴、棋、詩、畫、陣圖、遁甲等雜學,都有涉獵,且均有心得,他的蕭藝倒是相當高明的,不過未有機會,他不曾表演而已。這時聽得蕭聲,不禁神往,片刻之後,聚英樓中那三個人也幾乎聽到蕭聲了。龐烈走近窗口,向外遊望,道:“深夜了,誰還有此雅興!”
“陶兄,這蕭聲是不是每晚都有?”駱武問陶管家。陶管家説:“是否每晚都有,他不知道,但聽到蕭聲,卻是第一次!”
“這麼説,過去是沒有的啦!”駱武下結論了。
“不!過去有沒有,我不清楚,因為這個時候,我多半己睡覺了!再不,和朋友聊天,嘻哈笑談,也聽不到蕭聲!所以只可説我沒聽到,不知道,卻不敢説是沒有!”
“這也説的是!”龐烈説:“我們去看看是什麼人!”他提議去看,陶管家馬上反對!他説:“龐兄,我認為是不去看的好,即使去也只能一個人暗暗地走去,不可讓他發覺了。”
駱武道:“為什麼?”
“道理十分簡單,我們的事,雖然十分秘密,但也難保沒有人知道,既然有可能給外人知道,就有可能是調虎離山計了,我們若果成羣而出,可能會中計,所以,我主張最好是不理,常言説得好,見怪不怪,其怪自敗,何必去冒這個險?”陶管家説。
“陶兄,你這話也有道理,不過我奇怪,你似乎有點驚怯,到底是什麼事使你擔心?是不是你心中有什麼暗影不曾説出來?”龐烈目注陶管家。
“龐兄真是目光如電,洞人肺腑。”陶管家説,“常言説得好,行百里者半九十,又説為山九仞,功虧一簣!我們這次經過許多日子,用了許多心機,才有今天這個局面,只等盟主一到,大事便定了,若在此最後時刻稍有疏忽。不但前功盡廢,也無以對盟主,你説,我是不是要特別小心?須知我們用計謀人,別人一樣是用計謀我者,在此時刻,我實在不能不戰戰兢兢,處處小心。”
“原來陶兄有此深謀遠慮,怪不得盟主對你特別看重,這麼説,實在是合情合理,倒是我錯怪你了,請勿見怪。”
陶管家故作大方地説:“自己人嘛,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有什麼可見怪的呢!來,我們乾一杯,預祝這次大獲全勝。”
“好!乾杯!”駱武第一個舉起酒杯,仰脖張口,一口就幹了。
“好!預祝成功!”龐烈也喝乾了酒。
遠處的蕭聲更清亮了,他們三個雖説不理會蕭聲,到底仍受到影響,不時都側耳傾聽蕭聲,精神受到迷惑與威脅,尤其駱武,他更好幾次走近窗口去聽,似乎想聽清楚是什麼人的絕學。
突然,陶管家作了一個手勢,道:“兩位老兄,我想,明天就通知大家,看他們怎樣反應吧!”
“不,陶兄,千萬不可操之過急,古語有云,欲速則不達,橫豎盟主這幾天就要來的了,不如等盟主來了之後再發難?有盟主坐鎮,就算有什麼人敢於反抗,也無能為力,你看怎樣?”龐烈説。
“這也是,那就等盟主來了之後就發動吧!不過,這幾天,我們還是小心點好!”陶管家説。
“這個當然,我們會小心的,陶兄,你自己可也要小心……有制客,追!”
陶管家、龐烈、駱武三人身形均快極,一自窗出,兩自門出,一躍上房縱望四周,竟是寂然無影,三個人分頭追索片刻,亦無所獲,甚感詫異。於是一齊回到房上查看,瓦面有一孔,由孔下望,一石塊猶在聚英樓中,穿桌墜地,力道不小。陶管家道:“你們見到啦,敵人就隱伏在莊裏,只不知是什麼人罷了。”
“陶兄,以你所見,認為哪幾個較為可疑?”龐烈向陶管家詢問。
“對了,陶兄,你覺得哪兒個比較可疑?”駱武問。
“我以為九宮山的穆長虹,青寧幫的利球,五台山的大光和尚這幾個人都比較可疑!”
“你憑什麼懷疑他們?”
“他們都是頗為有名的,照道理該有其氣派,但他們沒有,十分柔順,恍如一個初涉江湖的人,謙虛得近乎虛偽,使人懷疑。”
“陶兄,你對姓石那兄弟倆沒有懷疑?”
“沒有!他們固執得很,為了一個問題,他會和你爭得面紅耳熱,若果他們有不軌之圖,不會如此的。”
陶管家估計錯了,那一塊石頭正好就是石如鐵給擲出去的。他看到他們已經由正題轉到風花雪月方面去,便不擬再花時光聽下去,離去之時拾了一塊石頭擲向聚英樓,等到他們出來,他已經逃回房去了。兵法有云,虛則實之,實則虛之,石如鐵就看準了陶管家這一點,故此敢於在他面前擺擺架子,以高聲價。陶管家見不及此,遂被玩弄於股掌之間,上了當,還要替他辯護,陶管家真是技低幾籌,無法不做了石氏兄弟的擋箭碑了。
這一夜,遠處的蕭聲不絕如縷傳到集賢莊,許多睡了覺的人當然不會感到,一些內力不足,耳靈平常的人,雖然沒有睡去,一樣亦聽不到。石如玉是聽到了,她卻有所誤會,以為是石如鐵吹的蕭,及至他悄然回了房,蕭聲仍然繼續傳來,她才知道自己猜錯了,吹蕭的另有其人。她問:“石大哥,你聽到蕭聲了?可知道是什麼人?吹得真好聽呢!”
“你一定以為是我了,是不是?”
“你怎麼知道?”
“這叫做心有靈犀一點通嘛!”石如鐵説。“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人,但正如你所説,他的技術是十分高明!是一流的!”
“比你如何?我要聽真話,不要説客氣的!”
“我沒有細心聽,但可以肯定不會比我差!”
“胡説!你沒細心聽,怎能説得如此肯定!”
“這是感覺!有時候,感覺更為可*!不過,他似乎擅長於憂傷的調子,聽來叫人心情沉重,不大好受,我則喜愛輕快激昂的調子,聽來會使人興奮是!但這是各人不同的喜愛,與技術無關!”
“別談他了,姓陶那傢伙怎樣了?再不動手,我要耐不住了!你聽到什麼?”
“他們的盟主快來了,大約兩三天內就到了!他們似乎對這裏的人弄了什麼手腳,肯定這裏的人都會聽他的話,玉娘,你説,他們會不會在飲食上放什麼毒藥,到了一定時光便會發作?”
“這個有可能!但又似乎不是!你發覺什麼不妥沒有?我是沒有!”
“我當然沒有!你沒有也不出奇!”
“為什麼?”
“道理很簡單!我精於醫,當然有防衞之道,你也有了防備!假如連你我都會中毒,這個毒就一定十分厲害,無藥解救了!”
“這麼説,你暗中給了我御防是不是?”
“你總算明白了!你以為我們喝的真是他們泡的茶?並不是!我在每一壺茶中都放了解毒的藥,你於不知不覺中吃了,漸漸便增強了御防!普通的蒙汗藥己迷不到你了,就是較強烈的迷藥,也不易迷倒你,你還有能力抵抗,可以減輕中毒的!”
“原來這樣,怪不得啦!”
“別説了,睡吧,養足精神明早還要對付更艱苦的環境呢!來,讓我親一下!”
“你壞!又催別人睡覺,自己卻不睡!”石如玉似在抱怨,實是開心,她還自動投懷呢!
第二天,陶管家把所有的客人都請到了練武庭,他與龐烈、駱武三個並排坐在一起,由駱武先開口道:“朋友們,各位英雄們!昨夜,有人進入了集賢莊搗亂,企圖行刺陶管家,幸而陶管家福大命大,逢凶化吉,不知在座各位,有哪一位昨夜發覺有刺客來偷襲的?可曾見到是什麼樣的人?比方身材,老少,男女等!”
連問三遍,均無人回答,駱武拂然不悦道:“想不到你們這許多人,都是酒肉之輩,竟無一個發現刺客,假如*你們負責守衞,豈不誤了大事。”
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忿然道:“這又未必,陶管家並沒有通知我們要負保護集賢莊之責,我們自然不會為此午夜出巡。這樣,許多在晚上發生的事情,我們都不會知道,這是人各有責,怎能説我們是酒肉之輩?”
駱武被頂撞,心中甚為不快,冷然道:“你是熱河的馬永勝是不是?你是説,你不是酒肉之輩,很有本領,是也不是?”
“不,別誤會了,駱先生,我本身正是酒肉之輩,我喜歡喝酒,也喜歡食肉,但你説我們都是酒肉之輩我就不服,因為在我們這許多人當中,有不少是我衷心佩服的人,而事實上他們也是早已成名的人,他們各有所長,怎能一口説是酒肉之輩。”馬永勝的話,贏得座上客各人一陣掌聲。
“不準鼓掌!”駱武厲聲大喝,掌聲果然一窒,但跟着卻響得更盛,顯然是存心和他過不去了。
掌聲越響,駱武就越下不了台,終於喝道:“住手!誰敢再鼓掌,我就斬斷他的手!”伸手一抽,把鋼刀抽了出來,在空中飛快的舞了一個圓圈,他如此魯莽,如此氣勢,果然收到相當效果,把眾人的掌聲壓下了。不過,有人質問道:“請問你是哪一位,和莊主是什麼關係?我們好歹都是來幫忙的,都是客人,就是莊主,也未必會如此待我們,你是什麼人,敢對我們這樣無禮?倒要請教!”
“對,他是什麼人,敢對我們這樣無禮。”
“説,你是準,憑什麼對我們呼呼喝喝。”
兒個聲音都極不友善,質問駱武。
駱武一氣再氣,感到失威,刀身一扁,“啪”一聲打在桌面,其聲甚烈,又把各人嚇了一跳。
駱武斷然道:“你們聽着,你們的莊主已給我們擒下,囚禁起來了,這集賢莊己屬於我們所有了,怎樣?不信?不服,有本事的就站出來,我要看看你們有什麼本領!”
駱武這話出口,比在各人面前響起一個焦雷更為震動。有人脱口便問:“你這話是真是假?不要信口開河。”
有人問:“陶管家,這事你知道得最清楚了,他的話可是真的?莊主真被擒了?被囚禁了?”
陶管家默默地點了點頭,無限惋借地説:“各位,不但莊主已失去自由,即各位陷入危境中了毒,功力漸失了,如果肯跟我們一起,我們自會給你們解藥,否則,勢必武功盡廢,肚穿腸斷而死,這是生死存亡關頭,請大家冷靜的考慮考慮,然後把決定告訴我們。”
一個大和尚突然站起來,大聲説:“陶管家,你勾結外人,謀害莊主是不是?”
“一瓢大師,你不愧為出家人。”陶管家説:“不錯,我與龐兄、駱兄都己是盟主的人了,莊主不肯聽我勸告,不肯加盟,我只好把他囚禁起來,大師,我勸你……”
“住口!你好大的膽,你勾結外敵,謀害主人,我不殺你,難出這口氣!”他大踏步朝陶管家走去,才走出兩步,一個道人,已由他左邊撲出,向他發掌進攻了。
一瓢和尚原擬是撲擊陶管家的,忽覺人影閃動,勁風襲肋,便知有人橫裏插手,不暇進攻陶管家,急忙向旁斜閃,回眸喝道:“玄真道兄,你這是幹什麼?”
玄真道人一笑,説道:“不為什麼,人各有志,如此而已。”
“你我遠日無冤,近日無仇,你我都是出家人,你為什麼同我動手?”
“哈哈!一瓢大師,你説你與我無冤無仇,那麼,你與陶管家又有什麼冤仇?你為什麼又向他進攻?”
“他賣主求榮,死有餘辜!你難道不懂?”
“我不懂!也不同意你的説法。”玄真道人説:“你説得好,你我都是出家人,只要你放手,我決不加害於你,若果你侍強逞勇,這一仗,我們是不能免了,你想怎樣?”
一瓢和尚怒目相向,想了一會,終於説:“我出家人不打誑,你動手吧,我決不能任由武林敗類搗亂江湖!想你怎樣,好説了。”
“你上吧,你勝得了我,我二話不説,馬上就走,江湖上從此使少了我玄真道人這個人,假如我僥倖勝了,你又如何?”
“我若落敗,難道還能由窗口飛了出去?”
“哈哈,有志氣!”玄真道人先行吐掌,發出一記“幻影無邊”,掌影如山,直向一瓢和尚籠罩過去。
一瓢和尚退後半步,身形向後微沉,雙掌緩緩抬起,左右揮舞,“啪啪”兩聲,接實了兩掌,一瓢大師足跟埋進了地面,只留出鞋邊與腳跟,遲滯的拔足站穩,一言不發便向後轉退到最後一隅,剛坐下就忍不住吐出一口血了,他仍然不説話,吸了一口氣便閉目垂眉運功自行療傷。
玄真道人在一掌按實之後,也向後疾退幾步,還打了兩個迴旋才站得穩身形,他急急的暗運內勁一轉,並無阻滯之處,這才放心,皮笑肉不笑的讚道:“大師的般若掌真是好功夫,佩服!佩服!將來有機會,一定要再向大師請教,現在,還有誰不服的?請出來賜教賜教!”他話聲一落,一箇中年漢握刀出場道:“道長掌法精妙,內力驚人,我萬分佩服,珠玉在前,我不想獻醜了,還是在兵器上領教道長几招吧!”橫刀於胸,挺身屹立,確具威武氣勢。玄真道人目睹壯漢站樁氣勢不凡,知是勁敵,也不敢大意,先把劍拔出握在手,再請壯漢進招,態度相當客氣。
這個大漢姓劉,單名一個川字,是湖北的獨行盜。頗有俠名。
他見玄真道人如此客氣,倒是出乎意外,因而一怔,説道:“你是打過一場的,要不要先歇一歇再來打?我可以等你。”
“不必,你動手就是。”玄真道人説。
“那我就不客氣。”劉川揚刀踏步,沉穩地向前,似有無窮的威力,以致玄真道人竟然微微移動腳步。頗有後退跡象。
但是,他到底沒有後退,一劍在手,迎着劉川來刀。身形一斜,反手一劍還擊,攻向劉川腹部。他以為這是攻敵所必救,必能使敵人撤手後退,沒料到一招發出,劉川果然是撤招了,但沉手一刀劈下,以攻退敵,卻是不後退。刀劍一交,雙方都為之一震,玄真道人一晃退了兩步。劉川也一晃退了兩步。玄真道人見此,略為心安了,他微微一笑,挺劍再爭取主動了。劉川見他劍尖顫動,劍光四射。虛幻莫測,真不知攻向何處,心中倒是一寒,暗想:這牛鼻子果然有點真功夫,我可幹萬小心,不要給他佔了便宜才好,心如此想了,手中刀也現出光芒,一展刀勢,立即布成刀陣,於是,第二次刀劍相交又出現了,幾聲脆響,火花四濺,雙方又退一步。
九宮山的穆長虹對身旁的利球説:“這一仗才有點看頭啊,玄真道長的混元劍法果然不凡!”
“穆兄好眼光,一看就看出是混元劍法了,我就看不出來。”利球説。
“利兄你太謙了,誰不知道你們利家的追魂鞭是江湖獨步,舉世無雙!在我見過的眾多鞭法中,只有慰遲鞭法足以與你利家的鞭法一較長短,可是利家是軟鞭,可以及遠,慰遲鞭法卻是鋼鞭,是短兵器,兩者之間,使法不同,本是不該拿來比較的。”
“穆兄,我們等一會再詳談,現在先看他們的。”
玄真道人十分了得,他越戰越勇,而且劍作刀使,猛劈猛砍,十分凌厲,反觀劉川,氣勢卻向弱了。
從外表看,劉川已處在下風,施展不開,不但難有還擊機會,連招架也有困難了。旁觀者不乏高明之士,已看出玄真道人是穩操勝券了。因此,大家都心情緊張,替劉川擔心了。
突然,各人只見寒光鋭閃,玄真道人一聲斷喝,劉川已經中劍,慘叫一聲,一條右手齊膊給削斷了,整隻手掉到地下,劉川痛得暈了,穆長虹出去把他抱到一邊,石如鐵也拾起他的斷手,立即替他動手術接駁,敷上藥,用繃帶把傷處包紮起來。
玄真道人連勝兩場,豪氣極了,他説他仍未打得夠痛快,要求有人再和他動手。
話聲一頓,便有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老頭子走出去,道:“既然道長餘興未盡,又無人肯陪道長玩,那麼,我老骨頭只好恭敬不如從命,就和道長玩幾招吧!不過,我是年老力衰,眼瞢手慢,不聽使喚,道長,你可要手下留情,別要了我老頭子的命啊!”
這個老人手中也拿一柄劍,從外形看,是普通的劍,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可是他似是故作龍鍾,存心殆敵的。
玄真道人目光炯炯注視老人,問道:“你要跟我動手?你是哪一位?能不能報個名來?”
“當然可以,我姓江,單名一個山字,你可曾聽説過?”老人説。
“很抱歉,我未聽説過,不知可有綽號?”
“賤號滿天星,道長可聽説過?”
“你是滿天星?這就太好了,我久聞滿天星劍術高明,世所罕見,一手滿天花雨劍法,更是獨步天卜,今天有幸一會,足慰平生,你可不要客氣啊!滿天星,請吧!”他立了一個門户,等待江山先行出手。
江山也不跟他客氣,長劍一領,寒光立現,劍未到,劍氣先到,給玄真道人以一種冷森森的感覺。他心頭一凜,急忙沉勁凝神,力予迎擊,用到八九成功力了,雙方的劍眼看要碰在一起了,江山的劍突然向旁一閃,滑了過去,手腕微抖,反刺玄真道人手腕,用招奇詭,不守常規,玄真道人在此情形下,更覺對方難以應付,有點怯意了。但他知道,在此時此地,是不容許有絲毫怯意的。
江山的氣勢甚雄,劍勢使開,招連招,式連式,真如長江大河,滔滔滾滾,源源不絕。出招又詭,倏左倏右,忽上忽下,攻前繞後,身形快,出手快,恍如四邊八面全是他的影子,四邊八面全是他的劍招,玄真至此才真正明白江山被稱為滿天星的真正意義。
玄真暫時被迫處守勢,當然是不得已的事,也是故意如此的,他自信有能力應付這並不容易對付的江山。他把劍勢漸漸收小,利於防守,因為他發覺這個綽號滿天星的江山,實在了不起,功力越用越足,壓力越來越大,直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不過,玄真不再退縮了,決心與對方真正幹一場,他在固守中凝蓄實力,等到機會就發出一聲暴喝,即作還擊。江山果然被擊亂了劍勢,再難如早先那樣把玄真困在自己的劍勢下了。這一轉變,本來替江山高興的人,漸漸也替江山感到一些不安了。
在另一邊,駱武向石如鐵那邊走過去,喝命他不許替劉川醫治。
這引起許多人反感,大為憤慨地起而抗擊,不許他走近來。但是,那幾個人運勁時忽然臉色大變,驚叫起來,他們再一次運勁,仍然運不起來,不由的頹然倒退回去,坐在一邊。
駱武冷笑道:“你們真不知死活,你們先試一下自己還有多少功力可以使用?能接得下我多少招?試試啊,有哪一個自問可以應付,又不怕死的就出來吧!”
“駱大爺,你別説這種話好不好?我是一個會醫的人,總不能見死不救呀!”石如鐵邊説邊包紮,並不停止。
“石如鐵,我警告你是給你面子,你別給臉不要臉!”駱武又迫近了一步。
“如玉,你去取點水來。”石如鐵説。
“是,哥哥!”石如玉匆匆離去。
“不許動!誰走動一步,我就要誰的命!”駱武大聲呼喝。
“你鬼叫什麼?你以為我會怕鬼!”石如玉不賣賬地頂撞。“除了哥哥的話,誰的話我也不聽,你敢無禮,可別後悔!”
駱武無法下台,迫得出手,但石如玉非常滑溜,身子一閃一恍,已經閃過了駱武的攔阻,到了練武庭外。駱武仍然追趕,卻聽得背後有人暴喝,“站住!你敢再追前一步,我就斃了你。”
“你敢!”龐烈陡然起座,向一個大和尚一指,“禿驢,你有種就出來!”
“姓駱的,休得欺人太甚!”有兩個武師追駱武過去,是去幫助石如玉的。
突然,一聲又一聲慘叫傳出來了,各人都心頭一寒,忽然石如玉飛快地捧了一小盤水出來,她只一恍就回來了,可真快啊。
駱武走出來了,看到石如玉站在哥哥身邊了。駱武大感恨怒,不顧一切,憤然出手就向石如玉進攻。
石如玉手中仍然捧着瓦盆,足尖一點,扭身就閃,身法飄逸,美極了,看得各人喝彩。
駱武也暗暗佩服,只是更加氣憤,“哼”一聲,繼續追撲。
但石如玉卻懂得利用地形,竟閃到玄真道人與江山那邊去,利用他們兩個的打鬥作擋戰脾,不容駱武迫近身邊。駱武久追無功,無法下台,便喝令玄真與江山停手。
玄真道人與江山此時正打得難解難分,任何一方要想停手,也不容易辦得到。
但是,駱武的話無人理會,使他大感丟臉,便遷怒於玄真與江山了,朝他們喝道:“住手,別阻手阻腳的惹老子生氣。”口氣十分不客氣。
玄真道人是幫他們這一邊的,已經連勝兩場了,受到了如此呼喝,自然不甘心,當下忿忿不平地説:“你這算是什麼?我打我的,誰礙着你了,真是笑話!”
駱武怒道:“他媽的,你是什麼東西,敢跟老子駁嘴!你以為打了兩場勝仗就好了不起?要威風了?牛鼻子,你停不停手?真的要我動手才肯停?”
“姓駱的,你別以為我好欺負,別人怕你,我可不怕,我雖然己打了三場,氣力不繼,卻不怕你,有種你就動手好了。”玄真道人説。
“他媽的!滾!給我滾!”駱武右拿一揚,一記劈空掌打出,玄真道人不虞有此,當堂中了半招,痛得“譁”的大叫,退避不迭,江山也退開了。
駱武再雙掌併發,將他們又迫退兩步。然後喝道,“滾,都給我滾,我數三聲,誰不滾開,我就要他的命!”
他話説到絕,玄真道人自知非他對手,只好咒罵着而退下。
江山卻“嘿嘿”冷笑,譏笑玄真道人道:“兔死狗烹,想不到兔未死,狗也失寵了,這走狗真不好做啊!”
石如玉道:“那還用説,做狗,也該找個好主人,主人好,即使兔死盡了,也不會把它烹掉,就是差一點吧,也會等到兔給殺盡了,才殺狗,可是碰上那些壞主人,哼,現在就把它趕到沒處走了。”
“臭小子,你還是自己小心吧!”駱武向她撲了過去,雙掌併發,其勢甚兇。
“石少俠小心!”江山急叫。
“江前輩請放心!”石如玉身子一轉,似乎失足跌倒,“哎呀”之聲四起之際,駱武已經撲到。
可是他並未得手,反而“哎呀”一聲倒退,粗言咒罵。原來石如玉故意引他近來,一盆水朝他撥過去,把他淋了一身一臉。
別人還只看到他全身濕遍,不知道這盆水是石如玉用上真勁潑出去的,竟是似刀如錘,全身受到重擊,當堂頭暈眼花,支持不往,口中叫道:“龐兄,這小子藏奸,你要小心點!陶管家的話不可*,你要小心!”他轉向後走,石如玉飛身疾追,並且説:“陶管家,你當心姓龐的,我去收拾姓駱的。”
“你去吧,不要大意,我和陶管家會對付得了的。”石如鐵不容陶管家有分辨機會,搶先回答了。
龐烈深知駱武的功力與自己在伯仲間,竟受不起石如玉盆水一潑,石如玉的功夫怎樣,已可概見,陶管家卻識石氏兄弟武功低微,不必去偵查,前後呼應,聯想之下,為之恍然,也大為震怒,嫋聲怪叫道:“好呀,姓陶的,你吃裏扒外,竟敢與外人勾結,背叛盟主,你的死期到了!”龐烈一連幾次重擊,把大光和尚擊退,馬上轉向陶管家進攻。
陶管家知道一時難以解釋得清楚,又怕羣雄聯合起來對付他,便只好逃走。他一走,龐烈便去追趕,羣雄弄不清真假,無從插手,便只好讓他們一起逃出去。
龐、陶兩個走了之後,集賢莊便是沒有了主人,羣雄洶湧。
石如鐵急道,“各位前輩,我們都上了陶管家的當了,各位可能真個中了毒,這裏有兩大瓦壺水,你們每人分喝半碗,使可解毒,但不必多喝,留給大家,大光大師,你沒事最好了,你在此照顧大家,我知道陶、龐他們必定會回來,而且可能與他們所説什麼盟主回來,龐、陶兩人的武功都很高,他們甘心受盟主所制,可以想見那個什麼盟主必有過人之處,大家若果沒有必要,最好是快點離開,我先到後面去請莊主出來。”
“你是姓石的吧?不用請了,他已出來啦,你們一個也不能走,亦不能活!我們盟主隨後就到了,你們還是認命了吧!”人隨聲現,一個三十一二歲的男子一手握刀,一手抓着陶莊主出來。各人見狀,都吃一大驚,石如鐵一瞥之下,冷然笑説:“朋友,你這個玩笑開得可不小呢!居然吧一個來歷不明的人拿來冒充莊主!真莊主的左額下有一顆小痣,這個人沒有,怎會是莊主。”
座中雖然有人見過莊主,都不曾看得如此細緻,所以不敢爭辯。那人不自禁的扯側莊主,略為彎腰望,察看莊主的左額下有無黑痣。這是一個很自然的反應,怎料就在這一剎時光,石如鐵微一抖指,已發出勁風,無聲無息,那年青人發覺時已經被射中穴道,全身一震,刀也掉了。各人只看到人影一晃,陶莊主已被石如鐵帶出了丈許,穴道也已給解開了。
“石大俠,謝謝你,你又一次救了我!”陶莊主説道:“這廝武功甚高,我無法應付。”
“莊主,事急了,你快去把家人帶走,這兒有我們來處理,若被敵人抓住你的家人作人質,我們就無法不認栽了,你快走吧!”石如鐵説。
“石大俠説得對,你快走吧!”範仲文也出來了,他身邊跟着石如玉。
“那好吧,我安置了他們馬上回來。”陶莊主説。
範仲文聽得對方自認是了空禪師的門人,心頭也為之一震,因為這個了空是以護短出了名的,輩份高,武功高,又護短,各家各派都對他敬畏幾分,不願得罪他。
但石如鐵道:“你別拿少林寺來嚇人,少林寺乃武學中南山北斗,怎會有你這種門人?了空禪師名重武林,也不會有你這樣門人,你連説謊也不會,可見你實在是個蠢材!再説,你就算真是出身少林,也等於移植了的桔,早已經變了質,不是少林寺門人了,你想以此來騙人嚇人,是白費心思了,我就殺了你,看你又怎樣!”言出掌發,一拂之下,指不沾衣,對方已經氣絕身亡了。
石如鐵擊斃對萬之後,大光和尚道:“石大俠,你惹禍了,這青年確是了空禪師的門人,而且甚為了空禪師疼愛,你殺了他,禍事不小呢!”
石如鐵道:“大師放心好了,我即有膽殺他,自然就不怕!實不相瞞,我也不是第一次殺少林寺的門人了。我這個人只講理,不講情,天不怕地不怕,就是雷公在面前,若果他犯了大錯,我也會把他的翼拆下來!少林寺不錯是個人多勢眾的地方,但也總不能不講理。現在,危險已擺在眼前,大家還是快走吧,留下來無益,何必作無畏犧牲。”
“石大俠,你呢,你不走?”穆長虹問。
“穆前輩,我怎可以走?冤有頭,債有主,他們要找的是我,我若跑了,大家就跑不了啦!”石如鐵説。
“石大俠,我幫你。”穆長虹説。
突然,天外傳來一下刺耳的尖鋭聲響,石如鐵説:“敵人快到了,大家再不走就遲啦!”
“大哥,你不用武器?”石如玉問。
石如鐵説他有武器,話聲才落,另一下尖鋭怪嘯來得更近了,石如鐵一擺手,叫各人散開,他自己坐在椅上,笑説道:“我們象待罪羔羊,還是三司會審的高官?”
“都不是,是聽天由命的可憐蟲!”石如玉微微一笑,似是由衷而發。
石如鐵若有所悟,瞟了她一眼道:“你別急,我們自己會掌握命運的,不必由別人去決定。”
“好熱鬧啊,我以為你們已經走光了,原來仍在這裏等死,真是閻王註定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姓石的,你的死期到了,還有什麼話要説,就快説吧!”人隨聲到。竟是陶管家來了。
石如鐵極有禮貌地上一前一揖道:“陶管家你來得正好。你來了,許多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陶管家一愕,他不明自石如鐵的用意,冷然道:“石大俠,你不要再來這一套了,有話就説吧!”
“陶管家既然這麼説,我就説吧!”石如鐵道:“我們估計,集賢莊必有不少財物古玩之屬,何以遍尋不獲了?陶管家是這裏管家,瞭解一切,當知藏處。”
“你想找到藏寶不難,即用莊主人頭來換,必定可如所願,石大俠,我問你,莊主何在?”
“陶管家,我記得你説過,莊主外出請高手助拳未返,怎麼又有此問?令人費解。”
“姓石的,你不説我也會知道,莊主若非藏匿地窖,就必在路上,我且先搜查地窖,若無結果,再去追趕也是不會遲!”
“且慢!陶管家,過去你是管家,自然有權在莊內搜查一切,可是現在,你賣主求榮,已不是集賢莊管家了,你要搜查,未得我們同意,休得妄為!”
陶管家料不到石如鐵有此一着,感到又羞又恨,臉色也氣變了,他怒火如焚,迫視石如鐵。石如鐵卻坦然處之,全無俱色。
陶管家説:“姓石的,你不要後悔!”
石如鐵朗聲道:“我又有什麼好後悔的?我一不出賣朋友,二不賣主求榮,三不曾做過任何對不起朋友的事,怎會後悔,我從來不作虧心事,神鬼敲門也不驚,陶管家,還是自己小心吧!”
陶管家未答,突然,一個聲音自莊外傳來,聲音不大,卻非常清晰刺耳,令人一聽就感到難受。
石如鐵等正自猜測這是什麼人來了,莊外接二連三幾聲慘叫緊接傳出,聲聲憾人心魄,叫人聽得不寒而慄,冷汗暗流。
石如玉站在石如鐵身邊,低聲道:“大哥,要不要出去看看?”
“不必了,遲了!”石如鐵斷然説。
“可是外面還有……”
“禁聲,他們來了。”
石氏兄弟正在低聲説話,陶管家已經肅立一旁,躬身揖手,垂首叫道:“恭請盟主!”
來人現身了,共有六個人,頭兩個分站在兩旁,一如陶管家,第三個是老婦,她站在陶管家左側,第四個,目光閃閃,不怒而威,國字面型,鼻直額高,髭鬚粗疏,身形中等的漢子,看情形是精力充沛的。他坐在預置的椅子。五六個分別站在他左右。一個手握刀柄,一個手按劍柄。
這個漢子坐定之後,陶管家馬上把莊上發生過的事情一一稟報,並把責任推在石氏兄弟身上。
盟主目光如電的在石氏兄弟身上一瞥,便説:“這是石氏兄弟?你知道他真姓名嗎?”
“稟盟主,屬下並不認識他們,是他們自己這麼説的!一個是石如鐵,一個是石如玉,自稱是兄弟。”陶管家説。
“真是飯桶!你不知道他是否姓石,還情有可原。難道連男女都分不出來?真是丟人,什麼臉都給你丟盡了。”盟主直斥陶管家,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石如玉身上,在細看之下,覺得他確實象個女的,不是男人。
那個老婦向石如鐵瞧上一眼,“嘿嘿”冷笑道:“好小子,我道是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與盟主作對,原來是你這小子,這就不奇怪了。”老婦一頓,再説:“不過,這一回你可沒有那麼容易逃掉了!”
盟主道:“二孃,你認識他?他是什麼人?”
二孃姓孫,他説:“我也説不上認識他。我還不清楚他的姓名,我只知道他是公孫元的門人,武功很不錯,我曾經和他交過手,也勝不了他!”
“哦,是公孫元的門人,太巧了,我正恨出生太遲,無緣得會孫元,想不到卻有機會會見他三個門人。二孃,你的武功甚高,居然勝不了他,可知他必是公孫元得意弟子了。可能功力還在他兩位師兄之上呢!陶管家,你先去試試他的武功!”
“是,盟主!”陶管家心中暗驚,卻不敢不從,轉過身便向石如鐵挑戰。
石如鐵冷冷一笑,身後有人按一下他肩頭,道:“石大俠,你是主將,不可輕動,你要小心歐陽青的舉動,不要上他的當,這廝由我去對付好了。”石如鐵一看是穆長虹,立即向他致謝,並請他小心。
穆長虹出場接戰陶管家,陶管家就放心多了,他得知孫二孃也勝不了石如鐵,就自知決打不過石如鐵,生怕命喪當場,可是穆長虹就不同,他雖然名重江湖,但不是尖頂的人物,比之孫二孃,還是差了很遠的,自己縱使勝不了,也不該落敗,所以便心定了。
陶管家本來手中握有綱刀,見穆長虹兩手空空出場,便故作輕鬆地説:“穆大俠,你想在拳腳上指教我幾招嗎?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在拳腳上領教高招吧!”邊説邊把鋼刀歸鞘,站樁錯掌,凝神待敵。
穆長虹冷冷一笑,道:“你喜歡用什麼是你的事,我管不了,你接招吧!”聲落掌發,“呼”的一聲,就朝陶管家左肩劈去,用出了劈空掌。
“來得好!”陶管家塌身斜避,趨勢發招,身子半轉,也還了一記劈空掌,同樣是攻向對方的左肩。
穆長虹冷“哼”的一聲,不退反進,不避而接,實行硬拼。陶管家見他似是有恃無恐,心頭為之一凜,也是極為激怒,索性咬緊牙齒,奮力一擊。雙方都有決拼之心,兩掌相交,聲若沉雷,雙方都給震退了兩步,稍為定一定神,又再次搏鬥。
陶管家硬拼一招之後,知道自己與穆長虹的功力在伯仲間,打來比早先更為輕鬆。穆長虹卻似豁出性命不要,一口氣連攻十多招,在功力上他似乎佔不了上風,但他的這種拼勁,卻氣勢如虹,足以壓倒對方,所以陶管家很快又陷於苦守境地。
歐陽青看得皺了眉頭,對孫二孃道:“二孃,這樣子打法有什麼好看,你去收拾他吧!”
孫二孃道:“是盟主!我去收拾他!”
孫二孃提拐而出,突然聽人冷笑道:“想以多為勝嗎?好不要臉!”聲出人現,只見人影一閃,石如鐵已經站在場中,他也是兩手空空,沒帶武器。
孫二孃“嘿嘿”冷笑説:“臭小子,你命該喪在我的拐下,再想逃也逃不掉啦!看招!”雙手掄拐,橫掃石如鐵。
石如鐵鎮定異常,只是略挪動一下身形,左掌把來拐輕輕一撥,右手陡發,疾劈孫二孃。
孫二孃曾經和他交過手的,知他功力甚高,還在自己之上,不敢硬接,連忙向後疾退,暫避其鋒。
但她不及石如鐵快,石如鐵趨勢進掌,勁力更足,迫使孫二孃不得不奮力揮拐反擊。
石如鐵見她全力還擊,突然叫道:“如玉,你看清楚的了!”話才出口,掌勢已變,迎向來拐,一按一旋,然後向前一推,看來只是輕飄飄的全不費力,但孫二孃似乎已經支持不住,一連退了三步,這時候,孫二孃似乎是已無力還手了,站在歐陽青旁邊的大漢得到歐陽青暗示,一聲不響,挺劍偷襲石如鐵。
石如鐵背向着他們,似未發覺,可是當大漢的劍尖快刺到的剎那,石如鐵反手一撈,使抓住來劍,喝道:“撤手!”那大漢果然丟了劍,向側避過。
“臭婆娘,你的死期到了,看劍!”石如鐵一揚手,疾向孫二孃迎頭劈下,但孫二孃橫拐一架,“拆”一聲響,孫二孃的枴杖給削斷了一截,短了半尺。
這一來,不但嚇壞了孫二孃,就是歐陽青也為之駭然,因為孫二孃這一根枴杖是用老山藤製成,富有彈性,普通刀劍是難以傷其分毫的,此刻竟是被削去一截,如何不叫人吃驚。
孫二孃心想,石如鐵所用的劍是剛剛奪自劉德的,這只是普通利劍,不是寶劍,是沒有道理可以削斷她的枴杖的,由這一點看,石如鐵的功力,比她高出許多了。不久前,他們曾經交過手,雙方的功力是相若的,何以相隔未久,他的功力竟然精進如斯?她在羞恨之下,又有好奇心,便想弄個明白,所以明知打下去必有危險,也不願就此逃走,仍然繼續打下去。
但是,孫二孃的估計是完全錯誤了,石如鐵自從參透了“乾坤大法”之後,功力大進,比不久前與孫二孃交手時,功刀深厚得多了。
孫二孃繼續戰下去,但她的枴杖碰到石如鐵手中劍就被一截一截的削斷了,至此孫二孃已失去信心,無心應戰。
劉德丟了劍,徒手撲擊,但僅有三招使被石如鐵打翻在地,傷得吐血昏迷,歐陽青看到了,露出不安與焦急的神態了。
石如鐵一劍在手,如虎添翼,揮灑自如,孫二孃的枴杖已被削去一半,不成為枴杖了。
石如鐵道:“老虔婆,你還有什麼本領,都掏出來吧,我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能耐。”他揮舞着利劍,左一劍,右一劍,上一劍,下一劍,大開大合的作刀使用,氣勢之雄,使孫二孃膽怯。
石如鐵一步步進迫,一劍劍進攻,把孫二孃迫得無法招架,十分狼狽。
石如玉看到這乾坤大法原來真有這般妙用,變化無窮,實在是意想不到,看來石大哥這些招式還可以再變化呢。她留心地一邊看一邊想,模擬着招式的變化。
石如玉最感奇怪的是,當他第一次看到老公公演出乾坤大法的時候只有十分簡單的上下左右前後六招,因此她曾輕視這一套大法。可是此刻看來,石如鐵發出的每一招都是乾坤大法,但在不同的方向,不同的手勢,卻有不同的效果,她漸漸領用了,對她以後的功力幫助極大。
石如鐵的攻勢一直未減,但也並未見加劇,似乎功力已用到十足,不能再有所增。招式也用到盡,無法再變了。歐陽青如此想,因此,他深深透了一口氣,向身邊兩個人有所暗示。
石如鐵看到歐陽青的眼光鋭利,衷心折服,因為他只看到自己一次動手,使看出自己的缺點,想出剋制辦法,這樣鋭利的目光與敏捷思考,石如鐵還是第一次碰到,他心頭一凜,馬上生出主意,掌法驟變,攻勢更狂了,眼看孫二孃已難以支持。
歐陽青見此,便轉身對身邊兩個人説:“萬人敵,邵千峯,你們去把孫二孃接了下來。”
“是!”邵千峯、萬人敵兩人馬上刀劍出鞘,疾撲石如鐵。
座中立即有人喝罵:“想倚多為勝嗎?不要臉!”一男一女兩個人也搶出場,也是刀劍並舉,擋在邵千蜂與萬人敵面前。
石如鐵道:“兩位前輩請留手,似這樣兩個不成氣候的家奴,如何值得兩位前輩動手,還是讓給我吧!”
石如鐵如此説,是怕他們有危險,想他們退下,怎料邵千峯與萬人敵兩個卻不肯放過他們,不待他們有考慮機會,互相打個眼色,便展開攻勢。邵、萬兩個合作已久,心意相連,各自出招,萬向左攻,邵向右攻,一招走空,突然間回頭,刀劍一合,威力倍增,“拆拆”兩聲,已把對方的武器削斷,再一招,對方已經在慘叫之中倒下來了,快得叫人震駭。
邵千峯與萬人敵出手,輕易地只一招就把就對方兩名高手擊斃,頓時把羣雄的氣焰壓了下來。
萬人敵與邵千峯兩個便去進攻石如鐵了。石如鐵此時正以一式“東風捲浪”迫退孫二孃,擬回身來援助朋友的,不料已經遲了一步,卻迎上邵千峯與萬人敵兩人,一口氣就要泄在他們二人身上。
但是,萬人敵與邵千峯剛才旗開得勝,氣勢如虹,又懷疑石如鐵和孫二孃打了一場,勢必氣力不繼,更輕視一些,使以輕蔑的口吻對石如鐵説:“臭小子,你恐怕連吃奶的氣力也用盡了吧,要不要歇一會再打?”
“隨你便,你想怎樣説都行!”石如鐵説。
“邵前峯、萬人敵,動手吧!我們還有許多的事情要辦呢!”歐陽青又發號施令了。
萬人敵與邵前峯不敢怠慢!一齊向石如鐵進攻。
石如玉見此,怕石如鐵有失,道:“大哥,不要急,我來幫你。”
石如鐵急道:“你留心看看就是,其他的事,你就別理會。”
“大哥,你……”
“你擔心什麼?這樣兩個酒囊飯桶,還真不放在我眼內呢!”
邵千峯與萬人敵都是歐陽青手下有名的高手,剛才已經略顯顏色了,想不到被石如鐵視為飯桶,這是莫大的梅辱,叫他們如何忍得住,不約而同的齊聲怒喝,形同兩頭兇虎,疾撲石如鐵。
這實在使石如玉吃驚,心頭一沉,人跨前一步。按在劍柄上的手,不自禁的用上勁力,把劍扯出了幾寸。想去幫石如鐵,但石如鐵在對方的夾攻下,滴溜溜地一轉,已經溜了開去,輕易地避了來勢,石如玉見如此,自然也就大為放心了。
石如鐵似是存心表演,在對方緊密配合進攻之下,忽而左轉,忽又繞右,一柄劍指上點下,指東點西,本來用得極好,有傷敵機會,可是他卻隨發隨收,並不用實,恍似師父教徒弟,並不認真,跡近戲弄。使邵千峯與萬人敵以為他瞧不起自己,存心戲弄自己,越打越氣,越氣就越急於求勝,配合得便不如先前緊密。
歐陽青看出邵前峯與萬人敵兩個氣浮心躁,隨時有致敗危險,便提醒他們,叫他們鎮定,不可急躁求勝,他們心頭一凜,恍然醒悟,招式便馬上放緩,重新己合,漸漸的又把威力加強了,再次把石如鐵困在刀劍之中。
石如鐵仍然是老樣子,劍勢舒展,不徐不疾,恰到好處地擋開對方攻勢。
石如玉怕他消耗氣力大甚,不願意他再處在捱打受困境域,對石如鐵説:“大哥,我已經看清楚了,不必再花時間啦!”
石如鐵道:“你真看清楚記住了?這是一個難得學習的機會,可不能錯過啊!”
石如玉道:“真的,我已明白了,還有一個強的敵人呢,你也該留點氣力呀!”
“那好吧,我就下殺手啦!”石如鐵口氣甚大,似乎真不把對手看在眼內。
他霎時,手中劍已展開攻勢了,劍光四射,與先前的大不相同,同樣一柄劍,卻可以發出不同的光芒,邵千峯與萬人敵還是第一次見到,大為震駭。
歐陽青急道:“陰陽交配,萬物滋生,刀劍合壁,威力倍增!快布陰陽陣。”
邵千峯與萬人敵改布陰陽陣困攻石如鐵,果然刀光劍影交織成一片,威力比早先勝了許多。
此時,孫二孃已經丟了枴杖,取得一柄長劍在手,繞過邵千峯萬人敵與石如鐵三人,直向石如玉進攻,她要擇弱而食,撿弱者的便宜。
石如玉上前攔住她,道:“老虔婆,你想怎樣?”
孫二孃早先被石如鐵罵為老虔婆,已經恨得不得了,現在又被石如玉罵,更怒了,兩道怒光如火似射出,直逼石如玉,同時手中劍也遞出了,一劍疾指石如玉胸膛,真是快如閃電。
但是,孫二孃出手快,石如玉出手更快,石如玉身形一斜,劍已出鞘,反手勁削,寒光暴漲,灑向孫二孃手腕。
孫二孃若果來不及收招,連掌帶劍都會給石如玉被削斷了,她是一個久經戰陣,豐於經驗的人,當然看出自己處境的危險,怎敢怠慢,馬上沉腕抽劍,向前一抖。用足十成功力,要和石如玉一較真勁。
石如玉不知是變招不及,還是存心相拼,兩柄劍竟然碰在一起,“拆”一聲,孫二孃頓覺手腕一震,己聽到“當”一聲,半截劍已掉在地上,手中握着的也只有半截劍,孫二孃這一驚真不小,本能地退得兩步,一咬牙,再把手中半截劍向石如玉擲去。
石如玉與孫二孃此時相距不過丈許,孫二孃又一聲不響突襲,眼看石如玉就要被斷劍擲中,命喪當場了。
只見石如玉身形一晃,已離開幾尺,避過斷劍,飛身掠近孫二孃身邊,左掌右劍一齊進招,向孫二孃進攻。
孫二孃這時已無武器,兩手已空空,不敢接招,雙足一點,振臂倒退,雖然她退得快,左袖還是捱了一劍,被削開袖口,迎風一吹,獵獵有聲,衣角更被削下一角,作蝴蝶飛飛。孫二孃的狼狽相引得大家鬨笑。
孫二孃再次落敗,而且兩次都是敗在如此年輕的人的手中,實在感到顏面無光,當下向歐陽青:“盟主,我無顏也無力再助你了,請你原諒,我先走了!”説罷就走,不得歐陽青回話。
歐陽青似乎想説什麼,嘴唇動了一下,但見孫二孃已上了瓦面,便忍住不説了。
石如玉一下子就擊退了大名鼎鼎的孫二孃,反而呆了一下,有點難以相信的感覺。可是眼前人影一閃,另一個敵人又來到了她面前。
這是和歐陽青一起來的最後一個未動過手的武士了,他使的是一雙鋼鐧,兩鐧一碰,“轟”然之聲震耳,石如玉怔怔地看他一眼,他兩鐧一分。喝道:“臭小子,你還不動手,等死嗎?”
石如玉説道:“哼!你等着瞧吧,看看是誰送誰回老家去!”
“那麼,你接招吧!”他的雙鐧再一次碰撞發出轟然巨響,他使出反手鐧,擊向石如玉肩頭。
石如玉不慌不忙,抖劍硬接,似要砍向來鐧。
穆長虹等見石如玉如此拼法,實在不是好辦法,因為鐧重劍輕,絕不宜硬拼。急忙提醒石如玉。但石如玉卻十分狡猾,那一劍似是硬拼,實則是虛招,當劍鋒剛剛碰到鋼鐧之際,突然一偏劍身,貼着對方的鋼鐧反削上去。對方若不及待棄鐧或把劍抖開,就有斷指危險,這是電光石火的事,不容考慮的,他一急,鐧是丟了,但人卻沒退,另一鋼鐧卻朝石如玉頭上砸下。
石如玉也料不到對方如此拼命,心念電轉,馬上撤招。並向他的棄鐧打出了一掌劈空掌,她這一掌打得叫人莫名其妙,因為那是一根棄鐧,並無人影,打那一掌無異是白費氣力。豈料她才打出一掌,對方就正好竄前俯身去拾回那根棄鐧。
歐陽青見狀,急聲疾呼:“甘川不可拾鐧!”
可惜太遲了,那使雙鐧的甘川已經伸山了手,收招不及了,他鐧未拾到,已發出一聲慘叫,人便倒向一邊滾了兩個向背,一連吐出幾口血,看來是難有生望了。
石如鐵這時也神威大發,飛身疾走,劍光如鏈,把邵千峯和萬人敵一齊困在劍圈之內,劍影越來越快,劍圈越縮越小,邵千峯與萬人敵兩個一刀一劍己失去主動,不但無法還擊,連防守也漸感不支了。
他們這才吃驚了,連歐陽青也吃驚,竟看不出石如鐵的招法是如何變化。
邵千蜂與萬人敵兩個給石如鐵的劍光迫在一起,恍如被劍光所束縛,眼看已難有脱險機會了,歐陽青便手按座椅,飛身而起,疾向石如鐵撲去,凌空進掌,擊向石如鐵,但石如鐵劍光一緊,一掌而出,突然撤了劍招,掌力一吐,邵千峯與萬人敵兩個便身不由己的給推出了兩步,恰巧站到了石如鐵原來的位置,承受了歐陽青那一掌,被打得屍橫當場,倒地不動了。
石如鐵退過一旁,冷言冷語嘲諷歐陽青:“歐陽盟主,你也太心狠手辣了,早先已擊斃陶管家,現在又手刃邵千峯與萬人敵,他們雖然本事不濟,有失威風,丟你的臉,但罪總不致死啊!你這麼狠,不怕手下見了心寒?”
歐陽青一時撤招不及,錯手殺死兩個得力助手,已經十分氣惱了,如何再受得起石如鐵這樣挖苦?所以大為震怒,一張臉膛變成黑色,眉毛也在跳動。他張開蒲扇般大手掌,“呼”的一掌就朝石如鐵打去。
石如鐵冷笑説,“你只用掌?那就跟你徒手打一場吧!”一抖手,長劍脱手飛出,疾射歐陽青大手掌。
歐陽青“哼”了一聲,沉手屈指向劍身一彈,把劍的方向改變了,卻也未能把它彈跌在地,仍然向前面飛,插在牆上。
雙方露了一手,都知道對方確實不是個無名之輩了。交換了一招之後,大家都站定下來,對峙着,凝視着,神態十分肅穆。
由於他兩個靜得異常!影響所及,座中羣雄都是鴉雀無聲。
相持了片刻,歐陽青突然大踏步向前,沉實的腳步,更使人感到心情沉重。
石如鐵在後退,一步一步的向後移,保持着和對方一定的距離。但很快退到牆邊,退無可再退了,歐陽青摹然撲前一步,雙掌併發,全力進攻。石如鐵身形一晃,橫跨了八尺恰好地避過了一招,冷然説:“無的放矢,白花氣力,何苦呢!”
“臭小子,今天若不把你斃於掌下,我歐陽青便不當這盟主!”
“歐陽青,你最好快快收回這一句話!我只怕你講的容易,卻做不到,那才叫貽笑天下呢!”
“臭小子,你少替我擔心!我説話從來是當話,絕不後悔!”
“我就怕你這次放屁,要後悔!”
“臭小子,看招!就是叫那臭丫頭一起上,我也不放在心上!”
“你這話當真?也不後悔?”
石如鐵再迫一句之後,歐陽青果然充硬漢,説是絕不後悔。石如鐵於是説:“歐陽青,你這一回上當了!我本來打不過你的,但我們兩個就可以勝你了!你應勝不勝,這一回可要吃敗仗了!不過,你如果後悔,現在改變也還來得及,只要認一句錯,承認剛才説錯了話,當放庇,所以不算,現在再説過,這就可以了!你怎樣?考慮清楚沒有?”
石如鐵的話恍如一柄利錐,一下一下的刺進了歐陽青心窩,別説他是個盟主,就是一個在江湖上稍為有名有姓的人也不能在這許多人面前承認錯誤,説自己的話當放屁!所以歐陽青聽了之後,更為氣憤,大聲呼喝:“臭小子,你還不把那臭丫頭叫來,我要動手啦!”
“你動手好了,我在應付不來時再叫她幫手未遲,你動手好啦,我會接得下的!”
歐陽青不能再忍了。他再次發招,使使出疊掌,每發一招都套着幾記隱招,攻勢十分凌厲,掌勢展開,只見全廳都是他的身形掌影,上下飛舞,左右騰飛,掩蓋了石如鐵的身形,似乎石如鐵已處在無法脱身境地!
歐陽青是黑道上有名人物,在座中人多知其名,也多畏其人,見他一出手就掌影如山,遮天蔽空,把武功本來不弱的石如鐵困在掌影之內,無法脱身,無不震駭了。有人作急道:“石小俠,你還不出手幫你哥哥,再等什麼?”
石如玉道:“別忙,再看片刻不遲,要我幫時,哥哥會出聲的!”
“石少俠,你真是!只怕你哥哥全力應敵,無暇分心通知你呢!不要等了,快出手吧!”旁人比石如玉更急。
石如鐵已聽到她的話,説道:“玉如,你留心看着好啦!不必馬上出手!像他在百招之內,奈何我不得!”
“臭小子,你倒説得口硬呢!我偏要你過不了五十招,看你能怎樣!”歐陽青話聲落,掌法變,一記陰掌,一記陽掌,掌風一強一弱,一熱一冷,熱可炙膚,冷堪刺骨,忽若洪爐,忽似冰山,遠在十丈遠外的各人也都感覺到了,覺得忽冷忽熱,渾身難受!他們遠在十丈外尚且如此,面對的石如鐵首當其衝,冷熱當然更劇,各人又替他擔心了。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外,石如鐵連“哼”也不曾發過一聲,依然是那麼鎮定從容,見招避招,不予迎擊。歐陽青也無法擊中他一招半式,無法取得勝利。
歐陽青的攻勢真個非同小可,他內勁足,身法快,攻到快處,全廳都是他的身形掌影,勁風四溢,許多人都感到刮面刺痛,不斷後退,石如鐵形如石像,雙掌不斷的打出那幾招,招式十分簡單,卻又極具威力,任是歐陽青進攻猛撲,如浪似濤,總難撼江心之石,無法傷害得了石如鐵。這樣的情形,在歐陽青來説,簡直是不可能的事,但卻又明明是事實。轉眼時光,已經過去二十多招,三十招也許到了。還是一無所獲,他説過五十招內送石如鐵回老家的,想不到已過半數,連對方是什麼底細也弄不清,傳到江湖上,叫他如何還有臉見人?他為此大急,決用險招了。
石如鐵的掌勢甚輕,早先還大開大合,越打就越把掌勢收縮,打到五十招左右,他的掌已遞不出去,僅在身邊四周了。不過,他掌勢越縮小,守得就越穩,歐陽青好幾次攻到他身邊,都受到一股無形的勁力所阻,強攻過去,就反彈回來。若果攻不破這一堵無形的牆,他就無法傷害石如鐵,無法不丟臉了。
石如鐵所使的正是他最近從老公公那兒學來的“乾坤大法”,雖然只有東南西北上下六招,但可以隨機變化為無數招,而最高境界並非化簡為繁,而是化繁為簡,若是能練到了大周天混元一無掌,那就臻於至極,達於大成了。
石如鐵還遠未到這境界,他在用盡心思抵擋對方攻勢,打到五十招,他説:“歐陽盟主,你説五十招內可以取我性命,現在是你食言啦!”
“臭小子,你別狂,總之你過不了今天!”歐陽青恨恨地説。
“咦,早先是五十招,我説百招也嫌多,現在怎麼卻變一成一天了?”
“廢話!看掌!”歐陽青一記穿心掌平胸打出,疾攻石如鐵心窩。掌風如狂濤拍岸。
石如鐵身如陀螺疾轉,轉得飛快,把對方的掌風全都卸出身外,安然無事,反而他在轉動中有機會予以反擊,一縷指風射向歐陽青丹田,幸而他發覺得早,及時封閉了穴脈,但儘管如此,也覺得甚為刺痛,吃了大驚。
歐陽青對石如鐵是越來越顧忌,越來越不敢存大意了。他也覺得奇怪,這姓石的小子他到底是什麼的來路,年紀輕輕,怎會有此深厚功力?孫二孃説他是公孫元的門人,這話可信,但是,孫二孃熟悉公孫元的武功,她曾演過給他看,她也無法接得下他的三十招,所以他剛才給石如鐵五十招為限,事實上已經是抬舉他了,怎知道還是估料不足,當場丟臉,此時變成騎上虎背,想不再打下去也不可能了。
歐陽青還有個點感到奇怪的是,石如鐵的招式,不錯,有許多是和孫二孃很相似,足證他與公孫元確有相當淵源。但是,他最精奧的妙着,卻不是公孫元的路子,另有門路,看來簡單,卻是威力無比,連歐陽青也無法破,也難以抵禦,這又是誰傳給他的?歐陽青打得細心謹慎之後,便有時間觀察石如鐵的招式變化了。他看了一會,心下為之駭然。他看出石如鐵的招式甚為簡單,簡單到難以令他相信。
石如鐵的招式只有前後左右上下六招,輪迴連用,週而復始,看來是一模一樣,一點沒變,可是就是這六招,卻能對付得了他變幻莫測的快疾狂攻,這是什麼原因?饒是歐陽青見識多廣也看不出來,這就使歐陽青感到不安了。不過,他不心服,他懷疑石如鐵另有暗招,他必要時才使用出來,因此他再次鼓動地進攻,掌劈指戮,拳搗腳踢,又快又狠又準,一輪急攻,把石如鐵再一次困壓在掌影拳風之中。這一回歐陽青看清楚,他看到石如鐵不加不減,不折不扣的仍是使用那極簡單的幾招,環回運用,無不恰到好處,剛好擋着來招,早先歐陽青未留心,有所懷疑,這時經過細心觀察,再無懷疑了。
石如鐵在擋開歐陽青一記“五丁開山”之後,沉聲道:“歐陽盟主,還欠兩招就是一百招了,我説過你在一百招內傷不了我,現在,快滿一百招了,你還有什麼話説?”
“少廢話,你且打滿了百招再説吧,你怎知我不能在這兩招之內送你回老家?”歐陽青氣憤填胸地説,浮躁心情,盡見言表。
石如鐵冷然道:“那好吧,你有什麼本事就都給掏出來吧!”説着,雙手交叉胸前,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看得歐陽青五內生煙,暗暗把內勁運到雙掌,然後向石如鐵兜頭疾發,一招陰陽掌,掌勁分成兩股不同作用,分襲石如鐵身前身後數大穴道。
石如鐵不敢冒險硬接,仗着輕盈身法,沉手一按,借勢轉身,反擊一掌,硬迫對方回救,飄然退出幾步,道:“一百招足夠了,你這位盟主的臉皮可真雄厚啊,打了一百招,佔不到絲毫便宜,還好意思再打下去嗎?你不害操,我也感到臉紅呢,可是你……哎呀!”
“看招!”歐陽青陡然大喝,一抖手,一根鏈子鞭已經發出,使出一招“仙人指路”,直刺石如鐵心窩。他這一招太漂亮了,舉坐為這譁然,石如鐵也失聲驚叫。
但是,歐陽青也沒有得手,他一招用實,石如鐵已經飛身斜閃,忿然道:“好卑鄙啊,還是一個盟主呢,竟然陰籬暗襲,丟人!丟人!”
“大哥,這種人何必跟他客氣,我們一起對付!”石如玉不待石如鐵叫喚,主動出手幫忙了。
石如鐵怕她有失,急道:“如玉小心!不可魯莽!”
“小心也沒用!”歐陽青的鏈子鞭一翻一抖,向石如玉刺去。
石如玉一聲“來得好!”一劍就朝來鞭斬去,她這柄寶劍有削金斷玉之功能,便利用它這性能去斬歐陽青的鏈子鞭。
石如鐵見狀,急叫“使不得!”但是已經遲了,歐陽青“嘿嘿”冷笑,手腕一抖,鞭梢倒卷,竟把石如玉的劍纏住了。
石如玉砍不斷對方的劍,又是抽不回來,這一驚可真不小,正自一震,已聽到歐陽青暴喝“撤手”,虎口感到劇痛,正要把持不住,突然,歐陽青身形向後一挫,足下已經深入地面逾寸,石如玉更向後退了幾步,握着手中劍發怔。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歐陽青怔視着石如鐵手中長劍,滿臉驚駭色,石如鐵抖動手中劍道:“來,歐陽盟主,我們再打一百招!”沉手圈劍,又是早先所見簡單招式,所不同者只是化在劍招上而已。
歐陽青已心存怯意了,他這鏈子鞭本來就不忌刀斧,再加上自己的功力,可説百無一失了,想不到石如鐵卻如此輕易就把他的鞭削斷,免了石如玉出醜!石如鐵的劍色甚啞,全無半點光彩,是什麼東西鑄造,怎會如此鋒利?他不怕石如鐵的武功,卻怕他這一柄劍。
石如玉在危急關頭,拼命用勁想抽出自己的劍,突然,鏈子鞭斷了,她一時站不穩腳,便一連後退了,及至穩住身子,發覺劍上仍然纏着敵人的鏈子鞭,又看到哥哥手中多了一柄自己從未見過的劍,才知道剛才發生的是怎麼回事了,因此一抖手,甩開了鏈子鞭之後,便再次撲出,配合哥哥一起進攻歐陽青,實行雙劍合壁,一斗這個黑道上的大魔頭。
石如玉的劍,歐陽青是試過了,削不斷,也傷不了他的鞭,在這一點上,他可以放心,同時他也感覺到,她的功力不及石如鐵深厚,石如鐵的功力如何,他是知道的,石如鐵的劍如何?在突然而來,猝然一擊之下,把他的鞭削斷了,這是意外的一擊,如果他有了防備又如何?為此,他有心再來一試。因此,他決心再來一試,在迴避過石如玉的一招之後,鞭梢一轉,猛的掃向石如鐵,石如鐵冷然一笑道:“你想試試我的劍!”抖劍而出,不避來鞭,疾劈下去,他這威勢,先就嚇了歐陽青一跳,不敢把鞭放得太盡,手勢略為一沉,疾捲來劍,鞭梢靈活,把劍捲住了。石如玉見狀,馬上出手攻擊歐陽青,歐陽青分出左手發出一記劈空掌,震退石如玉,但在此同時,他的鏈子鞭已經被削斷了。
歐陽青再被削斷了鞭梢,證明石如鐵這一柄啞色無光的劍,是一柄罕有的異寶奇劍,自己的鞭決不能和它相碰,否則,碰得幾下,只怕變得鞭不成鞭,十分怪相了。他心有所怯,便把重點放到石如玉身上。但是,他這估計又錯了,石如玉和哥哥一經配合之後,劍勢竟是如虹,功力倍增,歐陽青的鞭竟然被削去一段,大出歐陽青的意外,石如玉乘勢下劈,寒光一閃,就劈到他的肩頭,嚇得他雙足一點,斜竄外避,結果是褲腳被削了一截,劍氣所及,他的脛部也感到痛楚,這才知道危險,可是身形剛剛下落,石如鐵的劍卻又來了。他知道這劍是擋不得的,一急之下,只好倒地滾避。石如鐵似乎沒料到他的盟主身份也來此一着,追擊不及,傷不了他。
“哪裏走!”石如玉飛身掠截,正好看到歐陽青由地上躍起,便馬上向他進攻,他氣忿難泄,實氣大張,索性揮鞭迎來,狂掃對方腰部,似已下了決心,要豁出性命一拼。但是,當石如鐵的劍招又到之際,雙劍一合,歐陽青的鞭已經被再一次削斷,他手中所持有的,只有三尺左右了,對他來説,這是從未有過的恥辱,狂叫一聲,輪起三尺之鞭狂攻石如玉,果然把她迫退了,但他的肩頭也中了一劍,幾乎傷及筋骨,廢去武功,嚇得他大驚,再狂呼一聲,把鏈子鞭向石如玉擲去,迫得她向旁閃,他則乘機竄走,飛身疾去,迅即失了蹤影。
“如玉,由他去吧,不要追了!”石如鐵見石如玉仍要上房追趕,急忙把她勸阻。她説:“這廝走了,無異縱虎歸山,後患無窮!”
“這個我知道!但是你我任何一個都非他對手,天色又黑,他若施暗襲,我們十分危險,不如練好功夫,日後再找他未遲!”石如鐵解釋不追趕原因。
穆長虹第一個讚道:“石大俠真了不起!能放能收,不貪功,不冒險,僅是這一份穩健,就值得我們要學了!石少俠,我們還是聽石大俠的話,放過他吧!”
穆長虹這話無形中貶低了石如玉,她卻沒有發覺,她聽到人家贊石如鐵她就開心,忘記了自己被貶低了。
一揚打鬥這樣結束,頗出各人意外,想石如鐵也料想不到。他曾擔心歐陽青與幾個手下一齊動手,那時候,他與石如玉只能對付歐陽青,卻無法照顧其他人了,若果邵千峯、萬人敵、甘川、孫二孃等幾個人同時出手,收拾了穆長虹等人之後,再回頭配合歐陽青圍攻他兄弟,後果會怎樣,真不敢想象。因此,他直至邵、萬等人先死,孫二孃又逃了,他才稍為放心,歐陽青逃了之後,他向各人述説剛才處境之險,各人都為之冷汗暗流。
戰事結束,便得清理戰場,分工合作,把死者都抬到外面去埋葬,傷的便加以療治,一切都就緒,莊主才匆匆的趕回。各人爭相向他述説早先惡戰經過,他也聽得流冷汗。
莊中還有人的,在莊主吩咐下,很快的就弄好一些酒菜了。這時大敵已逃,各人都興高采烈,十分開心。
範仲文與莊主都是得石如鐵悉心治療才能傷愈復原的,對石如鐵自然更為感激。石如玉怕哥哥喝酒太多,不時出言勸他少飲,石如鐵也以有要事在身,且怕敵人去而復來,不敢過量。各人見他有此限制力與細心,都衷心佩服。
一夜歡宴,直至東方發白。石氏兄弟先敬大家一杯,再向大家告辭。各人自然苦苦挽留。石如鐵説實在是有要事待辦,已經滯留幾天,只怕已經太遲了,非走不可,各人見他如此説,不知他要去辦什麼大事,倒不敢苦留了。
路上,呂玉娘買了兩套衣服,都是素色的,凌起石笑她年紀輕輕,應該穿花衣服,穿素色的象個老太婆,她心頭一動,多買了一套大花的。正要離去,有個店伴忽然走向凌起石身邊,對他説:“客官可是姓凌?有位老伯伯想見見你。”
凌起石心頭一震,注目那店伴道:“那位老伯伯是在哪裏了他姓什麼?”店伴道:“老伯伯在後面,他説你見了自會知道,客官肯不肯去見他?”
“好!請你引路。”凌起石回頭對呂玉娘道:“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很快就會出來。”
“大哥,小心!”呂玉娘説。
“我知道。”凌起石説了便跟店伴走向店後,來到一間小房間,店伴向房間叫適:“老人家,姓凌的客官來啦!”房中有個人説:“謝謝你!請你替我倒杯茶來。”
凌起石聽到聲音,心頭一亮,喜道:“你是高爺爺?爺爺,你還活着,太好了。”
“小傢伙,你變成大傢伙啦!”高爺爺説:“仍然能夠見到你,我非常高興,小傢伙,年來你所作所為,我知道得不少,我都滿意!聽説你與一位京師很出名的妓女在一起,可真有此事?你有無考慮過會產生什麼後果?”
“爺爺,你放心好了,我不會亂來的。”凌起石説道:“我在京師鬧的事,爺爺盡知道了,那個女子就是那個時候認識的,她是一個好女子,我曾教過她一點武功,現在已經很不錯了,我跟她是姐弟關係,外間怎麼講我不會去理會,她知道我有未婚妻,我的未婚妻就在外面。”
“你的未婚妻在外面?她知道你的事?”
“知道,我投有必要瞞瞞她。”
“你怎麼讓她在外面,不和她一起入來見我?”
“我想不到是你老人家,範仲文前輩告訴我,你老人家已經……”
“他説我死了是不是?他沒有騙你,但他卻説錯了,他看錯了人,死的那個人不是我,但許多人都會以為我已經死了的。因此,你出去之後,不必替我闢謠,由得別人去説好了。現在你快去把未婚妻叫來給爺爺看看吧!爺爺聽到這消息,比聽到什麼消息都高興!”
不一刻,凌起石和呂玉娘一起進來,呂玉娘也跟凌起石一樣叫高仲坤做爺爺。高仲坤的笑,使臉上的皺紋都綻開的了,他笑説:“啊,原來是這樣漂亮一個小子,要不是小傢伙先告訴我,我還真瞧不出來,只當你是個俊小子呢!”他的話,説得呂玉娘開心的羞得低了頭,不自禁的瞟了凌起石一眼。
高仲坤道,“呂姑娘,你知道凌起石是一個自小就沒有父母的孤兒?”
“我知道。”呂玉娘説。
“你知道他在京師時,曾認識有女朋友?”
“知道,他對我説過。”
“你真相信他是真心愛你?”
“我相信他不會騙我!”
“那麼,我祝福你們,石頭,你過來,我告訴你一意外的消息,你是有爹有孃的,他們還生存,這件事,我是最近才打聽出來的,他們都住在滇貴交界的富源,你們馬上去找他們吧,他們將受到敵人謀害,處境十分危險,這是信物,一切我都已經寫在上面,你現在就去吧!記住,路上要少耽擱。”他把凌起石爹爹的名字説了,並且給了凌起石一個小包,又連聲催促他們快走。凌起石替他施了一次針灸,呂玉娘則換上女裝,然後告辭趕路了。
凌起石意外地重見高爺爺,更意外地得知自己的父母仍然健在,這可奇怪了,他記得自己的爹爹是給敵人害死的,怎麼又有一個爹爹?這事似不可能,但是,這是出自高仲坤之口的,怎可以不信?凌起石的心情很亂,走出了二十里之後,呂玉娘突然勒慢了馬:“大哥,你有沒有懷疑?”
“懷疑了懷疑什麼?”凌起石愕然一怔。
“就是你那位高爺爺!”
“怎麼?你對他有懷疑?你懷疑他什麼?”
“我懷疑他是個假冒的,我懷疑他不是真的!”
呂玉娘這話嚇了凌起石一跳,及聲道:“你怎麼有這個想法?你看有什麼不對了?”
“我覺得他不似是個受了重傷的人,你沒有留心,我卻發覺了,他賊眼兮兮的,不像是個好人,你再想想,他的脈可是很弱?他目光鋭利,説話又一口氣説出長長一句,絕無氣喘,怎似是個重傷的人?所以,我懷疑他是另有詭計,要謀害我們才真!”
“嗯,你説得也有道理,玉娘,你看現在怎辦?”
“我們回去再查看一下,假如是真的,我們就詐作有些問題不清楚,向他請教,比如去富源該怎麼走,你爹孃有什麼特徵等,若果是假的,他可能已經跑了,你看這看辦法可好?”
凌起石點頭同意,便轉過馬頭,朝原來的路走。兩個人悄然來到那間服裝店,從後面翻了入去,立即就聽到有個人“呵呵”大笑道:“豔娘,我沒有騙你吧?你總算替四位朋友報了仇啦,現在,可稱了你的心願了吧?”
另一個女人又接口道:“慢着!你叫他去富源,怎知道他準會死?難道不許他活着回來?我非等到有了事實證明,你休想侮辱我!”
“好呀,你過橋抽板啦!你……”
“不是我過橋抽扳,我要見了事實才相信,你不是不知道,姓凌那小子碰到的危險還少嗎?可是一次又一次都給他闖過去了,這一次,誰知道他逃不逃得過大限?再説,他今日的武功已遠勝過去,又有個女的相助,只怕你那些朋友,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他呢!”
“你真是一次被蛇咬,一世怕草繩!誰不知道貴州毒仙的厲害!任他武功蓋世,也難逃一死!”
“我看未必!你以為我真會上當?你們上了我的當才是真!”凌起石言出掌發,門跌人現,陡然站在他們面前,他的突然出現,豔娘他們如見鬼魅,竟是呆了。
中年男子突然大喝:“你來找死!”疾發一掌,看來凌起石是無法避得過的,怎知掌打實之後,卻竟然打空了。
“怎麼,你別忙,我還有話問你。”凌起石説。
“你説好了,有話快説,有屁決放!”
“住口!放乾淨點,這對你沒有好處!”凌起石兩目一張,寒光暴射,嚇得他們不敢説話。
“花豔娘,你放老實點,你別以為滿身毒,就可以傷害得我,你若這樣想,你就錯了。我若怕毒,就不敢和你們五毒作地了,別人怕你們,我卻不怕。我問你,你們剛才説的話,我全聽到了,我只想知道,你怎會知道我來這裏?為什麼要害我!”
花豔娘“哼”聲道:“你還好意思問?我們五毒你害死了四個,我要替他們報仇!”
“你胡説!我幾時殺死他們?你看到了?”
“不是我看到,是我聽到的,我相信不會假!”
凌起石目注花豔娘,冷然道:“你該知道我不是一個怕死怕事的人,但我要告訴你,你聽到的消息並不確實,我並無殺死他們,不是我不敢,是未有機會。本來,我不想放過你,但為了讓你有機會查個明白,我今天不殺你,你走吧!但你這個朋友卻不能走,他非死不可!”
花豔娘當然相信凌起石不是一個怕死的人,因此,他叫她走,她一聲“恭敬不如從命”,再也顧不得朋友的死活,走了。
那中年漢見狀大怒,罵道:“花豔娘,你這就走啦!我為了你……”
花豔娘道:“老魏,對不起,我要去查個明白,看看外間的傳説是真是假,你就擔待點吧!”説到最後一句,聲音已在二十丈外了。
那老魏為此大怒,狠狠地毒罵臭婊子,可惜花豔娘已去遠,根本聽不到了。
“娃魏的,不要罵人了,你既然逞英雄,替人出頭,就只好送佛送到西,再替她受罪吧,看招!”凌起石邊説邊徐徐出手,看似隨手發出,十分隨便,老魏有點愕然,幾難相信凌起石會如此大意,可心念方轉,便駭極了。他發覺有一股狂烈的掌勁,正在湧壓過來,範圍甚廣,霎時間,這一股暗勁已經把他包圍了,暗勁從四方八面湧壓過來,壓力越來越大,他曾試圖向後退,卻辦不到,這一驚,嚇到他汗流的了。
不過,他是不甘就此束手待斃的,他要作孤注一擲,吸了一口氣,雙掌併發,希望打開一條出路,他已是不敢有勝望,但求能有機會逃走而已。
老魏這一掌打出,又是吃了一大驚,因為他發覺,由四方八面湧壓過來的暗勁忽然完全消失了,他打出一掌,由於用力過猛,“膨”一聲響,竟把一堵牆打穿了一個洞,牆磚跌向外面,把外面的人都驚動了。
“什麼事!”外邊的人大叫,匆匆走向後房,看到老魏兩眼翻白朝天,張開的嘴巴,鮮血沿着嘴角流向頸項,鼻孔也流血,其狀甚是怕人,嚇得那個人狂叫一聲,面無人色,連話也不會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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