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鋒好容易逃得凌雲飛之手,沒命地奔向南面,凌雲飛在後面呼叫幾聲,他什麼都沒聽明白,心中只是在慶幸,這下逃得命後,一定要好生保養保養,避過一時的風頭再出來;沒奔出一百丈,忽然聽得一聲清叱:“淫賊,哪裏逃!“接着,一道寒光一閃,便如梅鋒頸中飛來,梅鋒大驚,急忙蹲身回頸,便覺得腦門頂心一涼,已是被削去了一大片頭髮,一陣寒氣自頂門一直傳到腳掌心,剛才委實是已在鬼門關走過了一遭。梅鋒往後一滾,便已站在了屋檐一端,雖是形狀極險,但他仍自如履平地。仔細看眼前,卻是一位亭亭玉立,冷峻冰涼的美貌少女,拎着一柄劍,正朝自己怒目而視.梅鋒心中的火氣立時消了一大半,淫笑道:“寶貝地,你莫非是喜歡禿頂老公?”燕玉正自後悔剛才一劍沒能更快一點,以叫梅鋒逃過了一條命,而今又見梅鋒對自己出言不遜,不由得又羞又怒,長劍一引,一招“斜燕細雨”,刺向梅鋒咽喉。這招“斜燕細雨”乃“紫燕十八式”中的一招,本是掌法,但燕氏家傳武功博引旁徵,掌法也可當劍招使,這一招化入劍法,威力絲毫不遜,梅鋒的咽喉若是被刺中,那便真的有一場“細雨”了。梅鋒見這一劍來勢凌厲,手中又沒有趁手兵刃,只得仰身一翻,一個“鐵板橋”躲過一劍,燕玉絲毫不放鬆,一劍不中,另一劍又改攻過來,梅鋒見劍影晃動,心中驚惶,忙就地一滾,讓開幾尺,形象好不狼狽。梅鋒在燕玉創下一連躲了三招,卻討不着一點便宜,心中着惱,暗道:“此情不妙,不知後面還有不有好手在,若不早點打發了這妞兒,今兒個恐怕難逃一死。這小妞兒扎手,怨不得我摧花碎玉!”心中打定主意,甩手三支袖箭射過去,燕玉早有提防,揮劍將三支油箭—一打落在地,豈料梅鋒這三箭乃是虛招,意在引開燕王的劍招,燕玉不知深淺,自然上當。梅鋒見燕玉揮劍打箭,心中暗喜,一抬左手,打出一把“毒蜂針”,燕玉措手不及,揮劍迴護時,已晚了一步,腳上、腿上中了五、六針,頓覺腳下一麻,腳底如踩空了股,一跤立時跌倒,梅鋒一步上前,建笑數聲,彷彿是世上最難聽的夜貓子叫幾聲,便朝燕玉逼近。燕玉喝道:“淫賊,你想幹什麼?”海鋒冷笑一聲,道:“小美人,你不知道我的心麼?”便欲上前非禮,燕玉又急又羞又氣,心一橫,反手一劍便朝自己脖子上刎去,梅鋒大驚,忙伸手去拉,燕王反手一劍,倒削過來,運劍全在手腕處,因此迅疾非凡,正砍在梅鋒的腦門正中,梅鋒連躲閃的餘隙都沒有。可惜燕玉因腕上無力,這一劍不足以取梅鋒之命,但梅鋒卻也着實給嚇了一下。燕玉冷笑道:“這一招的厲害你可見識到了麼?”梅鋒驚問道:“你是何人門下?”燕玉恨聲道:“只可惜我沒能殺了你,給我爹孃報仇!”梅鋒更覺不解,道:“此話怎講?”忽然,隨着一陣衣袂以動聲,凌雲飛飛身從天而降,落在梅鋒面前,冷聲道:“梅鋒,你還跑麼?”梅鋒見了凌雲飛,嚇得心中一陣驚急,強自鎮定心神,道:“你要怎麼辦?”正説話時,凌雲飛已柔聲對燕玉道:“燕姑娘,你受了傷麼?”燕玉咬着牙,點點頭。凌雲飛站起身來、瞪住梅鋒,道:“你速速束手就結,免得損及這裏的草木。”梅鋒冷笑道:“我的本事尚未拿出來,怎甘心就死?”凌雲飛一咬牙,道:“你還有什麼本事?”梅鋒道:“我素來遇險,都是仗着哈器和輕功取勝,你要不要和我比一比?”凌雲飛道:“你還有什麼高招,就使出來吧!我一手接着!”梅鋒讚道:“好豪氣,好膽魄!”又道:“先看看我的暗器!”伸手探人懷裏,緊接着,只聽見一陣濁響,他胸前衣服內已打出一蓬青光來,勁風颯然,卻是力造極足的機括暗器。這一手無論陰毒,很辣。或是心計,都可説已至毫巔,他將手伸入懷裏,別人定然只在提防他的手,待他將手拿出來時方才注意他會出什麼招,殊不料他在衣服裏裝了機括暗器,他的手還未拿出來,暗器使已出手,別人縱有通天手法,亦只是防不勝防,結果唯有受其暗算。可凌雲飛並沒有絲毫驚慌,他只將手輕輕一揚,那蓬青光便齊落於他手中,淡淡然道;”這一招瞞得了別人,卻瞞不了我。因為我時刻都在注意着你,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梅蜂大驚失色,喃喃道:“難道我今天非死不可嗎?“他看着凌雲飛,忽然“撲通”一聲,竟跪在了屋瓦上,道:“凌大俠,你今日若能放了我,我願意給你叩頭,我來世變牛變馬,結草銜環也要報答你的大思大德。”説着.竟果真磕下頭去.“咚咚”一連磕了七、八個,突然,他背後又“撲“地一聲輕響,三道烏光直射向凌雲飛面門。這一手比之剛才那一手更要阻毒,這一手使起來,別人還不知是怎麼回事,便大多已成冤鬼一個。誰也不會料及他這下殺手,竟會藏於這等伎倆之中。凌雲飛微一側身,右手中指連彈,“噹噹噹”三聲響,已將三道烏光彈逝空中,皺眉道:“我説過你騙不了我的。你還有什麼高招?”梅鋒長嘆一聲,道:“我這招‘屈膝求生’總共只用了兩次,第一次殺了當年關東第一高手温昭,第二次殺了少林寺的監寺僧意淨,今日第三次使,卻不料失手了。”凌雲飛道:“你今日該死,我勸你還是莫作困獸之鬥了!”梅鋒一咬牙,道:“告辭!”雙手一撒,一招“漫天飛雨”打出滿手暗器,接着身形已向後縱起,幾個起落,便已東去十多丈了。凌雲飛早料到梅鋒有這麼一招,身形一縮,已從暗器叢中穿過,直追而去。梅鋒奔了一會兒,心中只當已經離了險境,回頭一看,凌雲飛卻如影附形般,緊跟在身後一丈處,神色悠閒之極。梅鋒大驚,心中這才明白,今晚碰上的,是一個無論思緒、身手都強過自己好多倍的人,這次想要逃走,已是難於登天了。忽然斜刺又搶來一人,威風凜凜,怒氣衝衝,正是燕北歸。梅鋒卻不認識,劈面一掌,便想先將他打倒了再走。燕北歸也不由分説,只一探手,使已將梅鋒的手拿在了手中,掌上一用力,梅鋒便覺得有如一道鐵箍套在了手上,當下痛得站住了腳,道:“我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什麼抓我。”他的聲音本極難聽,這下還夾有哭腔,聽來簡直是刺耳之極,凌雲飛過:“把他架來,你姐姐還在那邊。”燕北歸道:“她怎不來?”凌雲飛道:“她已經被打傷了。”燕北歸大怒,反手一個耳光過去,重重地打在梅鋒臉上。梅鋒的臉立時腫了起來,他亦是態極,無奈腕脈被拿,難於動彈,只得破口大罵道:“直娘賊的,士可殺不可辱,你幹嗎打老子?”燕北歸一聲冷笑,甩手又是幾個耳光,將梅鋒打成了個胖子,道:“淫賊,我打你便怎的?”凌雲飛勸止道:“好了,過去吧!”抓起梅鋒另一隻手,飛身縱起,便奔回原路而去。燕玉仍在屋上坐着,見三人來了,心裏這才踏實。燕北歸見姐姐傷成如此,不由得發狠,揮拳欲打梅鋒,凌雲飛推:“算了,先問問你姐姐的傷吧!”梅鋒忽然失聲笑道:“問什麼?她只有半個時辰活了。我死了,她也休想活。”凌雲飛道:“她中了毒?”燕玉接口道:“今日絕不能放了他!一定要將他殺了。”梅鋒道:“她中了我的毒蜂針,最多隻能活半個時辰,沒有我的獨門解藥,神仙也休想叫她再活下去。”凌雲飛道:“你快將解藥拿來。”海鋒道:“怎有這等好事?我一命換她一命,那倒還可以商量商量。”燕北歸冷哼一聲,道:“我自己不會拿麼?”伸手在梅鋒懷裏一抓,卻拿出來兩個小玉瓶,兩個小木盒子.梅鋒冷笑道:“把這些全餵你姐姐吃了,看救得了她不?”燕北歸一時愕然,他出身武林世家,自然知道世上有些毒藥,若是眼錯了解藥,或是服解藥不得法。那隻會加重病情,此等大忌,燕北歸倒也不敢輕犯。凌雲飛心中沉吟半晌,道:“梅鋒,我有個主意,你看如何?”梅鋒道:“好説,你講吧!”凌雲飛道:“你拿出解藥來,我放你逃一個時辰後,然後再去拿你.如何?”梅鋒道:“這麼説,你還是要來拿我?”凌雲飛點點頭,卻不説話。梅鋒道:“這對我説來倒不合算。”凌雲飛過:“你仔細想想,若是不幹的話,你現在就得死,更沒有一點可以活下去的希望,你若是答應了,便可以逃出很遠,那時候,我是否還能擒住你,那倒不大好説了。何去何從,你自己定奪。”梅鋒道:“既有活命的機會,我如何不幹!”凌雲飛過:“這麼説,你答應了?”梅鋒點頭道:“不錯”凌雲飛道:“那好,你説,哪一樣是解藥?”梅鋒道:“你不先放開我,卻叫我説什麼?”凌雲飛道:“好,我放開你,不怕你飛上天去!”鬆開了抓梅鋒的手。梅鋒揉揉腕,長吁一口氣道:“好了,我告訴你們,這位姑娘壓根兒就沒中毒。”燕玉奇道:“既未中毒,我的腿為什麼麻癢不止呢?”梅鋒道:“那只是一種迷藥,打傷了人便要叫他迷倒,休想再動半步。解法只有一個,就是將傷處浸在燒酒中,再用磁石將針兒吸出來即可、”凌雲飛不禁愕然,他萬萬沒料到,梅鋒居然也這麼會騙人。梅鋒卻不管許多,道:“告辭了。”卻身躍走,燕北歸已虎吼一聲,一抓過去,竟將梅鋒左“肩並”拿住,“肩並”乃人身重穴,經胳密佈,若被拿中,便會半身痠麻,不得動彈,梅鋒被拿,立時走不動了,道:“你怎麼不講道理,説好了不動手的。”燕北歸道:“凌雲飛與你訂的約,可不關我的事。”梅鋒一時語塞,這話倒説得在理,燕北歸可並沒有與他訂約。梅鋒道:“小哥,咱們倆確實是無怨無仇,為何你一定要和我過不去?”燕北歸喝道:“無怨無仇?你可知道我是誰?”梅鋒道:“我怎知你是誰。”燕北歸道:“我便是津北大俠的兒子,燕北歸!那是我姐姐慈玉!你今日落入我們手中,還想走得了麼?”梅鋒一聽是燕停檐之後,頓時覺得頭暈目眩,下盤不穩,竟嚇的癱倒在地上,他很明白津北燕家的人要如何待他,尤其是面前這個莽小子,被他擒住後,那已是萬無生理。燕北歸道:“凌兄,你幫我把這廝提到野外去,他還不配死在這兒,免得污了這裏的農田。”凌雲飛點點頭,點了梅鋒的穴道,提起他縱身如飛般去了,腳下仍是那麼輕鬆,沒有絲毫負重感。燕北歸即負了他姐姐,緊隨在後,但身形已大不及凌雲飛靈便.行了一袋煙的工夫,便已到了野外,凌雲飛將梅鋒擲於地上,道:“就在這裏吧!”燕北歸道:“也好!”將燕玉放在地上,道:“我來斬了這廝,以雪我父母之恨!”凌雲飛長嘆一聲,道:“若是別人,都或有可想之處,唯處這梅鋒,作惡多端,惡貫滿盈,可殺不可恕,燕兄今日除了他,也是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只是要痛快一點,不必再讓他受活罪。”梅鋒忽然慘笑道:“我梅鋒號稱‘無花不採一隻蜂’,這一輩子也是享受足夠了.只可惜我縱橫半世,卻栽在了後生小輩中。”他忽又瞪住凌雲飛,道:“凌雲飛,你要記住,我梅鋒沒有栽在別人手裏,只栽在你手裏,你可要為我作證!”他輕眼望了一眼燕北歸,冷笑道:“哼,調戲你娘又怎樣?”燕北歸大怒,雙掌齊出,重重地印在了梅鋒胸前,梅鋒瞪住燕北歸,眼珠都已將暴出來,忽地一張口,吐出一大口血來,盡濺於地下,然後才倒於地上,兩腿蹬了幾下,便不動彈了,燕北歸那一掌已盡全力,梅鋒有多大道行?能承受得起麼?燕北歸還不解恨,抓起燕玉的長劍,朝梅鋒身上戳了幾下。弄出幾個透明窟窿來,這才罷手,跪在地上,朝長安方向道:“爹孃在天之靈有知,梅鋒達廝已叫孩兒給殺了,您二者可以安心地閉眼了!:説罷,已徵泣不成聲了.燕玉也掙扎着跪下,低頭輕泣,兩姐弟一時大放悲聲,形極慘烈.凌雲飛也雙眼漠視前方,心中暗祝道:“楚大俠,梅鋒已除,你可以放心長眠了。”心中一時空虛之極,似乎遙遙不着邊際.隨後,凌雲飛就地掘了個坑,將梅鋒埋了,道:“多行惡必有惡報,你得今日之報,也算時得起你了。”對燕北歸姐弟道:“天不早了,咱們走吧!”燕北歸便負了燕玉,三人一起朝前面走去.天亮以後,凌雲飛在了一輛大車,將燕玉放到車上,燕玉的腿已用燒酒洗過了,並用磁石吸出了十幾根細如牛毛的小針來,一時還沒恢復力道,只得坐車。凌雲飛和燕北歸則仍然騎馬而行.一路上,燕玉坐的大車在前面而行,燕北歸和凌雲飛則並轡跟在車後,兩人一路談談笑笑。自從殺了梅修之後,燕北歸和燕玉的精神都好多了.凌雲飛道:“燕兄,待將你姐姐送回你外公家,咱們恐怕就要分手了。”燕北歸道:“此話怎講?”凌雲飛長嘆一聲道:“我和魔教訂了約,今年臘月必須赴魔教一行.我此去想將魔教的一些大魔頭制住,以便將之摧垮,可惜這實在太難了,我估計是凶多吉少,但又不得不為。説實在話,咱們倆在一起過了這麼多日子了,我現在倒真有些捨不得你。”燕北歸道:“我有一個好辦法。”凌雲飛道:“你莫非也想去?”燕北歸道:“高!一猜就着,你想,我若也去,你豈不是有了個幫手,辦事也方便些了麼?”燕北歸説着,用馬繮打着自己的手掌心,不禁洋洋得意.凌雲飛搖頭道:“不行,你們燕家與魔教有着深仇太恨,你上去,還不叫軒轅十三給殺了。”燕北歸道:“就靠你替我出主意了,我相信這事一定難不住你。”凌雲飛皺眉道:“不行,此事過於艱險,你還是不去的好.“燕北歸道:“你是嫌我礙手礙腳吧?”凌雲飛笑道:“哪有的事,你別胡思亂想。”燕北歸忽正色道:“我爹就是被軒轅十三所殺,我若不去報仇,怎麼對得起死去的爹孃?”凌雲飛道:“話不能這麼説,以你之力,絕不可能殺路了軒轅十三,而我也絕非軒轅十三的對手,既然如此,便只能智取.比去大漠,生死未卜,更不知什麼時候可以報仇了,所以,你還是不去為妙。”燕北歸道:“無論如何,我是要去的,凌兄,你若當我還是朋友,便得答應我這個要求。”凌雲飛沉吟半晌,道:“你實在要去也可以,但也得答應我一個要求。”燕北歸道:“你快説,什麼要求?”凌雲飛道:“你必須聽我的話,不可胡來。”燕北歸喜道:“好説,好説。”凌雲飛道:“好,就這樣定了,咱們先將你姐姐安沒好了,再去向我爹辭行,然後便直進大漠,現在離臘月還有一個多月,時間應該夠了。”燕北歸道:“好,我跟着你。”從臨遠縣回洛陽,因行得慢,直走了十天才到。燕玉的腿傷依舊未痊癒,燕北歸便將她送回了雲霸天家裏,歇了一晚,第二天便又和凌雲飛外出了。從洛陽到長安,只不過兩天路程,凌雲飛便已回到了西嶽山莊。聽説梅鋒已除,凌天雄等俱覺快意,當晚便設宴與凌、燕二人洗塵,酒至深夜,盡歡而散。凌雲飛眷戀老父,心中只想多盡一分孝心,於是多留了幾天,他心中對於此番之行實是沒有一丁點兒把提,或生或死,都只在一念之間,此時若能多盡一些孝意,便是給老父多留一分快樂,不然,日後或許永無盡孝的機會了也未可知。凌雲飛日日便和父親凌天雄,吳觀等在一起,西門悲此刻已回川中了,但吳觀每天給凌雲飛講一些武林秘辛,真叫凌雲飛受益非淺,畢竟他行走江湖才沒有多久,經驗實在太少,若非他機智過人,真不知死了幾次了。吳觀不但説一些武林中的事,也盡述他所知的魔教中人的事情,幾日下來,凌雲飛對魔教中人的一些大概,以及一些空門,都已知得十分清楚了,他心中從此也就有了一個底,對於日後的行動,也方便了許多。轉眼間,離臘月之約只有十天了,這一日,凌雲飛和燕北歸各乘一匹腳力極佳的川中名馬,離在北行。凌天雄等俱都送出莊外,千言萬語説不盡,只是輕聲囑託幾聲,便不多畝,凌雲飛看着已漸蒼老的老父,鬢邊的點點花發,鼻頭一酸,仍強忍着沒讓眼淚流下,只得道:“爹,您老多保重,孩兒待事情一畢,便即刻回來侍奉您老人家。”凌天雄又何嘗不知凌雲飛此言乃是在安慰自己?只是點點頭,緩緩道:“飛兒,你一路小心便是了,擔心魔教中人之狡詐,陰毒,時刻防着點。”父子二人心意已通,本不須多説,如此人倫之情,已是人中之秀了。無論是誰,只要能至如此境界,那他一生便無事足憾了。凌天雄等送出莊外,便已止步,凌雲飛道:“爹,吳伯伯,字文伯伯,您們都回去吧!”燕北歸亦道:“凌伯父,吳伯父,字文伯父,這幾日承蒙關照,便謝過了。三位請回吧!”吳觀點頭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你們一路好走!”凌雲飛、燕北歸二人一齊點頭,策馬揚鞭,雙腿一夾,兩騎便已絕塵而去.凌天雄傳兩人去遠,這才嘆息道:“飛兒此去,不知何日方可回來?”吳觀等知他心急,意即凌雲飛將難得回來了,三人沒談幾句。回莊中去了。凌雲飛和燕北歸離開西嶽山莊後,一路向東北而行,行過六日,已在兩千裏開外了。這一日。到了一個小鎮,兩人打聽,才知這裏是河北的一個小鎮,離北京只有八十多里。凌雲飛道:“咱們去找家飯店吃點東西,如何?”燕北歸道:“正好,我肚子已經在大呼大叫了。”當下兩人尋了一家氣派較大的客棧,兼營飯食的,要了幾樣菜,兩壺酒.一盤子饅頭,兩人便趁熱吃着。凌雲飛一邊飲酒吃菜,一邊注意着旁邊的情況,店中人很多,但凌雲飛卻只被坐在牆角的一位白衣少年吸引住了。那少年年紀與凌雲飛等差不多,也只有十八、九歲左右,卻亦是一般的人品俊雅,神采飛速,一頭烏髮雖只是隨意包個頭巾,卻顯得瀟灑之極,他似乎也和凌雲飛一般性情,也愛穿淡色的衣裝,所以只穿一件白色繡襟長袍,此時天氣已是極冷了,但他的衣着卻並不多,亦和凌、燕二人一般,只不過兩件夾衣,看來是個練武之人。尤其與人不同的是,在這般冷的天氣,他仍搖着一柄大招扇,扇動着街邊黑髮,神情之悠閒,絲毫不在凌雲飛之下。外面正列着很大的北風,店中的人越來越多了。店裏裏的座位已全部被人坐了,跑堂的小二穿來穿去,忙得不亦樂乎。忽然,店門被人推開,突進來一陣北風,進來了三個人,第一個人滿身偌肉,這麼冷的天氣.他在穿着一件無袖小褂,滿胸的黑沉沉的胸毛,一日兇種惡煞的樣子.第二人則顯得瘦小精悍,一身緊積小靠,雙眼四處一掃,店中的客人銷嚇得不敢再看他。他左手提一柄黑沉瀝的歡刀,黑沉沉的刀路,黑沉沉的刀柄,顯得殺氣沉沉.紀三人形如清鬼,一勝病黃肌理,身上緊緊裹着一件上好皮裘,下身卻只穿一條薄薄的鋼褲,他走兩步,便要咳一聲,彷彿再走幾步便要倒下似的.凌雲飛看這三人的模樣,便已知他都是武林中人,心道:“看這三人都不似善類,不知是什麼路數?”再看三人,徑向那白衣少年所坐的位置走去,店小二剛欲上前,卻被掌櫃扯住,掌櫃又腳圍一陣,這才上前,畏畏縮縮地道:“羅大爺,胡二爺,根三爺,您們要點什麼?”走在前面的那大漢道:“掌櫃的,今兒個是咱兄弟的好日子,你可要準備一席好酒!叫最好的廚子做!”那掌櫃的仍然畏畏縮縮,點點頭,道:“您三位請坐!”那大漢看了那白少年一眼,道:“掌櫃的,這是哪裏來的野小子,竟不懂規矩,敢坐咱兄弟的位置?”那掌櫃的忙轉身對那白衣少年作了一揮,道:“相公,您讓一下如何?這個位置委實是這三位大爺的。”那少年飲了一杯酒,從懷裏摸出一錠金子來,擱在桌上,道:“我就坐在這裏,你拿了金子下去吧!”凌雲飛隔着兩張桌子看去,那錠金子足有十兩,便是拿來買這家店子,亦是綽綽有餘,不禁暗道:“這少年出手如此闊綽,不知是何來路?”當下靜靜看着。那大漢卻不禁勃然大怒,“砰”地一掌,擊在桌子上,將一桌子酒菜都震得飛彈起來,喝道:“臭小子,你以為有錢就可以坐在這兒麼?快給老子滾!”那白衣少年看都不看不他一眼,只是搖搖摺扇,不再飲酒.旁邊的人大都認識這三人,知道這些惡霸立時就要殺人,膽小怕事的紛給付酒帳,溜出去了,一些看瞧熱鬧的則仍在一旁看着,等着看人打架.果然,那大漢不再用飯,虎吼一聲,一拳打出,拳風虎虎,氣熱攝人,凌雲飛暗道:“不好,不知這少年有沒有本事接這一拳?”那少年冷笑一聲,將把扇一攔,架住了那大漢的拳頭,輕輕一順,便將那大漢的拳頭引向了一邊。那大漢滿心不解,暗詫道:“我這一拳足可打死一個大漢,卻怎地連他的一柄扇子都打不破?”卻不知那少年無論內力或是武功,都已高出他不知多少倍了,這一拳打出,總要佔便宜是絕不可能的。第二個漢子也證了一下,知道碰到好手了,道:“三弟,讓開。”那大漢聞言,便讓到了一旁,那瘦小漢子右手探出,抓住刀柄,手背上青筋暴起,一雙眼睛卻緊緊盯住那白衣少年.那白衣少年也不理會,自己斟了一杯酒,仰頭便飲,咽喉卻已全露出來了。那瘦小漢子見良機到來,更不猶疑,“嗆哪”一聲,刀已出鞘,一道烏光一閃,便直削向那少年的咽喉,刀法之迅捷很辣,連凌雲飛見了也不禁為那少年擔心。那少年右手揮扇,在那漢子的刀底一託,那一刀使改了方向,從他頭頂砍過去了。四周的人這才將用起的心放了下來。凌雲飛也不禁暗自驚歎這少年的身手。那少年撥開那座小漢子的刀,這才站起身來,道:“三位便是‘鐵血三英’”了?“那大漢點頭道:“你也知道咱兄弟的名頭?那好,快讓開。咱兄弟還可以饒你一命。”那少年道:“閣下便是‘活霸王’相羽了?”那大漢得意地笑了笑,道:“那只是別人抬舉我,好説得很。”那少年又問那瘦小漢子道:“閣下便是‘神刀二郎’胡正雲?”那漢子道:“哼,你是誰?問這麼多做什麼?”那白衣少年也不理他,又指着那病漢道:“這位便是你們的老大‘瘟神’羅駿了?”那病漢又咳嗽幾聲,卻不做聲,忽然一陣踉齧,彷彿站立不穩,忙扶了一下那桌子,呆了一會兒,這才站正身子,再看那桌面,卻已留下了一個深深的手印。他只用手這麼輕指淡寫地一扶桌子,便留下這個手印,這份手上的力道已足夠驚駭俗人了。那白衣少年道:“瘟神手!果然便是羅大!”那大漢相羽道:“你到底想幹什麼?”那白衣少年笑道:“你看見剛才那錠黃金了麼?”相羽道:“自然看見了,怎麼樣?”那少年道:“也不怎麼樣。別人出五百兩金子來請我殺你們三個。”相羽聞言,臉上不禁變色,道:“你莫非便是那劉……”那少年喝道:“住口!”相羽立時住嘴,不敢説話了。胡正雲道:“劉湘子,別人怕你,我胡正雲可不怕你。”那少年面色一變,道:“那好!”胡正雲已一刀狠砍過來,劉湘子腳下一點,身形退後兩丈,將身子緊緊靠牆站着,胡正雲半步不肯放鬆,緊跟而上,一刀豎劈而下,劉湘子大笑一聲,欺身直入,拿住了胡正雲的手腕,一用力,胡正雲的手便斷開了,虛虛地垂落下來。劉湘子一掌拍出,打在胡正雲頭頂,竟打成了一個紅的冰糖白的豆腐都流了下來。胡正雲悶哼一聲,就此癱軟在地。凌雲飛暗道:“原來這三人便是惡名昭著的‘鐵血三英’難怪得如此兇惡。這少年卻是江南劉家的二公子劉湘子,卻知如何在做殺手?“劉湘子殺了胡正雲,再轉朝羅駿去,羅駿待劉湘子走近,忽地躍起,拳腳齊出,轉眼便已攻出了八招。劉湘子悠油自若,揮動摺扇,將羅駿的招數—一化解。羅駿見討不了好去,不禁慌然,疾攻三招,轉身便想逃走,劉湘子飛步趕上,一扇拍出。正打在羅駿頸後,羅駿仆地便倒,手中的暗器撤了出來,原來他剛才轉身要進乃是虛招,在這等場面,他若逃了,日後還有臉在江湖上走動嗎?再説,劉湘子殺胡正雲時,他本亦可逃走,只不過他不願逃而且.他手中扣滿了暗器,本欲用回馬槍來取劉湘子之命,不料劉湘子出手實在太快,還沒等他出手,便已被拍斷了頸椎,死在地上.轉眼間,羅駿和胡正雲便已成挺屍兩具,相羽不禁嚇呆了,“撲通”一聲跪下了,道:“劉大爺,劉老爺,饒命啊!”劉湘子笑道:“何必這樣客氣呢?説着,用摺扇在相羽肩上一拍,道:“你起來,將他們兩個提出去埋了,便沒事了。”相羽大喜,忙爬起來,道:“多謝饒命,我這就去。”提起羅駿和胡長雲的屍身,飛奔出去了,跑得比沒提東西的人還快.劉湘子見他遠去,嘆息一聲,撣撣身上的塵土,便逐步朝店外走去。凌雲飛對燕北歸使個眼色,道:“跟上他。”於是留一錠銀子在桌上,兩人一齊追了出去。外面的風颳得正猛,凌、燕二人追出門外,見那劉湘子已乘了一匹青琮馬遠去了,凌雲飛道:“這人有一股豪邁之氣,我真想與他交個朋友。”燕北歸道:“我也有此意,走,咱們追上去如何?”凌雲飛點點頭,兩人牽馬出來,便朝劉湘子走的方向遠遠追去。過了一柱香的工夫,凌雲飛等俱已離了小鎮,上了靜靜的野徑.北風肆無忌憚地吹着。將碗口粗的樹吹得前後搖動,凌雲飛內力已有十分火候了,根本不在乎這點小風,一路上只是辨認着路上的蹄印,向前追着.天漸漸黑了,凌雲飛和燕北歸仍然沒有追到劉湘子,兩人又己錯過了宿頭,只得任馬奔行。後來總算看到了一座破廟,忙將馬牽了進去,那破廟建在山坡上,坡前還有一塊石碑,斜立在路邊,凌雲飛仔細辨認一番,才認清是“聚義嶺”三字.過得廟中,但見裏面一片漆黑,凌雲飛掏出火摺子,晃燃了,見廟案上還有一段紅燭,忙上前點燃了,四顧一望,廟裏既無菩薩,亦無鬼判,但還有一叢黃幔掛着,凌雲飛道:“燕兄,我把馬牽到後面去,你先在這裏歌一會兒。”燕北歸點點頭,將馬繮遞給了凌雲飛,凌雲飛便把馬牽到後面栓好了,再回前面來,嘆道:“忘了帶些乾糧,這下可要捱餓了。”燕北歸道:“沒什麼,我還不覺得餓。那劉湘子可真神氣,竟叫咱們連他不着。”凌雲飛道:“既追不到也沒什麼,反正咱們正要趕路。”兩人談笑了一會,凌雲飛忽道:“噓,別出聲,遠處有人來了。”忙吹滅燭火,道:咱們先藏上去,將身一縱,攀住大梁,一翻便上去了,雖然滿是灰塵,也不講究了,就地坐了下來。燕北歸見凌雲飛説做就做,忙也縱身上去,和凌雲飛坐在一起。待了一會,果有一羣人擁進廟來,為首一人掏出火摺子晃燃了,將案上的紅燭點上,道:“我剛才好象看見這邊有亮光,怎麼一下子就又沒了?”後面一個人笑道:十六弟,你眼睛花了吧?除了咱們兄弟,還有誰敢在這麼晚來此?”旁邊一個人又道:“那劉湘子呢?他敢來嗎?”那人道:“或許他會來吧!”凌雲飛看他神氣,儼然是這一羣人的首領。心中不禁暗忖道:“不知這夥人是什麼來歷,看樣子。他們今晚又要和劉湘子有一番爭鬥了。”當下一數這夥人,知道他們共有七人。個個都是佩有兵刃的。當下那七人又談了一些無聊之事,忽然,從後面響起幾聲馬嘶,凌雲飛大驚,暗道:“這畜性要壞事!”果然,那頭目模樣的人躍起來,道:“兄弟們。這兒有人!”旁邊一個書生模樣的人接口道:“馬大哥説得對,這馬嘶乃靜中而鳴,定是有誰將它掛在後面了,餓得如此長嘶,此人定在此廟中。不然,他莫不是藏在外面野地裏不成?”又一個虯髯大漢向那書生道:“韓二哥,既是如此,那人定是高手了?”書生道:“不錯。他若是不懂武功之人,我們豈有不發覺之理。”那馬大哥道:“弟兄們,先鎮住,不管對方多強多惡,又敵得了咱‘塞北七義’麼?”凌雲飛暗吃一驚,心道:“我早聽得他們叫什麼‘馬大哥’‘韓二哥’,果不出我所料,他們竟是‘塞北七義’,那大哥名馬行空,使得一手好鞭,江湖人稱他‘神策子’,看來真不似善與之輩。那老二定是叫韓掙的了,人説他臨變不亂,智計百出,便送他個‘小諸葛’的外號。今日一見,倒不見得如何”卻見馬行空正欲在廟裏搜尋一番,卻聽得一陣蹄聲響起,隨之聽見一陣朗聲長笑,笑聲未歐,一位白衣書生已飄然人內,風采奕奕,正是劉湘子。馬行空一愕、隨即笑道:“好,劉湘子果是信人。”劉湘子笑道:“要取你等狗命,那自是應當言而有信了。”凌雲飛聞言,心中暗道:“‘塞北七義’名聲不壞,不知劉湘子為何要殺他們。”見燕北歸有些沉不住氣了,忙拉過他左手,在上面慢慢寫了一個“靜”字,燕北歸這才稍靜。馬行空聞言,不禁而色一變,旁邊已有一個青壯漢子舞動一柄大刀撲了上去,劉湘子看着刀鋒下來,將身子一讓,便已落開了刀鋒所取,但那漢子的刀法委實不弱,竟順勢一着‘順風而下’,斜劈劉湘子頸上,劉湘子喝采道:“好!”徑探出掌,欲夾那漢子的刀,那漢子砍出一刀.力道本已用盡,但見劉湘子出了此招,他竟將刀硬生生地抽了回來,劉湘子一招竟未得手。那漢子吃了教訓,將刀掄圓,刀法密不透風,將劉湘子竟逼出了丈許開外。劉湘子一步一步往後退着,方寸竟是不亂,再看他的臉色,竟已漸漸轉青,良久,他沉聲喝問道:“馬行空,莫家寨子到底是不是你們所劫?”馬行空仰天一個哈哈,道:“劉湘子,我馬行空説過多少遍了,咱兄弟七個,向來行得正,坐得端,何苦劫他什麼莫家寨子,你不信咱兄弟,便比劃比劃也無不可,你當我兄弟真怕你?”劉湘子喝道:“好!”忽地立住腳,竟欺身直向刀光最密處搶去,只一個照面,便已將刀奪了過來,但他胸前竟也被劃破一點衣裳,他持刀在手,一拳擊在刀刃邊,那柄精鋼百鍊的刀便已斷成兩截。劉湘子道:“這種刀法,也敢稱‘七殺刀’?張猛,你服了嗎?”張猛不答,旁邊已有兩人一起舞動長槍攻了上來,兩人衣裳,服飾等俱是一模一樣,便是一張臉,亦是同稜同角,原來竟是一對孿生兄弟,兩人一招一式攻出,俱是配合得妙到毫巔,槍尖寒星動處,盡在劉湘子之要害部位,頓時大廳中風聲呼呼,幾丈開外的紅燭之火都已被震震搖搖欲滅。凌雲飛在樑上者見。心道:“這兩兄弟定是威震天下的‘手足雙槍’了,索聞兩人槍法超羣,今日得見,倒真是不見。不過我要是來破他們的槍法,至多不過三十招。”劉湘子仍然空着雙手,硬接這兩兄的連環槍法,兩個人一左一右,”將兩杆長槍舞得如同潑風般,劉湘子被纏在中間,一時手腳施展不開,只得護住門户,不讓對方攻人破綻.手足雙槍攻了十多招,竟無絲毫進境,立時變了陣勢.兩人改為遊打,一人誘劉湘子出招,一人則趁隙進攻。劉湘子不動聲色,待一杆長槍過來,他已飛身躍起,抱住槍桿,直溜下去,那人不想劉湘子竟出此奇招、驚慌一時,竟將搶拋了.另一人已飛步槍上。一槍紮下,劉湘子抱槍就地一滾,正好躲過此招,那人槍尖扎在地上,“當”地一聲,火星四濺,槍尖震起,又已趨勢再紮下去,快如用電驚雷,劉湘子躲無可躲,只得搶槍在空中一擋,架開槍尖,但那人半步不肯放鬆,將槍尖只在劉湘子咽喉,胸腹的要害之處晃動,劉湘子一時不得站起來的機會,只得咬牙硬頂住,但他人躺在地上,已優勢盡失,當下危機百伏,隨時都有失手的危險。另一人失了槍,卻不願閒住,又搶上前去,一把提起劉湘子的腿,想把他甩起來,劉湘子大喜,用盡全力架開一槍,將身一擰,竟從那人手中掙脱出來,凌空一擁,已站在了地上,將槍拋向那空手之人,道:“多謝你扶我站起來,這槍還你罷。”那人接了槍,大喝一聲,又已出手,另一人同時亦攻出一槍,凌雲飛見狀,暗道:“劉湘子若要取勝,這把正是機會。”果不其然,手足雙槍這一招攻勢太緊,劉湘子將身一撥,退出兩尺,那兩兄弟的槍尖便徑是互刺過去,兩人不願傷了手足,當下一個朝左,一個朝右,將槍又都轉向劉湘子刺去,劉湘子步下一滑,又退出三尺,那槍尖的去勢便已盡失,劉湘子雙掌抓出,各抓住一隻槍尖,只一擰,便將兩隻槍尖都託空下來,然後跳出圈子,抱拳笑道:“手足雙槍果然名不虛傳,在下佩服。”手足雙槍的兵器已被劉湘子弄壞,已是輸了一招,當下都住了手,道:“劉湘子武功蓋世,我兄弟亦是佩服,多謝手下留情。”然後持着那“彎尖槍”退了下去。劉湘子道:“莫家寨子之事,待我再去查一查,若果真不是你兄弟七人所幹,我再前來賠罪,今日便不須再鬥了。”那虯髯大漢喝道:“且慢,我卻還未領教高招呢。”説着,竟自搶在門首攔住。劉湘子面色一沉,道:“段幹遂,你要怎麼樣?”段幹遂道:“你勝了我便,什麼怎麼樣。”説罷,從腰後抽出一柄短斧,惡狠狠地一招劈下。這段幹遂在“塞北七義”中,武功僅次於馬行空,一柄精鋼短斧,曾在泰山上連劈東嶽七神,威震四方,人稱“巨靈神”。劉湘子想道:“好沒道理!”退出兩步,道:“段幹遂,你看我空手五十招勝你。”説着,雙掌緊握成拳,一拳拳紮紮實實打出,用的是威震武林的少林十八神拳。段幹送一柄斧頭竟不讓半招,橫砍豎劈,章法渾然,劉湘子拳法雖精,一時還破他不得。凌雲飛看了,心道:“段幹遂的斧頭可算重物,但他特似燈草,想必在手上用上不少力道,他手上力道既重,下盤必然空虛,我這時若攻他下盤,何須五十招?只需五招便可破他。可惜劉湘子沒看出這點。”劉湘子以十八神拳和段幹遂過了三十多招,仍未有取勝的跡象,段幹遂亦無絲毫急躁情緒,只是一斧一斧地攻着,攻守兼備,看樣子,要過五十招並未見得難辦。劉湘子忽地一悟,心道:“這廝看來只有一股剛猛之力,我何不用輕巧招數破他?”當下一變招,改為輕飄飄地以掌相攻,每一招都無定向,段幹遂頓時大亂,斧法難成格局,又想攻招,卻又要提防劉湘子那飄忽不定的掌法,不出五招,使已大失其優勢.劉湘子看準一個破綻,重重地一拳打出,正打在斧背上,段幹遂只覺得斧口一震,斧頭再也把持不住,竟跌落地下。劉湘子道:“如何?你還要打麼?”段幹遂呼了一聲,拾起斧頭,自退下去了。凌雲飛在樑上看着,心道:“這下只剩馬行空、韓掙和那綠袍人沒出手了,那綠抱人想必就是老三‘翻天虎’楊嘯了。楊嘯的武功據説也不怎麼樣,不知這下該怎麼樣了。”卻見馬行空走出來,冷聲道:“劉兄好俊的身手,今日索性將我也打發了再走。韓老二,楊老三,你們倆便不用出手了。”劉湘子笑道:”馬大哥的神策子威風無比,在下可接不起。”説着,將把扇拿出來,在手裏輕拍兩下,道:“不過,馬大哥若是有興,在下便陪兩招吧!”他拿出了扇子,已是對馬行空極尊敬了。馬行空點頭道:“好。你若勝了我,我自是十分服氣,你要我做什麼便只管提。我若是勝了,你便要把莫家寨子的事查清楚,我們兄弟可不願蒙這不白之冤。”劉湘子笑道:“不論我是勝是負,我都要將此事查明的。你出招吧!”馬行空從腰間解下了一條青碎碎的長鞭來,道:“兵刃無眼,你可看清楚些!”他的六位兄弟也同時退後了幾丈,直退到靠牆而立方才停下,想來馬行空的鞭法厲害之極,四周的人都容易被傷,這才使他們退後些。馬行空道:“當心了,我出招了!“長鞭一抖,鞭身立時彈起,再一轉,在朝劉湘子繞去。劉湘子步下一錯,讓開鞭頭,劈手便去抓那鞭身.馬行空能在“塞北七義”中為大,倒也有一身硬本事,他一生浸淫那手鞭法,已是大有造詣,據説他的鞭子掃出,可以將方圓五、六丈開久的排着的幾百支燭火一齊打滅,這手功夫不僅要求鞭法的神妙,更重於手上的力造,馬行空勤研此道,自是精通之極。劉湘子探手想抓住馬行空的長鞭,馬行空怎肯輕與?他只將手一抖,便將鞭身旋起,快如閃電,迅若驚雷,轉瞬便已朝劉湘子天靈壓下,劉湘子一招搶出,非但沒有得手,反被對手搶攻一招,他也不敢硬接,只得趁身退後。凌雲飛在樑上凝神觀看,心中暗自在盤算:“馬行空的鞭法看來果真不同凡向,看他在鞭上使的力道,卻是陰陽相濟,乍看上去,倒還真不知如何去對付,我若和他交手,卻該如何出招呢?”凌雲飛每看見一事,便喜歡多考慮幾點,如此一來,他越來越精於思考,不然的話,他天生縱使再聰明,又怎能有如此才幹?畢竟世上沒有天才,天才只有靠自己的努力去求得。我們有一個完善的頭腦,就要善於利用它,這樣,才無愧於一個“人”的稱謂;不然的話,整天只知道餓了就吃,累了就睡,那和畜生比起來也就差不多了,我們思維要着還有什麼用呢?劉湘子出手漸慢,每招上的力道越來越渾重,顯見了他在用一些力道剛猛的拍式,逼得馬行空也放慢招式,而馬行空的兵刃過於長大,轉動不靈,把式一慢,破綻立生,劉湘子便可乘隙出手。果然,馬行空的鞭招越來越慢,一吞一吐,俱是大有氣勢,劉湘子本打算得破綻一生,便立時搶攻進去,但馬行空卻似看穿了這一點,出招雖慢,但力道卻大得驚人,忽然一鞭砸下,劉湘子忙閃身躲開,長鞭砸在了地上,立時出現了一道深槽.凌雲飛看了,心中一動:“馬行空這一招可使差了,長鞭本是輕靈之物,鞭法也應輕靈才是,可是這一招卻顯見得馬行空已用上了極大的力適,劉湘子若用大力鷹爪功抓住馬行空的長鞭,和他較力,何愁不能得勝?”劉湘子正是這麼想着,他忽地一扇揮出,掀起一股勁風,頓時將遠處的燭火扇滅,再將扇一合,便拍在了鞭鞘,廟中一片漆黑,馬行空又不能夜中視物,一鞭抖出,立時躍後,才躍得四、五尺,便已不得再後,只覺鞭子一緊,卻已被劉湘子緊緊抓住了。馬行空久經戰陣,立時明白了劉湘子的用意,忽地一沉氣,大喝一聲:“撒手!”往回一拉,劉湘子卻未使刀,而是借馬行空的一拉之力躍起,身形一晃,已從馬行空頭頂飛過,伸出扇子在馬行空頭上輕輕一點,便落在了他身後。這一招快捷之極,連凌雲飛也沒有看清楚,馬行空只覺得頭頂被劉湘子一點.便寂無聲息了,當下長嘆一聲,道:“劉湘子的武功果然不同凡響,我馬行空自愧不如!”他的兄弟立時過去點燃了蠟燭,段幹遂叫道:“大哥,你怎麼竟認輸了?”馬行空道:“技不如人,有什麼好説的?”他心中明白,剛才劉湘子已是饒了自己一命了,不然,那一扇拍將下來,自己的天靈蓋有多硬?能擋得住劉湘子的一扇麼?劉湘子卻只是淡然一禮,道:“馬兄,承讓了!”——銀城書廊獨家推出