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了這兩個大惡人,他認為應該早早離開這裏!抬頭看看高掛在古松的長劍,劍雖然可以不要,但綠珠棄之未免可惜,那是初戀的愛情紀念品,應該取下來。但,這棵古松斜生在絕壁之上,高達五丈,峭巖之上沒有借腳的地方,令他一籌莫展,不知如何是好?楊士麟俊目視處,發現松後有條石階密徑,迤儷直升上去,但這石階到了松後,就告結束,以下是竺直光滑的大石屏,一點攀手處也沒有!除非能一躍五丈,否則,長劍綠珠那是可望不可及,若要珠還合浦那是絕望免談,這是令他如何甘心呢!他後退三丈,猛吸一口真氣,往前飛奔,直到松下,雙足一躍,猿臂一勾,卻沒勾到尚差四、五尺,真泄氣!楊士麟落到地上後,很是失望,低頭一想,大吃一驚,自己簡直沒有權利失望!“怪了,只差四、五尺,扣了身高不算,那麼我跳了三丈多?”往昔,他能跳個一丈多高,已算不錯,如今暴漲一倍,怎不叫你驚奇,有此成績,令他勇氣百倍,再退後三丈。飛奔再試!一試再試,差額逐漸由五尺減到四盡、三盡……楊士麟知道這全是九莖芝的大用,本身功力已突飛猛進不已,於是仰天長嘯一聲,默禱感謝上蒼!“天神,我知道自己並不值得你厚愛,,但命運既然給我這福份,我一定克盡己責,庶幾無負上天愛我之德!”當他禱告的時候,空氣中似有天籟,縱靈鼓,楔琴瑟,吹簫笛,擊築馨控絲竹……樂聲悠揚齊奏……見證着他虔誠的誓辭,在幻覺中,楊士麟不懷疑自己聽到:“天籟之音”。臉露出感謝的笑容,起身飛奔!像是有無形的祥雲托住他的腳底,無形的翅膀生在他的手臂!他的身子輕雲得像片羽毛,飛揚升天,猿臂一勾,奇蹟地勾住了古松的橫幹!順勢一飄捷如靈猿般騎在樹幹上!松樹紋風不動,只像是祥禽棲息,根本感覺不到負荷,掛在藤牀上的長劍也只搖了一下,並沒掉落下來。楊士麟俯首看看地面,嘆道:“天啊,我是怎麼辦到的?”側目看到松後的石階,心忖:“它也許通到崖上!”遂伸手取過長劍,插入劍鞘,起身走過鬆幹,躍落石階,順路而上!石徑因此而起,羊腸九曲,旋繞而升!楊士麟越爬越高,轉入霧裏,滿臉水珠,衣衫盡濕,不久白霧漸成黃霧,霧中顯出一個黃團,那日影霧海斯散,天風頗急!楊士麟看看石階已盡,沒入一塊城門大小的山岩中,山岩有洞,隱見天光,心知快到崖上,遂戰戰兢兢鑽入洞中。楊士峨像是在煙囱中爬行,耳中隱約聽到女子哭聲,聲音多少有點孰耳!心下稱怪不已,忘其所以爬到洞口!洞口只有小圓登大小,僅可容身通過,上面覆遊着一層黃霧!楊士麟悄悄探頭洞外,發現山崖就在上頭,距離在霧中已可估計,離洞若有一丈!楊士麟一看山石可供踩足,遂一步一步往上爬去,由霧裏伸出頭去一看:老魔頭冷若冰匍匐在五尺外,狀如蛤螟,似正在尋找洞口!再看去兩丈遠,那就更奇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縮在一個青袍玉帶白鬚垂胸的老者懷裏哭泣着!老者雙手扶着少女香肩不停地呵慰!這老者,那天夜曾匆匆見過一面的萬馬莊莊主嶽戟,少女正是嶽蘭!楊士麟看見冷若冰,宛如老鼠遇到貓,立刻縮頭,手攀腳踩,沿巖而下!希望躲到洞裏去。不幸,冷若冰正探目向這邊瞧來,一見霧裏好端端冒出—顆人頭,正是早上那個小子,頓時驚喜交集的喝道:“好小於,你沒死!”説着巨靈掌怒漲,‘盤吸功’的吸力源源入霧中!陡覺手腳不靈,置身在那熟悉的吸力中,慌忙驚恐間想出掌相迎,他不能束手就縛。那知手腳一離岩石,就倒裁上去,他心頭更慌,拳打腳踢,極力掙扎!無奈,先機已失,彼此功力又差那麼一大截兒,饒他已服下九莖芝,卻未能消化,真力不繼,身子只能輕靈如羽,卻不能施出萬斤重壓,哀哉!未掙動多久,手腳好似漸被五花大綁般的活動不得,窿窿一聲,有苦難言!嶽戰驀見冷若冰像鈎魚一樣,從霧海中釣起一個年少後生,學後生遍體奇香,紅光透頂,知道‘菜人’上來了,大喜過望。立刻撇下女兒不顧,駢中、食兩指,飛掠向前,使出‘竭尾指’,謠點向冷若冰背後‘至陽穴’。冷若冰背後生寒,功夫雖達到閉封穴之境,卻自知經不起‘蠍尾指’一戳,慌忙收氣,撇下楊土麟不顧回身打出‘戈壁飛雲絕沙掌’的‘駝蹄揚沙’。嶽戰臉上笑意一閃即逝,左手撩空—抓,把那後生往後一帶、嘴裏還叫道:“蘭兒,別再哭了,好生替為父看住菜人!”“砰”地一聲,兩股罡風相激,冷若冰上身晃搖,白髮飄飄欲飛,馬步篤定,箏若泰山,稍占上風。嶽戰拿椿不住,倒退三步,虎步過處,山崖上留下寸深三個足印。冷若冰見到口肥肉競被人打槓子生截了去,不翼而飛,當真棋差一着,氣得肝膽欲裂,那肯甘休,一掌震退兵老鬼,得理不讓人,趨前上步,兩眼血紅,渾身骨骼格格作響,白髮如千蛇鑽動,嘴中冷冷哼一聲道:“狗崽子,盡揀便宜,老夫誓不與你罷休!”枯手再伸,猛抓過去,正是生平絕藝‘冰苞掌’!嶽戰單掌迎敵,只退三步,也差可自慰,這時見冷若冰老鬼使出跟‘陸地神仙,裘雄的‘落英摧花手’有異曲同工之妙的‘冰苞掌’。知道是本門掌法的剋星,遂不敢以掌法相抗,當下反手觸上腰上‘雕龍弓’,當作兵刃,打出一套似刀似劍,非拳非掌的功夫來,‘後翌射日神弓手’!楊士麟被兵戰點中麻穴,渾身無力,又吃他使勁一帶,像只花狗直撲向跪坐地上的嶽姑娘!嶽姑娘方才見他大難不死,好端端從霧裏爬出來,芳心一喜,還有什麼好哭的!早破涕為笑,一個破了的好夢,又再圓,喜的她,歡的她,整個人迷迷獺糊起來!連老爹已制了他的穴道也沒看清,這時迎鼻衝來一陣醉人的清香……眼見這呆子正自己身上撲來,沒事由的俏臉一紅,慌忙閃避,別是讓他佔了便宜去!但這呆子似乎沒有自己站住的意思,看看行將要摔個狗吃尿,她真捨不得哩,只好趨前一接,楊士麟結結實實的撞入人家姑娘懷裏去了!嶽蘭淚珠還在頰上,懷裏的楊士膀把頭歪在她微聳的胸脯上,周身散發異香,中人慾醉!嶽姑娘心下更蕩;滿臉羞紅,渾身乏力,輕推他一下,輕聲埋怨道:“你這是怎麼了?”那知楊士麟像是賴皮到底,索性裝蒜要滾到地上去,並末言語。害得姑娘一慌,玉手玉臂又把他緊緊摟抱住,真怕摔痛了他,那埋怨已化為力量!楊士麟渾身麻軟,全無着力處,可幸的是神志尚清,見自己端偎在人家柔軟酥胸上,很是過意不去,苦的是動彈不得!只急得血升俊面有口難辨,將俏目秋着嶽姑娘,眼中盡是自責歉意。是温柔是風流,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任由這素心人兒去猜測、解釋吧。嶽姑娘窘透了,粉臉嬌豔欲滴,心似乎有靈犀相通,啐聲道:“呆子,你可以這樣看人嗎?”楊士麟想到自己斯人無罪,懷壁其罪,變成眾矢之的了,天下滔滔,都要自己的心肝血肉,而自己又掙扎無力,不覺悲從中來,悽悽的道:“嶽姑娘,你也要我的心嗎?”嶽姑娘心裏經他死涎着臉皮,談情説愛也不揀個時候地方,嗔道:“你這是怎麼説的,我不理你了!”心裏與口裏的意思正相反,要,當然要了!這話怎好意思説得出口呢?楊士麟期期艾艾又説道:“你也要吃我的心肝?”嶽蘭一聽才知這呆子並非輕薄,不過是嚇昏了而已,但這話正問到她心裏,真不好回答,嘴裏嬌聲再佯罵他一句道:“唉,你這個呆子!”心裏可萬分擔心,自己該怎麼也不會動筷子,端個盤來吃他的心肝,但老爹呢!她收起這煩餡的問題,抬頭望去,她老爹此時正跟冷若冰較上了勁,他們兩人神色凝重,舉手投足之間,皆似有千鈞之重,一招一式皆緩慢凝滯,絕似對奕布子一樣。冷若冰將‘冰苞掌’精華髮揮得淋漓痛快;正圖逼出嶽戰使出臭招,然後一舉手而斃後,其用心不可謂不奸狡毒狠!嶽戰賂呈疲態,落在下方,但兩眼鋒芒畢露,這眼神只她女兒認得,這是他得意時的眼神!他步步為營,慎慮萬分,腳步按着本門心法‘九宮譜’行走,宛如圍獵一樣,把冷若冰逼臨懸崖,心裏不停的想道:“只要他背臨懸崖,我出掌猛搏,那麼各退五步,他就得墜落崖下!”這心意冷若冰那裏不知,無奈掌上雖佔優勢,但嶽戰敗中有勝,攻其所必守,腳上卻不由自主漸漸移動崖邊,真所謂不得不爾,他想道:“好,你打得好主意,但也絕不給你便宜,十年苦練的‘寒冰一川’倒要你領略領略,看是你死還是我活?”這‘寒冰一川’,乃是冷若冰近年練成的絕藝,霸道異常,入中土以來,在今早用過一次。不料,楊士麟及時悟出‘三元合一’,由三種天下好招綜合為一,硬生生擊破‘寒冰一川’。冷若冰心裏憤怒異常,就不信十年苦功廢於一旦,是以必得一試。時機逐漸成熟,嶽戰眼中笑意漸濃,睹之令人心寒,只聽他暴喝一聲,‘雕龍弓’朝天一指。身軀靈巧半旋,一股圓錐的罡風由弓端並射如電,絕似火石開花,射向冷若冰,這正是他武功進展的新境界!‘嫦娥奔月’,平生第一次使出,反翌射日神弓絕學!冷若冰夷然一笑,悶氣鼓風,拍出驚天動地的一掌,一道白茫茫的寒風,隱約可見,從掌心吐出,絕似鯉躍龍淵,輕靈異常,生像不費吹灰之力,應手而出!嶽蘭在旁小嘴翹張,驚心地注視着後果!只見兩道駭人所聞的掌風在空中交接,‘砰’然有聲,宛如海嘯山崩,展耳欲聾,她老爹跟冷者怪都為對方掌風所掃.各自退了六七步!嶽戰單掌護心,邊退邊笑。喝道:“下去!”苦心經營甚久的傑作,終於宣告完成,心中萬分得意!冷若冰仰天平倒,整個人像塊木板飛射出去;落於霧海中。嶽戰顧不得胸頭隱痛,仰首哈哈大笑,欣慰異常!那知冷若冰飛袖一揚,全身真力聚於‘膺窗穴’,身體比一滴霧水還輕,競自由霧裏反彈出來!嶽戰暴喝一聲,方待落井下石,再補一掌,不料從身後撲來一人,餓鷹攖燕似地直撲下來,偷襲嶽蘭,意在搶走她懷中的‘菜人’,得這漁翁之利。嶽蘭諒叫一聲,認得這乃是大金國師黑鐵頭尊者,玲瓏簫運功一指,一絲尖風,電射而出。鐵頭尊者,運氣護胸,原式不變趨前,那又黑又壯的身子,像座冰山直逼過去!嶽蘭只覺策尖為一服無形潛力逼住,真力非但無法退出,而且撞將回來,嚇得小嘴急叫:“爹——”嶽戰目光如電,大喝一聲,及時勒馬回頭,一伸雙臂,弓掌齊出,一股勁風乎哨誹山倒海向黑鐵頭擊去。鐵頭尊者滿以為偷擊成功,不料吃他們父女一簫一弓全力反攻,忙不迭用馬尾杖舞起,一道風幕,把對方力道化於無形,一邊言道:“幸虧老夫看你兩個都未跟來,趕快回來,要不這‘菜人’豈非沒份兒了嗎!”冷若冰從霧裏飛起,從容不迫,聽見這話,利益斂關,顧不得心恨嶽戰,雙手潛運內力,齊胸推出,凌厲無比。黑頭尊者真氣密佈全身,馬尾杖一挑二撞三掃蕩,杖風呼嘯,奪人魂魄,但吃兩人搶攻,身形不由得倒退一步。‘萊人’楊土麟終告脱險,失之交臂!嶽戰膺目厲射兇光,打量眼前形勢,於自己不利,喝道:“蘭兒,把‘菜人’帶離此地,待為父擋這兩條老狗一陣!”同時身形一縱.挺弓一彈,數丈之迢幾不費時間,穩如泰山石敢當的擋在女兒面前,擺出陣勢,預備接下這兩個海內外數一數二的人物。冷若冰凝神聚氣,枯骨掌一撩,意存拼命,一輪搶攻,招招藴含十成內力,看得躲乃父身後的嶽蘭花容失色,心膽駭然。嶽戰只用七分力,不敢傾力回手,生怕鐵頭尊者混水摸魚,揀了便宜去,果然鐵頭尊者並不袖手旁觀,一揚馬尾杖,衝入是非圈中!但其用杖出掌之間,意思不明,看誰不支,就幫誰,七八招下來,倒是冷若冰挨馬尾杖招平的時候居多——顯見鐵頭別有用心。也許大金國這行人已另有安排,亦未可知!冷若冰苦頭吃足,枯掌翻飛,幻起滿天掌影,一招‘貝龜吞沙’,將兩人掌力一聚,自家趁機躍出圈外,破口大罵:“兩個老匹夫,我今天跟你們沒完,非鬥個三千招,打到水落石出不可,看看這十年來,除了年紀、鬍子之外,你們還增進什麼?”鐵頭哈哈大笑,言道:“行,今天咱們哥兒三個也算有緣,非得打個盡興不可,可惜老裘這假神仙和臭尼姑姚尼不在,否則十年前盛況又見於今日。”假神仙就是‘陸地神仙’裘雄,姚尼就是海外三逸隱之一的前次嶽蘭同楊士麟在洛陽五鳳樓見到的那個中年尼姑。他們各個高人,在十年前曾彼此印證過武功,以裘雄最高,其餘各人互有長短!嶽戰把雕龍弓一彈,也説道:“蘭兒,快走,待為父的跟這這兩個匹夫鬥個三天王夜!”嶽蘭自然聽得出老爹言外之意,他是點醒自己要快點走,她心知老爹絕不會吃虧,遂抱着楊士麟往後路急退!她知道自己要逃往何處,但不知對懷中的楊士麟如何處置,他的身體散發着奇異的香味,有點像芍藥,有點像曼陀羅,更有點像美人草,使得她意亂倩迷起來!楊士麟動了牛脾氣,不願求她放自己逃生,大有你真要吃我的心肝,就讓你吃的意思,把整個難題,全推到嶽姑娘身上。兩人各懷心思,默然無語,遠離了是非之地,在終南山的山道上疾奔,良久之後,楊士麟問道:“我們到那裏去?”嶽蘭恨恨説道:“你為什麼要吃九莖芝呢?你為什麼要吃九莖芝呢”她是意思是説:“你這一吃不打緊,可要吃出多少麻煩來呢?”楊士麟像個大孩子偎在小母親懷裏,無辜地説道:“我何嘗要吃它呢,我本來要九莖芝慢慢融化,你不知道玉漿流在臉上多麼舒服!”嶽蘭搶口道:“但是你終於吃下它,使得天下人都欲得你而甘心,你的武功又不夠好,不能保護你自己?唉!”楊士麟自言自語的回憶着對她道:“九莖芝真的變成個小白兔,在吻我的嘴我們玩得很開心,我那裏捨得吃它,如果不是那兩個會飛的人來嚇了它一跳,它也不會變回原形。是那麼乖巧的小白兔,可愛極了,我真捨不得吃!嶽蘭聽得痴了,重重嘆口氣,再道:“説來説去,你還是吃了,吃了倒也罷,你又要爬上來,偏又遇到我老爹和那兩個魔頭,你也不想想這下弄得我多麼為難!”楊士麟一想,也抱怨着忖道:“我那管得了這麼多?”嘴裏卻叫道:“我早晨給冷老怪捉住了,他逼我給他辦事,學了三招掌法作為交換條件,兩不吃虧,那知辦完了事,他猛下毒手將我打下深淵去了!那時可能已摔死了,醒過來便有隻小白兔在吻我的嘴……我不吃我會死,吃了我傷勢才好了!而且不吃的話,九莖芝又流失到土地中去了,我吃了它之時已經化為水,乖兔寶已瘦少了許多,可能那裏將來還會生長靈芝哩?而且不吃的話,我何必來終南山?”嶽蘭聽了,一想也是道理,她何嘗不為他獨邀天寵而慶幸,只是眼前這難題很難解決就是,如何勸説老爹不要吃他的肉呢?小嘴巴卻不服軟的薄嗔着道:“你本不該來終南山,我早就説過!”由千丈之高處,被人打下去,早巳死去,是它自動跑到我嘴巴里來了!”他們兩人又像拌嘴,又像情話,吵個不停,不知不覺已轉到終南山北面來了!“你,你怎麼會被老魔權到,都是他從中擾局!”如是楊士麟將被迫着去那個石洞裏取玉盒,會見了個沒有臉面的女鬼的經過講出,來!聽得嶽蘭心口彭彭跳,大是驚奇不已,半點也不懷疑他在説夢話!外面迎風寒氣襲人,兩人身子貼在一起,卻深得要命,那香氣猛向嶽姑娘鼻孔裏流去,像是突然令她清醒過來,輕聲柔語的道:“我不跟你拌嘴了!”“我們是拌嘴嗎?我何嘗願意跟你拌嘴,只是你太兇了!”嶽姑娘一聽,芳心又甜又美,很是受用,半響説道:“你這呆子,難道你會為自己處境的危險擔點憂嗎?人家都為你愁死了……”一語未了,前面樹後突然跳出一個鐵塔神模樣的壯漢來!嶽姑娘認得此人乃是扶頭尊者和完顏奇手下一員大將,卻不知他乃是大金國紅衣十常侍之一的特巴古。特巴古又高又黑,鐵臂合攏一抱,那形態的確怕人,嘴裏用金國語言,嘰裏咕嚕,説了一大套,是罵他們青天白日,抱在一起,不知廉恥,所以要吃兩個人的肉!兩人怔怔的都聽不懂他説些什麼,特巴古罵也是白罵了!嶽姑娘心中暗忖道:“不好了,完額一行人早已把我們包圍住了!”一邊滴溜溜地玲瓏簫一轉,用‘九官譜’步法從特巴古脅下穿過,一溜煙往前直奔而去,飛馳如火。特巴古一把沒有抓住,真是白日見鬼,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抱着一個人,居然一瞬眼不見了,氣得他大轉身髒話出口:“小乖乖!不要逃!”急迫過來。他的輕功跟鐵頭尊者是一路的,看似笨重得很,其實疾快無倫!嶽蘭一個勁兒往前跑,跑到一座平坦的小山坡上,山上稀稀落落長着數十株樹,樹葉盡落像是數十根向天呼救的手,百指齊伸,霧後的陽光落在樹上,塗上薄薄一層白霜,有些蒼茫肅煞的味道!當他們跑到一株樹下時,由樹上突然跳下一人,當空揚手發掌,打出一方丈圓的掌風把她兩籠罩在下面。嶽蘭玉腿一蹬,斜勢竄出掌風威力圖美目一揚,見空中飛下偷襲的是個瘦削老人,她可認得這人乃是北地武林名家龍門碎碑掌堯索!“老走狗!你無恥!”堯索可不管這些叱“嘖”之聲,心下稱怪,看不出這小妮於武功如此了得,上次他從樹上跳下,鬼竊徐棄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就腦漿並飛!他可不信趁着身軀猶未着地真力一退,一道扇形掌風就待由掌心噴發出來!一之為甚,豈可再乎?嶽蘭更是乖巧,一個‘玉女投梭’,玉體冒險飛奔,玲瓏簫如鳥嘴一啄,剛好抵住堯索掌心,把碎碑掌力硬生生死頂回去。堯索但覺掌心宛如觸電,急忙縮手,掌心已印着一個小紅點,整條手臂像抽筋一般,已經半麻!小姑娘嶽蘭這一招端的使得奇險,一個不好,就把兩條小命賠上,幸喜沒出叉之,一擊成功,她見好便收,也不打落水狗了,逃命要緊,身形一轉,越山超嶺,往東就竄!不料,‘邙山毒梟’,虞庸突然出現,凝立如山,堵住去路,口裏喝道:“站住!把菜人留下!”嶽蘭已花容失色,重師故智,腳踩‘九宮譜’,打算像閃特巴古那樣,從這武林梟雄手下逃過。虞庸哧哧冷笑,腳下如踩梅花椿,左趕右園,前閃後挪,就是不離她身旁一步。同時撥手開弓,招招狠毒,猛打三絕掌!嶽蘭身形被纏住,向左向右,前趨後退,都碰到虞庸這個老奸,知道落在虞庸威展一世的絕藝‘乾坤三旋’手裏!又要護着楊士麟不為所傷,又要出手反擊,説不得只好使出渾身解數,手捏玲瓏簫中央上打虞庸眉心穴,中打結喉穴,更揚肘一撞,掠向胸膛巨闕穴!她施這種短兵相接的拼命解數倒唬不倒虞庸,他加緊施展‘乾坤三旋’,嘴裏一聲呼哨,片刻間引來五、六個十常侍中的人物、把小妮子,圍困在核心!。嶽蘭手裏還抱着個大男人,這如何能是他們的對手?原來鐵頭尊者隨眾跑去另尋去澗之路,跑了一程見嶽戰、冷若冰卻沒跟來,知道這其中有些奧妙,故此兵分兩路——一路由完顏奇公子率領,隨大夥下去,一路親自帶領,回頭,在此設下伏兵,自己空身前去探望風色!果然不出所料,而且誘得嶽蘭離開乃父!大金國帶來十常侍中人物,任挑一個,都夠嶽姑娘受的,更何況聯手一輪猛攻呢!五招之後,姑娘已告險象叢生!幸賴天下一絕的‘九宮譜’,在敵人圈中穿梭逃避,短時間還可暫保無慮!楊士麟偎在伊人懷裏,看在眼中,氣在心裏,直急得額頭出汗,若於不能動彈,又不敢開腔,生怕打擾了她的心神,惹出禍事!嶽蘭邊打邊想:“爹呀!實在不是女兒有意放他,但放他逃生,總比讓金人吃下肚去好,你要怎樣責備,女兒也只好認了!一人難敵十手……”七八個人在山坡上一番激戰,掌風刀劍,凌厲異常,二十幾招過後,已把山坡上的落葉樹震得東倒西歪,木屑紛飛!嶽蘭忖道:“實在不成了;我救不了他,反而會害死他!”遂一咬牙作了明智的抉擇,毅然玉手一拂,解了楊士麟的穴道,説道:“你!你!快逃生去吧!”楊士麟忽然覺得血氣暢行無阻,手腳又是自己的了。心上一喜,滾落地下,抽出長劍,虹出電飛,勾起數重有裏有外的劍牆,加入戰團!紅衣十常侍之一的忽拉,用金國話叫道:“這小子要活抓,不要把他弄死,跑了靈氣!”會合三個同伴,傾力圍攻楊士麟,試圖把這小於跟嶽姑娘分開!楊、嶽兩人雖聽不懂他的怪叫,敵人的用意定是懂得的,故死命靠在一起,不給敵人稱心如意!這一對少年男女,並肩作戰,共同經歷了這場苦難,彷彿受過血的洗禮,情感增進了許多!楊士麟劍出‘河圖十三式’,拳打‘飛雲絕沙掌’,劍牆中時開窗户,拳劍如靈蛇吞吐,跟這批塞外暴客死搏不休!他跟嶽蘭曾交手過一次,她的步法路數約略知道—二,再加兩人心意相通,身形逐漸配合,走出和諧的步法,這無意間的比翼雙飛,對善感的心靈,本身就是一種享受!嶽蘭期望楊士麟閃向右邊!楊士麟就剛好閃向右邊!嶽蘭的心,彷彿由愛情的手撫慰着,那麼舒服,那麼欣慰,眼中閃耀着一股喜悦和感謝的光芒!楊士麟疲於拒敵,在刀光劍影中;沒有多少機會看到她的眼睛,但四目偶然交會,無限情意都在對方的心版上寫得明明白白!他們在生死一線的危機中溝通愛情之路!又甜又苦啊!兩人一起突圍,企圖殺出一條血路,幾次都沒有成功!嶽蘭芳心中無限悽苦,知道一同逃命的機會是沒有了,強自擒着眼淚喊道:“你快逃吧!我替你擋一陣,別叫他們吃了你!”楊士麟少爺脾氣又犯了,那裏肯依,胡亂刺出兩劍,擊退特巴古,高聲回答道:“我走了,你怎麼辦?”嶽蘭自然懂得他願作同命鴛鴦,生死與共,芳心大悦,臉上閃着悲哀的笑容,強裝出不在乎的神態尖叫道:“呆子,你逃了,我自然就沒事,他們不會不敢對我怎樣!”她始終稱他為‘呆子’,但藏在這兩字裏的柔情蜜意,楊士麟第一次懂得!可惜,他聽懂了,卻再也聽不到這少女的心聲,悦耳的聲音了!他一想,事情果然是這樣,金人要的是自己,未必敢動嶽戰女兒的一根汗毛!如是,意氣風發裂喉長嘯一聲,高遏人云左手劃圈,右手用‘日落平沙’的掌力,使出‘神農—劍’!長劍挾着天賜神力,轟然出手,眾人僻夷,誰之;御!高叫一聲:“嶽姑娘!我去也!”身形緊接劍光,一躍五丈,天馬行空,電閃而去:‘氓山毒梟’見長劍如潛龍出水般的飛出,未免心寒不敢硬架,閃挪開去!待楊士麟衝出重圍後,嶽蘭一咬銀牙,玲瓏簫舞起;重重簫網,擋住去路!她只能瞥了他的背影一眼,愛苗初萌,即告生離死別!對她這初戀的少女是多麼殘酷啊!嶽蘭強忍悲懷嬌喊一聲,簫式暗存粘、引、分、挑、點、住六字訣硬接六個高手一招:死纏不放,希望能予她這唯一的情人多一刻逃走的希望!‘邙山毒簫’虞庸奮力硬衝,企圖透過簫網,無奈嶽蘭把小命都豁出去了,抵死擋着,未能得手!自始至終龍門碎碑手都跌坐在困外運功自療,他想自己在長安誤奪膺圖報功,這份罪還沒定下來,眼前正是將功贖罪,良機豈肯錯過,遂不顧一切,繞道越過嶽蘭,健步如飛追趕楊士麟!楊士麟埋首逃命,宛如怒馬狂奔,絕塵而去,耳後隱若聽到嶽蘭可愛尖叫:“你要逃命呀……逃得越遠越好……三年……之內……不要……回來!”聲音又尖又脆,像一首美麗的旋律,繞盤在空山寒林,久久不絕!龍門碎碑手死追不捨,幸好楊士麟雖然尚沒時間打坐運功,九靈芝的好處,無法消受發揮,內功尚沒進境,但輕功多少得到一份好處,比諸敵人並不稍遜!“過……了……三年……他……他就不……吃你……了……”這是嶽蘭最後的聲音!究竟是生離、還是死別!逐漸濕潤的眼睛中都是同樣可能!楊士麟聽在耳裏,再回首時,那場生死鬥已遠遠拋在山後,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